古猜对我们打着手势,舱门外那条巨鲨,应该是“虎鲨”,在狭窄的船舱通道里,它根本施展不开,可以出去将其杀掉,说着用龙弧短刃在水中虚刺,神色间透出十足的凶悍,和在陆地上判若两人。
我心想古猜若真是龙户,凭着遍体“龙獭透海阵”的花绣,可以纵横海底,往来无碍,自然是可以让他单独潜回水面,取了驱鲨剂再来接应我们,可他明明在刚才受到了锯齿鲨的袭击,看来古疍人的的那套神秘纹身,也只是在传说中厉害,搁到现实里未必好使,他先前赴水救回阮黑,恐怕也仅仅是一时运气,我十分清楚水下鲨鱼有多厉害,怎肯让他冒险出舱。
古猜不知我的想法,见我不答应,又对Shinley杨和胖子比手划脚,想要从沉船中游出去,我暗骂这海上的蛮子怎地如此缺少组织纪律性,看来在潜水之前我告诉他的话,都他妈算是对牛弹琴了。
却在此时,我突然发现古猜身上好像黏着一层东西,把他身上的纹身都遮挡住了,昏暗的水中也看不真切,我急忙到他近前,在他背上用手一抹,潜水手套上什么也没有,而古猜后背的纹身确实是被一层黑色的物体盖住了,有形无质。
我心中一惊,在福建沿海多有黑色海水黏住渔船和船员的传说,水鬼缠身似乎就是这样,联想到刚才驱鲨剂迅速挥发,难道这沉船里真有幽灵存在?虽然盗墓摸金之人对幽冥之事看得超脱,但下海捞青头却另当别论。蛋民们那句古谚“欺山不欺水,瞒天不瞒海”说得极有道理,人们对深海的了解,甚至还没有对月球的认知程度来得多,海底是个神秘莫测的环境。摸金校尉那套手艺在海里就玩不转了,天知道我们在这沉船里遇到的是什么。
我想把这一情况让古猜知道,可能鲨鱼过来袭击他,就是因为他的纹身都被黑色海水黏住了。于是将他拖到那面大镜子之前,背对镜子,让他回头看镜中自己的背影,可还没等古猜回头看向镜中,我借着潜水水电的光亮,在水影晃动之中,见有一个身形魁梧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混在我们当中,他模糊的身影并不清晰,不过手上金光闪闪的手表却格外显眼,是船长的幽灵。
如果船只遇到海难,在不得不下令弃船之后,唯一有权利留在船上的只有船长一人,他有权利选择和他的船同生共死。以往听到那些关于幽灵船的传闻,也大多是船长死后不肯离开他视为生命的船,时隔多年他的亡魂依旧留在船上,驾驶着鬼船在大海上兜圈子,海图上的航线都是一个又一个重复的圆圈。据说中国的南海舰队也曾发现过这样一艘怪船,不过这只是部队里的传闻,说也不好说是真是假。
所以我一眼瞅见镜中水波光影中,多出了一个戴了块金表满脸络腮胡子的男子。脑子里先入为主,首先闪现的一个念头:“在玛丽仙奴号沉船中果然有个船长亡灵”,他就是都快被鱼啃没了的那条断臂的主人,他的金表都被胖子捋去了。
船长的幽灵似乎趴在了古猜的背上,遮住了他的龙户纹身,镜中这一幕让人寒毛倒立的情形非常短暂,也就在一恍之间,可能除了我之外谁都没能注意到,我心中猛然一震,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带动身边水流,那镜中的鬼影也因水波紊乱,被搅得模糊不清了。
驱鲨剂被海水迅速化去,以及我们在沉船中无缘无故的遭到鲨鱼袭击,可能都和玛丽仙奴号船长的幽灵脱不开干系,我想要让其余的人注意到这一危险的情形,可没等我接下来再做出别的举动,便有一条形细长的“青鲨”,从堵住船体窟窿的桌面下溜了进来,兜头撞在了Shinley杨身上,青鲨体型虽小,可在水下被它咬上一口谁也吃不消,Shinley杨正按着那块木板,见青鲨蹿到近前,只好闪身去躲。
我见青鲨如影随形般追咬Shinley杨,狭窄的舱室之中,我们四人几乎是摩肩接踵,躲得开第一下也躲不开第二下,我只好和胖子分别拔出潜水刀,朝着从身前游过的青鲨刺去,但人在水中行动缓慢,如何刺得到灵活异常的青鲨,那青鲨行如闪电,从两柄插落的潜水刀下快速穿过,眼看着就要一口咬住 Shinley杨的肩头。
Shinley杨退到墙角,室内狭窄无法使用鱼枪,只得拔出潜水刀倒握在手中,准备跟游过来的青鲨硬拼了。在这危险万分之际,古猜霍的挺身向前,那青鲨游动速度虽快,龙户在水中的身手更快,手中刮蚌屠龙的“龙弧短刃”递出,将游向Shinley杨的“青鲨”截个正着,铸满鱼鳞纹的青铜弧刃,虽是称为短刃,实际比斩鱼刀小不了多少,连柄带刃,也有成人的半条手臂长短,刀头宽阔弯曲,非常锋利,利刃寒光闪现,刀锋到处,顿时刺入青鲨体内,污浊的血液滚滚冒出。
那青鲨甚是凶悍,虽然被利刃几乎戳了个对穿,却并未当场毙命,它吃疼后垂死挣扎时的力量奇大,这时就算我和胖子加上古猜三人一同出手,在水底都按不住这条体型不大的鲨鱼。只见它身躯翻卷,拼命扭动起来,古猜也当真是海上的蛮子,到了这时候还不肯撒手放开短刀,身体也被青鲨在水中甩了起来,人和青鲨都撞在那面大镜子上,将镜面撞得粉碎,古猜趁机揪住鲨鳍,抽出龙弧刀,手起刀落,又接连在青鲨鳃上连戳了数刀,一股股的雪水涌动之中,那凶恶的青鲨拼命扭得几扭,终于失去了生命的鲜活力量,软塌塌的死在龙户古猜刀下。
我见古猜屠鲨的手段利索之极,这绝对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不是现今一般蛋人力所能及,心想算你小子够狠,眼瞅着沉船外的鲨鱼越聚越多,区区一道木板根本阻拦不住,只好先将那死掉的青鲨尸体扔出去让他们自相残杀,看来这间船长室是没办法再呆下去了,而且困在这里的时间越久,对我们越是不利,趁着水肺尚且充足,只好到沉船中再寻出路。
舱内的镜子完全破碎,我也顾不上再去考虑这船中是否真有船长的亡灵,但可以肯定黏在古猜身上的黑色海水非同寻常,必须尽快想办法帮他摆脱掉,我对众人指了指船长室的舱门,大伙都知道仓门外的通道里,有条体型硕大的巨鲨在游荡,不知它是被困在了里面,还是特意钻进来猎食,总之它的存在,对我们来讲是一个绕不开的障碍。
一旦决定夺路而出,我便抓住地上的鱼枪来至门前,胖子携带着探照灯和破拆器紧跟在我身后,Shinley杨拿了另一把鱼枪断后,我们这伙“摸金校尉”彼此之间互有默契,不需过多交流,便已经展开了可进可退,相互依托的队形,只有古猜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愣头愣脑的不知该干什么,Shinley杨只好把他拽到自己身后。
身后的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他们已经准备就绪,用肩膀顶开舱门,人没出去之前,就把“斯克巴普罗”深水鱼枪探了出去,枪头所指,全是幽暗的海水。舱外通道中的那条大鲨鱼不见踪影,我侧身探出头去,身后的胖子跟着举起探照灯,向通道远端照了一照,死水沉寂,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门外的鲨鱼已经游到别处去了,众人观望清楚才算放心,一个接一个紧挨着进了倾斜的通道,关闭了船长舱室的门。现在我们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向上,从船首离开玛丽仙奴号,回去补充驱鲨剂,但船首的出口离我们出水的位置还有一定距离,也难说在这一过程中会遭到鲨鱼袭击;另外还有一个选择,继续向船尾潜水,此处已经非常接近我们的目标了,如果一次成功捞出秦王照骨镜,就会免去第二次再潜入这鬼船的麻烦了。
我稍加权衡,心想反正都要游回水面,何必半途而废,不如捞出青头再撤回去,也免得稍后还要再次涉险。在船舱通道里至少不会受到鲨鱼的围攻。比起在沉船外边倒是安全多了,至于那船长的幽灵,除了我之外其余的人似乎都没发现,为了避免引起行动的混乱,我暂且将此事按下,打算稍后见机行事,若真是怨魂缠腿,怕是轻易也难走脱,而且以我以前的经验判断,在摆脱古猜身后那层幽灵般的黑色海水前,冒然离开沉船,绝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我看了看水压表和水肺气压表上的读数,都允许我们在水下展开进一步的行动,便立即下定了决心,对身后的三个同伴向下一指,潜水小队便沿着倾斜的通道,向沉船的深处继续前进,绕过一道由于船体损坏而扭曲的铁门,我们进入了一间宽阔的大厅,这里至少占据了两三层船舱,大厅里的海水中,到处漂浮着杂乱的事物,其中有五颜六色的筹码,胖子用探照灯一扫,还有一些奢华的桌椅、装饰用的名贵植物,以及一架翻倒在角落中的钢琴,成百条细小的游鱼,在水中来回穿梭,被潜水手电的亮光一照,便纷纷疾趋逃向黑暗的水里,嗖嗖的在眼前掠过,仿佛在躲避着什么危险,潜水至此,使人顿生不祥之感。
看来这间大厅,可能是这艘私家游轮的核心区域,可以进行舞会、宴会、赌博等各种有钱人的娱乐社交活动,按照图纸上的标注,只要穿过游轮的中央大厅,就可以直接下到底层货舱中了,胖子对我抬起手来,做了翻扣的手势,我知道他大概又想找借口,要在这豪华游船中顺手牵羊反手摸瓜,扫荡些黄白之物。
我在他脑袋上打个暴栗,现在哪顾得上去抄那些不相干的财物,我把手向底舱方向一切,还是找那面铜镜最为紧要,随后带队潜进大厅深处,其余三人紧随在后,这时古猜突然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心道这小子却又作怪?让胖子举着强光探照灯往身后一扫,正好看见一头巨大的白鲨,正试图从外边的通道挤入舱内大厅。
这白鲨躯体大得像艘小型潜水艇,众人一见之下无不大惊,人人都口中冒出一大片白花花的气泡,浪费了水肺中一些宝贵的氧气,这就是我们先前在船长室前的过道里,遇到的那条大鲨鱼,一开始误以为是条虎鲨,这回在探照灯下看得真切,灰背雪腹,竟是更加凶猛嗜血的白鲨,鲨鱼血盆大口里露出数排倒刺般的利齿,纵是金刚罗汉也受不了。
这时候才开始庆幸没直接从沉船内部上去,否则定会在通道之中狭路相逢,我们携带的鱼枪上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对凶恶的海兽可以一击毙命,但这白鲨恁般长大粗重,未必能在水下将它轻易射杀,若是迎面撞见,鱼枪上的毒药如果发作稍慢,潜水组前边的成员必定会首当其冲,被它一口咬去半个身子。
胖子手中举着探照灯打在鲨头上,我看得分明,知道正可趁着大白鲨钻进大厅的这一时机,射它一枪,当下拿捏好时机,抬手便射出鱼箭,Shinley杨也在同时用鱼枪射向目标,两支带着倒刺的锋利鱼箭,在水底拽出两道寒光,恰似流星闪电,直奔白鲨飞去。
可大白鲨正猛的用力挤进大厅,对它来说,这船体的铜铁舱板,大概和硬纸壳子一样不堪一击,那一身千钧的巨力,撞得整条沉船都震颤不止,恰好那张被卡住的钢琴,由于船体震颤猛烈,斜刺里滑了出来,两枚鱼箭全钉在了琴架上,那尾巨鲨也恰好闯进大厅,在水中与与滑倒的钢琴撞个正着,那架估计是很名贵的钢琴顿时被巨鲨撞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