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园。
麻子午看向小武问道:“咱们客人怎么样?”
小武连忙回答道:“客人们住进来之后,分派了人手出去,我奉老祖宗的命令去问客人需不需要帮忙,客人拒绝了…..”
他看向麻子午:“老祖宗,以这些人的来历,我们不该招惹才对,都是祸根啊,外边想这些客人死的,太多了,我猜着不只是潦炀城里,城外也有更多人盼着他们死,所以小武想不明白,老祖宗为什么把他们奉若上宾?”
麻子午笑了笑道:“你不懂。”
小武诚恳的说道:“就是因为不懂,所以才想请老祖宗赐教。”
麻子午看了看小武,良久之后才吐出来几个字。
“今非昔比了。”
小武不知道,在景泰茶楼里,景泰的东家黎三州对曹猎也说过这句话,而曹猎很快就把这句话还给了黎三州。
麻子午问:“客人说要自己想办法?”
小武嗯了一声:“客人说,既然潦炀城里是龙潭虎穴,那才合适呢。”
麻子午听完这句话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如果往前推上十年……不,只五年,我又怎么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小武道:“老祖宗,咱们……是不是要离开潦炀城了?”
麻子午听到这句话脸色猛的一变,眼神都寒了起来,小武看到他这般反应,扑通一声就跪下来。
“老祖宗,是我不该乱问,不该乱猜。”
片刻后,麻子午又叹了口气:“如果往前推五年,依着我的性子,你也已经死了……可是现在,我杀心没那么重了,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咱们确实该走了,这个天下去哪儿都离不开钱,咱们不是缺钱,而是能赚一笔是一笔,这次的客人给出的价钱不容拒绝,所以你要把事办好,人招待好。”
小武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小武知道了,小武下次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麻子午点了点头:“去吧。”
景泰茶楼。
李春风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看向曹猎说道:“少主,如果要找的人就在庆园,而以我们景泰现在的实力,直接撕破脸显然力有不逮,我想……对手的对手就可以结盟,我去和刀钗接触一下试试。”
曹猎道:“潦炀城里的事我并不了解,你们如果觉得可行的话,可以试试。”
黎三州道:“刀钗想杀麻子午也是人所共知的事,确实可以试试联手刀钗,一同出手。”
曹猎道:“凡事小心,这城里人心叵测,刀钗也就算答应也未必真心。”
黎三州道:“那就……给他一个不容拒绝的条件。”
第二天,燕子楼。
这里是刀钗的产业之一,燕子楼的前楼是酒楼,后院就是赌场。
当景泰掌柜李春风的马车在燕子楼外停下来的时候,所有看到的人都楞了一下。
景泰的人,向来自视甚高,他们不觉得自己是不入流的暗道,所以对潦炀城里的暗道势力,大多看不入眼。
如果没有大事的话,景泰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来燕子楼?
在景泰的人看来,任何人主动和他们打交道都是高攀,他们主动和任何人打交道……他们就从没有主动和别人打过交道,这是第一次。
更让人吃惊的是,李春风从马车上下来之后不久,刀钗手下的第二号人物,快刀门吴三绝就亲自迎接出门。
这种事,放眼潦炀城过去十年都不曾发生过。
很快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潦炀城,各家暗道势力都不得不紧
急派人观望。
消息也很快就传到了庆园,小武跑到花房将此事详细告知麻子午。
麻子午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笑:“敲山震虎吗?”
小武问:“景泰没有必要和快刀门的人联手做什么,除非是对付咱们。”
麻子午嗯了一声:“恰好说明,景泰大不如前了。”
小武一怔,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要是放在以前,就算是要正面和庆园开战,景泰那边也不屑于和快刀门的人联手。
想想看,十年前黎三州初到潦炀城的时候,就敢一夜之间几乎荡平暗道势力的首脑,那是何等的魄力和威势。
小武问:“老祖宗,是不是和咱们的客人有关?”
麻子午道:“九成九是……可是他们啊,大概都要失算了。”
小武又问:“老祖宗,那咱们怎么应对?”
麻子午笑起来:“景泰的人不是去见了快刀门吗?你拿我的拜帖去景泰,就说我要约见黎三州。”
小武这次又不懂了。
麻子午笑着说道:“论武功,我不如刀钗,论背景,我不如黎三州,攻心计……他们两个加起来都不行。”
小武再问:“那客人那边?”
麻子午想了想,起身道:“我亲自去说。”
小武不明白,老祖宗对那些客人,似乎是太过上心了些。
又一天后。
曹猎正在思考如何进庆园去探一探究竟,李春风从外边快步进来,看脸色就知道他心情不错。
“少主,快刀门那边已经答应了。”
曹猎听到这句话后有些疑惑,他问道:“昨日麻子午亲自来了咱们这,今天快刀门的人就答应了?”
李春风道:“快刀门的人,大概是害怕咱们和庆园联手。”
曹猎皱眉,自言自语的说道:“可是麻子午为什么要来?”
李春风道:“无非是想亲自现身到咱们景泰来露露面,他已经快五年没有出过庆园了,亲自来这,是给快刀门施压。”
曹猎还是觉得不对劲。
是景泰这边主动去接触了快刀门,如果麻子午感觉到了危险,应该也去快刀门才对。
可是麻子午选择来了景泰茶楼,和黎三州见面的时候也没有说些什么具体的事,只是说,如果黎三州真的需要帮助的话,那他比刀钗更合适。
黎三州如实对曹猎汇报了这些,曹猎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快刀门的人怎么说?”
曹猎问。
李春风道:“东家给的条件,刀钗拒绝不了……他说考虑了一夜之后,答应了我们的请求,三方在鸿宾楼会面,如果麻子午不愿意把人交出来的话,刀钗会和我们一起在鸿宾楼动手。”
曹猎问:“鸿宾楼是谁的地盘?”
李春风道:“鸿宾楼不属于咱们,也不属于另外两家,鸿宾楼的东主马庆之在潦炀城里的实力,勉强可以排到第四。”
曹猎沉思片刻,起身道:“随我去见黎三州。”
不久之后,黎三州把茶杯放在曹猎面前,脸色有些深沉的说道:“我给刀钗开出的条件是,这次帮景泰灭了麻子午,景泰也退出潦炀城,自此之后,潦炀城里,刀钗一家独大。”
这是曹猎本来就提出的要求,潦炀城这种地方赚来的银子,他一个铜钱都不想要。
以前不知道,以后不能干。
如果要想让曹家的产业还能保留几分,那么接下来要面临的选择只能是在宁王李叱的规矩内做事。
曹猎南下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这些,这次回豫州,他也正有如此打算。
以前不知道景泰是曹家的产业,现在知道了,就必须再想办法拯救一下。
既然早晚都要退出潦炀城,那不如趁着现在这个机会。
黎三州道:“而且,我们的计划,不会有问题。”
他看向曹猎问道:“属下只想问少主一句……是不是这次帮了廷尉军,我们有更多的人就可得以保存,少主未来就不必东躲西藏?”
曹猎点了点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所有人,以后能有个好出路。”
黎三州道:“那就好…..请少主按照约定好的,后天鸿宾楼,我去见刀钗和麻子午,少主带咱们人突袭庆园。”
曹猎道:“如果他们有诈的话,你会出事。”
黎三州笑了笑道:“这潦炀城里想留下我的人,不多。”
燕子楼。
刀钗也已经不再年轻了,两鬓隐约可见斑白。
他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不管外面的江湖如何,在这潦炀城的江湖中,他无敌。
他无敌已经不是一年两年,因为他一人无敌,快刀门能和另外两家三分天下。
可如果你是第一次见到刀钗这个人一定会略微有些失望,他实在不算是个样貌不俗的人,主要是……矮。
如果只听说过刀钗的故事,那么在幻想中刀钗一定是一个很高大魁梧健壮的人。
事实上,他比起绝大部分男人都要矮,哪怕就是站在已经老迈的麻子午身边,他也矮半个头以上,要知道现在的麻子午都已经直不起腰了。
别人不知道他是快刀的话,走在大街上,可能还会有人上去欺负他。
“我少年时便立志,要做潦炀城的第一人。”
刀钗坐在椅子上,两只脚都不能完全着地,脚尖能踮着地面,一个成年男人是这个样子就显得有几分可笑,可是他坐在这说话,就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扫视手下人,眼神里有一种令人畏惧的睥睨。
“那时候我想着,以我的本事,做潦炀城的第一人并不会很难,也不会很久,但是我错了……”
快刀从椅子上下来,需要先往前挪一下屁股,才能让双脚稳当的接触地面。
他一边踱步一边说道:“后天鸿宾楼,就是我能不能成为潦炀城第一人的最好机会,所以谁如果坏了这件事,我就一定让谁死的很难看。”
手下人立刻俯身:“我等谨记!”
刀钗走到门口,站在那看着外边。
“潦炀城从没有人做到过一家独大,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我就是那个唯一……传令下去,所有快刀门弟子在明天中午之前全都回到燕子楼,不得有误。”
“是!”
手下人又应了一声。
与此同时,庆园。
麻子午想着,自己这辈子经历过那么多次生死危机,靠着狠厉果决这四个字,他才有现在的江湖地位。
可是这次他的果决,不知道能不能还会带来一个好的结果。
“潦炀城很小,真的很小,天下很大,真的很大。”
麻子午看向小武,说话的时候有些悲凉之意。
“我这点地位,在整个天下中,屁都不算……这么多年来,我挡得住明枪暗箭,我可扭转败局,可有一样东西我挡不住也扭转不了。”
小武问:“老祖宗,是什么?”
麻子午回答:“是什么……后天,鸿宾楼,你就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