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而动。”
离人看向身边的族人,眼神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们要面对的第一个凶险不是云莱岛上的敌人,而是水路,夜里走水路可能会死人。”
离人停顿了一下后说道:“可我们必须是在天还黑着的时候出发,我们要在黎明前为大军攻破寨门,且最少死守半个时辰。”
他再次扫视众人一眼:“节度使大人已经答应过我,这一战之后,活着的人皆为校尉,死去的人领将军抚恤。”
他看了看身边的沙漏,距离天亮大概还有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
“出发吧,登船。”
为了尽量不被云莱岛上的贼人发现,他们要乘坐一艘大船出海,到了如果运气好,他们这一船人顺利抵达云莱岛可以登陆的地方,如果运气不好,一艘船的人可能都会葬身大海。
从出海到云莱岛的距离,如果是乘小船去的话,他们可能到地方的时候,也快把体力耗尽了。
不过为了登岛方便,大船的后边拖拽着几艘小船,大船两侧也挂着两艘小船。
计划是大船进入那个海口,靠近岛屿之后大船就要找地方停下,他们换乘小船登岛。
负责掌舵的是一位有着几十年出海经验的老渔夫,但此时此刻的他,也无比的紧张。
这是出海啊,这还是深夜,没有照明的情况下,他们就是在碰运气。
黑暗中,大船在海面上摇摇晃晃,此时的月亮也已经失去意义。
天亮前的这段时间,月亮好像是觉得自己反正快到换岗的时候,所以提前退场了。
每个人都很紧张,刀兵们蹲在船上,尽量扶稳,有的人在默默的念叨着什么,像是在为大家祈祷。
船在行驶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被海浪挤压的,还是被风吹的,船身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恐怖。
人在这种情况下会不得不去思考,船身会不会裂开,下一息是不是就有海水倒灌进来。
好在,他们的运气逆天。
又或许,那位掌舵了几十年的老渔夫,靠着已经深入每一个毛孔的记忆,硬生生在黑暗中带着他们走了最正确的路。
前边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那就是云莱岛了。
“准备好。”
离人低低的体型了一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深呼吸了几次。
他们的大船在合适位置停下来,然后换小船准备靠近云莱岛。
但是小船的数量有限,不能一次把二百四十个人全都运过去,需要分两批。
离人带着第一批人先上船,他们到了浅水区就要停下来,船不能靠岸。
下水之后,他们将准备好的细竹管取出来叼在嘴里,然后在浅水中躺下来,等待着第二批人到来一同进宫。
离人找了一块礁石藏身,悄悄探头出去往岛上观察。
距离沙滩大概三十丈左右才是寨门,能看到营寨上火光通明,当值的贼兵数量似乎也不少。
这是冬天,刀兵们躺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能坚持的时间绝对不会太长。
好在这是冬天,木墙上那些贼兵也很冷,他们都是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聊天,没有多少人来回巡视走动。
离人知道若是再等着第二批人上来的话,第一批人就真的要冻僵了。
所以他一俯身钻进水里,一个一个的
去拍他的刀兵。
不多时,这些刀兵从水中浮出来,一个个冻的牙都在打颤了。
被海水泡过之后,皮甲再被冷风一吹,人好像被按进了一个冰罐子里似的。
“我先上去,你们随后。”
离人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叫了一句让,然后朝着寨墙那边靠过去。
如果是大军攻城的话,这种地形确实太难了,兵力施展不开,沙地又难行,会被贼兵居高临下压制。
又没办法使用攻城器械,三十丈的宽度,士兵们只能是被动挨打。
可是离人他们不一样,这个世上,除了圣刀门之外,只怕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江湖势力,能凑出来他们这样二百四十个刀客了。
他们从小就开始习武,非但刀法强悍,而且其他方面也都不俗。
离人悄悄靠近到城墙下边,看了看,城墙是用山石垒造出来的,所以有很多可以攀爬的地方。
不像是城砖建造出来的那么平整,这里有太多凹凸不平之处可以借力。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手扣着石头的凸起往上爬,此时此刻他最大的敌人就是寒冷。
手脚都冻僵了一样不听使唤,稍稍一个不留神就可能摔下去。
而且他身上还背着几圈粗麻绳,被水泡过之后,分量很重。
好在是云莱岛上的贼兵真的没有人会想到,居然在这样寒冷的夜里,有人泡在水里潜游过来。
他们也没有想到,有人敢在如此黑暗的夜里出海行船,因为那无异于是在给龙王送美餐。
他们更加不会想到,攻打有数万贼兵把守的云莱岛,只来了二百四十个人。
离人咬着牙爬上去,贴在城墙边缘处听了听,说话的人距离自己并不是很远。
但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双手攀住城墙上沿狠狠发力,离人跃上了城墙,人在半空中手往背后伸出去。
下一息,在城墙的火把光芒照耀下,一道匹练在火光中绽放。
噗的一声,距离最近的一名贼兵被离人一刀砍死,下一息,第二个贼兵的人头飞上了半空。
离人连杀两个贼兵之后,立刻把身上背着的绳索摘下来,用最快的速度围着抢夺缠绕一圈后,把绳索扔了下去。
才把第一团绳索扔下去,不少贼兵已经杀了过来。
这一刻的离人,将夫子传下来的刀法发挥到了极致。
夫子有圣刀,从未出鞘,所以世人皆说那是最仁义的刀。
可是父子却创出了这世上杀意最重的刀法,夫子的刀不出鞘,可是父子在平定叛乱,在稳定中原的这个过程中,他的弟子们,哪一刀挥下去不是血流成河?
没有这些血流成河的刀,也就不会有后来不出鞘的夫子圣刀。
数十人围上来,离人背靠着城墙,一把刀像是解开了封印的恶鬼,刀刀要人命。
连续砍翻了不少人,离人抽空把第二团绳索绑在城垛上抛下去。
就在他往下扔绳子的时候,一支弩箭击中他的后背,他感觉自己被撞了一下似的,却没有什么疼痛。
在这一刻离人还以为是自己冻僵了的缘故,所以没有多少痛觉。
回身一刀将靠近的贼兵砍死,改为双手握刀,他知道已经没有机会再抛下第三团绳索了。
冲上来的贼兵数量已经多到数不过来,而此时此刻,还没有
刀兵上来。
“杀!”
离人咆哮一声。
他一刀将面前敌人的头颅劈开,热乎乎的血泼洒在他脸上的那一刻,身体仿佛也在回暖。
不知道为什么,血气上涌的离人在这一刻,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冒出来那句话。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双手握着的环首刀,就是这开太平的神兵利器。
一个人守着两个相邻的城垛,不让那些贼兵将绳索斩断。
离人身上的血越来越多,多到开始往下流淌的地步。
“为万世开太平!”
在离人身后,第一个爬上城墙的刀兵吼了一声,像是一声炸开这黎明的惊雷。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他们冲到了离人身边,用他们的身躯组成了一道单薄的墙,可是这墙是刀墙。
“在他们大队人马上来之前,咱们得压过去!”
离人咆哮着,然后发力向前。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场面啊。
一排刀兵都是双手握刀,他们的环首刀劈开了无数的身躯,血肉横飞中整齐向前。
他们这单薄的刀墙,压着对面厚重的贼兵队伍节节后退!
“把绳索扔给我!”
离人喊了一声。
一团绳索从后边飞过来,离人让刀兵挡住那些贼人,他冲到城墙内侧,把绳索绑好之后,顺着绳索就滑了下去。
一个人,进入了城门口。
城下的贼兵也是没有料到会有人会滑下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离人砍死了三四个。
离人冲进城门洞里,看了一眼那关闭的城门。
在下一息,城门洞里炸开了一声暴喝。
“开!”
离人一刀落下。
那足有大腿粗的城门挡木,被他一刀斩断。
在离人身后,有六七个刀兵也顺着绳索滑下来,他们在离人身后组成了一道墙。
“你开门,我们挡着!”
有人朝着离人喊了一声。
离人将长刀戳在地上,双手拉住城门奋力的往回拽。
此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
在这初阳的光芒照耀下,每个刀兵身上的血红显得那么鲜艳,而每个人身上都在升腾着热气。
血红色的人,阳光下那热气看起来仿佛也变成了红色。
他们,就化身成了红色的杀神。
离人把大门拉开之后,抓了环首刀回去,和他的刀兵站在一处。
在他们的对面,是汹涌而来的贼兵。
一片箭雨飞了过来,离人他们抓起来地上的尸体挡箭。
很快,他们身前的尸体就变成了刺猬,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白羽。
一名贼兵将军看到只有那区区几人守住城门,立刻胡喊一声,带着他的兵往前冲。
当地人冲到近前之后,他们的羽箭也停了。
离人把尸体推开,握住环首刀。
“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杀!”
“杀!”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