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以后,漠北也就再也没有什么憾三州和血浮屠的传说了。
可是从这以后,也许中原江湖会再流传起来许素卿和当年那些江湖义士的传说。
在中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曾是在漠北横行无忌作恶多端杀人如麻的马贼血浮屠。
只会知道他们是当年深受楚国朝廷迫害,背负冤屈不得已逃亡边塞。
却又在为了抵抗外寇入侵的战场上拼尽了自己最后一滴血,他们是为了守护中原而战死的。
他们会成为英雄,会成为中原江湖的楷模,不出意外的话,也会成为传说。
在他们临死之前,高无坎大概想到了以后会是这样,所以才会对许素卿说这次是真的赚到了。
两个人的死说不上有多悲凉,他们自己都不觉得,别人觉得还是不觉得,也就更无所谓。
死在了这座木楼里,是他们最后的盼望。
李叱吩咐人把那两具尸体掩埋,把木楼拆了一些,造了两口棺材。
“这样……他们就会永远都睡在他们的木楼里了。”
余九龄看着那两口棺材下葬的时候,自言自语了一声,语气并不沉重,或许他已经感受到了那两个人的放下。
片刻后,他走到即将入土的棺材旁边,在两口棺材上都轻轻的敲了敲,像是在提醒。
“你们要记得,虽是死在漠北,将来投胎转世还是要回咱中原,到你们轮回出生的时候,看一看大宁,你们不会再遭受到什么不公……要记得路。”
棺材缓缓的下入土坑里,这漠北的沙土覆盖上去,就像是在为这两个人的一生涂抹上最后的色彩。
“他们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李叱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往回走。
“楚国朝廷祸害了太多人,尤其是大太监刘崇信在的时候,江湖中人被迫害的,蒙冤的,致死的不计其数。”
李叱一边走一边说道:“九妹,记得回去后提醒朕,诏令各地官府仔细查一查,都有多少江湖中人被陷害的,该给他们有些帮助就给一些,该给他们恢复名声就一定要恢复。”
余九龄使劲儿点了点头:“臣记住了。”
他告诉自己必须记住,那不仅仅是许多许多人的冤屈,还是许多许多人的未来。
澹台压境在后边问道:“陛下,那阔可敌夜澜的人头怎么处置?”
李叱道:“找石灰封了,不要让那颗人头坏掉,等打下来白山后把这人头给黑武人送回去,记住,要对他们说不用谢。”
澹台压境咧开嘴笑了笑:“记住了。”
回到住处,李叱看了一眼正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高希宁,把自己的大氅脱下来给高希宁盖在身上。
高希宁一下子醒了,连忙要起身,李叱弯腰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
“困成这样,就不要等我回来,这几日你太过辛苦,好好休息一下。”
李叱坐在高希宁床边,抬起手理了理高希宁的发丝:“早就说不让你跟着来漠北,这边气候也冷,又辛苦。”
高希宁道:“我这般大大咧咧的性子,若没有事等你回来说,我早就钻进被窝里呼呼大睡了。”
李叱:“什么事这么重要,一定要等我回来说?”
高希宁压低声音说道:“我觉得我有些不对劲。”
李叱:“哪里不对劲?”
问这句话的时候,李叱显然紧张了起来,连眼神都有些变了。
高希宁道:“我觉
得这些日子,明显比以往能吃了,而且看见什么都觉得馋。”
李叱:“这……”
高希宁:“你不觉得吗?”
李叱道:“我觉得你可能是太累了,所以连过往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你莫不是以为,你原来不是见什么都馋?”
高希宁:“急急如律令!”
李叱:“好了好了好了,咱们好好说话,不要乱动法力……”
高希宁笑道:“真的是觉得比原来要馋了,哪怕是看到人家吃馒头夹咸菜,我也想马上吃上这一口。”
李叱沉默片刻,然后猛的起身:“你不会是……不会是有身孕了吧?”
高希宁:“那不能,吴婶说过,有了身孕的女人可难受了,看见什么吃的都想吐。”
李叱:“不是都这样,是有女人怀上了之后就如你说的这样,看见什么都吃不下,总想吐,可也有的人和你一样,有了身孕后格外的馋,胃口大开,见什么都想吃。”
高希宁:“这样么……”
她一下子坐起来,眼睛里开始放光:“我真的可能是有了身孕?!”
李叱:“不然呢……等等,刚才你以为自己怎么了?你说的你不对劲,是怎么想的?”
高希宁:“我以为,我以为我是和神雕相处的久了,被神雕影响了呢。”
李叱:“呸!你和我相处的时间还更久呢。”
高希宁:“意思一个样…..也不一样,神雕比你吃的少点。”
李叱:“……”
他伸出手来:“我给你诊脉。”
高希宁:“你会?”
不等李叱回答,高希宁醒悟过来什么似的,看着李叱的眼睛说道:“为何女子有了身孕之后什么反应,你比我这个女人知道的还清楚?”
李叱轻轻叹了口气后认真的说道:“原因有二。”
高希宁:“说一。”
李叱道:“一,是因为我当年和师父行走江湖的时候,想赚钱不容易,所以就要什么都会一些,当年咱们师父他老人家,在妇道人家的病上,也是稍稍有些涉猎的……当年他老人家在北境七县,医术名气也不小,不然你真以为,凭我们俩那一身破破烂烂的道袍,就连乱民贼寇听说是长眉道人,都不会下杀手了?”
高希宁:“说二。”
李叱道:“二……二就是,我当年是给师父他老人家打下手的……”
高希宁:“呵呸!”
她把手伸出来:“来吧,诊脉。”
李叱嗯了一声,像模像样的摸着高希宁的脉门好一会儿,然后又叹了口气。
高希宁顿时紧张起来,连忙问道:“怎么了?”
李叱道:“朕!不会。”
高希宁:“……”
随军当然带着御医,李叱很快就让人把御医请过来给高希宁诊脉。
这可是大事,大事之中的超级大事,一听说皇后娘娘可能是有喜了,连御医都变得紧张无比。
这事对他们来说也是巨大的考验,万一要是说错了什么,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三个御医轮流上来给高希宁诊脉,又仔细询问了一些事,然后三个人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了老半天。
李叱都等的有些心急了,又不好打扰了人家在那商量,只好还是耐着性子等着。
终于,三位御医
商量结束,三个人走到李叱面前撩袍跪倒。
“恭喜陛下,皇后娘娘的脉象,确实是喜脉。”
李叱明明希望是这个答案,可是当答案已经进了他耳朵里之后,他反而有些懵了。
为首的那位御医看着李叱这个反应,小心翼翼的又说了一句:“陛下,皇后娘娘有喜了。”
李叱这才缓过神来了,看向高希宁,第一句话是:“朕这么猛?”
高希宁吓了一跳,连忙吩咐手下侍女给那三位御医发了些赏赐,然后还要交代几句,刚才陛下的话绝不可外传。
三位御医拿了皇后娘娘的赏赐,千恩万谢后出去了,看出来也是如释重负的样子,走路都轻松起来。
而李叱看起来还有些懵呢,只是那张脸兴奋的开始有些变形,那一双大眼睛,都要往外发射光束了。
那三位御医出了门,为首的那位老御医已经六十几岁,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啊,还是年轻。”
另一个中年御医点了点头:“是啊,陛下当然是年轻,所以龙精虎猛……”
那老御医看了这中年御医一眼,然后点头说是是是,确实如此。
可这位老人家心里想着的却是,你特么也是个懂医术的,当然该明白,怀上孩子这事其实和猛不猛关系不大,其实就算是不那么猛,咳咳,就算是不猛,也能怀……
可这话他敢说吗?
他当然不敢说。
那位中年御医是真的不知道吗?
当然不是真的不知道。
两个时辰之后,天都已经黑了,李叱背着手溜溜达达的到了唐匹敌的军帐门外。
他往大帐里看了看,见唐匹敌正在地图前边思考着什么,沈珊瑚站在唐匹敌背后也看着地图。
两个人时不时交谈几句,应该是在商量着接下来打白山应该怎么打。
李叱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背着手缓步进了大帐,老唐和沈珊瑚见陛下来了,连忙行礼。
李叱摇头道:“不用不用,都是自家人哪里那么多规矩,朕也是闲来无事,随便走走,嗯,咳咳,就随便走走。”
唐匹敌看了看李叱那脸色,然后笑着说道:“陛下看起来应不是闲来无事随便走走,看陛下神采奕奕眉目带喜,是有什么好事要跟臣说?”
李叱一拍脑门:“哎呀,你看,朕这脸上,就这么藏不住事吗?真的就像是你说的,神采奕奕眉目带喜了吗?”
唐匹敌:“倒也不是那么明显,要是臣猜错了,陛下就不用告诉臣了。”
“对了,对着嘞,你是大将军,你慧眼如炬,怎么可能看错呢。”
李叱背着手,在屋子里一边走一边说道:“就是吧,咱们之前还提到了的那个赌约,你八成是,不……你十成十是要先输一阵了,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叱看向唐匹敌:“行了,不打扰你们夫妻商议军务事了,朕再随便去走走。”
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朕也不是刻意来炫耀什么,朕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只是想说,哎呀喂,怎么就一不小心领先了呢。”
看着皇帝陛下那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还时不时傻笑几声的样子,沈珊瑚有些懵了。
她看向唐匹敌:“你和陛下之前提到什么赌约了?”
唐匹敌叹了口气,往外看了看,又看了看沈珊瑚,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要不然,先吹了灯我再和你说?咱仔细的说。”
沈珊瑚:“什么事就要吹了灯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