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浔穿着一身军服,胯下一匹好马,腰间佩刀,肩上荷弓,打扮与边军戍卒有七分相似,他现在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一个宁王府的侍卫亲兵。在他前后左右,有许多宁王府的亲兵,把他裹挟在中间,夏浔无法反抗,他肩上有弓有箭,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却是用不了的,而且他的箭术……,他肋下有刀鞘,却只有一个刀柄卡在上边充门面,如果他敢妄动,相信五六把刀就得劈头盖脸地砍下来。
宁王府中耳目众多,如果被人看见他的存在,禀报给宁王知道那就坏了,宁王府是宁王的,就连宁王正妃张氏,在宫里的权力也比沙宁大得多,沙宁可不敢冒险把夏浔关在宫里面。
好在,她是王府里最自由的人,不但出于政治原因,经常代宁王离开大宁城,而且因为她是草原上的女子,耐不住宫中的寂寞生活,宁王禁不住她的缠磨,早就特许她随意离开王宫,沙宁动辄出城打猎,一去三两天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她随时可以离开。
这个女子,就是一匹拴不住的野马。
前边眼看就到城门口了,一见宁王侧妃又带着她的亲信心腹招摇而来,城门守军神色很是复杂,当兵的也是有自尊心的,上一次被宁王夫妇强闯城门,nong得他们灰头土脸,很是难堪,时隔一天,宁王妃又来了,如果马上拉开鹿角拒马这些障碍物,未免脸上无光,可要是再阻拦她……,昨天可是连陈都督、刘总兵都被迫得当街长跪的……
正犹豫间,夏浔眼前一亮:“脱身的机会来了!”
他的手垂到马鬃侧下的马颈上,趁宁王府侍卫都瞪向满怀敌意的大宁卫军时,突然拔出刀柄狠狠刺了一下,他身上的佩刀是被人扼断了的,前边断碴很短,但是很锋利,健马吃痛,嘶叫一声便向前冲去,夏浔赶紧还刀柄入鞘,在马上做出惊慌模样,失声叫道:“马惊了,马惊了,快闪开!”
说着,马已冲出队伍,撞向大宁卫军小旗徐姜,徐姜又惊又怒,只道他们是故意挑衅,身子不退一步,昂然喝道:“大胆,宁王府就可以视我大宁卫军如无物么?”
夏浔那马是自近处冲出来,度并不快,眼见不能强行冲出去,把心一横,便要把事闹大,他一俯身,抬手就是一巴掌,一个响亮干脆的耳光扇在倒霉的徐小旗脸上,怒骂道:“混帐东西,知道我们是宁王府的人,还敢棍儿似的立在这里,谁给你的胆子!”
一个宁王府的亲兵也敢这般狂妄了,好歹老子是个小旗,管着十几个人呐,你只不过是一区区校尉,也太嚣张了!徐姜悲愤jiao加,只气得浑身抖,血气上涌,也顾不得对面还有宁王妃了,呛啷一声就拔出了佩刀,血贯瞳仁地吼道:“兄弟们~~~”
夏浔心中暗喜:“闹吧,闹吧,闹大一点儿,老子就有机会脱身了。”
一丝jian计得逞的诡笑刚刚从他嘴角逸散开来,便从天上落下一个圈圈,非常准确地套在他的身上,夏浔只觉双臂一紧,整个人就腾云驾雾地被拖离了马背,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本王妃还没有说话,几时轮到你来作威作福了,不懂规矩!”
沙宁慢条斯理地说着,一双素手中,正攥着一条套马索,细细黑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织就。
“目无尊上,按王府的规矩,打他五棍。曾二!”
“属下在!”
曾二一偏腿便跃下地去,他可没带军棍,大步走到旁边的大宁卫军士兵面前,劈手夺过一杆大枪,倒转枪头充作军棍,抡圆了“啪”地一声落在夏浔屁股上,旁边早跳下几名骑士,手按刀柄虎视眈眈地盯着夏浔,他可不敢再玩花样了,只得忍着疼受着。
一杆大枪被曾二舞得风车一般,“啪啪啪”五记军棍打罢,夏浔整个屁股都麻木的没了知觉,被人提起来重新扔回马背,屁股一挨马鞍,这才痛呼一声。
沙宁把套马索慢条斯理地缠回手上,悠悠说道:“大宁卫的兵不懂规矩,我们宁王府的人可不能跟着他们学,以后再有擅作主张,惹事生非的,本王妃一概不会放过!”
说着妙目一横徐小旗,冷冷地道:“搬开鹿角,本王妃要出城狩猎。”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徐小旗也不知道是该喜该怒,眼见这位王妃妙目含嗔,马上就要作,好歹她的人已经挨了打,也算是找回了颜面,便赌气似的一挥手,吼道:“搬开鹿角!”
沙宁淡淡一笑,提马向前驰去。
“夏浔,你最好本份一些,下一回,可不只是五军棍那么简单了。”
沙宁淡淡地威胁,她挺直背项坐在马上,蜂腰长腿,刚劲有力,跨鞍打1ang的动作随着战马起伏极其的柔软协调,充满一种优美的动感。
夏浔呲牙咧嘴地坐在马上道:“在下只是……马术不精……”
沙宁回过头来,向他启齿一笑:“再多挨几棍子,相信你的马术就会好起来了。”
夏浔干笑两声,道:“王妃这是要带在下去哪里?”
沙宁马鞭前指,说道:“从此下去,离城三十里,有一处山坳,我常在那边狩猎,僻有小屋数间,这几天,你就住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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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殿下,南将吴高、耿献、杨文率领大军攻打永平,永平守军伤亡惨重,不敌退却!”
燕王与同样一身戎装的徐妃正巡视北平城头,城上城下,到处一片忙碌景象。北平曾是蒙元帝都,本来就是城高墙厚,其险尤胜朱元璋苦心经营的南京城,此刻在燕王的打造下,更是固若金汤。
“永平失守?”
朱棣闻言脸上变色,回对徐妃道:“夫人,永平失守,李九江的大军可以从容不迫直趋北平了,而辽东兵马更可以挥军南下,旦夕可至,李九江用兵,也算颇有章法。俺本想把这北平城打造成铜墙铁壁,再跳到外围,与南军纠缠,看起来,俺得马上就走了,永平必须夺回来,否则敌军南下北上畅通无阻,咱们却要腹背受敌了。”
朱棣已把他与夏浔计议的战略告诉了手下众将和道衍和尚,随行于侧的众将领都知道燕王本就要率军离开北平,因此并无异议,只是对燕王率军攻永平,众将各有想法,朱能忍不住问道:“殿下,吴高、耿献、杨文三路大军合攻永平,现已占据了永平城,若要攻之,恐非一日之功,如果李景隆此乃一计,有意you使殿下前去,拖住殿下,再使轻骑精兵断殿下后路,将殿下困顿于绝境,那该如何是好?末将愿请缨出战,率一路兵马,夺回永平。殿下还是依着前议,跳出李景隆的包围圈,在外围做战,更加妥当。”
朱棣摇摇头道:“不然,本王亲率大军,集中主力,全力攻打永平,这就是集中优势兵力了,若再分兵,你纵然打得下永平,一则旷日持久,二则伤亡惨重;李九江现在还在德州摆威风,如果本王集中全力攻打永平,他或可来得及派一支骑兵赶来支援,却是来不及对本王形成包围的,他唯一明智的选择,就是攻打北平,攻本王必救,迫本王回师决战,那就正遂了本王的主意。”
“再者……”
朱棣站住脚步,扶着碟墙,出神地看着城下络绎于途的搬运擂石、滚木、拓宽开掘护城河的士兵、百姓,看了半晌,回头向王妃、道衍和众将微微一笑,说道:“杨旭已经出关,能否求来强援,现在尚未可知。前有耿炳文十三万大军,俺那十七弟按兵不动,今有李九江五十万大军,他就肯痛快地参战了?俺不信!所以俺要打永平,不但要打,还要打得威风八面!”
徐妃和张yù疑惑地道:“殿下之意是……”
一旁道衍和尚却已含笑点头,他这和尚于人心人xìng远比普通人看得透澈,燕王这话一出口,他就晓得燕王用意了,不禁赞成地点起头来,如世尊拈花,微笑示众。
朱棣欣然道:“大师明白俺的心意了?”
道衍双手合什,念一声佛号,说道:“纵有苏秦张仪之才,若无秦国之强大威压,苏秦何以能说服六国合纵,令秦兵不敢窥函谷关十五年之久?若无秦国之强大威压,张仪何以能连横诸国,让六国貌合神离,最终都成了秦国的阶下之囚?什么得道者多助,呵呵!若你全无实力,纵然一身都是道理,谁来助你?助,终究是助,自力不济,旁人如何相助?”
朱棣微笑道:“不错,李九江五十万大军,浩浩dangdang而来,闻者莫不忐忑,如今永平既落入他们的手中,本王不但要把永平夺回来,还要打得他们丢盔卸甲,这不只是给李九江一个下马威,也是给正在关外的杨旭增加一份说服十七弟的力量,所以,本王才要亲自去永平!”
这厮竟懂得弱国无外jiao的道理,夏浔投了这么一个大老板,可算是他的福气。
朱棣看看徐妃,又看看道衍,微微拱起双手,沉声说道:“俺马上就要亲率大军赶往永平,夫人、大师,北平,俺就托付给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