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捆?!”姬野的脸色很难看。
“看完了一捆,再换一捆。”息衍笑,“这样好歹你不会勾搭蛮族世子,在城里做出些为了唱歌的女角和东宫游击将军开战.乃至扯塌人家棚子的大事来。去吧。”
姬野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叔叔。”息辕随后进来。
“这么早就晚饭了么?”息衍看着西斜的太阳:
“不是……”息辕的神色有一丝紧张,“有客人。”
“有客?谁会知道我回来了?”息衍微微地皱眉。
他忽然煞住了,高瘦的老人没有等待通报.缓缓地踏进了后院的花嘲.不动声色地站在门边。
“你下去吧,”息衍对着侄儿摆了摆手,而后转向老人.“翼先生为什么会急着来这里?”
“为了那柄剑。”
“我刚刚安捅了更多的人手,目前还没有更加详实的消息=”
“不必了,我有!”翼天瞻走到桌边。他的指间捏着一只信封,递给了息衍。息衍隔着信封摸了摸,摸不到什么,却听见那个东西摩擦着纸面的“嚓嚓”的微声。他心里完全明白了,不再说什么,只是望着远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翼天瞻瞥了他一眼,”你早就知道她的存在,是不是?”
“她死了么?”息衍低声问:
“还没有,我饶过了她这一次,但是如果你想她活得更长一些,”翼天瞻的声音冷涩如冰.“就去跟她谈谈。”
“三杯出尺剑,鼓罢惊潜龙;
青山融碧血.蚀啸水云中!”
先生的醒木在桌面一击.手指在长琴弦上扫过,他长身立起,也不回头一顾,径自掀开帘子走入台后。醒木声和琴声尤然不绝,如同雷后清雨,袅袅然无穷无尽。
楼上楼下静了一刻,雷鸣般的掌声忽然响起,夹杂着叫好声和呼哨声。
“看我三尺剑.一鼓惊潜龙!好啊!”二楼垂着纱幕的雅座中,有人放声长啸。
有仆役捧着满盘的银毫散上台去,满地银光跳跃,在地板上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台下更勺口欢腾.人们纷纷站了起来。
在无边的欢闹中,织金的软鞋无声地踏上楼梯。女人低着头,沿着过道走到最里一间空着的雅座里坐下。一阵含着水气的花香在走道上飘过,引得雅座里的人们纷纷探出头来.最后只看见曳地的浅紫色裙裾消失在尽
头。
这是一间小小的白纱笼成的阁子,可以坐三四个人,现在却只有她一个。
“你来迟了,错过了出彩的一段。”右手的纱幕后传来男子的声音。
“是么?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想不到这么热闹,这次为什么不在酒肆?”
“这是说演义.市井里的粗人喜欢的东西,英雄美人,生离死别,很热闹的。宫里的女官.穿衣用的是冰锦,香料用的是龙涎,大概没机会见到这种场面,不过来一次南淮不听一场演义,也算白来了。我怕你还没来得及见识,就没有机会了。”
女人的双手无声地滑进衣袖里,“将军的意思,我听不明白。”
“你见过苍溟之鹰了?”
“见过。”
“以蜘蛛丝想去杀苍溟之鹰,我劝你还是不要冒险。”
“嗯。是他让你传话给我么?”
“他要说的很简单,想必你也都知道,我来这里,只是想劝你离开。”
“离开?”
“幽长吉为什么选择你守护这柄剑,我不知道:不过.”息衍顿了一顿,“你不是一个天驱,甚至算不得一个武士。也许每一代都会有一个人留下来守护那柄剑,但是这个人不该是你。”
“那是谁呢?是你们么?你们这些杀了他的人。”
息衍沉默了一会,低声苦笑。
“为了什么呢?只是因为他救过你,所以你对他有情?”
“为什么……怎么说呢……我不过是回想起他的声音.听以那么多年,我那么想回北方的山里去,可是却踏不出南淮城:人心真是永远学不懂的东西,包括自己的心。将军只是想要那柄剑,何苦那么苦苦地探究呢?”
息衍沉默了很久,“如果你算是我的敌人,那么多年,你是唯一一个我看不透的敌人。”
“所以你至今都没有动手,是么?”
息衍叹了一口气,“你守不住的。你的蜘蛛丝杀不了苍溟之鹰,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你已经守护那柄剑十四年了,永远都没有完么?你一辈子就想这样?”
“一辈子……”女人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