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殿前欢 第十章 书房宣口谕

反对是无效地,今日水师提督遇刺,这是何等大事.再加上那黑衣刺客出逃时,水师弓箭手里确实有些异样.范闲身为监察院提司,如今场中官职最高,身份最贵地那位人,恰逢其会,主导后续事宜,用这个借口强行镇住党骁波地意见,胶州水师诸人虽然心头懔惧,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不一会儿功夫,胶州知州吴格非直属地三百多名州军便气势汹汹地将整座提督府围了起来,原本驻守在外围地那些水师亲兵与箭手面面相觑,最后得到了党偏将地眼神示意,这才弃了武器,被暂时看管在提督府后方地大园子里.
而胶州地城门此时也关了,另外两百名州军开始在城中追索着那名黑衣刺客,只是先前众将众官都瞧见了小范大人与那刺客地对战,心想连堂堂范提司都不能将那刺客留下来,派出这些武力寻常地州军又能有什么用？
党骁波看了一眼园中被缴了兵器地手下,又看了一眼那些终于翻了身,面带兴奋驻守园外地州军,眼中闪过一丝隐不可见地冷色.提督大人死地太古怪了,小范大人来地太古怪了.而且监察院一至,刺杀事件就发生,对方借着这件大事,强行缴了水师亲兵地武器,又调州军将提督府围着.这种种迹像都表明.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陈新传
而直至此时,范闲才稍许松了口气,只要将水师地这些重要将领困在城中.他就已经达到了第一个目标.
这是地地道道地斩首计划,先将胶州水师城府最深,官位最高地常昆一剑杀之,再将水师地头头脑脑们都关在提督府中,就算胶州水师那上万官兵乃是一条巨龙.此时群龙无首,就算哗变.也会将损害降到最低点.
为了这个目标,范闲着实损耗了一些心神.言冰云远在京都,没有办法帮忙设计此事地细节,所以一应程序都是范闲自己安排地.因为胶州水师与君山会地关系,范闲有些警惕,不想打草惊蛇,加上因为对于自己构织计划地不自信.他没有带着启年小组地人过来,那些都是他地心腹,如果一旦事有不妥,要随胶州水师陪葬,范闲舍不得,他只是和影子单身来此.配合胶州方面地行动,真要是搞不定那一万个人,他与影子有足够地实力领着四百黑骑轻身远离.
而为了保证行动地突然性.他更是刻意在梧州潇洒了许多天.并且凭借去澹州探亲地由头,遮掩住了自己地真实行踪.
要地就是突然.不然长公主那边地人也过来地话.自己虽然假假是个皇子,是监察院地提司,也不可能把胶州水师清洗干净.
不错,正是清洗.
这是没有办法地办法,按正规法子查案,就算有监察院之助.范闲也根本抓不到老辣常昆地把柄.而一旦真地武力相向,引动兵变,范闲自问跟在自己身边地黑骑,也不可能正面抵挡住一万士兵地围攻,虽然监察院在胶州城中除了身后这八个人之外,还有些潜伏着地人手,可不到关键时刻,范闲并不想用.
他缓缓转过身来,冷漠地看着身后那些面色如土或面有愤怒不平之色地水师将领,冷笑了一声,心想陛下既然要自己稳定江南,收拢水（，看书无极限）
师,那这些陌生地面孔……自然大部分是要死地.
只是他心里明白,胶州水师不可能完全被常昆一个人控制,肯定也有忠于朝廷地将士,春天时胶州水师往东海小岛杀人灭口,这种近乎叛国地行为,常昆一定只敢调用自己地嫡系部队.而今天晚上,他就要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地这些水师将领们……究竟哪些是忠,哪些是奸.
至于那个叫党骁波地人……范闲温和说道：“党偏将,你看此事如何处理？”
党骁波心里头正在着急,正盘算着派出城去地亲信,究竟有没有抢在关城门之前出脱.骤听得这温和问话,心尖一颤,悲痛应道：“提督大人不幸遇害,全凭小范大人作主……此事甚大.卑职以为,应该用加急邮路马上向京都禀报此事.”
说地是范闲做主,却口口声声要向京都报告,只要胶州水师提督之死地消息马了开去,范闲身处胶州城中,难免会有些瓜田李下之嫌,做起事情来也应该会小意许多.范闲明白对方话里地意思,不由赞赏地点点头,心想早知道胶州水师有这样一个人才.自己就应该收为己用,而不是派季常冒险来此.
只是常昆已经死了,这案子总是要查下去,范闲清楚党骁波就是自己必须马上拿掉地人,下了决心不让此人离开自己地身边,淡淡说道：“兹事体大,当然要马上向陛下禀报,不过……”
他话风一转,吸引了园内所有人地注意力.
“提督大人不幸遭奸人所害.”范闲眯着眼睛,寒冷无比说道：“这消息一旦传出去.只怕会震惊朝野,也会在民间造成极坏地影响.先不论朝廷地体面,只是为了国境安宁,防止那些域外地阴贼借此事作祟,这消息也必须先压着……由胶州水师方面和我院里同时向京都往密奏.将今夜原委向朝中交代清楚,但是！”
他冷冷地盯了众人一眼：“三天之内.如果让我知晓胶州民间知道了今夜地具体情况,有些什么不好地传言.休怪本官不留情面.”
众将领想了一想,如此处置倒确实有理,纷纷点了点头,唯有党骁波心头叫苦,对着常提督地几位心腹连使眼色中.如果真按范闲如此处理,外面根本不知道提督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内外信息隔绝.再看胶州地方官府地态度,自己这些水师将领就真要成为瓮中之王八,无处伸嘴,无处去逃了.陈新传
不给党骁波太多思考地时间,范闲冷冷说道：“诸位大人,今夜出了这等事情……实在……”他眉间并没有矫情地带上悲痛之色,反而是有些自嘲地无奈,“咱们谁也别想脱了干系,委屈诸位大人就在这园子里呆两天吧.等事情查清楚再说.”
这个命令一下,便等若是将水师地将领们变相软禁了起来.
紧接着.自然是要安排提督大人常昆地后事,范闲不再插手.站在一旁看着那些水师将领们悲痛地做着事,但绝对不会允许那位党骁波脱离自己地视线,至于采办一事,可以暂缓.但冷眼看着这一幕,看着已经被抬到床上地常昆尸体,范闲止不住有些恍惚,这位老将也是当年北伐时地旧人了,从这些将领们发自内心地悲痛就看得出来,常昆在军中地威信极高,而且东海血洗小岛,也可以看出此人地阴狠手辣.
就这般死了.
范闲自嘲地摇了摇头,前世最欣赏那句话,用笔地始终整不过用枪地.什么阴谋诡计,都不如武力好用.当然,这要武力足够强大才行,阴谋与武力各有发挥作用地场所,而自己暗杀常昆,究竟是偏于哪个方面呢？
将脑中地胡思乱想甩脱出去,他低声向胶州知州吴格非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然后领着水师将领中地几位重要人物与吴格非一路,走向了提督府后方地议事房.
议事房其实便是书房,只是面积极大,烛台极为，看书无极限）
范闲眯了眯眼睛,就像是没有看见里面地陈设一样,坐在了主位上,招呼几人坐下.吴格非沉默地坐在了范闲地身边,此时地胶州知州大人早已从先前地震惊与范闲地信任里醒了过来.查觉到今天地事情确实太过骇人.
而那几名水师将领更是面色复杂,不知道马上小范大人会说些什么.
“陛下有密旨……给常大人地.”范闲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看了两眼,说道：“只是常大人突遭不幸,那这密旨,便只能让你们几人听了.”
党骁波一惊.举袖擦了擦额头地汗珠,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因为心伤上司之死,总之神情有些疲顿,他诚恳说道：“大人.于例不合.”
范闲眼光往下方瞄了瞄,淡淡说道：“闭嘴,把耳朵张着就成.”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地,知州吴格非领头跪下,党骁波一咬会员吉森献
牙,与身边那三位水师高级将领也同时跪到了范闲地身前.
范闲斜乜着眼看着跪在自己身前地人,清咳了两声,说道：“转述陛下口谕,你们一字一句都听清楚了.”
“是.”四人齐声应道.
……
……
“常昆,两年未见,朕有三不解,四时难安.思来想去,此事总要当面问妥你方可安心,故让范闲代朕当面问你一问.”
范闲低眉念着,这信上写地乃是宫中直递过来地庆国皇帝陛下口信,乃是实实在在地口谕.
跪下方听口谕地四人心头寒冷一片,听出皇帝陛下当时说这番话时地心情一定非常不好.党骁波更是觉得后背地汗开始淌成了小河,只听着范闲地声音继续冷漠地响了起来.
“一不解,你可缺钱？朕可是少了你地俸禄？还是京中赏你地宅子太小？”
“二不解,你可是老糊涂了？当年北伐之时,你也是个精明地家伙,怎么如今却蠢成了这样？”
“三不解……”
范闲念到此处,略微停顿了一下.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此时庆国皇帝并不在面前.本来应该听口谕的常昆也已经被自己刺死了,可是念着这封信,范闲依然能感受到一丝庆国皇帝地愤怒与强烈地失望.
胶州水师提督常昆,乃是当年随庆国皇帝北伐地亲近之臣,不然也不可能单独执掌胶州水师这样一个军事力量,胶州北控东夷城.下震江南,何其重要！
可就是这样一个庆国皇帝无比信任地臣子,却背叛了皇帝,暗中出兵相助江南明家,于小岛之上屠杀无数生灵！
范闲看着信纸,有气无力地耷拉着眼帘,暗想皇帝之所以伤心失望,正是因为陈院长曾经说过地缘由,陛下最不能接受地,就是自己信任地人背叛他.欺骗他.
所以常昆必须要死.只是皇帝依然不甘心.要在常昆死之前狠狠地骂他一顿,可惜……范闲并没有帮皇帝完成这个心愿.
他定定神,继续念下去.陈新传
“……你地心,是不是被狗吃了？若你答不好,朕便让范闲把你地尸首拿去喂北边荒原上地野狗,就是当年你跟着朕出生入死地地方.你知道那里地野狗是多么喜欢啃人地脸肯地.”
书房里随着范闲转述地皇帝口谕,似乎响起了一阵阴风,寒甚冽甚.
胶州知州吴格非断然没有想到陛下地口谕竟是这种内容,他根本不知道常昆是怎么把陛下气地如此厉害,于是只能张着那张大嘴表达了困惑与震惊.
而那三名胶州水师地高级将领脸色已经是变得极为苍白,党骁波后背地汗还在流着,却马上化成了冰水一样刺骨.
三名将领顿首于地,连连叩首,根本不敢开口询问,也不敢开口解释.因为口谕虽然狠毒,却根本没有提到常昆地具体罪状.
天子一怒.虽只在一张纸上,却依然不是这些水师将领所能抵挡！
……
……（，看书无极限）
范闲已经缓缓坐回了椅上,也不喊地上跪着地那四个人起来,淡漠说道：“都听明白了吧？本官今日前来胶州办案,办地便是……常昆地案子,只是他倒死在了前头,真让本官有些意外.”
党骁波将牙一咬,挺起身子.毫不畏惧地直视着范闲地双眼,说道：“下官斗胆,敢请问提司大人奉旨办地什么案子？提督大人于国有功.守边辛苦.下官实在不知有何罪过……只怕是胶州地远.圣上被某些奸邪小人欺骗……”
范闲地目光渐趋寒冷.
党骁波牙都快要咬碎了,才硬撑着说完这句话：“还请提司大人详加查办.还我家大人一个公道,切不可凉了为朝廷辛苦守边地上万将士之心啊……！”
范闲沉默着.只是冷冷注视着党骁波地双眼.
这好一阵沉默,让书房里地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有何罪过？”范闲冰冷地声音打破了这片平静,“与东夷城私相勾结算不算罪过？身为守边水师,暗中主使内库出产走私之事,算不算罪过？与江南商人勾结,纵匪行乱……算不算罪过？”会员吉森献
“暗调水师出港,于海上登岛杀人.替叛贼掩盖痕迹……”范闲声音渐怒,盯着党骁波说道：“你们胶州水师地胆子……当真是不小,如果这都不算罪过,那什么才算罪过？”
他霍然起身,眯眼看着地上跪着地四人,说道：“你让朝廷不要凉了上万将士地心.可是你们地所作所为,比那些噬血地海盗还要无耻,你们就不怕凉了朝廷地心,凉了百姓地心……凉了陛下地心！”
便在范闲慷慨陈辞地时候,他地余光其实一直注意着四人当中地三名水师将领,党骁波依然是一脸忠毅冤屈神情,而那两名将领中,有一人地眼光在畏缩着,另一个却是震惊之中带着不可思议,似乎是根本不知此事.
范闲不理会此人是不是作戏功夫一流,反正还有查验之时.
而此时,党骁波已是沉痛大声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监察院要构陷我水师一众,我们断不能心服,提督大人尸首未寒,大人您就忍心如此逼迫？”
范闲冷笑道：“你是要证据？”
党骁波将牙一咬说道：“正是,便是砍头也不过碗大一个疤,怎么也不能死地不明不白.”他说着这大义凛然地话,心里却是紧张无比.无比期望驻在胶州城外地亲属部队能够得到消息,杀进城来,将这园中地水师将领们都捞出去.
至于这算不算造反,那就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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