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齐之前接到那封地国事变的密报,外人尚且不知,等消息真正传到,已是一个月后,彼时消息则变成了相王起兵造反。
究其起因,原来五色地乡新皇即位初重用相王,一切倒也井然有序,哪知前些时日新皇随地师去神坛祭拜,地神坛竟现异象,坛内王土灰暗,旁边蓝泥反现五色。事情重大,民间顿生谣言无数,内容大同小异,暗里都指向相王。这也难怪,地国十二州,惟有相王封地是蓝州,合了个“蓝”字,且相王兵权在手,原本最受先皇器重,如今迫于压力臣服新皇,谁知道他有没有不甘?
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谣言越传越盛,加上亲眼目睹地神坛异象,新皇终于也开始猜忌兄弟,竟听任身边亲信之言,将相王诱入宫中擒住,软禁起来,不料相王本事通天,设法逃出了宫,连夜逃离京城,新皇大怒之下不顾众老臣拦阻,下令沿途追杀捉拿,相王安然回到封地后,果然借机起兵反了,公开指责“上不仁,难容手足”,称自己乃是“逼不得已”。
暑热已退,天气逐渐转凉,暮色降临,池中沉着几点晚星。雁初半躺在池边榻上,慢慢地摇着扇子,有点心绪不宁。
不知为何,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她竟无端想到了那日永恒之间所见的场景,冷雨悬崖,亭内两道人影,岚使者亲口说是地师拜访……
作为五灵界最有名最强大的道门,永恒之间从不插手外界政事,所以得各国敬重,纵有弟子擅取印信,也已经被处置,一切看上去并无不对之处。可是地师前些时候才去拜访过他,没多久地神坛就现异象,会不会太巧合?若非地神坛出事,地皇不会急着下手,若非地皇下手,相王再有野心,迫于压力也只能规规矩矩当个能臣,地神坛之变,某种程度上就像是在成全相王的野心。
雁初驱除脑中那些奇怪的想法,当年他弃天下而去,实在没有理由再插手这些,而且地国之事根本与自己无关,何必为它费神。
红叶又过来劝:“风冷,姑娘回房吧。”
雁初抬眸看着她。
红叶也不觉得尴尬,自然而然拿话陪笑,只不肯离开。
“这丫头吵闹,徒儿替你杀了她吧?”头顶传来萧炎的声音:
“元君!”红叶大惊失色。
眨眼的功夫,萧炎站在了她面前,低头瞧她:“叫得真好听,再叫一声。”
红叶退了两步,勉强笑道:“元君和姑娘说话吧,我先回房……”
“想跑吗,”萧炎伸手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拖回,“你难道是要去告诉我大哥?”
“红叶……不……不敢。”声音颤抖,半是恐惧半是痛苦。
萧炎立刻放开她:“那你跑吧。”
红叶哪敢真的跑,哆嗦着朝他作了个礼,然后才慢慢离去。
等她走远,萧炎抬手理了理盖住眼睛的长睫,坐到雁初身边:“讨厌的丫头,我替师父赶跑了她。”
雁初收了扇子问:“你的花养得怎么样了?”
萧炎叹气:“师父何必明知故问呢。”
难得看他露出真实情绪,雁初颇觉快意:“你既然知道那盆残花不可能结果,为何还要答应这个交易?”
“是啊,我有点后悔了,”萧炎躺下,头枕在她腿上,“西聆凤歧究竟想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雁初也是好奇的,两人难得沉默,忽然丫鬟报说永恒之间有使者来,雁初面露喜色,连忙吩咐快请。
一名白衣使者走进枫园,他先朝雁初作礼,又瞧瞧趴在她身上的萧炎,飞快移开视线,双手递上一封信:“弈主说,这是姑娘所求之物。”
雁初暗道不好,再要推开萧炎已是迟了,她只好点头说了声“有劳”,然后接过信,令丫鬟送使者出去。
“你在害怕。”萧炎歪着头。
雁初反问:“你难道不怕他?”
萧炎道:“师父,他只是恰好可以利用我想要的东西威胁我,并不代表我怕他。”
“这有区别?”
“当然有。”
雁初听得发笑,不再和他胡扯,低头打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小笺确认。
“是什么?”
“一张图纸。”
萧炎又失去了兴趣:“师父,你可以找他要点更有用的东西。”
“这图正有大用处,”雁初重新收好小笺,躺下,“一年后,你就不用再受制于他了。”
萧炎闻言侧脸瞧了她片刻,笑起来:“我与他的约定本就是一年啊,傻师父,你上他的当了是不是?”
雁初愣住。
出使冰国计划已完整,萧齐将其拟成名册呈与焰皇过目,估计使队要到下个月才会起程,雁初心底早有计较,也不着急,提出去见卢山迟。
萧齐因为秋影之死有心安抚她,她必须要把握机会,尽快让老将军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处境,只是这一切要瞒过萧齐又谈何容易?
马车等在大门外,雁初走下石阶,吩咐侍者搬出一盆打了花苞的秋海棠。
萧齐见状问道:“这是做什么?”
雁初笑着解释道:“昨日萧炎弄了盆海棠给我,我打算送给老将军,他老人家是喜欢花的。”
萧齐闻言便吩咐侍从将海棠放到后面车上。
队伍出发,马车很快驰出京城,数十名高等侍卫护送,这次是两人同乘,雁初倚在车壁上,心不在焉地看窗外的景色。萧齐倒是一直在看她,脸色不太好。
他忽然开口道:“我近日忙,也没去枫园看你。”
雁初点头:“你忙吧,我这边不缺什么的。”
萧齐道:“听说你最近与萧炎走得有些近?”
雁初回避他的视线:“他对我是不错的。”
萧齐眼底已有隐忍之色,虽没发作,语气却不再平静:“他是我的弟弟,你莫忘记身份。”
雁初有点诧异地看着他。
他背叛她,选择了另一个女人,如今竟会介意她和别的男人亲近?
雁初顿觉嘲讽,淡淡道:“你难道真打算恢复王妃的名分,让秦川琉羽伏低作小?她怎么肯?这些日子你一直回避不就是因为这个?”
萧齐道:“我回避,是因为你也没有决定。”
雁初道:“现在这样就很好,你我都不为难。”
“你!”
见他伸手,雁初想也不想就挥袖甩开,激烈的动作竟带上了劲气,萧齐原也不是真的要对她如何,没料到她反应会这么大,顿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场面有点僵,雁初一时不能解释。
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从她躺在西聆君床上那一刻起,就彻底变得讽刺了,他与秦川琉羽偷情,她用身体取悦别的男人,曾经她不齿秦川琉羽,可她现在的做的事并不比秦川琉羽光彩,始终是怨他恨他的。
萧齐没有说什么,眼底渐生痛色。
分明是他先伤害她,怎么现在反像他委屈似的?比起她的恨,他的内疚算得了什么?雁初突然很想问他,问他究竟有没有爱过她,设计求娶,温柔纵容,他对她可曾有过一分真心?还是,当真只是一场彻底的利用?
然而雁初毕竟还是清醒过来,强行吞下了已到嘴边的话。
这种时候,爱与不爱已经不重要。
时间在沉默中过去,马车颠簸,不知不觉到了目的地,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雁初松了口气,先打开车门出去,萧齐随后也跟着下车,两个人照上次一样步行上山。
山风清凉,很远就看到了卢山迟,他这回坐在屋檐下修理锄头,显然是知道二人要来的缘故。
雁初上前作礼:“老将军好,雁初今日又来看你老人家了。”
“就你会说话,”卢山迟瞪她,丢开锄头。
雁初心知他其实是满意的,笑道:“我一片孝心,专程给你老人家带了好东西来。”
“哦?”卢山迟有了兴趣,“是什么?还不快拿上来。”
萧齐打了个手势,不远处的侍从马上搬过来一只陶盆,雁初见状当即愣住。
那并不是她先前准备的那盆海棠,而是一盆极为珍贵的火蕉,形似芭蕉,叶片火红,焰国名树。
萧齐面不改色走到她身旁,似是对她解释:“那盆海棠无甚稀奇,改日我再寻更好的品种来,我看这火蕉极为难得,老将军定会喜欢。”
雁初“哦”了声,不甚在意,转脸与老将军说话。
换花的事二人似乎都没放心上,卢山迟极有兴致,末了还亲自送二人下山,雁处又保证会择日再来看望,将他哄得更高兴。自卢山迟处归来,萧齐继续忙着办正事,雁初依旧过得平静,只是接连一个月都不见萧炎的踪影,估计是回霰白山照顾那盆残花去了,期间雁初又去永恒之间饲过一次花,没见到西聆君。
天色阴阴,秋风萧瑟,水波澹儋,算是秋季里难得的节日,河畔,许多女眷趁此机会出来游玩,三三两两,都打扮得花枝招展。
前面不远处,一名女子身着紫襦华裙,腰坠玉环,发钗精美,款款而行,气度大方,身边跟着四五名穿着不俗的丫鬟,其出身显然非同寻常。
身后,雁初与萧齐并肩朝前走,也没带侍卫。
“在府里闷得慌,出来便觉开阔了。”雁初望着河面风景感叹。
难得看她高兴,萧齐情不自禁地替她理了下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你今后爱出来便出来,多带些人保护就是。”
保护还是监视?雁初低笑了声。
萧齐见状道:“如今关于你的谣言不少,为了挑起越军与我的矛盾,想看你出事的人很多,你单独外出实是危险。”
“我明白。”雁初应得敷衍。
萧齐欲言又止,缩回手道:“那边有卖桂花饼的,你一向喜欢吃。”
雁初弯腰捶腿,道:“我走累了,你去给我买吧。”
她已许久没这样朝他撒娇了,归来的她对他始终保持着疏离,眼前情景与往事重叠,萧齐一笑,果然朝那卖饼的走去。
雁初慢慢地直起身,侧脸遥望,景山隐约可见。
“那是个好孩子,老夫委实想不通她怎会变成这样!她绝不可能通敌,她的家人都是死于战乱,死在牧风国之手啊!”
原来除了她,还有老将军明白,江秋影。
临时换花,实是戒备,萧齐,你以为这样就防住了吗?
且说前方那名美丽女子也正立于水边树荫里赏风景,不知怎地腿上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下,整个人站立不稳,竟“扑通”一声掉进了河里!
看似一场意外,丫鬟们吓得惊叫呼救,然而放眼四周,往来大都是女眷,焰国女人多不习武,剩的几个文弱书生不顶事,眼见那女子在水中挣扎,衣饰沉重,非但起来不得,反而离岸越来越远。
正在众人着慌时,一道纤瘦身影忽然跃入河里,拉起那女子的手往岸边带,不料女子已经呛了水,见有人来救,一时什么也顾不得,手脚并用,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将她死死缠住,两个人都困在了水中。
萧齐没走出多远,陡然听见呼声,回头不见雁初的影子,他便知出了事,连忙飞身过来,足尖轻点水面,转眼间便将二人带回了岸上。
见雁初脸色苍白,萧齐立即将那女子丢给丫鬟,脱下外袍披到雁初身上:“你怎么样?”
雁初轻轻喘息,摇头示意让他先救人。
原来那女子已呛水昏迷,萧齐也不好丢开就走,亲自过去将人救醒。对方毕竟是大家之女,虽然狼狈,亦不失气度,虚弱地扶着丫鬟站起身作礼道谢,又问府上何处,萧齐自是敷衍不答。
旁边雁初笑道:“定王救了人,还怕别人知道么。”
谁人不知当朝权臣?那女子愣住。
萧齐不愿生事,带着雁初匆匆走了。
一切琐事不提,转眼又半个多月过去,使队终于要起程去冰国,萧齐显得很从容,看样子也料到南王动手的可能性不大,既是焰国境内,此去路线都算定了,不出意外的话,就算牧风国得知后有所动作,派出的护卫队也足以应付。
时近深秋,院内花木凋残,叶飞无数,往来的丫鬟侍者们都换上了夹衣,行色匆匆,婆子们拿着笤帚满面愁容地打扫那满地落叶,目睹这般景象,未免有几分凄凉之感。
暖阁中,琉羽与一名男子对面坐在窗间说话。
“大哥特意来与妹夫道谢的。”
“谢什么,原是一家人,大哥不必与他客气。”
“想不到妹夫待你这样好,”秦川琉林叹道,“当初你执意跟着他,我还担心他不能给你名分,让你受委屈。”
琉羽莞尔,吩咐丫鬟捧上个镶银木盘,上面放着两件暗纹锦面的夹袍:“天凉了,我替大哥做了两件衣裳,大哥带在路上穿吧。”
秦川琉林笑道:“大哥无妨,你倒是该给妹夫做几件。”
琉羽脸一红,嗔道:“使队快起程了,我送大哥出去。”
两人出了暖阁往园外走,丫鬟们捧着衣裳跟在后面,单看那一高一矮两道背影,真真切切是一片兄妹情深,在冷冷秋风中更加温馨动人。
雁初独立于竹林的阴影里,看不清脸色,扣住竹干的手指越来越紧。
兄妹情深啊……
她也有哥哥,朝中声名远扬的玉面小将军,比秦川琉林优秀百倍不止,在她心中,他是战无不胜的存在,是最护她最疼她的兄长,她想什么要什么,他都能为她办到,出嫁那日,他亲手为她戴上花簪,戴上最华美的火花冠,吉时到,他还迟迟舍不得放她走。
是她,让他为云泽家征战沙场,是她,为一个背叛自己的男人害死了他。
记忆中的最后一面,她亲手为他披上银色战袍,萧齐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拥住了她。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萧齐那番举动的含义。
部下拼死抢回那冰冷残破的尸身,她抱着他昏死过去,葬送了越家,葬送了自己,半只脚踏在死亡线上,她拼命挣扎着活回来,得到的理由竟是“奸细换信”,奸细,多好的借口!
“兄长的忌日要到了。”冷不防身旁有声音响起。
真正的皇者,单是那目光落在身上,就有种如负千斤的压迫感,雁初自回忆中惊醒,禁不住退开两步,愕然。
“西聆君?”
枯黄竹叶纷纷落下,浅蓝的衣袍在秋风里起伏,俨然成了这萧瑟秋景中最美丽的一抹明净。
偏巧雁初今日也穿了身浅蓝色衣裳,乍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只袖口和下摆处多了两三道细细的水纹。
他看着她点头:“嗯,这件衣裳不错。”
雁初尴尬了,如今她总能从他的话中听出暧昧,在有了那样的关系之后,再次面对他,她不能不紧张在意,甚至有种羞耻感,不愿回想那场□□裸的交易,更想不到他会主动找来。
“图可有看不懂的?”
从提出要那张图开始,雁初就担心他会怀疑,惟有保持镇定,恭恭敬敬地曲膝作礼:“都看明白了,多谢西聆君。”
西聆君道:“别打焰邪元君的主意。”
听到警告,雁初反而松了口气:“我明白。”上次不慎让使者看到与萧炎亲密,她就一直在担心,他那样的人,绝不会喜欢占有过的女人跟别的男人亲密。
西聆君点头,收回视线道:“走吧。”
雁初迟疑了下,试探性地问:“听元君说,西聆君与他的交易只是一年?”
“嗯,是一年。”
他与萧炎的交易是一年,那就是说,一年后萧炎本来就不用再受他的限制,她却为此白白地送上门去与他做了场“交易”,再想到他故意不说,要了她的身体,雁初只觉有苦说不出。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他不仅承认了这种丢身份的事,而且毫无愧色。
后园乃女眷出入之地,雁初谨慎地带路,尽量避开人顺小路往枫园走,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偶尔有侍者丫鬟过来,还未看清两人就全倒了下去,他负手徐徐而行,如入无人之境。
这算是公然带着奸夫在“丈夫”的后园行走?雁初有种报复的快意,很想笑出来。
进园门,整片枫林映入眼帘,由于焰国气候偏暖的缘故,叶片仍多呈绿色,西聆君见状顿了下脚步,眼神难得柔和几分。
“寻常品种,不及枫陵的红叶。”雁初客气地解释。
她继续引着他游览,最后走进亭子歇息。
小小木亭已有些年月,所幸木质极好,久经风吹雨淋也未损坏半点,自打她住进枫园,丫鬟们勤来打扫,桌凳东西都很干净。
可巧亭中桌面别出心裁地嵌了副木制棋盘,本是用作摆设的,还算精致。
雁初心念微动,提议道:“久闻西聆君善弈之名,可巧雁初也略知一二,如今斗胆作陪,与西聆君下一盘棋如何?”
西聆君侧脸看她,重复:“略知一二?”
不待雁初说话,他便轻拂广袖,棋盘上立时多出黑白两个棋钵,其中盛着两色棋子。
雁初不动声色地走到黑钵那方坐下,道了声“请”,然后就往盘中落了一子。
西聆君欣然坐定,也自白钵中拈出一子落下。
两人均不多言,只消片刻工夫,盘中就有了数十粒子。雁初速度极快,落子有声,几乎是不假思索,反观西聆君,面容沉静,每行一步都要沉思片刻,颇有些慎重。
雁初暗暗发笑,其实她哪里学过什么棋,不过看父兄下过而已,真真切切只到“略知一二”的地步,原是恼他轻辱欺骗,又不敢对他发作,所以借此机会作弄他出气,他果然认真了。
约摸过了一盏茶时分,盘中局势渐渐明晰,却与预料中完全不同。
任谁也看得出来,她的赢面极大,先前随手而落的那些子居然都奇迹般活了!
本无心求胜,偏偏有了胜的可能,雁初神色逐渐转为凝重,落子越来越慢,绞尽脑汁寻思对策,一时如在梦中,全然忘我。约摸一个多时辰过去,直到黑子占据大半江山,她终于忍不住得意忘形,下意识抬起脸想看对方反应,这才猛地醒悟过来。
不知不觉,竟被他引入了局中!
她之所以有这样的势头,不仅仅是他故意相让的结果,能在棋道上胜过他是多令人振奋的事,他分明已将她的心思算计好了,一步步加以诱导,方才铺成这等局面。
发现真相,雁初更加懊恼,偏自己起心作弄在先,发作不得,她赌气将棋子丢回钵中,看着棋盘道:“这便是尊驾的棋技?”
西聆君道:“棋技如何?”
说话间,他不紧不慢地落下一子,盘中局势竟立即大变。
原来他早已取胜,她的费心布局则变作了笑话一场。
雁初盯着那粒棋子看了许久,才又抬眼看他,缓缓道:“如此戏弄于我,西聆君不甚厚道。”
“你根本不会,”西聆君推开棋钵,身体略后仰,“你以为我在赢你?”
雁初愣住。
“与别人,我自是求胜,与你,我是求输,”西聆君轻抚广袖,“每落一子都要思量,如何才能让你走上活路,亦有无穷乐趣。”
雁初哑口无言。
“求输都不能,”西聆君站起来,微倾上身俯视她,“还略知一二,没半点长进。”
俊脸上表情没多少变化,声音里却含了一丝嘲笑,无端生出三分亲密,雁初只觉心头如同响过一道惊雷,恍惚中,这个语气似曾相识。
“几时让我输一场,就是你长进了。”
……
棋一局,梦一场,醒来四周惟剩风吹枫叶声,空空的不见了人影,桌上残局亦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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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非墨、断桥不是桥的长评:)
刚来了客,发迟了点,抱歉:)
从编辑处得到消息,《第一夫君》出版时不会改名,很高兴,不过稿子目前还在出版社审,估计离上市还有段时间,过几天我会将修改后的终极版前半部分放上来让大家看,《小凰不是仙》得到确切消息,9月底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