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就不用管了。”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反正情形就是这样,行动党已经严重分裂。我们只要正面向他们提出行商的平权问题,也就是为行商请命要求民主,不论他们的反应是赞成或反对,都可以让他们受到致命的一击。”
马洛懒洋洋地半躺在椅子中,看着自己粗壮的手指头“唔——很抱歉,杜尔,下星期我就要去出差,恐怕你得找别人了。”
杜尔瞪着马洛说“出差?出什么差?”
“这是极度的超级机密,而且绝对第一优先。你应该知道这种事的,我已经跟市长的机要秘书谈好了。”
“毒蛇瑟特吗?”杜尔变得激动起来“那是一个阴谋诡计。马洛,那个外世界人的杂种想把你支开……”
“等一等!”马洛按住对方捏紧的拳头“别那么激动。如果这是阴谋,有一天我自然会回来找他算账;如果不是的话,那条毒蛇反而会让我们玩弄于股掌之上。你可知道,‘谢顿危机’又要来了。”
马洛期待对方会有所反应,但杜尔却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只是瞪着他说“什么是‘谢顿危机’?”
“我的天啊!”对于这种意想不到的反高潮,马洛简直要气炸了“你在学校时究竟学了些什么东西?怎么会问这种幼稚的问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比马洛年长的杜尔只好皱皱眉说“请你解释给我听好吗?”
沉默了好一阵子之后,马洛才说“好,我就解释给你听。”他的双眉深锁,说得很慢“当银河帝国从外围开始分崩离析时,银河外缘变得四分五裂,又回到了蛮荒时代。但是哈里·谢顿和他手下的一批心理学家,在这片混沌蛮荒的中心建立了一个自治殖民市,就是我们这个基地。目的是要我们继续培育文艺与科技,使它成为第二帝国的种子。”
“哦,对,对——”
“我还没有说完,”马洛冷冷地道“基地未来的历史轨迹,是根据心理史学所规划出来的——心理史学这门科学,到了谢顿手中已经登峰造极。谢顿在我们未来的历史中,安排了一连串的危机,这些危机,会迫使我们以最迅速的步伐,朝向未来的帝国前进。每一次的危机,也就是所谓的‘谢顿危机’,都会在我们的历史上标出一个新纪元。现在我们又接近另一个危机了——第三次的危机。”
杜尔耸耸肩“当年在学校时,我一定也听老师讲过。不过,我已经毕业好久了——至少比你久。”
“我想也是,别提了。现在的问题是,在这个危机的发展过程中,我刚好被派出去。等到我回来以后,不知道基地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且,每年都会有市议员的选举。”
杜尔抬头看着对方说“你找到了什么线索吗?”
“没有。”
“有没有什么具体计划?”
“半点概念也没有。”
“那么……”
“那么,没有关系。哈定曾经说过:‘想要成功,单凭计划绝对不够,还得步步为营,随机应变。’我就是打算这么做。”
杜尔不放心地摇摇头,然后两人同时站了起来,互相望着对方。
马洛忽然以相当平静的口吻说“我有一个主意,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别瞪着我,老兄,我听说你原来也是一名行商,后来才发现搞政治更刺激更有趣,对不对?”
“你得先告诉我,你究竟要到哪里去?”
“现在我只能说,是向瓦沙尔裂隙飞去。上了太空以后,我才能进一步告诉你详情,怎么样?”
“假如瑟特要把我留在他看得见的地方,那怎么办?”
“不太可能,如果他急着想把我赶走,难道不想连你也眼不见为净?此外,行商如果不能挑选到自己中意的人手,绝对不会愿意升空的,我当然也不例外。”杜尔的眼中忽然闪出一丝奇异的光彩。
“好,我去。”他伸出手来说“三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旅行呢。”
马洛握着他的手“好,好极了!现在我还要赶去召集船员,你知道‘远星号’停在哪里吧?明天请自己来报到,再见。”
柯瑞尔的政体是历史上常见的一种现象,它虽有共和国之名,统治者却比专制的君主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但能够行独裁专政之实,又可以不像正统君主那样,处处要考虑王室的荣誉,还得受到宫廷规范的束缚。
这个国家的经济并不繁荣——银河帝国统治的时代早已结束,只剩下无言的纪念碑与残破的建筑物,勉强证明这段时期曾经存在。然而,由于领袖阿斯培·艾哥的铁腕政策,柯瑞尔严格限制行商的活动,更严禁传教士入境,因此“基地时代”的来临,看来似乎是遥遥无期。
现在“远星号”停泊在柯瑞尔境内一个陈旧的太空航站中,破烂的船库内充满着腐朽的气氛,令大家都感到一股阴森之意。随行的詹姆·杜尔无所事事,正在一个人起劲地玩着单人牌戏。
侯伯·马洛静静地由眺望窗往外看去,然后若有深意地说“这里有很好的物资,可以做些好买卖。”
直到目前为止,柯瑞尔这个地方简直乏善可陈。这次的旅途一直平安无事,当天升空拦截“远星号”的星舰中队,都是由一些小型的旧时战舰组成,不是显得有气无力就是外表百孔千疮。那些星舰始终小心翼翼地与“远星号”保持一段距离,直到目前仍旧如此,双方已经僵持了整整一个星期。马洛早已提出与当地政府官员会面的要求,然而至今仍然没有得到答复。
马洛又重复说道“这里可以做好买卖,简直可以称为贸易处女地。”
杜尔不耐烦地抬起头来,将扑克牌丢到一边“马洛,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现在船员已经开始发牢骚,军官已经在担心,而我也开始怀疑……”
“怀疑?怀疑什么?”
“这里的情势,还有你,我们究竟在干什么?”
“我们在等待。”
这位老行商闷哼几声,气得脸都涨红了。他大声咆哮道“马洛,难道你瞎了吗?太空航站已经被警卫包围,我们的头上又有星舰盘旋,也许他们快准备好了,随时可能会把我们炸到地底去。”
“已经整整一周了,他们真要如此做的话,绝对不会等到现在。”
“说不定他们在等待增援。”杜尔的眼光既锐利又冷峻。
马洛忽然坐下来“是呀,我也考虑到了这点,你可知道,这其中有一个很大的问题。第一,我们很顺利地抵达这里——不过这点也许没有什么意义,因为去年有超过三百艘船舰经过此地,却只有三艘被击毁,这个比率算是低的。但是话又说回来,这可能表示他们只有少数星舰具有核动力,所以不敢轻易曝光,除非等到数量累积到一定的程度。
“但是另一方面,这也可能意味着他们根本没有核能。或者他们虽然拥有,却绝不轻易示人,生怕让我们发现。无论如何,打劫轻武装的大型太空商船,跟骚扰基地正式派遣的特使,是完全不同的两码子事。基地会派遣特使前来此地,就足以表示我们已经起了疑心。
“综合以上这几点……”
“等等,马洛,等一等。”杜尔举起双手来说“我都快被你的口水淹死了,你究竟想说什么?请把分析的过程省略好吗?”
“你一定得听听我的分析,杜尔,否则你不会了解的。其实我们双方都在等待,他们不知道我来这里要做什么,我也不晓得他们的企图何在。但是我方的实力较弱,因为我们要以一己之力,对抗他们的整个世界,而且对方可能拥有核能。即使如此,我们却绝对不能示弱。我知道这样会很危险,的确随时可能被轰到地底去,这些危险我们一开始就已经晓得了,然而不这么做,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这我就不……咦,是什么人?”
马洛赶紧抬起头来,迅速调整着收讯器,显像板上很快便出现了值班中士有棱有角的脸孔。
“中士,说吧。”
那位中士说“报告船长,船员们将一名基地来的传教士放进来了。”
“什么?”马洛在一刹那间变得面如土色。
“报告船长,一名传教士,他需要医生……”
“你们干的这件好事,会使许多人都要找医生。中士,立刻叫大家进入战备位置!”
在命令发布五分钟后,连轮休的人员也都拿起武器各就各位——在银河外缘群星间的无政府地带,最重要的生存条件便是效率,而行商长手下的人,更是以卓越的效率著称。
马洛缓缓地走进船员休息室,上下左右仔细打量着这位传教士,又向汀特中尉瞄了一眼,中尉不安地挪到一旁。接着,马洛又看了看值班的中士,这位中士面无表情地呆站在中尉身边。
然后,马洛的目光停在杜尔身上,沉思良久之后才说“好吧,杜尔,除了导航官和弹道官之外,把其他的军官都悄悄带到这里来,其余人员一律留在岗位上待命。”
杜尔走出去之后,马洛立刻将每个洗手间的门都踢开,并且探头向酒吧台后面瞧了瞧,再把厚实的窗帘通通拉上。然后他离开了半分钟,又若无其事地哼着歌走了回来。
五分钟过后,所有的军官都鱼贯进入了休息室。杜尔跟在最后面走进来,顺手将门轻轻关上。
马洛平静地说“首先我想知道,到底是谁没有得到我的准许,就让这个人进来的?”
值班的中士向前走了几步,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报告船长,这并不是哪一个人的意思,而是大家一致同意让他进来的。这个人可以说是我们的同胞,而这里的异邦人……”
此时马洛打断他的话“你们这种同胞爱,我很同情,也很了解。中士,那些船员是你的手下吗?”
“报告船长,是的。”
“等这件事情结束后,让他们在自己的寝室中禁闭一周。这段期间你的指挥权也暂时解除,明白了吗?”
中士脸色不变,但是双肩却微微抽搐。他简洁有力地回答“报告船长,明白了。”
“好,你们可以离开了,赶紧回到你们的炮位去。”
门一开一关之后,外面就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杜尔忍不住质问“马洛,为什么要处罚他们?你明明知道,柯瑞尔人逮到传教士就会处死。”
“任何行动,无论有什么好理由,只要是违背我的命令,本身就是不可饶恕的错误。没有我的批准,任何人都不许上下这艘太空船。”
汀特中尉不服气地喃喃说道“七天不准行动,你怎么能用这种惩罚来维持军纪?”
马洛却冷冷地说“我当然可以。在平常的情况下,看不出军纪的价值,唯有在生死关头,才能显得出它的重要性,否则这种军纪不要也罢。那位传教士呢?把他带到我的面前来。”
马洛刚刚坐下,穿着红色斗篷的传教士就被人小心地扶了过来。
“师父,请问您的大名?”
“啊?”传教士转身面向马洛,整个身体好像泥塑木雕一般僵硬,双眼茫然地睁得老大,一侧太阳穴上带着擦伤。他一直没有开口,马洛还注意到,他也几乎完全没有任何动作。
辣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