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横跨南北两个半球的欧亚大陆东缘,有一条龙,现在正奄奄一息。
这条龙浑身喷火冒烟,激烈地翻腾着身体,因痉挛而不断地抽搐着。那从太古时代就温柔抚摸龙的黑潮,现在突然伸出了冷酷无情的大嘴,把受伤的龙,一片一片地啄碎,吞进了深海的胃袋之中。
中央构造线的南端,九州、四国和纪伊半岛的南北部,大部分已沉向海底。北海道方面已有两个半岛脱离本土下沉了。西南部,一年前就呈现变异,现在有好几个岛子杳无踪迹。
4亿年前,在古老的大陆边缘,年幼的龙种诞生了,同时,有一个瞎眼的巨人也诞生于这条龙和大陆之间,在漫长的岁月里,这瞎眼巨人一直在把小龙推向大洋,小龙一度茁壮成长起来,在波涛之上雄伟地耸立着。
而现在,这条龙突然被那巨人折断了脊骨、弄翻了身体,被推压进大洋下面了。
大变动以来,整个日本列岛在短短的两三年内向东南方向移动了几十公里。
全世界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远东海洋一角的龙之死上了。这残酷无情的变动,同时给人们带来了刺激。原先的大陆漂移假说,现在正在成为现实,在世界的一角展现着。但是,对日本这个岛国来说,它拥有近10000亿美元的社会财富,国民生产总值居世界第二,取得了巨大的现代化工农业成就,如今却要连同它美丽多彩的国土一起,被一种看不见的巨大力量吞食掉了。
美国、英国、澳大利亚的三艘航空母舰也成为世界新闻报道机关的采访中心。在美国,一些粗制滥造的、关于地球变动的作品,竟成为畅销书,被抢购一空。
在全世界的人们中,欣喜若狂的是那些地质学家和地球物理学家。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射了七颗地质测量和气象卫星,开始各种观测调查。各国也成立了专门调查机构,开始活动。全世界的地球科学专家,包括专业学生,顷刻之间身价百倍。
龙之死,虽然只不过是消失了全球百分之零点三的面积,但对世界的影响是巨大的。这块土地上的人们,曾过着世界最高水平的生活;这个国家的贸易总额占世界的百分之四十;它是发展中国家原料的广大市场和重要工业品的供应基地。总之,日本在世界经济中的作用,已相当重要。而这样一个国家如今面临着行将灭亡的、毁灭性的灾难,这必将给全世界带来巨大冲击。
救救日本的呼声,响彻全世界。在各国街头,都开展着募捐和集会活动。大部分人在抱有幸灾乐祸心理的同时,又预感到将发生许多麻烦,大批日本人的进入,不知会使本国产生何种局面
只有日本人,他们作为悲剧的当事人,一直在为救灾而脚踏实地地工作着。救援组织内部不断出现牺牲。美国的救护队司令官伦德准将在记者招待会上,带着惊讶不已的口气说:在日本救援组织中,从军民到官方都涌现出了令人无限钦佩的英雄,在过于危险的地方,他们也敢于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去。应当说他们中的每一位都是英勇善战的、了不起的战士
最后关头在日益迫近,日本人象要创造奇迹似的、不分昼夜地紧张工作着。截止同年7月底,共撤离了6500万人,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已经是个奇迹了,因为平均每月撤走1600万人,这速度是史无前例的。但是,随着破坏和沉没的日益严重,援救工作的效率显著下降。到7月初,日本国内只剩下北海道的千岁机场可以使用了,救援工作的主要工具,也成为军用运输机和登陆艇了。
撤退计划执行委员会,在为营救7000万人这个目标而奋斗。目前伤亡和失踪的人数已超过1200万人,救护队也有5000人牺牲。还3000人正孤立无援、心惊胆颤地等待着援救的到来。
然而,被救出的人数在日益下降,救护队由于艰苦的工作环境,死亡人数不断增加。尽管如此,救护组织仍在日以继夜、废寝忘食地艰苦奋战着,全体工作人员已有些精疲力尽,他们的情绪凄恻而绝望:面对这狂暴肆虐的天灾,我们这些人到最后会不会也被葬身于灰尘之下、被海水吞噬掉呢?
黑暗中,有三辆美国军用卡车在寻找登陆点,好容易才找到后,卡车依次向登陆艇搭上木板,将几只用帆布包着的大木箱,御到了登陆艇上。
忽然美军大喊:站住!把枪口对了过来。
片冈举起手,用英语喊:让我们上去,有妇女和孩子。
一个年轻军官走过来问:是老百姓吗?
我们是救护队观测小组的,他们是老百姓。
很遗憾,我们是据最高领导的命令,冒险执行绝密任务的,不是来救人的。
可是,你能眼看着那些可怜的母亲、孩子和老人,见死不救吗?
我们无能为力。装满行李后,仅能容我们坐。
那是什么贵重物资我不知道,但是有比人命更值钱的东西吗?
实在很抱歉,作为军人,我必须严格执行命令,你们不能上去,母舰马上就要开了。
片冈焦急地哀求着:求求你了,这里离制高点不到100米了,是相当危险的。向母舰联系一下派船救我们也行
那位年轻军官还是不答应。从卡车的阴影里走出一个矮个男子,他问道:斯科特中尉,若少装一件行李,可以坐几个人?
这是违反命令的
这件工作是由我负责的!你告诉我,能坐几个人?
五六个吧
只坐妇女和小孩呢?
最多八九个人,可是,我没法交待呀
坐十个,我留下。给我一张纸和笔,我不会难为你的。
那矮个子很快写了点什么,接着问片冈:有几名妇女和小孩?
妇女六名,小孩三名。
派一个会讲英语的男的去。
接下来,那矮个子让片冈把妇女和孩子们推到了船上,对他们说:大家放心,以后会再见面的。
不愿和家人分开的一位年轻妇女站在艇首哭喊:我不想走,要死,死在一块儿好了。
矮个男子安慰着:到了美国,我会让你们见面的。
登陆艇起动了,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留在岸上的人们,呆若木鸡般地伫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那个矮个子摘下了钢盔。片冈一看,惊讶地认出他是邦枝。
邦枝难为情地说:没想到在这鬼地方见面了,我现在主管这件莫名其妙的工作,本来以为此刻已和老婆在美国见面了
里面装的是什么。
现在还不能说。邦枝泰然自若地回答,我本应让你们坐上去的,可是那些箱子关系到在外国生活下去的几千万同胞的将来。
邦枝疲倦地爬进大卡车的驾驶室,说:这儿司机偷偷给我留了一台野战步话机呢。
人们都艰难地爬上驾驶室和车斗。此时,大地又一阵剧烈的摇晃。
8月中旬,特大台风袭向已沉没一半的日本列岛附近。大批外国救护船纷纷驶离日本,有些一去不返。
8月以后,D-1总部,搬到了海上的最大护卫舰春名号上去,中田和幸长仍在这里处理大量情报资料。撤退计划执行委员会改名救济总部,迁往檀香山。
日本的6700万难民,现在开始在露天帐篷的难民营中,安排生活的问题。仍留在岛上等待抢救的3000万人中,死亡的人数有300万以上,其中有一部分是自杀。
剩下的两千多万人,70岁以上的老人占多数,有的是不愿给子女增添负担,有的是故土难离,在集中地点销声匿迹。在这些老年人当中,有一个年纪最大的,他此刻正躺在蒙满了灰尘的室内。
邦枝留下一个箱子,让妇女和孩子坐上去了,是吗?
电报说他留了下来,说留下来的箱子是邦枝本人的B号箱
老人突然嘻嘻地怪笑起来:他是怎么知道的?你知道吗?吉村。
吉村不知所云。
B号箱里是我故意做的手脚,几乎全是赝品,竟给他嗅出来了。真是过瘾。老人笑着说,接人的车子来了没有?
来了辆大吉普。
那么,你们走吧。花枝呢?她还在干什么呢?
大概在准备吧。
快点,带她走吧。
吉村慌忙走出房间,那姑娘忽然亭亭玉立地出现在老人面前。
怎么回事?你这种打扮怎么能坐吉普?
花枝姑娘突然跪倒在渡老人面前,掩面哭泣起来:我不走我要一直陪在您身边
老人生气地说:不行!你这么年轻,怎么能和我这把老骨头一块死掉?!
叫我离开你,还不如
你胡说些什么呀!到那边以后,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你不用担心你的生活,只要能活下去,就很是不容易了。
那姑娘伏身在老人身上,放声大哭。吉村走过来,老人对他大喊:去帮她换件牛仔裤,帮她
房屋忽然随着一声巨响而旋转起来,钢筋水泥的房顶吱吱嘎嘎作响,院子里也响起了山崖塌陷的声音。
老人催促:快点吧,马路快被堵塞了。
吉村趔趔趄趄地走去,老人忽然记起了什么:花枝能让我看看吗?
花枝仰起流满泪水的脸颊,站起身来,解开了衣带,落落大方地展现出自己发育完美、雪白丰满的裸体。
老人瞟了一眼,便闭上眼睛,喃喃地说:花枝,生娃娃吧。你身体蛮好,遇见合适的男人,就生他几个胖胖壮壮的好男孩
吉村捧着衣服走过来,老人说:吉村,带她走吧,花枝就拜托你啦。
吉村跪了下来,在积满尘埃的席上行了个日本式的礼:会长,那我们就告辞了。
行啦。快走吧。
脚步声伴随着呜咽声远去了。
已经面目全非的关东本地,连续响起喷火的爆炸声。一阵掠过长空的呼啸,变成狂风猛烈地刮了过来,吹动了屋内一层又一层的灰尘。
走廊里有个人影闪动了一下。老人问:是田所先生吗?
这人正是田所博士。他坐下来问:花枝她们好吗?
老人痛苦地说:你,还是没走啊
现在的田所博士两眼深陷,面颊清瘦,两鬓斑白,象一下子老了20岁。
要是有辆吉普,就可以开到山上去。
可是现在这个样子,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老人无力地说,还有多长时间?
两个月吧。而人也只能活到三个星期。田所擦了一下眼睛,而脸颊上还挂有泪珠。
哎,田所,你今年多大啦?老人忽然问道。
65啦。田所博士脸笑忽然掠过一丝笑意,要在大学里,也该退休了
才65,为什么想死?
田所博士有些呜咽了: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伤心吧
他忽然激动起来,在我发现那件事之前,我一直是个讨人嫌的家伙。当我通过直观发现那件事时,我自己都不寒而栗,我知道说给谁,谁也不会相信的。当时,我真想把它憋在肚子里。
迟早不是要被知道的吗?
可是那要等好长时间了,制订对策和准备工作要耽搁下来。在科学上,他们不相信直观。只依靠证明,没有人肯耐心倾听我的话。
老人饶有兴味地说:要是耽搁下来,损失要多两三倍吧?正因为如此,你才忍受一切,到最后被扣上酗酒的疯学者这顶不光彩的帽子,你为日本,已做到了鞠躬尽瘁
田所博士嘟哝着:可实际上,我本想把我的直观和亲眼看到的,以及搜集到的各种材料都秘而不宣,那样必然有更多的人,同日本同归于尽
老人没有吱声。
我想向全体日本人呼吁:我们的岛子、国土将要覆灭、沉没了,让我们一块和它同归于尽吧!一想到撤到国外、过流离颠沛生活,我就
又一阵狂风卷起灰尘扑在田所博士的脸上。
你是个单身汉吧?田所。老人问。
是的。
噢,我明白啦!原来你是在爱着这日本列岛啊。
田所博士欢欣地点点头:是的是的,我是真正地迷恋着它呀。他忽然又掩泣道,从发现那件事我就下决心和这岛子同归于尽
老人笑道:那也就是殉情喽。日本人是个蛮有意思的民族啊。
可我也想到,不能让那么多的人为我一个人所爱的,都去殉情
也许会有不少人想这样做呢,你想一个人独据吧?
田所博士此时已泪流满面:我想人们会理解我的。日本人,同这四个岛子,这里的自然环境,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浑然一体的,如果这儿的环境和岛子被破坏掉,消失了,那么日本人将不复存在
突然响起一声霹雳,接着就是爆炸声。
田所博士继续说:我的心胸并不狭窄。从年轻时候起,我就遍访世界各地,在陆地上没什么可看的了,我就去海底,可是无论是哪儿,都比不上日本的自然景物精致,比不上日本人民的生活更幸福,这也许是一种偏爱。而今就好象我爱了一生的女人将要死了,我不陪在她身边,又有谁会来照看她呢?
田所博士泣不成声。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四个岛子就象是母亲的怀抱,每当人们在外面受了欺侮,就会象小孩子跑回家,扑进妈妈的怀里一样,人们依恋着这岛子,正象你一样。可是,妈妈也要死去啊
老人记起了自己过去的岁月,他诉说着: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成了孤儿,父母在磐梯山喷火时,双双死去。后来一位年轻的日本女性收容了我,她象姐姐,又象亲娘般呵护着我,可是她也在庄内大地震时去世了。我这一生都和地震喷发有着莫名其妙的联系。那女人临终前对我说:无论生活有多艰难都必须活下去、长大成人。我抱着她血迹斑驳的尸首,直哭了三天三夜
田所博士静静地坐在那儿,谛听着老人的诉说。
今后,无家可归的日本人可要辛苦了。只能在外面颠沛流离,过着含辛茹苦的生活。日本民族,将在世界各地遇到不同的其他民族,可能被同化、溶没,日本民族将不复存在。也还能够保留下来,在某个地方成立一个小小的国家。未来将会怎样难以料想啊,但是,象你这样,田所,去陪伴一个临终的女人和她一块离去也无不可。你拯救了几千万人啊,我是知道这件事的。
田所博士点点头:嗯,谢谢。
说老实话,老人喘口气,说,我本不想让你任性地死去。但听了你所说的话,我才对日本人有所了解
为什么?田所博士有些不解。
老声喟然长叹,小声说:我不是一个纯粹的日本人我父亲,是大清国的僧侣
老人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
渡老田所惊慌地喊道,盯了他一会儿,把一件和服,轻轻盖在老人的脸上。
此时,风刮得越来越大,田所拾来两块石头,压在和服的衣袖上。然后,田所博士把两只胳膊交叉到胸前,静静地坐到老人的尸体旁。
四周响起剧烈的轰鸣,房梁折断的声音,传了出来
9月。费了好大劲救出几百人的登陆艇,受台风的袭击沉没了。一直紧张进行着的救援活动就此结束了。
四国完全沉向海底,九州南端也移到西南几十公里下沉了。北九州露出水面的部分山顶,在继续喷发。日本西部已呈分崩离析的状态,东北高地也在不断地发生爆炸。人们传说,也许北海道的那片大雪山会留在海面上。
中田在春名号的D-1办公室里,仍不停地整理资料。他把各种资料整理停当,并编成卷帙浩繁的报告,在上面写上作战结束的字样。外面已没有人再提出新的救援工作了,可他有点恋恋不舍。
这里的录像机上,已显示出End=X,X=0930,000J的字样来。
中田捡起一支别人吸剩下的烟头,想点上,却找不到火柴。
憔悴异常的幸长走进来,他吃惊地说:你还在搞哪?我说过多少遍了,作战已在昨天半夜结束
日本沉没了吗?
中部山地发生了最后一次大爆炸,剩下的那丁点地方迟早会沉没。
中田向幸长要了火柴,点着烟,他喷了一口,说:原来昨夜就已结束啦?
已结束8小时啦。幸长疲惫地靠着墙。
共救了多少人?
还没有统计8月下旬的数字。幸长打了一个哈欠,电视下一个节目是联合国秘书长的呼吁声明和首相演说。你看吗?
这会子还演什么说,顶个屁用!中田厌烦地说道。他掐灭了烟头,站起来:战斗完毕!不到甲板去看看?
中田吹起了口哨,是《既没有烟也没有云》的曲子,他迈着大步走出去。幸长无可奈何地跟在他身后。
甲板上,正是烈日当空。已看不到往日工作时海面上的浮石和飞扬的灰尘。
好热!现在还是早上吧?中田被烈日刺得皱起了眉头。
据日本时间,已于14小时前退却,现在正向夏威夷前进。
中田手搭凉棚向西北望去,只看到一片灰色的东西,他不知那是云彩还是笼罩在日本列岛上空的喷烟。
幸长皱皱眉,对同事说:我看,你应该去休息休息啦。
中田靠着栏杆,他大喊:日本列岛完啦!再见吧给我一支烟。
是啊,完啦。幸长把烟递给中田,我们的工作也结束了。他忽然又记起什么,哎,我昨晚梦见小野寺了,他肯定还活着,你说呢?
中田没有吭声,接着小声说:我累啦他那魁梧的身躯软绵绵地倚着栏杆,那支叼在嘴上的烟掉下来,挂在他长长的胡须上。中田哧溜地从栏杆上滑下来,咕咚一声倒在了甲板上。
中田!幸长吃惊地大喊。
中田躺在甲板上,发出了雷鸣般的鼾声。耀眼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
热啊,太热了!给我来杯冰镇啤酒!小野寺心里喊着。
他睁开眼,微暗之中一个少女的面孔映入眼帘。那少女专注地看着小野寺,担心地问:疼吗?
不,就是太热啦。小野寺满脸都扎了绷带,他吃力地问:快要到亚热带了吧?
是的。少女的回答悲悲切切。
和中田、幸长联系上了没有?
还没有。
反正快了,等到了塔希堤,大家就会见面的。说着,小野寺感觉到一阵昏昏沉沉。有块冰凉的东西放在他头上后,他又清醒过来,渐渐恢复了记忆:火山喷发直升飞机玲子(玲子?)地震山崩熔岩灰刮过来眼皮发烫
哎呀!日本沉没了吗?小野寺忽然问。
不晓得
可是,迟早会沉没的现在已经沉了吧?
他合上了眼皮,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
那少女替他擦掉泪水,轻轻地说:你睡一会儿吧。
太热,受不了哇。哎,你是谁啊?
我是你的妻子啊一丝笑意掠过少女忧伤的脸庞。
我的妻子?小野寺昏昏沉沉地想,我的妻子不是被埋在火山灰底下了吗?想着,他昏睡了过去。
少女轻轻挪开身子,准备下床。小野寺突然说:别晃床!
少女吃惊地看着他。
要过多久才能到夏威夷?然后才是塔希堤
那少女难过地安慰着他:你再忍耐忍耐,稍微休息一会,好吗?
小野寺安静下来,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用焦急的口吻问:现在日本已完全沉没了吧?
是的。
你替我从舷窗看看,能看得见。
少女迟疑地走到窗边。
能看到日本吗?
不能。
已经完全下沉了吧。能看见烟吗?
什么都看不见
小野寺又陷入昏昏沉沉的睡眠中。
这少女,真子姑娘,悄悄抹去脸上的泪水。她的一支胳膊上缠满了绷带。
火车在漆黑的夜晚向西疾驶,已是秋末初冬,窗外,西伯利亚的冷风在呜呜咽咽地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