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传播是非最盛之地当属广场,整个镜湖花苑就没有任何一个八卦能从广场溜出去。
因为申屿阳他们回家,刘秀梅好久没去跳广场舞。这不刚带着飘飘去超市回来,广场舞刚散的队伍就全都围过来。起初刘秀梅还以为他们是想自己,都已经准备好迎接思念之情,没想到,刚一迈上台阶,就哑口无言。
只听得有人大声问她,“听说你儿子再也不回北京了?要留在渤州?”
那一刻刘秀梅好不容易过去的坎儿又回来了。
虽然她知道早晚是要面对这些,但没想过会这么快。
她警觉地问,“你们从哪听来的?”
“你儿子回来那天,小李他们家也去陶然居吃饭了,就坐在你家隔壁屋,听音听来的。”
刘秀梅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取而代之的是火冒三丈,“怎么挺大个人了还干趴墙角的事,这是别人家的隐私,懂不懂!”
“啊呀,大家还不是关心屿阳。”二单元一楼的大妈热络的凑过来,“怎么回事?”
刘秀梅以为自己的老脸是要保不住了,索性说,“怎么回事你们不是都从小李那知道了吗。”
“小李就听见这么一句话,具体的她也没听清。”
刘秀梅这才觉得事情又有了回旋的余地,重新拿起劲儿,得意的说,“我们家屿阳啊,说钱赚够了,要回来孝敬爸妈。”
一听到这官方说辞,大家七嘴八舌起来,二单元一楼的大妈又问,“北京多好啊,咱渤州哪能跟北京比,把你俩也接去北京不就得了?”
“我和他爸才不去呢,北京好什么好,空气又差,去哪哪堵车,那都是攒房本的人才不得不留在那遭罪。哪都不如家好。”
有人窃喜,“这么说我儿子毕业就留在渤州,看来还是对了。”
刘秀梅马上又严谨的纠正,“那能一样吗?我儿子那是洗尽铅华之后的凯旋而归。”
虽说大家表面上不再搏刘秀梅的面子,但风向却在暗暗掉转,宋丽君从始至终也没说话,只友善的向李秀梅点了点头,但自从听说申屿阳回家了,广场舞的女人们就围坐在了宋丽君的身边。
而她对此浑然不知,全身心的都在想,申屿阳回来了,还怎么可能给自己的女儿介绍对象。
刘秀梅眼看着自己地位不保,这时若是急流勇退,怕是再无回击之力。扭转乾坤要趁早,特别是她知道自己劲敌的脉门在哪。
“丽君呐,过来一下。”
宋丽君被她拉去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开口就先恭喜她,“恭喜你啊秀梅姐,你看你儿子多好,那么好的工作都不要了,心里就惦记着你。哪像我们家欣然……”
正中刘秀梅下怀,她将计就计,“我儿子当然没的说,我们屿阳是最能看明白事的人。那北京就那么好么?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也是去过的人,你家欣然在北京过得是什么日子,你想想。啧,要我说,能回来就趁早回来。”
前段时间宋丽君还看着刘秀梅在北京的光环下闪闪发亮,谁知今天马上变了口风,但她本就是希望孩子在身边的,申屿阳的回归更让她的心长了草。
刘秀梅乘胜追击,“我儿媳妇可跟我说了,欣然在北京可不好找对象。”
“啊?”这句话把宋丽君掐的死死的,像是直接就判了死刑一般,追问道,“屿阳和儿媳妇那边,都没有合适的小伙子吗?”
“都问遍了,要么眼高于顶,上来就说要什么白富美,要么就都结婚了。现在的小丫头一个个的看准了好男孩下手都可准了。我儿子,那不就一个电话儿媳妇就追着不放了吗。”
“这可怎么办啊。”
“你要真想让欣然快点嫁出去,你就把她叫回来。回了家,这亲戚朋友的都能上心给介绍,了解了解咱们家也是本分人家,谁都能乐意。在北京,能有几个人给介绍。不过啊,我这是好心建议,具体还得你和欣然决定。”
“可她要是不肯怎么办?”
“你想想办法。哎呀,我帮你想想,别说是我说的。”
一回家,三十年老夫老妻,老宁一看宋丽君愁眉不展,就知道一定是刘秀梅又说什么了。果不其然,宋丽君包都没心思摘,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秀梅姐的儿子屿阳回来了。”
“我前些天在阳台做饭时看见了。”
“不是,是彻底回来了,不去北京了。”
“好端端的……”
“老宁你说像人家屿阳那么优秀的人都回家了,是不是北京真不好待啊?虽然秀梅姐说是屿阳钱赚够了,才回来给他们养老尽孝。但谁怕钱咬手,我不信没什么事他能放着钱不赚,回渤州这种小地方。那要是北京真不好混,咱家欣然可还照屿阳差一大截呢,岂不是更没活路……”
“然后呢?你想干嘛?”
“我想让欣然也回来,她一个女孩子在北京更难出头,回了家也好找对象。”
那边宋丽君给宁欣然下了最后通牒,这边刘秀梅和戚濛的战火才刚刚开始。
早在广场上的时候,刘秀梅就因为大家的态度而不快。她把如今的天伦之乐归因于儿子的孝顺,但却把“家族”荣耀的泯灭赖在儿媳妇头上。
正不痛快,一回家还就看见戚濛正在给徐楠打电话,说让他去渝味村接申屿阳回家。
刘秀梅不好直接对戚濛说什么,就把气撒在可乐身上,见它凑过来,赶紧扒拉去一边,嘴里还不停的抱怨,“弄这么个玩意,看这毛掉的,满屋子飞。伺候人都伺候不过来,还得管它们。”
刘秀梅不喜欢动物,是他们买得草率了,本以为很快就可以搬进家里,但在家具店订的床迟迟没有到货,申屿阳说反正飘飘也需要奶奶帮忙带,那就干脆在这边多住些日子。
戚濛放下打给徐楠的电话一筹莫展,刘秀梅在一旁说,“没事啊,他一个大老爷们去和老同学聚一聚,难得见面,晚点回来也不算什么,又不是天天喝大酒。”
戚濛从不愿和刘秀梅正面起冲突,但她也是关心申屿阳,“他喝晚些是没事,但我给他发微信打电话他始终不回,他从来没有过这样,我怕他出事。”
“在自己家门口能出什么事,”刘秀梅说着就回了房间,关上门,才把后句说出来,“我看你就是把我儿子看的严,很怕他跑了。”
申东明不知道她这好端端的又发什么无名之火,忙示意她小点声,“濛濛不也是关心屿阳吗,你又操什么心。人家小两口的事,咱们少管。”
刘秀梅往床上一坐,小腿一盘,“以前吧,离得远我还没发现,每次打电话她都客客气气的,我还当她是个挺老实的孩子,不多言不多语的。现在……”
“人家是这样啊,现在我也没看见她怎么了。”
“不对,现在我觉得她那都是装的,表面温温柔柔的,你看控制欲多强,什么事都自作主张。从买房子到买这些猫猫狗狗,全是她决定的。不说别的就买房子这么大的事,问过咱俩吗?我当时就说那学区房就买个四五十万的老破小能上学就行,你看看,人家哪一句听咱们的了。我看屿阳从北京回来也是她怂恿的,是她吃不了苦,白白毁了我们家屿阳的前程。”
申东明息事宁人的说,“咱们啊,就过好咱们的日子,他们也不是不争气的孩子,在北京什么都能管好,不比咱们明白?再说了,钱也没找你要,人家俩的钱,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什么叫他们的钱,他们卖的那个北京房子,屿阳买的时候咱们没给添钱吗?按道理卖了那么多钱,回渤州都用不了,就该还给咱们。看在儿子的面子上,我都已经没吱声了。”
“你不吱声就对了,你那是给儿子娶媳妇的钱,买的房子,你要是真张嘴要回来都被人笑话死。”
“哎我发现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现在什么年代了,还娶媳妇买房子,我可听说了,不少人家嫁女儿的嫁妆一点不比男方少,当初但凡她娘家也给出点,他们至于把房子买到五环吗?”
申东明懒得跟她辨别这些,但凡是刘秀梅认准的事,只有申屿阳一个人能给掰过来。刘秀梅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从来不敢跟儿子说,只能背后磨叽。
见申东明不说话,刘秀梅继续抱怨,“当初我就说找个咱们北方姑娘多好,这要是个渤州儿媳妇,回家了两家帮衬着。”
申东明蒙上被想彻底结束这个话题,最后只留下了一句,“人家姑娘背井离乡的到了咱家,无论你说什么都千依百顺的,你别好日子过腻了又起幺蛾子,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候遭罪的是你儿子。”
刘秀梅冲着申东明龇牙咧嘴的不服气,但冷静之后想申东明说的话也不是并无道理,自己既不想落个恶婆婆的名声,也怕儿子受夹板气。那天开始,虽然心里对戚濛仍然有所保留,但面子上还是相安无事。
这日子也算是平平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