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刚从律师事务所出来,郑美黎突然又折了回去,郑家浩怕她无理取闹,忙让何志宏把她拉回来。
郑美黎像疯了似的要往律师事务所里闯,里没头没尾地嘟哝着:“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认了,我得去问问律师,这个葛秀到底是个什么人,爸爸凭什么要把遗产留给她?!”
何志宏本是去拉郑美黎的,却半推半就地被郑美黎拽了律师事务所。
郑家浩点了支烟,马青梅默默地看着他,也不知说什么才好。见有个塑料袋飘到了脚边,拿脚踩了一下,塑料袋就在了脚上,她摆了几下脚,塑料袋簌簌地响着飞到了一边,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虽然她是还年轻,可爸爸怎么着也得顾及一下她这两年的辛苦吧?为了照顾他,她把工作都丢了,一家三口靠郑家浩那点儿工资过子,巴到了捉襟见肘的程度。难他就看不见她马青梅两年来愣是没买一件像样的衣服?难他就不知像小帆这样要迎接中考的孩子,都在上辅导班的上辅导班,该补营养的补营养,可小帆呢?最多是早晨加包牛奶加个蛋……
马青梅正难过呢,郑美黎灰头土脸地从律师事务所跑了出来,“律师也不知那个葛秀的婊子到底是个什么人。”
“美黎!你就不能留点儿口德!爸爸能把遗产留给葛秀,对于爸爸来说,她就肯定是个意义非同一般的女人……”郑家浩难以接受郑美黎用这么恶毒的话来说一个从未谋面的女人。
“我哪儿说得不对了!说不准就是咱爸的姘头,一个抢别人老公的不要脸的女人!要不咱怎么能死得那么早?肯定是让她给气死的!”所有美梦随着一纸遗嘱都化为了泡影,让郑美黎恼羞成,口不择言地开始在大街上胡说八了起来。
郑家浩举着手冲郑美黎:“美黎,你要是再对咱爸信口雌,小心我扇你。”
“你打,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反正我从小就是个没人要的倒霉蛋,出生不到四个月就被亲生父抛弃了!”说着她回手指着何志宏,“好不容易长大了,又嫁了个没出息的老公,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何志宏见战火烧到了自己上,也恼了,“我没出息你和我离婚好了!”
郑家浩不想把事闹大,心里又烦得要命,就拉着马青梅说:“咱回家,他们愿意打就让他们在街上打吧,又不丢我的脸。”
一听郑家浩这么说,郑美黎彻底恼了,冲上来一把拽住郑家浩夫妇,指着马青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要不是我嫂子整天在咱爸眼前说我的不好,让咱爸寒了心,他也不至于把遗产留给别人。”
郑家浩懒得看郑美黎发疯,拉着马青梅就往家的方向走。何志宏心里又烦又恼,转也走了。
郑美黎孤零零地站在那儿,越想越觉得这子没奔头,想追上去跟何志宏闹,又怕他真的翻了脸,和她手。转就冲马青梅去了,只要哥哥在场,他不会眼看着她吃亏,何况马青梅这人,泼是泼了点儿,还没有手打人的习惯。她追到郑家浩后,一把抓住马青梅,声泪俱下地控诉:“你说,你是不是为了让爸爸把财产全留给你们,才在爸爸面前说我坏话的?”
马青梅的心也不好,见郑美黎不知深浅地揣着一肚子邪火冲她来了,索就不忍了,转,眯眼看着郑美黎,地呸了一声,照着郑美黎的脚边吐了口唾沫,“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跟爸爸说你的坏话了?就你这种有便宜就往前凑,没便宜就往后躲的小人,如果我是咱爸,我宁肯把钱都给了捡破烂儿的也不给你这种没良心的东西!”
说完,马青梅拉着郑家浩就往家的方向走,郑美黎没想到马青梅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扑上来就要挠马青梅的脸,被郑家浩拦住了。马青梅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我回家了,你愿意闹就自己在街上打滚吧。”又瞪了郑家浩一眼,“你不嫌丢人就陪着她在街上一起打滚,等她撒完泼,记得给她掸掸衣服上的土。”
马青梅像头愤的牛气呼呼地往家里走,郑家浩远远看着马青梅的背影,突然有些难过,想着她自打嫁了他,就没过几天顺心的子。刚结婚那会儿,马青梅不想让郑美黎说三四,就听了他的话,从家里搬了出去,搬到了单位分给他的那套一居室。搬到华路离爸爸远了,一到周末,马青梅还是会拽着他回去看爸爸,帮着收拾一下屋子、洗洗衣服,邻居们没有一个不夸他娶了个好媳妇。后来爸爸病了,凡事离不开人,一开始,因为怕郑美黎说风凉话,马青梅不愿意搬回去,就每天晚上过去给爸爸做好了饭再回他们的小家。直到有一天傍晚,马青梅发现爸爸把微波炉放在了卧室里,一再追问之下,爸爸才说出了实。因为中午爸爸需要自己热饭吃,厨房离卧室又远,他怕自己去厨房的路上摔倒,坏了子还要给孩子们添烦,就把头天晚上的剩菜剩饭都放在卧室里,又让邻居帮着把微波炉也搬了卧室,第二天中午把剩菜剩饭去热一下就行了。马青梅听完就哭了,那可是个大夏天,剩菜剩饭在卧室的写字台上放了一夜,都有馊了。
就在那天,马青梅二话没说,收拾了一下就搬了回来,再后来,她的工作也没了。爸爸的病到了后期,偶尔会大小便失,马青梅不嫌弃脏,也顾不上男女之别,帮爸爸换下了衣服还要给他洗沾在上的污渍,爸爸觉得很不好意思也很没面子,就冲她发火,不许她管。马青梅就哭着说,让爸爸别把她当外人,就当亲生闺女。那次,爸爸也了泪,他要强了一辈子,最后却不得不向疾病举起了双手。
郑家浩心里酸溜溜的,觉得这时候自己要是不在马青梅边,太说不过去了,便扔下郑美黎,三两步地赶上去,一句话也没说,拉起马青梅的手默默地往家里走。马青梅也不吭声,他一歪头,看见马青梅已经泪满面。郑家浩低低地说:“让你受委屈了。”马青梅抬起泪眼看着他,突然倚在他上,“我没劲儿了,你扶着我吧。”
郑家浩点了点头,揽着她的往家里走,一路上,马青梅的眼泪就没过。
郑家浩下午也没去上班,少言寡语的他破天荒地在家里陪马青梅聊了一下午。聊了年轻那会儿的很多事,也聊了聊爸爸,又聊郑美黎,语态很是平和,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相识的刹那。
后来,马青梅困地问他:“葛秀到底是个什么人?”
郑家浩茫然地摇了摇头,说:“不知。不过,我还是要去找的,不然一辈子良心难安。”
马青梅点点头,“人人都想钱,想钱什么?还不是为了过上想要的好子。过上想要的好子是为了开心,可要是拿了不属于自己的钱,就算再富也不开心,一辈子不踏实,钱也就成了一群小鬼,会时不时地会跑出来捣乱。”
郑家浩知马青梅是想开了,就拉过她的手,说:“老你真好。”
马青梅推了他一下,“少拿甜话我,来点儿实际的,今晚你做饭。”
郑家浩满脸堆笑地下了,“我这就去买,今晚你吃现成的。”
郑家浩欢天喜地地出门买菜去了,马青梅在上伸了个懒,坦地张举着四肢,缓缓地笑了,可笑着笑着,笑容就凝固了。这往后的子就像一张饥饿的,大大地张着,就等着她拿钱去喂呢。爸爸也走了,家里没人需要她伺候了,她必须出去找点儿事才成。
马青梅正琢磨着该点儿什么好呢,郑美黎两口子竟然来了,因为上午在街上的吵闹,郑美黎见了马青梅还有点儿不自在,倒是何志宏堆着一脸笑,一口一个嫂子地着,很实在地坐下了,好像那吵吵闹闹的一上午只是马青梅自己做的梦,他不知也跟他没关系。
不知他们的来意,马青梅也不想主开口,倒了之后就坐在一边翻报纸。何志宏的眼神一一地落在马青梅的脸上,见马青梅抬眼看他了,又呵呵地笑两声,气氛有点儿尴尬,马青梅就打开了电视,盯着屏幕说:“小何,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
何志宏吭哧了两声,说:“嫂子,咱爸在遗嘱里也没提存款的事……”
“没提就是没有。”
何志宏:“嫂子……算了,存款的事就不提了。今天上午是美黎的态度不好,你别介意,她就是这么个人,凡事不过脑子,想起哪一出就唱哪一出。”
马青梅没吭声,心想,就郑美黎那脑子,幼稚得跟一碗豆腐脑似的,她唱了一出又一出,哪一出不是你何志宏教的?在这世界上,谁比谁的智商低呀,所谓低智商,不过是比那个自以为聪明的人善良宽厚一点儿罢了。
何志宏见马青梅没打算接他的话茬,就东张西望地问:“我哥呢?”
“买菜去了,你们坐着,我去收拾收拾厨房。”马青梅猜何志宏过来说话不是因为醒悟到郑美黎上午的过分,而是又打上小算盘了,想先把她哄了才好端出来让她接盘。
就算何志宏有再多的小算盘她也不怕,也不怕应付不了他,她只是不想多磨没用的口,势必要磨的话,等郑家浩回来一起磨得了,她不想把破坏心的时间无谓拉长。厨房里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就拿着抹布蹭来去地一直磨蹭着,直到郑家浩回来。
郑家浩见郑美黎两口子在,有点儿意外,客套了一句“你们来了”,就把菜送厨房,他小声问马青梅:“怎么回事?”马青梅摇了摇头,郑家浩回头冲客厅说,“美黎,你们先看会儿电视,我帮你嫂子把饭做了。”
“哥,别忙了,我们不在这儿吃饭,找你商量点儿事。”
郑家浩和马青梅相互看了一眼,从厨房走出来。
郑美黎往何志宏边靠了靠,很是亲热地拉着郑家浩坐在她边,“哥,坐这边。”
马青梅看了郑家浩一眼,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等何志宏两口子开口。
何志宏字斟句酌地:“哥,我和美黎越想越觉得咱爸不应该这么做,遗产凭什么不给一双儿女,却给了一个谁都不认识的陌生人,这算哪门子事。”
郑家浩刚想张口,被马青梅拽了一下,马青梅心平气和地:“你有什么想,就直接说吧。”
何志宏以为马青梅也在房子的心思,就自得地笑了一下,“我和美黎商量了半天,我们不能无缘无故地便宜了别人。”
“你想怎么办?”
“照律规定,如果找不到遗嘱继承人,遗产就会由定继承人继承。哥,嫂子,你们看能不能这样?我们两家统一口径,跟律师说没找到葛秀,然后把房子卖了,卖房钱,咱两家二一添作五地分了,只要房子不落到外人手里就行。”
马青梅笑了一下,“小何,我和你哥虽然很穷,但是,我们的良心暂时还没穷到这地步。”
郑美黎听出了马青梅话里带着刺,“嫂子,我们什么时候良心穷了?还不是为了你和我哥着想,你别一张就骂人不带脏字的。”
“为我们着想?算了吧,是为你们自己着想吧?”
郑家浩一看又要开吵,觉得头大,忙摆摆手,说:“行了行了,美黎,你们谁也别瞎心,遗产的事,我谁的都不听,就咱爸的遗嘱办。”
何志宏见郑家浩不吃,也不想继续躲在老背后唱白脸了,“哥,咱爸死都死了,你就别愚孝了……”
马青梅不想让这两口子继续搅和下去,就站起来,说:“我和你哥都听咱爸的,就算是再穷再困难,我们也不打咱爸遗产的主意,你们也省省吧。”说着又对郑家浩,“你不是要做饭给我吃吗?还杵在这儿吗?”
郑美黎恼了,“你甭在这儿假清高,我要是早早拿了咱爸的存款,我比你还清高!”
马青梅笑了一下,“随便你怎么说,我脚正不怕鞋歪。”说完走到门口,她拉开门,“你们该回家了吧?放学了。”
马青梅看出何志宏还不死心,正转着眼珠子想辙说服他们,就拉着郑家浩往厨房里走,“我帮你做饭去。”
郑家浩两口子在厨房里择菜、洗菜,马青梅故意把菜板切得咚咚响。何志宏知马青梅这是在下逐客令,就拉了郑美黎一把,说:“走。”
郑美黎心里憋了口气,边往外走边冲着厨房喊:“嫂子,既然你们要遗嘱办事,你们是不是也该收拾收拾准备搬家了?别住了两年海边的大房子就舍不得搬了。”
马青梅一下子愣在了那儿,仿佛刚刚想到将要面临的生活现实。为了贴补家用,她已经把华路的房子租了出去,还一下子收了人家三年的租金,这冷不丁要搬回去的话,是要给人家退房租的。家里仅有的几千块钱,已经在一个月前给小帆报了辅导班。
这天晚上的饭,吃得一点儿也不开心,郑家浩愁眉不展。单的年轻人做月光族大多是玩潇洒,可他们把子过得大气不敢喘也还是标准的月光族,钱就像跟他们有仇似的,见着他们就躲着走。退华路的房租,去昆明找葛秀,事事都要钱开路,去哪儿这么多的钱呢?郑家浩愁得要命,“实在不行,就让小帆把辅导班退了吧。”
“别的家长都忙着给孩子报辅导班,你还想着给小帆退了?现在的中学生,哪个家里没有电脑?人家连MP5都有了,小帆连个落伍的MP3都没有呢,可小帆也没有攀比更没有抱怨,就算小帆懂事知恤父的难,你也不能因为这就欺负他。家浩,你和我这辈子是出窑的砖瓦——定型了,我可不想让小帆走我们的老路,就算是卖肾卖房子,我也要让小帆考上二中,然后一所好大学,毕业了有份面的工作。你甭扯我的后。”马青梅像放机关一样说个不停,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郑家浩也知她说得在理,虽然读别的高中未必考不上名牌大学,但了二中考名牌大学的保险系数会高一些。
他了张纸巾递给马青梅,让她泪,“你怨我吗?”
马青梅说:“不怨。不管子过成什么样,都是自己过的,不是别人看我好欺负给我的,怨别人不过是最无能的最无赖的逃避。”
第二天早晨,两人心里都装着事,话不投机就争吵了起来。小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连早饭都没吃完就把筷子、碗一推,上学去了。
马青梅心儿子,拿起两个煮蛋追出门,小帆书包里,嘱咐他饿了就吃。返回来后,马青梅说小帆是个懂事的孩子,心事重,埋怨郑家浩不该当着他的面说钱的事,既解决不了问题又给孩子增加心理负担。郑家浩知自己不对,瓮声瓮气地说:“知了。”马青梅地说:“不能只怪你,我也不好。”
一连几天,家里的气氛沉闷得要命,谁都不愿意多说话,仿佛某个地方藏着炸,一说话就会出火花,把这炸点着了。
大约一周后,小帆放学回来,喜眉乐眼地把一个信封拍到桌子上,马青梅狐疑地看着信封,问:“小帆,这是什么?”
小帆开心地说:“猜猜。”
马青梅里嘟哝着:“就你这点儿智商,还猜什么猜?”一打开信封,她的眼就直了,里面装的是一叠粉红的钞票,整整三千块钱。马青梅结结巴巴地问:“小帆,你跟说实话,这钱是从哪儿来的?”
“奖学金。”小帆很得意,说完这仨字就去倒喝。
马青梅就更奇怪了,小帆又不是大学生,哪儿来的奖学金?她一把夺下小帆的杯,“小帆,是急子,你千万别你玩,你说实话……”说着,马青梅的声音里就有了哭,她想起了报纸和电视上说的那些坏孩子,不好好上学,三五成群地打架勒索甚至抢劫。
小帆见马青梅真急了,连忙跟马青梅说真是奖学金,辅导班的李老师每年都会退还一个成绩特别优秀的学员的学费算是奖学金,励其他学生好好学习。
马青梅松了口气,了小帆的头说:“没想到小帆这就能给挣钱了。”
小帆做了个鬼脸,“我可没给您挣钱,这不还是您的学费嘛。”
“这小子,还会说话的。”
马青梅很想打个电话给辅导班的老师表达一下谢意,拿起电话又放下,怕老师笑她眼皮子浅,这么点儿钱就受宠若惊地谢来谢去,穷子自己过,何必让外人知呢?她不想让别人用垂怜的眼光看小帆。
夜里,马青梅把小帆得了辅导班奖学金的事跟郑家浩说了,郑家浩也很开心,说还是好人有好报,连老天都帮他们,知他们家需要钱,就让小帆拿回了奖学金。
马青梅切了一声,“什么好人有好报?是小帆争气。”
两人又在黑暗里说了一会儿傻傻的话,马青梅问:“有这三千块钱,你去昆明的费用够了吧?”
“差不多。”郑家浩半天没说话,马青梅用胳膊肘碰碰他,“怎么不说话?该不是让郑美黎两口子给说服了吧?”
“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在愁没钱退房租,不退的话,人家肯定不搬,总不能把葛秀接过来了,我们还住在这儿,让人看起来不太好。”
“实在不行,我回家和我爸商量商量。”
“算了吧,大海马上就要结婚了,说你这做姐姐的应该帮衬一把才是,可就咱家这况……青梅,咱不能帮不上什么忙还在这时候回去添乱。”
经郑家浩这么一说,马青梅就打了一个灵,猛然想起来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弟弟马大海就要举行婚礼了,因为爸爸生病她天天泡在医院里,然后是爸爸去世忙葬礼,忙来忙去居然把弟弟结婚这样的大事都给忘了。
马大海和李小红打高中那会儿就互相慕,考上大学后才挑明了关系。可李小红的一直不同意,说在面上的理由是马大海脾气不好,真正的原因是嫌马大海家庭条件不好。倒不是马大海家生活多么困难,而是和李小红家比就差了一大截。李小红的父亲是做生意的,是小学老师,算不上大富,小康是绰绰有余了。马青梅和马大海早早没了亲,父亲马良躬不过是有企业的退休技术工人,李小红的怕独生女儿嫁过去受苦,作为亲,马青梅倒也理解。可是,就算李把马大海说成一棵歪脖树,李小红也心甘愿要把一辈子绑定在这棵树上。为了这件事,李小红和李也闹了不少矛盾,以假期也不回家为要挟,李女儿心切,不再刻意阻拦,指望着李小红执意和马大海好是因为心思单纯,不懂世事险恶,说不准毕业后女儿就醒过神来了,另觅棵合她心意的梧桐树。
马大海早李小红一年毕业,公司做了职员,次年李小红毕业了规划设计院,虽然只是个绘图员,但是貌似比马大海有前途。李就更不看好马大海了,直接找到家里,和马大海以及他父亲谈了一下午也没收到效果,还被马大海抢白了一顿,心里就更生气了,当着马大海的面发誓,宁肯让李小红做嫁不掉的剩女也不便宜了马大海,马大海和李小红的事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马大海明白李看不上自己的原因,心里也憋着一口气,三年前考上了公务员,总算是从企业里跳了出来,了税务局。
在眼前,李小红好像真的铁了心要做剩女,背地里却和马大海约会得欢着呢,拖来拖去把李小红拖到二十九岁了,李才真着急了,催着她结婚。李小红就笑嘻嘻地说除非嫁给马大海,否则就在家里陪一辈子。
李又生气又没办,让女儿在家里当剩女不过是气话,女儿要是真成了剩女,还不把她给急死?无奈之下,李勉强点了头。马大海心里还怄着气,只要没事基本不怎么去李家。不过,怄气归怄气,婚终归还是要结的。
马大海本想和李小红在老房子里结婚,李不。因为马家的老房子不仅旧,而且就两室,连客厅都没有。整套房子的建筑面积加起来还没有李家的客厅大,而且还要跟马良躬一起住。更要命的是房子在一楼,一到夏天就会返,她怕气太大伤了宝贝女儿的,连和马大海商量都没商量,就掏钱给他们买了一套一百多平方米的新房,算是李小红的嫁妆。
不花钱就有大房子住,马大海却一点儿也不高兴。本来李一见了他就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偏偏他又是个自诩铁骨铮铮的倔人,从来没有在岳跟前低过头,现在结婚却要住在岳买的房子里,这让他觉得就像是到了穷途末路,必要经过岳的屋檐下,这头,低也得低,不低也得低,在自尊上实在是难以接受。
马大海跟马良躬商量,就算是拿不起全部的房款,至少也得拿一半还给李,就算婚房是两家共同出资买的,让他的自尊稍微展一点儿。当然,他明白现在让父亲掏一半房款也不现实,可没有一半有一部分也成,至少算是把态度摆明了。马良躬说没钱,马大海自然不信,央着马青梅帮他说服父亲。马青梅也觉得父亲有点儿过分,虽然她知父亲没攒下什么钱,但是,他的发明已经申请了不少专利,也卖了几个,尽管她和马大海从来不问专利卖了多少钱,但从父亲以前过的话风里,感觉二三十万总归是有的。
马青梅不想让父亲和马大海因为这件事红脸,苦口心地劝了半天,父亲才支支吾吾地说钱不在手里,大约要等秋天才能,至于钱的去向,死活不肯说。马青梅没辙了,如实告诉了马大海。当时,马大海正在商业街稽查,一气之下踢翻了卖果小贩的车子,还被投诉到局里,扣了一个月的奖金。当时,看着气急败坏的弟弟和一脸尴尬为难的父亲,马青梅恨不能割肝卖肾,只要能筹到钱,卸下弟弟背上的石头,解掉父亲心头的苦恼,她做什么都愿意。
可是,没人要她的肝,也没人买她的肾。
明知娘家是这种况,她怎么还能回去张口借钱呢?这不是明知虎里没讨,还要不知深浅地割虎吗,挨倒是未必,惹出一场咆哮来是肯定的。
借钱这口是万万张不得,马青梅黯然得很。
郑家浩看着马青梅闷了半天不说话,期期艾艾张了张,又闭上了。
马青梅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就说吧。”
郑家浩说:“不给你添堵了,算了吧。”
马青梅是个急脾气,一旦闻到儿,就要掀开罩子来看看,要不然她就不着,就拽了他一下,说:“堵都堵了,还差你那块石头?说吧。”
郑家浩这才说让金融危机闹的,他们公司效益不好,听说有一半员工要暂时离岗。
马青梅忙问:“怎么个离岗?”
郑家浩说生产线上的人离岗,是带薪参加技术培训,他们物部去年刚刚培训过,就没有带薪培训这一说了。因为产品发不出去,物部都直接变成仓库了,只见着往库里堆成品不见往外运,听说是留几个叉车工和老物管理员就成了,其余的人拿百分之四十的薪离岗回家等开工通知。
马青梅张地看着他,问:“家浩,你不会离岗吧?”
郑家浩想了一会儿,宽她说:“应该不会。虽然物部的人员不少,但有物师证的没有几个,何况我了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差错。”
马青梅闭上眼,双手合十做祈祷状说:“上帝保佑,你千万别离岗,要不,咱家这子可怎么过。”
“不会的,你别瞎琢磨着吓唬自己了。”郑家浩拉过她的手,用力地了。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可是他不愿意让马青梅看出来,全家跟着人心惶惶,也解决不了问题,小帆又面临中考,更不能让大人的事分了他的心。
尽管如此,马青梅的心还是悬在那儿,总觉得有点儿不踏实。“离岗的事,什么时候开始?”
“大概就在这一两个月。”
马青梅嗯了一声,“那……你什么时候去找葛秀?”
郑家浩斟酌了半天,说:“你说呢?去昆明可不是一两天的事,我想去,又觉得心里不踏实……”
马青梅也点点头,说:“我问了,去昆明要从郑州转车,单是来回的路上就得一个礼拜。到了昆明还要找葛秀,再耽误上一阵的话,怎么着也得半个月开外,要是这空当正赶上离岗,还真是有点儿烦。”
郑家浩也挠头得很,离岗人员名单还没有确定,这件事牵扯到个人的利益,虽然拿百分之四十的工资回家歇着是服的,可饭碗和钱包会不服,所以,肯定没人愿意拿着百分之四十的工资回家享清闲,在确定离岗名单前他是万万不敢大意的。别人都在为了全薪而忙活呢,他却跑到了昆明,不仅自己使不上劲儿争取,说不准还会因为请假而落了口实,成了离岗名单里的一员。
两人左右为难地商量了半天,爸爸的遗嘱肯定要执行,但也不能急在这一时,万一砸了郑家浩的饭碗,他们一家三口可就要歇菜了,马虎不得也马虎不起。遗产是房子,耽搁一两个月它也跑不掉,等离岗的事定下来了再去找葛秀也不迟。
主意已定,子就平缓地过着,小帆像往常一样上学放学,晚饭后去辅导班。马青梅一边收拾屋子一边到留意着报纸上的招聘专版找工作,看得一字不漏,看见适合她的工作就圈出来打电话去问,却次次都因为年龄偏大被挡在了门外。
马青梅原本对奔四的年龄没什么感觉,可这几通电话打下来,才知奔四的女人在职场上是姥姥不亲舅舅不了。
期间,郑美黎也曾打过几次电话,虽然她每次都是扯些不着边际的小事,马青梅明白她想知郑家浩去没去找葛秀。马青梅懒得一次次地跟她转弯抹角地绕弯子,索就把郑家浩暂时不能去昆明的况照实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