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美黎扶着葛秀兴冲冲地回了浮山后的家,葛秀原本以为郑美黎是另租了房子,就问她房租是不是很贵,郑美黎乐颠颠地说:“房子不是租的,我跟她爸复婚了,搬回去和他一起住。”
葛秀心里就轰的一声巨响,自从知害她的人就是郑美黎的老公何志宏,她就又是悲凉又是心酸,一直忍着没在任何人面前戳穿这件事。她不想把女儿的丈夫送监狱,更不想让外孙女成为杀人的女儿,也生怕引起郑美黎的惶恐,惭愧于自己的老公曾害过她而不好意思来看她了。为了能经常跟郑美黎说说话,她也不想点破这件事,甚至暗暗希望郑美黎早晚会醒悟过来,看穿何志宏的暗,把假离婚变成了真的,反正像何志宏这样贪婪而毒的男人,还是离远点儿好。
可是,他们居然真的复婚了……
葛秀不想跟一个曾经试图杀害自己的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就犹犹豫豫地停住了脚,说:“美黎,我还是住你哥哥、嫂子那边吧。”
把葛秀这个宝贝成功抢到手,郑美黎本来开心的,一听她这么说,就不愿意了,又不好生地阻拦,便故意带着哭说:“葛阿,您是不是还没原谅我?”
葛秀心里一,说:“不是,我是怕给你添乱呢。”
“葛阿,您千万别这么说,您能给我添什么乱?只要您答应跟我一起住,我就开心,您也别担心志宏会对您不好,他可善良了。”她地攥着葛秀的手,生怕她会长了翅膀飞走了。
葛秀很矛盾,她之所以顺推舟地跟着郑美黎来了,就是因为很想和郑美黎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就算不挑明她们之间的女关系,在她有生之年,也可以有一段和女儿共同生活的温暖经历,像女一样聊聊家常,在光很好的子里,牵着手在街上走走……这么一想,她心里都是美的,这样一来,自己也算是享受过孩子承欢膝下的天之乐了,像一个做了多年却未曾实现的梦,现在终于抓到了边缘。
现在况却变了,将和她一同生活的人不仅仅是郑美黎和,还有那个让她想起来心就猛然一的何志宏。
郑美黎拉着葛秀的手,好话说尽。葛秀犹豫了半天,心想这一次反正她是众目所睹之下住到郑美黎家的,估计何志宏也不敢造次,反正自己的眼睛已经瞎了,何志宏也不会担心被她认出来而害她灭口了。失明虽然痛苦,但对此时的她来说,反倒成了一无形的安全网。
郑美黎欢天喜地地扶着葛秀上楼,掏出钥匙,刚要开门,突然听见里面有乒乒乓乓的装修声。开始她以为听错了,就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果然是从房子里传出来的。郑美黎就对葛秀说:“可能是听说您要来,的爸爸想把房子收拾一下,看他对您多好。”说着她就去开门,里还嘟哝着,“这个何志宏,装修房子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一声。”
这门却怎么也打不开,郑美黎有点儿急了,砰砰地敲着门。
一个满脸灰尘的男子探出头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郑美黎,说:“是嫂子。”
郑美黎瞅了他一眼,心想真会套近乎,谁是你嫂子?也顾不上礼貌寒暄,她就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客厅的瓷砖被撬起来了,卫生间和厨房的门也被卸了下来。她就更纳闷了,无缘无故的何志宏吗这么大戈装修房子,就顺口问:“何志宏呢?你是谁?”
男子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说:“嫂子,不认识我了?我是何志宏的同事。”
郑美黎里哦了一声,以为他是来帮忙的,里敷衍地说着辛苦了,就从他边往里挤。
男子一把拉住郑美黎,说:“嫂子,您别去了,里面脏。”
郑美黎不管不顾地说:“脏我也得,这是我家。”又回头问,“什么时候能装修完?”
男子一愣,“这房子我买了,已经不是你的家了。”
郑美黎直直地看着男子的脸,诧异地问:“你开什么玩笑?”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跟你开玩笑?真的,何志宏前天跟我办完的过户手续,昨天就开始装修了。”
郑美黎知这是真的了,登时间就觉得天旋地转,“你没清楚就说买了我的房子?只要我不同意,何志宏就没有权利卖这房子!”
男子一听自己花了几十万块钱买的房子眼瞅着成了纠纷,也急了,“你这话说得不对吧?你们不是离婚了吗?你们的离婚协议我也看了,只要你们离婚时房子归何志宏,他就有权利卖,我也有权利买。”
“那他告没告诉你我们又复婚了!?”
“你们是哪天复的婚?”
“今天上午!”
男子松了口气,“这房子,我在你们复婚前就买了,要赶装修好赶婚期呢。再说这房里乱糟糟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你有什么事还是去找何志宏说吧。”
说着,男子就推着郑美黎往外走,郑美黎呆呆地站在楼里,一坐在楼梯上号啕大哭。
葛秀听得很不是滋,索着来拉拉她的手,“美黎,走吧。”
郑美黎知,就算坐在这里哭断了肠子都没有用,最要的是找何志宏问个明白,他为什么要卖这房子,卖了房子的钱他都拿去什么了。
她拨通了何志宏的电话,气冲冲地说:“何志宏,你给我滚回来!”
何志宏已经接到了同事的电话,还被埋怨了一顿,知过不了多久郑美黎就该向他开炮了,但还是装得若无其事,“你发这么大脾气什么?”
郑美黎接着咆哮:“王八蛋!你居然敢把我爸给我买的房子卖了!”
何志宏知躲不过去了,就说:“美黎,你别生气,你到楼下等着我,等见了面我跟你慢慢说。”
郑美黎扶着葛秀下了楼,一会儿,就看见何志宏下了出租车,一溜烟地跑过来,“美黎,你听我说,现在市大跌,我把这房子卖了市抄底,你放心,不出一年,我给你赚回一套别墅。”
“赚你个头,我跟了你十年,看着你做了十年的白梦!”郑美黎边哭边斥责何志宏。何志宏见葛秀站在一边,唯恐郑美黎急之下说出他做过的那些龌龊事,忙在她耳边小声说:“行了行了,你别闹了,你还不了解我?我何志宏从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哪儿能把钱撒出去打漂?你放心吧。”
何志宏想对葛秀表现得热点儿,却又怕她听出自己的声音,就捏着嗓子说:“葛阿,听说您来了,我早就想去看您……可……大概您也知,前阵儿我跟美黎闹了点儿小矛盾,被美黎给开除家籍了,我怕我去看您会惹她生气,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葛秀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何志宏就是把上套上个茶缸子说话,她都听得出他的声音。
何志宏扶着葛秀,回头对郑美黎说:“街上风大,走,我送你们回我们的新家。”
郑美黎虽然一万个不愿,也只能跟何志宏走了。
虽然葛秀看不见,她还是能感觉出来何志宏租的房子很小,家里连卫生间都没有。晚上,一回家就嚷嚷着要回姥爷家,说只有捡破烂儿的人才住这样的烂地方。
何志宏说:“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凑合一下吧,等票大,我就卖了它,给你买栋别墅,院子里还可以种花养狗。”
“牛不上税。”把书包背到肩上,拽拽郑美黎的手,“,我们先回姥爷家住吧,等爸爸买了别墅再回来。”
郑美黎心里又难受又烦躁,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她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就哭着说:“何志宏,我怎么这么倒霉,自从我跟了你,这子是一天不如一天……”
何志宏也窝火得要命,虽然葛秀看不见他的样子,也不必担心被她认出来,可是,面对葛秀他还是虚得直冒冷汗,总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为了给葛秀留个好印象,让她把遗产给郑美黎,他又不敢做得太过分,毕竟他是郑美黎的老公,既然有屋及乌这一说,也会有厌屋及乌这一说吧?
何志宏一边低声下气地哄着郑美黎女,一边做晚饭,烦的时候,恨不能就手抓一把砒霜撒在饭里,全家一起呜呼了算了。
葛秀在郑美黎家住了一夜,觉得实在是没继续一家四口待在这仄的房间里,早饭后,就让郑美黎给马青梅打个电话,说请她过来一趟,有事要和她商量。
郑美黎以为是葛秀让马青梅过来商量遗产分割的事,她巴不得葛秀现在就把遗产分了,这样,她就可以买套房子搬出这狗窝了,就颠颠地给马青梅打了电话,跟她说了新家的地址。
等她打完电话,葛秀才颤巍巍地说:“美黎,我就别在这儿给你们添挤了,先到你哥家住几天。”
郑美黎哪里肯答应,就算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扔出去也不能让葛秀这到手的宝贝住到哥哥家。郑美黎又搬出了对付郑家浩的那一套,又是抹眼泪又是甜言语的,可葛秀就是持要跟马青梅回去住一段时间,等郑美黎居住条件改善了再说。
等马青梅到了郑美黎家,也吃了一惊,不过十六七平方米的一间平房,还是小区里居民私自搭建的违章建筑,哪里住得下四个人。
马青梅小声问:“你们怎么搬到这儿来了?”
郑美黎以为马青梅在瞧她的热闹,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怎么,看我住在这种连猪窝都不如的地方,你开心了吧?”
“我没你想的那么狭隘。”说着马青梅就扶起葛秀,“葛阿,我们走。”
郑美黎在后喊:“葛阿,觉时警醒点儿,小心有人把您的存折偷了去,这可是有过前车之鉴的。我爸省吃俭用了一辈子,他一闭眼,家里愣是一个大子都没找出来。”
葛秀实在听不下她这么刻薄地说马青梅就说了句:“美黎,说话不兴信口开河的。”
见葛秀态度明确地站在马青梅那边,郑美黎很不高兴,嘟哝了句:“谁信口开河了,这是事实。”
她声音虽然很小,葛秀还是听见了,她微微地叹了口气,拽拽马青梅的手,说:“走吧。”
等上了出租车,葛秀才对马青梅说:“青梅,你别跟美黎一般见识,就算她说破天也没人相信你是那种人。”
马青梅的眼一下了。葛秀虽然眼睛看不见了,心里却亮堂着呢,她不愿意把话说明白了,是不想让郑美黎尴尬难堪。
郑家浩想出去找份工作,马青梅担心他的还没好利索,吃不得力,就让他在家里照顾葛秀。她又怕葛秀觉得是因为自己不好,还要耗着郑家浩在家里照顾自己,把一家四口的生活重担全压在了她肩上而内疚,就一大早出去采购了摆摊用的东西,让郑家浩在家里负责清洗、改刀、穿串,还特意开着玩笑说这分工明确,像郑家浩这么笨的巴,也只能给她做做后勤,她主外,当现代孙二娘。
郑家浩在家里忙活的时候,经常跟葛秀聊天,聊了很多关于郑书轩的事,也聊过郑家浩的。郑家浩说到和爸爸离婚的前因后果时,葛秀抹着眼泪说:“你爸也太冲了,为什么不给你个解释的机会呢?”又喃喃,“人就是这样,看别人的事都倍儿明白,到自己上就糊涂了。”
郑家浩觉得以葛秀的年龄,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应该是很稀缺的,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毕业后大都工作不错,收入也好。而她不仅在街办的工厂里憋屈了一辈子,还一辈子都没结婚,这让他很不明白,“是不是因为您的?”
葛秀微微点了点头,不想告诉郑家浩实,就说:“我不好,心气又高,高不成低不就,就这么耽误了。”
因为救了爸爸,葛秀这辈子就给毁了,郑家浩心里很不好受。
郁郁地,气氛就有点儿沉重。
马青梅摆完中午这档摊,回家吃完饭,葛秀让马青梅上一会儿,马青梅就笑着说自己是天生贱坯,白天不着,手脚利落地把郑家浩穿好的串理好了,分别码在箱子里,才坐下喝了口。
葛秀突然说:“青梅,阿有点儿事想和你和家浩商量。”
马青梅说:“好。”把在厨房洗碗的郑家浩喊出来,两人坐在葛秀边,“您说吧。”
葛秀说,她本来想等拆迁款到账之后就给郑家浩和郑美黎分了,可她现在有点儿担心,不敢把钱分给郑美黎,何志宏能瞒着她把房子都卖了,还有什么事是他不出来的。
马青梅觉得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有点儿不妥,就看看郑家浩。
葛秀笑着说:“这件事牵扯到你们爸爸的遗产,我也知你们为难,总觉得说啥都怕说不在点儿上。其实大主意我已经拿定了,就是告诉你们一下,还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马青梅说:“您尽管说吧。”
葛秀就絮叨着说要把拆迁款分成两份,郑家浩兄妹一人七十五万。不过,郑美黎那份她不想给现金,想买成房子,而且不能落在郑美黎的名下,因为担心让何志宏给算计了。
郑家浩点了点头,说:“是,不是我当着葛阿的面说何志宏的坏话,何志宏天生就是个狂热的人生赌徒,整天梦想着一夜富。以前他就经常因为买彩票买得一到月底就连吃饭的钱都拿不出来了,哄着美黎回家跟爸爸要。家里没点儿钱倒还好,一有点儿钱他就要千方百计地从美黎手里哄出来,一个猛子扎到市里,市一,他就豪气冲天,却忘记了贪是炒大忌,一次次地以鳄鱼状了市,一次次地赔成条蜥蜴逃出来,就是不长记。为这,郑美黎不知跟他打了多少次,就是改不了……”
葛秀也点点头,说:“是,前几天,我听到美黎因为卖房子的事而跟他吵架。我听美黎的意思,好像那房子是你爸给买的,连你爸给买的房子他都敢卖,就算我把该分给她的那份钱给她买成了房子,也不敢放在她名下了……”
听到这里,马青梅和郑家浩只剩了面面相觑的份儿,郑美黎的房子居然是爸爸给买的……马青梅看着郑家浩,眼泪缓缓地了出来。郑家浩虽然心里很不是滋,但还是冲马青梅摆了摆手,示意她别为这件事在葛秀面前失态。
马青梅这才想起来,三岁的时候,何志宏和郑美黎借口租的房子到期了,暂时没有租到合适的房子,一家三口搬回爸爸家,把爸爸的生活搅得犬不宁。还好,半年后,何志宏好像突然发了一笔财,在浮山后买了八十多平方米的两居室,爸爸的子才终于消停了。
现在想来,肯定是爸爸实在受不了郑美黎一家三口的折腾了,索悄悄地帮他们买了一套房子,落得个子清净。
马青梅恍恍惚惚地想着这些,悲愤从心底渐渐浮出。郑美黎在急之下吵出来的话,大约应该是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郑美黎两口子应该比谁都明白爸爸的存款都了什么,他们却昧着良心一口定是她马青梅没了良心,私吞了爸爸的存款……
马青梅只听见葛秀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她说了什么,却再没有入耳,郑家浩感觉出了马青梅的游离,悄悄地拽了她一下。
她恍惚着,就听葛秀说她想把这套房子放在她自己名下,等她走的那天,再写份遗嘱指定转赠给郑美黎,免得她再让何志宏给算计了,所以呢,就算现在给郑美黎买了房,最好也别让她知。
郑家浩说:“也是,何志宏透了郑美黎的脾气,她虽然自私,但没什么心眼,只要何志宏下点儿工夫哄她,就没有不定的事。”
最终大家商定,给郑美黎买房子的事,就这么办了,等买好了房子,就跟她说是从郑家浩朋友那儿借的。
下午,马青梅和郑家浩出去看房子,郑家浩见马青梅面沉似,一句话也不说,知她还在为爸爸瞒着他们给郑美黎买了房子的事而难过,就拉拉她的手,说:“青梅。”
马青梅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我知你心里不好受,可是……”
“我不只是不好受,是很受伤。家浩,我们也是做父的,爸爸当时的心,我能会到一点儿,不忍心看着你妹妹的孩子都三岁了还到租房子住,给她买套房子也没有什么。他是怕我攀比才瞒着我,我也理解,可他不能直到去世也什么都不说,让我落个浑上下都是也说不清楚……”说着说着马青梅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郑家浩默默地拉起她的手,“这个美黎也太没良心了,明知事的来去脉却还要反你一口,等我去找她。”
“算了,你还不知你妹妹那个人?她既然把谎都撒了,就不会承认。这件事是葛阿说的,如果再把葛阿牵连上让她折腾一顿,就更没意思了。”
“这件事在葛阿面前也别提了,她要是知因为自己多了一句话,就给我们和爸爸之间添了隔阂会难受的。”
“知。”
“葛阿说要把另外的七十五万给咱……”
“不要。”马青梅斩钉截铁地说。
郑家浩原本以为马青梅会高兴,因为她终于有本钱了,可以开一家她朝思暮想的布艺店了,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脆。
见郑家浩用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看着自己,马青梅就笑了笑,说:“别这么看我,就算我赌气行不行?别看我过得不富裕,可是我从来不羡慕那些从父那儿得了大笔家财过着好子的人,就算是那笔钱大得一辈子花不完也没有意思,靠自己的双手去赚,多来劲儿。”
郑家浩小心翼翼地说:“真赌气?”
“你还当真了?我想来着,虽然葛阿说给你妹妹买上房子就算是分给她遗产了,可房子还在葛阿名下就等于是遗产还没分,我堂堂正正了半辈子了,不想在这件事上得自己心里不坦。如果她非要给我们,就等她把房子过到你妹妹名下的时候再要,只要房子还在葛阿名下,那钱就不是我们的。”
郑家浩想想也是,打心眼里就更敬佩马青梅了,觉得娶了她简直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就傻乎乎地笑着说:“你怎么这么好。”
马青梅笑着说:“傻了吧,人对别人好的时候,其实就是对自己好,暂时吃点儿亏怕什么,心里坦,多少钱能买到个心里坦。”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去了几家中介,也看了两房子,马青梅觉得广饶路的一套房子不错,面积合适,就是价钱稍贵了一点儿,房主要七十六万,就让郑家浩回去跟葛秀商量。
郑美黎实在难以忍受何志宏租的房子连卫生间都没有,再加上也抱怨,肚子里的火就越烧越旺,对何志宏就没个好脸,早晨吵了晚上吵,何志宏吵急了就冲郑美黎嚷嚷,说她有力气没用对地方。
郑美黎也明白跟何志宏吵没有用,他说钱已经了市,如果她还想眼看着他投去条鳄鱼钓出只蜥蜴来的话,他现在就去割斩仓。
郑美黎当然不舍得鳄鱼下去蜥蜴上来,只好把心思转到葛秀这边,没事的时候就跑到郑家浩家跟葛秀哭鼻子抹眼泪。
葛秀通常只是听着,不大说话,被她纠得没辙了,才说她也不好,要留着遗产防老。
郑美黎就搬出从郑家浩那儿听来的话,“您不是说不要我爸的遗产吗?”
葛秀说那是以前她还好,可现在不成了,眼睛看不见,要用人,不敢像以前似的那么不在意钱了。
郑美黎就气鼓鼓地看着她,一肚子的刻薄话,想找个缺口出来,却碍于葛秀手里攥着的钱,不敢轻易造次。郑家浩也看出来了,生怕她一急之下,把对付马青梅的刻薄搬出来用在这个善良的老人上,就说要带着葛秀下楼去散散步,把郑美黎从家里支了出去。
到了楼下,郑家浩说:“实在不行,就跟郑美黎说实话吧。”葛秀叹着气摇了摇头,“不行。”
两人在文化街上溜达了一会儿,葛秀说:“家浩,你爸走了,美黎就没人依靠了,她自己不长脑子,你就替她多点儿心吧,要不然你爸地下有知也会替她担心的。”
郑家浩也叹气,应了一声。
葛秀突然有些惆怅,“家浩,你说,如果美黎知了房子是我买给她的,剩下的拆迁款没她的份儿了,她会不会不来看我了?”
郑家浩顿时语结,当年爸爸生病的时候郑美黎都不肯照顾,何况是与她无恩无义的葛秀,就算她知房子是葛秀买给她的,都未必会领。因为在郑美黎的心里,那笔钱本来就应该是她的,不过在葛秀手里转了一个圈而已。他能感觉得出来葛秀对郑美黎的,是真切的、发自内心的,或许因为她终生未婚,把爸爸的孩子都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吧。
他怕说真话会让葛秀伤心,就婉转地说:“葛阿,还是别让她知这些吧。”
郑家浩虽然没有直接回答葛秀的话,但答案已在其中了,泪在葛秀眼里盘盘旋旋地就要往下落。她郑美黎,但是她在郑美黎眼里却只是个装满了的钱包。她明知郑美黎每来一次,都会惹得她生出许多难以言说的失望,可她还是希望郑美黎能常来,她愿意听听郑美黎的声音,愿意闻闻她上的廉价香,偶尔,还可以拉一拉她的手。只要拆迁款还在她手里,郑美黎就会不停地来看她,还会帮她洗脸,跟她说好听的话,哪怕她明知那些话是假的,可她还是听,就像一个口渴的人,明知鸩有毒,还是会毫不犹豫地端起来喝掉。
葛秀听说马青梅替郑美黎看的房子要七十六万,怎么都不同意,再加上中介费和税费,总价超过了她分给郑美黎的那一半遗产。为了遗产,郑美黎以前没少让马青梅吃苦头,她要是再在遗产份额上让马青梅吃亏的话,就是欺负好人了。好人是用来奖励的,不是用来欺负的,既然她并没有在遗产划分上奖励一贯吃亏的马青梅,还要再给她亏吃,葛秀的良心不答应。
可马青梅看了一圈房子,相比之下,觉得还是广饶路那套房子比较中意,一九九九年建的八十多平方米的小三居室,楼层也合适。可葛秀不答应,她也拿不出多余的钱往上贴补,就算拿得出来,也不甘心。郑美黎已经冷了她的心,她总不能被狼追着了一路,到最后还要从上剜块喂它吧?
能舍饲虎的那是佛,她只是一个有血有、有恨仇的人。
只是,房子早晚是要买的,既然怎么做都是出力心,就往最好里去吧。马青梅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约了两次房主,艰苦卓绝地磨了两个下午,房主终于答应把价钱降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让葛秀和他签合同、过户,拿到钥匙后,郑家浩就照葛秀的吩咐,把钥匙给郑美黎送去了,说房子是帮她借的,她可以放心大胆地住。郑美黎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着郑家浩的脖子又是笑又是哭的,说全天底下就数哥哥最好。
郑家浩闷闷地说了一句:“既然知还是我好,以后就不要难为你嫂子了。”
郑美黎指着天,刚要赌咒发誓,被郑家浩一把攥住了手指,“行了吧,别学何志宏那一套。”
当天下午,郑美黎就去把房子打扫了一下,欢天喜地地搬了过去。何志宏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有点儿悻悻然地说:“你哥本事不小,这套房子,如果是租的话,月租至少也要两千出头。”
郑美黎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心里确实也感念着郑家浩,就瞪了他一眼,“我听你说这话,怎么像是一边吃奶一边骂娘?”
何志宏现在可不敢得罪郑美黎,她就是一小挠钩,有她在,才能把葛秀兜里的宝囊掏过来呢,连忙上来抱着她左摇右晃地说:“老,那可是你哥,我何志宏也就是鬼点子多点儿,天良还没坏,哪儿能你哥前脚帮我,我后脚就踹人家?”
“这还差不多。”郑美黎也美滋滋地说,“要是能在这儿住一辈子就好了。”
“你就这么点儿出息?”
“对,我就这么点儿出息,我可没指望你的票能给我挣栋别墅。”
一听郑美黎说票,何志宏心里就发飘,唯恐郑美黎较起真来,跟他要市账户看。何志宏就忙岔开话题说:“先不说票,我是说那葛老太太,你看她病病歪歪的样子,还能活几年?要是我们把她接过来养着,对她好点儿,你说,她能不把她手里的钱留给我们?”
“她不好,眼睛又瞎,一会儿都离不开人,我可没那耐。”郑美黎一想到要天天伺候又瞎又病的葛秀吃饭、觉,甚至还要帮她洗澡,心里就发憷。
“我的傻老,你怎么就不想想,你豁上几年工夫,把她伺候死,这就是一百五十万哪,你什么能几年挣个一百五十万?”
郑美黎觉得也对,就问何志宏:“万一她不来怎么办?”
何志宏嬉皮笑脸地说:“有你那张甜,哪儿还有不倒的人?”
郑美黎琢磨了一会儿,说:“不过,就算我能把她接来,我嫂子肯定不高兴。”
“她不是整天吆喝着不稀罕咱爸的遗产吗?既然她对遗产没有想,我们把葛秀接来,就是减轻了她的负担,她应该感谢咱才对。”
郑美黎心里还是有点儿发虚,就算她说是为了减轻郑家浩两口子的负担才把葛秀接过来,可是他们也不傻,肯定明白其中的蹊跷。郑家浩前脚给她借了房子,后脚她就去招惹他,郑美黎总觉得良心上有点儿说不过去,就随口说过一阵吧。
虽然和马青梅他们一起住能享受家庭的温暖,但葛秀多少还是有些不安。尽管她和郑家有种种说不清楚的渊源,可她和郑书轩的事,儿女们并不知,也跟郑家浩没有关系,她没做到心安理得地接受郑家浩夫的照顾。何况郑家浩家庭境况也不宽裕,说应该是郑家浩和马青梅一起打拼,可是因为有她在,郑家浩就被困在了家里。虽然马青梅一再说就郑家浩的格在家负责后勤工作是最合适不过了,可她明白,那是善良的马青梅揣摩透了她的心思而特意这么说着宽她的。她要把属于郑家浩的七十五万拆迁款给他们,他们不要;她把银行卡拿出来放在茶几上,把密码也告诉了马青梅,让她别这么辛苦了,拿这钱去开家她喜欢的布艺店,马青梅脆连和她推让也不推让了,把银行卡和房产证放在一起,锁了屉里,再把钥匙到她手里。然后,马青梅嘻嘻哈哈地说现在她摆涮串摊摆上瘾了,才不想开什么布艺店呢,而且家里的子也过得去,真的不需要那笔钱,郑家浩也这么随声附和着。
听他们这么说,葛秀就觉得自己这辈子很失败,学非所用,夭折,唯一的女儿又自私贪婪,惯于采摘光却赠别人以伤害。特别是每当夜晚听着马青梅扛着调料盒子门,疲惫地和郑家浩算着一晚上的收入时,她就更难受了,觉得自己活着的意义,只剩了给人添烦,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现在就去养老院。
可郑家浩夫不答应,马青梅跟她说得很直白,以前说如果她不愿意在家里住就送她去养老院,那是因为她手里的拆迁款没有分配。现在不一样了,虽然房子还在她的名下,但是,郑美黎已经在享受遗产带给她的利益了,她也就不必担心葛秀会因为住在这里而在遗产分配上有所顾虑了。
葛秀就跟来找她聊天的马良躬把这个想说了。马良躬是个通达的人,能会到她此刻的心。马青梅和郑家浩不肯让她去养老院那是一份意,可这份意对于心思细腻而敏感的葛秀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反而成了良心上的负疚。负疚这东西,是把钝刀,一刀刀剜着心,却不见血,相比的折磨,更要残酷。于是,马良躬帮着葛秀去说服郑家浩夫。
马良躬说得入入理,郑家浩夫只好答应了。接下来,马青梅跑了几家养老院,详细地考察了一遍,把每家养老院的况都做了个记录,带回去念给葛秀听,让她自己挑一家。葛秀选中了一家,就催着马青梅把她送过去。
晚上,马青梅给葛秀收拾去养老院的东西,突然想起了放在屉里的房产证,问她是不是带到养老院。葛秀知郑美黎为了拆迁款的事,还会去养老院找她,怕一不小心让她翻到了,反倒不好了,就说放在家里就行了,说着又拿出银行卡,让马青梅和房产证放在一起。马青梅说:“那怎么成?万一您要用点儿钱,太不方便了。”葛秀知马青梅这是在避嫌呢,也明白就算把银行卡放在这儿也是放着而已,既然马青梅说了现在不要拆迁款,就不会用的,也就不再和她做这些无谓的推让了。
第二天一早,马青梅和马良躬一起把葛秀送到了养老院,跟她说如果有什么事,一定给他们打电话。葛秀心里五杂陈,拉着马青梅的手,故作欢快地说她喜欢养老院,这里有不少老人,年龄不相上下,也有共同话题,可以相互做伴。
马良躬见葛秀和马青梅脸上都有伤感,就打趣让马青梅不要担心,只要他有空就会来找葛秀聊天,要她们放心。
从养老院出来,街上的秋风着遍地的叶四窜,马青梅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等到秋天他的钱就可以了,便顺口提了句:“爸,大海最近怎么样?”
一提到马大海,马良躬的脸就变了,说最近小区在卖车库,小红回娘家拿了五万块钱,打算买个车库留着以后用。大海一听她是从娘家拿的钱就了,跟她差点儿翻了脸。马良躬说这些话时,脸上尽是惆怅。
“大海死要面子,家里什么都是老娘家买的,怕是他真受不了。”
马良躬点点头,说:“等我的钱能了,我给你点儿本钱,你去开家店吧,别早出晚归地摆摊了,爸看着心。”
马青梅知父亲心里一直在为关键时候没帮上子女一把而难受,就笑着说:“爸,摆摊好的,也挣钱,这几个月下来,我都把欠小红的钱还了一半了。”
“爸爸还是希望你做正经生意。”
“什么正经生意?还非得租个门面拉开架势才做生意?”马青梅里这么说着,是不想给父亲增添负担。其实,她何尝不想开一家布艺店呢,只是她不能说,一说出来,就等于是在父亲的心头放了一件她没依靠自己的能力完成的人生大事。
马良躬怕葛秀住养老院不习惯,空就跑去陪她聊天,有时聊晚了,就在外面吃了饭回去。这样一来,马大海对李小红的意见就更大了,在饭桌上追问李小红是不是给父亲脸看了,要不然,他怎么老是往外跑。
虽然马大海跟父亲开口就掐,可他是个孝子。就像有很多种方式向对方表白一样,别看他经常跟父亲吵得像要把桌子掀了,可这种争吵是建立在相互关的基础上,也就是巴上的战争,心里彼此亲昵着呢,谁要是敢让父亲的自尊和心灵受到伤害,那是他决不允许的。
“你别觉得房子是你买的,就对我爸颐指气使的,房子的钱我早晚会还你,你别觉得我们爷俩是寄居在你们李家门下。”马大海瞪着李小红说。
李小红听了马大海的话很不高兴,虽然她知,马大海是因为她才在意会不会被她看低。在上,东方男人骨子里有种主权结,的时候希望自己是向下的施者,而女人呢,是仰面承受恩泽的。而现在的家庭格局,却彻底颠覆了马大海内心的家庭格局模式,让他在自尊上难以接受。李小红便只好放下自尊哄他,有时候她会想,自己怎么就这么贱,可有个作家不是说过吗,在婚姻里千万要不得自尊,争着从对方那里讨自尊就是家庭战争的导火索。在他们的婚姻里,已经有一个马大海寸土必争地抢着要自尊了,她也争的话,家就真的成了不见硝烟的战场了。但是,今天马大海指责是她给父亲脸看才导致了父亲不在家,这让她觉得这已经不再是争自尊的事了,而是上升到了辱没她的人品。
“我有没有给咱爸脸看,你可以去问咱爸,别问我。”李小红把饭碗收拾起来,了厨房。谁都有绪发作的时候,火山沉默不等于火山死了,而是火山在捺着自己的能量,别让它跑出来成为灾难。
马大海追到厨房门口,说:“你这是什么态度?就算是为了我,我爸生了气也要闷在肚子里,再说了,他现在是寄人篱下,哪里敢跟你生气?我爸为什么不愿意卖马家老房?还不就是怕在这个家里生了气也没地儿去吗?”
李小红一开始没理他,叮叮当当地洗碗,见他絮叨起来没完,也恼了,回头大声:“马大海!”
马大海住了口,瞪着她。两人气咻咻地不说话。
“你喊什么喊?”马大海觉得这么对峙下去,眼睛很累也很无聊。
“我鄙视你!”
“你鄙视我?李小红,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吧,你鄙视我……”
李小红从他边挤出来,到了客厅,拿起电话就拨马良躬的手机,“爸,您在哪儿?您快回来,我有话要问您。”
马良躬和葛秀到养老院外面吃完了馄饨,把她送回去后,正要乘公车回家呢,就接到了李小红的电话。听李小红说话带着一丝哭,马良躬就知,肯定又是马大海浑了,而且得还不轻,马良躬生怕两人真闹起来,连忙了辆出租车。
还好,两人都在各自生闷气呢,马良躬忙问怎么回事,马大海闷着头烟不说话,李小红就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马良躬知马大海是心他,但是他心老爸也不能糟践媳妇,而且是这么好的媳妇。他训了马大海一顿,说他是吃饱了得找事吵架消化一肚子的粮食呢,让李小红别跟马大海一般见识。
这天晚上,马良躬失眠了,想来想去就不想继续和儿子、媳妇一起住了。前一阵,房子租给了一家卖化妆品的,据说受金融危机的影响生意不好做了,了两个月就把房子退了。李小红把老房挂出去继续出租,问的人多,租的人少。人一老就怕孤单,他原本觉得和马大海夫住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也不至于太寂寞。可马大海两口子一大早就出门上班去了,他自己待在这一百多平方米的房子里,寂寞就像一张巨大的口,生生地要把他吞噬了一样。他想继续他的发明,可是心思定不下来,老是惦记着一件事,那是九十三万的投资。虽然他很乐观,可是钱这东西,向来是要落口袋才能为安的,就算合同签得再板上钉钉,只要没到最后时刻,他的心还是悬悬地吊在半空。一个人待在家里寂寞无聊时,他就忍不住要去想这件事,想那些种种可能发生的不良后果,想得他心下发慌,索去找葛秀聊天,有人说着话,也就没空去患得患失了。
因为房子是亲家买的,儿子本来就担心他在这儿住得不踏实,又见他经常不在家,难免会多些心思。儿子这一多心思不要,李小红就要受委屈了,这是马良躬不愿意看到的,还不如住回老房子,自由自在,让马大海和李小红少些吵的理由。
马良躬打定了主意,次在早饭桌上,便跟马大海夫说了。李小红一听就哭了,“爸爸,您要是搬回去,大海又要说是我把您气走了的。”
马良躬瞪了马大海一眼,“他敢!我住在这儿不方便,邻居一个也不认识,我寂寞得慌,老房子那边还有老邻居们能聊聊天,再说,你们俩整天吵来吵去的,我看着烦。”
老房子被退租后,马大海正想趁热打铁员马良躬把老房子卖了,见父亲要搬回去,就气不打一来,“爸,您想搬回去就搬,别拿我们吵架做幌子,您不就是怕我打老房子的主意嘛。”
“怕你打老房子的主意?我不让,随便你怎么打都没用!”马良躬主意已定,就懒得再跟马大海争辩,心想再过一个月,钱就翻着跟头回来了。到时候,他把亲家买房子的钱拍给他,让他去亲家那儿把面子赎回来,他心里的气也就顺了,跟李小红的子就消停了,再过一两年,给他添一大胖孙子,那子要多美有多美。这么想着,马良躬的角就浮上了一丝窃窃的笑。马大海瞥见了,他觉得父亲有点儿怪,就定定地看着他,说:“爸,您怎么笑得这么诡异?”
“想着以后的好子我觉得美,不行?”
“行,您就自个儿偷着乐吧。”马大海飞快地把牛奶喝完,又觉得父亲的笑里有很多内容,便补充了一句,“爸,您真要搬回去?”
“嗯。”
“您搬回去是有原因的吧?”马大海问。昨天晚上父亲说他不在家都是去找葛秀聊天去了,他就觉得有那么点儿别扭,除了谈,这一男一女哪有那么多说不完也说不烦的话?他本想跟李小红探讨一下,就伸手去李小红,李小红啪地把他的手打开了,还让他别碰她,他只好讪讪地收了手。
“原因我不是告诉你了吗?”马良躬是个不愿意啰唆的人,“你们去上班吧,我来刷碗。”
“不急,今天所里没什么事。”揣着心事的马大海不愿意去上班,他点了支烟,看李小红背起包出了门,才小心翼翼地问,“爸,您该不是打算再婚吧?”
“你听谁说我要再婚了?”马良躬有点儿生气了。
“我这不是在琢磨您非要搬回去的原因嘛,您和那个葛老太太有那么多话聊?”
马良躬一下子明白了马大海的潜台词。常理来说,一个但凡做事靠点儿谱的人,都不会在亲家买给孩子们结婚的房子里娶个后老伴。马大海肯定以为他之所以持要搬回老房子住,就是为了跟葛秀结婚。马良躬越想越生气,就盯着马大海的脸,一字一顿地:“大海,你要是再瞎编派我和你葛阿,小心我这巴掌不认你这个儿子!”
“我这不是怕您晚节不保吗?爸,不管您有没有这想,我先把丑话说在前边,您可以娶后老伴,但是,别指望我认她这个后!”马大海一梗脖子,拿起手包就走了。
马良躬站在客厅中央,气得手直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他和葛秀也就是有共同语言的聊伴而已,还真的没有往婚嫁上想,让马大海这么一说,他的脑袋就像被一棍子搅糊涂了一样。
他发了半天呆,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光发明用的小器械就收拾了两箱子,还有衣服什么的,把也卸了,才给马青梅打了个电话,让她从街上辆出租小货车过来帮他把东西搬过去。一听父亲要搬家,马青梅吃了一惊,忙问怎么回事。马良躬故作欢快地把跟马大海他们说的理由又重复了一遍。马青梅知人老了怕寂寞,对父亲要搬回马家老房子的举倒也理解,就了辆货运出租车过来了。
帮马良躬把东西张罗到老房子里后,马青梅总觉得哪儿不对,就问:“爸,大海知不知您搬家?”
马良躬说:“知。”
“爸,您跟大海吵架了?”
“没有。”
见家里已经安顿得差不多了,马良躬怕耽误了马青梅出摊,催着她走。
马青梅说不急,帮着马良躬收拾卫生,拖了两遍地板,就满头大汗了,又去洗抹布桌子,顺手把袖子卷了上去,马良躬便看见了她胳膊上的一大片伤,一把拉过她的胳膊,急切地问:“青梅,你胳膊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伤了。”马青梅云淡风轻地说。
马良躬不信,这片伤很大,从胳膊肘一直到手腕,如果不是故意的绝对不会伤得这么厉害,“你跟家浩吵架了?”
“爸,您想哪儿去了?真是我自己不小心伤的。”马青梅把胳膊从父亲手里拿出来,继续桌子。马良躬盯着马青梅看,突然发现她额头似乎有点儿青,就更是怀疑马青梅跟郑家浩打架了,想想马青梅这几年在郑家含辛茹苦,郑家浩却这样对她,马良躬就觉得一气从脚底往全冲,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马青梅一把抢过马良躬的手机,急急地说:“爸,您要吗?”
“让郑家浩过来,我要问问他,我女儿哪点儿对不起他了?他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爸——”马青梅的眼泪扑簌簌就滚了下来,“真的不是家浩。”
原来前天晚上,马青梅出摊的时候遇上了几个喝多了酒的混混,在摊上吃完涮串不给钱,马青梅拽着不让走,恼羞成的混混把她打了,还把她的涮串摊砸了……
马良躬心地着马青梅的手,突然很想自己两巴掌,是对自己自私的痛恨,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追求什么人生价值!要不是他瞒着大家把钱投了出去,马大海就不会因为买房子的事和李小红没完没了地争吵,马青梅也就不会因为没有钱做其他生意而出去摆涮串摊,她要不摆摊就不会受这么多苦,到最后还挨了打。
“没事。爸,我都摆这么长时间摊了,不会经常发生这样的事的,您放心吧。过两天我再置办点儿东西,继续出摊,家浩的也没事了,以后他陪我出摊就没人敢欺负我了。”马青梅故意说得很轻松。其实这一阵郑家浩一直陪着她出摊,前天晚上郑家浩也被打了,只是她被打得更厉害一点儿,因为她死死地护着郑家浩,生怕他的让混混们给打出个旧伤复发来。
马良躬还是不放心,决不肯再让马青梅出摊了,让她等一等,他的钱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他给她在威海路租个门面房,开家她喜欢的布艺店。
“爸,您还真把我从前说过的疯话当真了?这事说说行,要真,我未必行。”马青梅说得言不由衷,是不想让父亲多为她心,就算父亲的钱能了,马大海还张着口等在那儿呢,哪儿得出钱给她开布艺店。父亲劳了一辈子,老了,应该享享清福了,她不想再给父亲添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