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有着雷电和风雨,被困在楼顶的冬夜,李云阶已经不愿意再去回忆。她依稀只记得,就在她和钱依依即将被淋透,根本分不清脸上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时,刘思明他们带着老师出现了,是刘思明横抱着她离开那里的。
如果不是于美婷机警,她跑到406宿舍,发现李云阶和钱依依不在,及时向查寝老师汇报了情况,她们没准真的会在楼顶上困一整晚。只是,待宿管老师和班主任王老师从孙蕊口中问出真相,并找到李云阶她们时,她们已经在那里待了整整三个小时。
李临和许梦安知道这一情况时,已是次日,他们是在医院里看到女儿的。女儿发着高烧,她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愤怒让许梦安失去了理智,向来极有风度的李临也已经失控。他们不接受任何人的道歉,要求学校严惩孙蕊她们。他们决定起诉校方,这件事,校方是要负主要责任的。
李云阶和钱依依在医院里住了三天,这三天里,来看她们的人络绎不绝。学校的老师、同学,各自家里的亲戚、朋友。感冒和发烧都会好,可以,这事定然会在她们的内心留下阴影。许梦安和钱依依的家长商量着,要是学校给不出让他们满意的处理结果,他们便让两个孩子留在家里,暂时休课。李临请了顾大均帮忙,让他给孩子们做心理干预,尽量将伤害降低到最小。
学校想息事宁人,希望能够缩小影响。但许梦安认为,息事宁人就是对校园暴力的纵容,这件事,必须闹大,越大越好。这场学校和家长之间的拉锯战,一直到放了寒假都没能终止。于是,李云阶在她的学习生涯中,第一次缺席了期末考。不喜欢考试的她,却并未因此感到快慰。
在这期间,兰香表姑被接回了老家。来接她的是姑姑、姑父和大萍爸爸,连大明都来了。姑姑他们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李云阶能够感觉到,他们看她的眼神满是心疼。每每触到这样的眼神,就像是有只大手出现,又将她拉进了那个可怕的雨夜。
“云阶,记得给表姑发微信啊。你教过我在网上买东西,可是我还没学会呢。”兰香表姑拉着李云阶的手。
“我都给你画好了……”李云阶拿出一个本子,递给兰香,“这上面我给你画好步骤了。”
“太好啦,还是云阶对我最好。”
接着,李云阶从许梦安手里拿过一个盒子,“表姑,这个也是给你的。”
“这是……这是手机呀?”
“对,屏幕超级大。”
“哎哟,这个东西我可不能收,我……”
大萍笑道:“妈,你就别假客气了,赶紧收下吧。我知道的,你想换一个新手机,想了很久啦。”
“你这孩子……”兰香喃喃。
众人都乐了。
“行了,那我们就下楼吧。兰香这是转院,老家那边联系好的那家医院,他们还等着接收呢。”李静道。
李云阶把手机放在兰香怀里:“表姑,我就不下楼了……那个,我还有点事……”
“你回房间吧。”许梦安柔声道。
许梦安知道,女儿这是因为舍不得兰香。
没有人是喜欢分别的,女儿是这样,许梦安又何尝不是这样?只是,她很清楚,兰香早晚是要离开的。她本以为等大萍当了妈妈,兰香会过去照顾他们,自然,也就由大萍两口子给兰香养老。但是,她没有想到,大萍爸爸会真的改过自新,一意要接兰香回老家。
一行人到了楼下,兰香少不了还是要跟许梦安他们这些人逐一道别。大萍对她爸的态度仍是淡淡的,她爸便叫了小树去说话。这时,许梦心拖家带口地,带着一家老小来了。那许家二老和贾母,都给兰香准备了礼物,许梦心两口也不例外。
“心心,一定要好好的啊。”兰香握着许梦心的手,“我知道你现在工作忙,但是身体第一。”
“我记住啦。”
“还有,你们……”兰香压低声音,“你们小两口,你们就别再闹了。你妈上回还跟我念叨起这事。你爸妈虽然嘴上什么都不说,但他们很担心的……做父母的,都盼着儿女们把日子过好……”
趁着大家跟兰香依依不舍,李静把许梦安叫到了一边。
“要是方便,过年回老家吧,云阶喜欢回老家呢。”李静道。
许梦安点点头:“学校那边的事情还得解决,到时再看吧。”
“这家里的事情,桩桩件件的,都得慢慢解决。不管怎么样,你得先把自己的身体顾好。”李静拉着许梦安的手,“这段时间,我管着医馆,好些事,也看透了不少。该抓的抓,抓不住的就放手,没有什么是大不了的。”
“我明白的。”
“我和你姐夫,我们都
说好了,等华华大学毕业,我们呐,马上就退休。把手里的这些事全都交给他,我们老两口跟老爷子似的,我们到处旅游去。”
“真的啊?”
“实话跟你说,”李静凑到许梦安耳边,“管理医馆……我啊,我就不是这块料。”
“别闹啊,我都听姐夫说了,说你管得井井有条。”
“那是没办法。我没结婚前,管着老爷子、管着李临,结婚后,管着你姐夫、管着华华,时不时地,还要把我这魔爪伸到你这,管管你……梦安,这管来管去的,管的都是别人!我啊,我也该花时间管管自己了。”
“你这么说,我就懂了。”
欧阳、兰香、大萍爸爸、大明,他们几个已经上了车,欧阳招呼着李静,李静笑着小跑了过去。
车子慢慢驶出小区,大萍和小树便一路跟着车走。直到车子驶入主路,他们俩才停下脚步。
“对了,他都跟你说什么啦?”大萍问道。
“爸他……噢,那什么,那个人……他给了我一个药方,”小树道,“说是他问李老爷子要的,喝了这药,能早点怀孕什么的。”
“他管得可真宽。”大萍接过药方,作势要撕掉。
“哎……别呀……”
大萍瞪小树一眼,将药方一折,塞进了裤兜里,转身就跑。
小树笑着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