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鸭嗓子把魏党军三人的身上翻一个遍,除了钱包、手机等物品,赵觉民身上还带了一台微型摄像机。徐二炮恨恨地骂了一句:“这荒郊野外的山洞,比他妈的赶大集还热闹。”
我再一次用话剧腔喝止住了公鸭嗓子,因为他跟徐二炮商量,除了留下杰克和露丝拆散了卖,其他人都要通通干掉。我给徐二炮和公鸭嗓子建议如下:让匡扶正义的人备下足够的钱,把我们进入山洞里的人的下水全买了,把我们这批人全部卖掉,徐二炮和公鸭嗓子两个人就能富甲一方,即便是到了国外也能衣食无忧。公鸭嗓子有些担心,他对徐二炮说:“一下子干掉这么多人,就算咱们不手软,买家也会害怕吧。”
我说:“你们太不了解这一行了,这一行是资源为王,没有人会嫌下水多的,就像开店没有嫌大肚子汉的,还有,买家肯定不敢告密,因为他们做的也是刀头上舔血的买卖。”
徐二炮和公鸭嗓子最终接受了我的建议,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游说的天赋,我觉得自己今天晚上有勇有谋有胆有识,堪比战国时期的苏秦。当山洞里的人知道自己要被大卸八块卖掉,而且还是我出的主意,禁不住开始对我破口大骂。梁安妮骂我下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不得翻身;赵觉民骂我临死不留好,活该我一辈子不招待见;魏党军骂我扫帚星,离开了公司还祸害公司。最可气的是杰克,他居然还会用成语骂我助纣为虐。只有露丝和栾冰然没有骂我,栾冰然虽然没有骂我,但她纯净的狗眼里因为充满疑虑,显得不再那么纯净。
徐二炮拎着手枪,站在公鸭嗓子旁边看他发短信。这期间,匡扶正义的人还打过来电话,以印证我的身份。徐二炮给我解开捆绑双手的胶带,把手枪顶在我的脑袋上接听电话。公鸭嗓子很是鸡贼,在我接过电话讲话之前,他就打开免提。匡扶正义的人问我有多少货,我说有五个人,三个国人两个洋人,而且心肝脾肺肾外带每人两个眼角膜,能卖的全卖。最终,这单生意以五个人三百万的总价成交。之所以说是五个人,因为我和徐二炮讨价还价,放过我和栾冰然。他们之所以敢放过我们俩,因为是我促成了这单生意,我也属于人体器官买卖的同案犯。所以,他们不担心我会去告密。待这个电话打完,徐二炮和公鸭嗓子已经对我有了一些信任,而且没再用胶带捆绑我的双手,当然也不再踢我的肚子。
赵觉民听我砍价砍得这般利落,骂道:“在公司联系业务的时候,没听过这么专业的讨价还价,你他妈的天生就是一个贼痞子的料。”
我回骂赵觉民:“你比我好不到哪里,梁安妮这个烂货找我,是拿我当盾构机开洞,找你是当地铁试运行,她最终接的客人是党卫军。”
我的一句话惹恼三个人,魏党军、梁安妮和赵觉民纷纷掏出自己看家的脏话狠话,把我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趁着我跟他们三个人对骂的空当儿,杰克悄悄凑到我的跟前,飞起一脚把我踢倒在地上。紧接着,魏党军、梁安妮和赵觉民也过来踢我,因为他们都被反绑着双手,魏党军没有控制好平衡,踢我的时候用力过猛,自己也摔倒在我的身边。等我续上一口气睁开眼睛的时候,魏党军一口浓痰吐在我的脸上,里面净是浓浓的高度茅台的酱香臭味儿。栾冰然挡在我的身前,阻止众人对我的群殴群踢,她让大家不要激动,说没准事情会有转机的。露丝把头扭到一边,似乎不忍心看我被虐成这副惨样,也没准是不想看我的丑态。
徐二炮提着手枪走过来,阻止众人对我施暴。也许是栾冰然刚才那句“没准事情会有转机”提醒了他,他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转头问公鸭嗓子:“背包里的炸药还在吗?”
公鸭嗓子说炸药都在。徐二炮看着我,对公鸭嗓子说:“你把炸药布在洞口,如果这小子敢坑我,你就把洞口炸塌,谁都别想活着走出去。”
公鸭嗓子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说匡扶正义的人把现金备齐了,询问咱们地址。徐二炮说:“等一等,让老子再琢磨琢磨,你先把炸药布好。”
公鸭嗓子往洞里面走去,不一会儿从黑暗处拎出一只背包,从里面掏出五包炸药,在洞口选择了两处支撑点布放,连接上引线一直扯到洞内。
看到布置停当,徐二炮才对公鸭嗓子说:“把位置告诉他们。”
公鸭嗓子摆弄半天,拿着手机走到我的跟前,问我:“怎么在微信里发送我的位置?”
我接过手机来,加了匡扶正义的人的微信,然后给他发送了“我的位置”。公鸭嗓子自言自语说:“看来赶不上时髦,打家劫舍都会饿死。”
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公鸭嗓子把手机递给我,我打开一看,对徐二炮说:“放心吧,买家已经带着钱上路了,晚上不堵车,估计有三个小时就能到。”
另一旁,魏党军突然问赵觉民:“对了,我和小梁要谈一谈公司明年的规模规划,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我走过去,从赵觉民口袋里掏出一盒杜蕾斯安全套来,对魏党军说:“他是给你们俩来送安全套的。”
赵觉民对着魏党军冷笑一声:“党卫军,今晚横竖都是一个死,你还装什么菖。”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想管他叫党卫军。
赵觉民又对梁安妮说:“你说,你对我是不是真爱?”
梁安妮惨然一笑:“这个年代里,你想从婚外情里找到真爱,你是不是太Low了?”
魏党军问梁安妮:“你刚才在路上,还说……我是你的唯一真爱。”
梁安妮嘴巴一撇:“魏总,你看看你的大肚子,你再摸摸自己后脑勺上的槽头肉,怜香惜玉你比不上余欢水,玉树临风你比不上赵觉民,你觉得咱俩真爱的基础是什么?”
魏党军脸上气得煞白:“梁安妮,你果真是一个烂婊子,怪不得公司上上下下都在骂你,算我瞎了狗眼。”
我拉过栾冰然来,对魏党军说:“你别糟蹋狗了,狗眼纯净如水,你看看,这才叫狗眼。”
栾冰然一甩头,狗眼怒目圆睁:“你凭什么骂我是狗眼?!”
我说:“狗眼是没有任何欲望的干净,所以,我赞美人类的极限就是她有一双狗眼。”
栾冰然还在噘着嘴巴琢磨我说的话。梁安妮“扑哧”一声笑出来,她对魏党军说:“撕掉遮羞布,我才是个烂婊子,你们这些没有被撕掉的,装得跟真君子似的,公司上上下下从你党卫军到余欢水,有哪一个不想上我?职场上的女人容易吗?身边的上司和同事就是一头头色狼,恼不得、打不得、告不得。”
我听梁安妮这样说话很不高兴,我问她:“为什么这样排比,为什么不是从余欢水到党卫军?”
梁安妮对我说:“你真够萌的,如果不是我给你开了光,让你脱胎换骨变成一个男人,你在公司里就是一块下脚料,顶多算是一个人头。”
梁安妮说的是实话,两个月之前,我在公司里就是这样的地位。
赵觉民长叹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党卫军上个月刚刚去电影学院签了两个学生,月薪三十万,不就是陪客户吃饭、喝酒、睡觉嘛,这也算是咱们的企业文化吧。”
魏党军说:“这不单是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咱们的大环境就是这样,客户有了需求,我们不提供这样的服务,别人就会提供,当然,接下来客户也就成了别人的客户,你们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全公司上上下下都等着我发工资,我晚发一天,你们就得背后骂娘,谁不想干干净净做生意,谁想做个拉皮条的。”
徐二炮和公鸭嗓子听我们吵架吵得热闹,一时间竟也听得津津有味。徐二炮说:“没想到你们这些人模狗样的公司白领,干的事儿跟我们这些下三烂都是一个路数。”
公鸭嗓子说:“还不如我们呢,我们想跟谁睡觉都是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他们都得找一个不着调的借口,哈哈!”
我看到杰克往徐二炮身边移动了一小步,我正在揣测他要做什么,他突然往前一跃,一脚踢飞了徐二炮手里的手枪,紧接着把徐二炮扑倒在地上,两个人扭打成一团。原来杰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手上的胶带弄开了。公鸭嗓子一愣神,慌忙转身去抢落在地上的手枪。就在这个时候,露丝也张开双手扑倒了公鸭嗓子,并死死抱住公鸭嗓子的两条腿,而手枪就在距离公鸭嗓子不到一尺远的地上。魏党军、梁安妮和赵觉民几乎齐声高喊:“快拿枪!”
敌我双方二比二形成胶着状态,我只要拿到手枪,徐二炮和公鸭嗓子就会束手被擒。想到这里,我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捡起地上的手枪,对准了徐二炮的脑袋,喊道:“再动,老子给你开瓢。”
杰克冲着我笑了笑说:“我就知道,你不是Scoundrel。”
徐二炮松开手,杰克顺势一拳打在徐二炮的脸上,瞬间变成了满脸花。我拎着手枪,以一副拯救者的姿态朝着梁安妮三人走过去,想给他们松绑。可是,我看到三个人都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我的身后。我急忙转身,看到杰克已经制伏了徐二炮,露丝还在死死抱着公鸭嗓子的双腿,可公鸭嗓子一只手拿着打火机,另一只手拿着连接炸药的引线,阴阴地说:“把枪放下!”
魏党军、梁安妮和赵觉民几乎又是齐声高喊:“把枪放下!”
趁着杰克发愣怔的时候,徐二炮把杰克掀翻在地,顺手夺下我手里的枪,因为我跟杰克一样也在发愣怔。看到徐二炮重新控制住局势,公鸭嗓子才关了打火机。徐二炮检查一遍手枪后,对着杰克的脚掌开了一枪。杰克惨叫着倒地翻滚,露丝扑过去抱住杰克,并不停地亲吻他的头。还好,这一枪只是打掉了杰克左脚的小脚趾,应该不至于把他打成残废。徐二炮提着枪走到我跟前,用枪顶住我的太阳穴,恶狠狠地说:“孙子哎,看看谁给谁开瓢。”
我闭上眼,屏住呼吸,等待我人生最后一刻的到来。令我意外的是,最后一刻竟如此漫长,漫长到我几近虚脱,突然,觉得枪口离开了我的太阳穴。我睁开眼,看到徐二炮拎着手枪正在来回踱步,公鸭嗓子走过来用胶带把我重新反绑住双手。徐二炮突然转过身,用手枪指点着我们说:“咱们来玩一个游戏吧,游戏的规则是这样,你们七个人当中只有五个人参与器官交易,剩下的两个人,我现在就要干掉一个。”
魏党军问:“剩下的另一个呢?”
徐二炮说:“剩下的另一个,我就大发慈悲留他一条性命,等着老子带着钱走的时候,绑住他的腿脚和双手留在洞里,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梁安妮当即跪倒在地:“大哥,我是女的,把我留下吧,不把我留在山洞里,让我跟着你们闯荡江湖,我也愿意。”
徐二炮摇摇头说:“你们这些人一个都靠不住,一个死,一个活,你们七个人现在投票决定,给你们半个小时时间,商量不出来,我就随便挑两个干掉。”
魏党军也学着梁安妮的样子跪倒在地,用哭腔哀告:“大侠,我这么胖肯定是脂肪肝,上回体检,我的五脏六腑都不合格,买家肯定不会要我的下水……”
徐二炮用枪指着魏党军说:“闭嘴!我的游戏规则还没有说完,你们中间若是有人主动站出来慷慨赴死,那么这个人就可以保住另外一个人的性命,至于保谁,由主动赴死者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