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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所属书籍: 驻站

过了几天副所长张彦斌带着一部崭新的传真电话来了。在给驻站点换上传真机的同时,张彦斌叫过常胜告诉他所里调整了领导分工,自己接替副所长顾明分管沿线和驻站点,以后你要多配合我工作。常胜大大咧咧地说没问题都是老哥们儿,我肯定把狼窝铺车站周边治安捋顺了,只是你回去跟刘所和李教导员提个醒,让他们别忘记到期限后找人换我。张彦斌听罢端起架子嘴里带着些教训的味道说:“常胜你就这点不好,越提拉你越跳溜,公安处已经把你的先进事迹上报公安局了,这个时候你应该再接再厉,怎么还惦记着撤退呢?”张彦斌说完话挥手告别坐上汽车走了,又把常胜一个人撂在了旱地上。

驻站点自从有了这部传真机,派出所与常胜的联系是加强了,但传过来的协查通报和通缉令也很多,虽说是有点滞后,可毕竟能保证驻站点的消息畅通。说来也奇怪,原本有些慵懒的赵广田自从去了趟平海北站,穿上了保安制服以后变得勤快得很,总是时不时地帮助常胜打扫卫生收拾屋子,还缠着常胜教他怎么接受传真电报。常胜对赵广田的变化很满意,觉得有这么个帮手挺好的,自己带着赛驴出去巡线的时候所里来电话找他,有个人也能支应一声。每次常胜巡线回来都会看到摆放好的协查通报和文件,他就知道是赵广田收拾出来的。

王冬雨设计的“红郎”牌商标很快得到了推广运用。竹木编织的篓子配上醒目的包装,村民们推着独轮车上面插着写有“正宗山货”的小旗子,在站台上和旅客们边做买卖边介绍,这个情景在狼窝铺车站形成了独特的标签。有个乘坐4481次列车的摄影师敏锐地将这个画面定格,并很快传到了网上。王冬雨举着手机兴高采烈地来找常胜,让他看看微信里展示的画面。山峦之间的略带老旧的站舍、手持红绿信号旗向远处眺望的车站值班员、站台上拎着山货的旅客、低头笑着数钱的村民,还有“正宗山货”的小旗和“红郎”牌的篓子,这一切都在照片里凝固显得韵味十足。

“说实在的,还是你的创意好。”常胜举着手机不住地翻看着,“红郎这个名字起得挺棒,比我那个狼心的名字强。”

“你这个旗子做得也好啊,老远看去很像京剧武生扎的靠背旗,特有气势,特有文化品位。”王冬雨也夸奖着常胜。

常胜不好意思地胡噜一下脑袋说:“咱俩就别互相吹捧了,王主任什么时候展示一下大国风采,给我这个发展中国家减免点债务呢?”

王冬雨把眼皮向上一抬说:“等我接到来山里的助学支教团队吧。这是我和县、市教育局申请的项目,请捐赠助学的人们和部分学生来咱狼窝铺小学交流参观。到时候你也得给我帮忙啊。”

常胜点着头说:“行,他们什么时候来?”

王冬雨说:“就这两天吧,我也在等消息。”“他们怎么来?”

“瞧你这话说的,团队来当然坐火车呀。”

他们俩人谁也不会想到,就在这以后的短短几天里,一个严酷的危难即将降临,而这个严峻的时刻则需要常胜独自面对。

狼窝铺车站头一次迎来了“走进大山走近孩子,拉紧小手托起未来”助学活动参观团,虽然名字听起来拗口但人来得不少,虽然参观团带着点旅游的味道,可毕竟给山里的学校和孩子们带来很多实际支援。常胜、王冬雨、王喜柱还有车站的书记郑义和贾站长都在站台上迎接他们。

站台上很热闹,从火车上下来的人们和迎接的人们都把笑容挂在脸上,纷纷握手交谈,仿佛他们之前就认识是多熟悉的朋友一样。常胜则把王喜柱组织村民迎接的驴车按顺序排好,招呼大家上驴车进村参观。城里的人们被这种土的掉渣的交通工具所吸引,都抢着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和驾辕的村民攀谈。就在人们争先上驴车的时候,一个长相斯文、背着挎包的中年人悄悄地离开人群,沿着出站的小路消失了。

这个人就是平海市银行的信贷科长周桦鹏。

他孤身独行来到狼窝铺不是探亲,也不是跟随助学团队来支教的,而是想暂时躲进山里逃避警方的抓捕。

他的挎包里没有洗漱用具和换洗衣物,只有现金和成捆的炸药。

周桦鹏的心里是既怨恨又后悔还夹杂着很多窝囊。自从他跑出来那一刻起,心就这样一直悬着没有片刻安生。他怨恨把自己逼上这条绝路的所有人,他的顶头上司那个当面颐指气使背后猥琐不堪的处长,出了事就把责任全部推到他身上。他去找行长,这个腐败的家伙当时是默许他放贷给矿山的,而且也笑纳了自己奉送的钱款,可事到如今却找不到人了。他后悔和那些黑心的矿主勾搭,给他们贷款收取好处,还后悔听那个小妖精的话,抛下女儿和自己结发妻子离婚,把受贿得来的钱入股到矿山里。随着上级清查违规开采矿山,清理银行违规放贷的一声令下,他立刻感觉自己被推到了火炉边上。他想寻求同类保护,可处长、行长却说所有的贷款都是他私自放出去的,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他心急火燎地四处筹钱想堵上这个窟窿。就在这个时候,他参与承包的矿山出了矿难,死人了。还有多名矿工被困在井下等待解救,矿主一拍屁股,跑了。他豢养的小妖精见事情不妙,趁他不在家卷着他的所有赃款也颠儿了,把他整个变成了孤家寡人。他走投无路找到处长要说法。处长听完他最后的

哀求,用语重心长的腔调暗示他赶紧跑路,千万别等着警察来抓。他说我有证据呀,所有凭证当初都

有你们的签字啊!处长很沉稳地拍拍他的肩头说,当时所有审核手续都是你办的,我只需要负个领导责任做个检查,大不了降级撤职换个地方,你可不一样你要承担法律责任的,再说你知道这帮开矿的都是些什么人?大概你也听说过杀人灭口吧?赶紧溜达吧,能走多远走多远保全自己的小命吧。

他万念俱灰狗急跳墙地拿着以前找矿主要的炸药,跑到行长和处长的家门口等着。可他等着的人根本不回自己的家。不仅行长、处长没回家,矿主的手下还四处打听他的消息,恐吓电话都打到他前妻家里了。他想投案自首可又害怕面临的铁窗之灾,无奈中他想到了逃跑。可是往哪里逃呢?

慌乱中他看到了压在佛像底下的几张成绩单。他是从第一次伸手拿黑钱的时候才信佛的。连他自己都奇怪,人为什么要在种了恶果以后才开始向善,向善的表现就是自我救赎。那是单位例行的一次献爱心活动,题目是捐助贫困地区的适龄学生,以自己的爱心使孩子们重返课堂。他是银行的信贷科长自然要起带头作用,于是他一气儿捐了半个月的工资,当时还博得了许多颂扬之声。可是谁也不知道,除此之外他还偷偷地资助了一对残疾夫妇的孩子,非常正式地定期寄钱,定期听取孩子对他的学习汇报,两年中还收到过孩子寄来的四次考试成绩单。从成绩单上看,这个聪明的女孩子品学兼优,考上重点中学应该不成问题。这个秘密只有他和那个小妖精知道,因为和孩子的通信地址,就是他们同居的高档住宅楼。这个发现让他猛然惊醒,自己是不是早有预感,在作大恶的时候积小善,难道就是为了给今天的抱头鼠窜找一个落脚点吗?

周桦鹏记住了地址。他没有打车去狼窝铺,花几百块钱打出租进山里太显眼了。他也没有选择长途汽车,因为长途汽车只到县城没延伸到村庄里,他要去狼窝铺还得倒车,最后只剩下火车一条道了。可是进车站里面还是个问题,他挎包里装着成捆的炸药过安检是肯定会露馅的,就在他如热锅上的蚂蚱左右乱窜时一个人突然喊他的名字。这个喊声着实吓了他一跳,等看清楚对方是自己科室里一个下属的老婆时,他才松了口气。几句话聊下来这位穿着铁路制服的客运服务员热情地帮他拎着包,把他直接送到站台送进4481车厢里。

坐上火车,他的心算是暂时落到肚子里了。可是到站一下车看见穿着警服的常胜,他的心又悬起来了。周桦鹏根本没想到在这么个偏远的山区小站里会有警察的身影,他想回头上车,可是火车早已鸣笛开车走远了。他只能悄悄地避开人群,磕磕绊绊地沿着小道逃离开车站。

王冬雨这次的活动搞得非常成功,在王喜柱等一帮村干部的带领下,村民们把参观完学校的人们纷纷拽回到自己家中,备酒备菜备山货,热情的程度有些让人们接受不了。要不是王冬雨提前告诉大家山里人好客,这些城里来的人们一准认为是遇上了劫道的呢。

大家都挺高兴,可唯独常胜却郁闷着,因为他的警犬赛驴打蔫了。开始他没有在意,可是随着赛驴不停地流泪打喷嚏才让他紧张起来,他急忙开着车拉着赛驴跑到王喜柱家。王喜柱这两天心气儿正高,村里的小作坊已经建立起来马上就要投入运营,又赶上闺女王冬雨为小学校搞了这么热闹的一次活动。他刚支起桌子摆上酒常胜就一头扎进来,王喜柱拉着常胜要喝两杯,常胜连忙摆手说我哪有喝酒的心,我的宝贝赛驴病了。王喜柱出来看看蜷缩着的赛驴,扔下筷子朝常胜一挥手说,找跃进大爷去!

张跃进大爷家里正招待两名助学的老师,看见王喜柱带着常胜进来拄着拐棍迎出门来。当得知是警犬赛驴生病后他大马金刀地往院子里一坐,叫常胜牵过赛驴。他仔细地看看、又摸摸几下后告诉常胜不碍事,赛驴这个病跟人一样,它感冒了。跃进大爷拿来自己配置的药粉,让常胜当着自己的面给赛驴灌下去,又告诉常胜别让赛驴满处疯跑,圈起来养着两天以后准好。

常胜谢绝了跃进大爷和王喜柱的邀请,拉着赛驴回到驻站点。看着赛驴难受的模样他心里腾起股说不出的滋味,他煮了一锅玉米粥喂过赛驴,轻轻地抚摸着它脊背上的黑毛,看着赛驴像个孩子似的窝在自己怀里,他忍不住把这个无声的战友抱得更紧。山风不知疲倦地又刮起来,常胜脱下身上的警服外套披在赛驴身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口琴和着夜风缓缓地吹了起来。他吹的还是那首《鸿雁》,只不过他把凄美的段落变化的更悠扬、更舒缓。赛驴仿佛也能听懂,慢慢闭上眼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此时的周桦鹏蜷缩在屋子里,正透过窗户的玻璃数着天上的星星。

他也在想自己的女儿,尤其是白天看见这对聋哑夫妇和他们的闺女,那个他一直捐助着的孩子时,他差点忍不住让眼泪掉下来。他在来的路上编好了借口,说是要访问一下资助的孩子,叮嘱这对夫妇不要声张。谁知道这对憨厚的聋哑夫妇,认为他也是助学支教团队里的人,于是用手语把恩人到来的消息传遍村落。山里人朴实,也很热情,登门拜访的人踩破了门槛来欢迎他。这个场面让他害怕,他知道自己在山里藏不住了。

天亮的时候,周桦鹏趁着孩子去学校,这对聋哑夫妻进山里采摘的时候悄悄地离开了。临出门时他把身上带着的钱掏出来放在桌上,想起女孩子拿着他的手表时新奇的样子,便摘下手表轻轻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孩子,还是留给你吧,我以后是用不着啦。”临走时把拎着炸药的皮包倒出来,换了个黑布的小包。他把值钱的东西都留给了这个家庭,他甚至有些嘲笑自己,辛辛苦苦追逐着金钱,到头来还是落个两手空空。他不想跑了,准备乘火车返回平海去拼个鱼死网破。

周桦鹏来到简陋的候车室里,找个靠近窗户的角落坐下来。他很欣赏自己选择的座位,离大门远靠近进站口,旁边是窗户能看到外面的动静,有个风吹草动自己能预先做出反应。他对昨天看见的那个警察还是有些忌惮,但仍心存侥幸,最好车站上的警察是个笨蛋,不会发现身负重案的自己。

而此时的常胜恰恰把他认出来了。

这种目光如炬的辨认不是巧合,而是来自多年经验的积累和实战中养成的自信。一般来说火车站的执勤民警都具备百里挑一的本事,就是从成堆的旅客中发现形迹可疑的人,然后定位盘查抓捕。在火车站执勤,在一线摸爬滚打多年的常胜练就的是“千里挑一”的本事,“搞发现”“打现行”本来就是行家里

手,虽说憋在狼窝铺这么长时间可功夫没撂下。他就凭着从候车室窗外走过的瞬间,发现了周桦鹏。

其实常胜是在做一次例行的巡视。自从狼窝铺开通旅客列车以后巡视检查候车室,接送列车是常胜的必修课,也是他用来复习公安业务的机会。本来有点慵懒的他一大早就被王冬雨的电话叫起来,告诉他助学支教的团队乘今天的火车返程,让他帮忙送行。常胜当即在电话里表示一定热烈欢送,并事先联系一下车站给他们在车上找好座位。放下电话他溜溜达达地来到车站,边走边用眼神扫视着周围的人和物,天天看着这些熟悉的环境,天天对着简单的人们,让他如背书一样张嘴就能说出谁是车站职工,谁是山里村民,谁是外面来的旅客。“这个中年人带个小黑包,穿着平常长得斯文敦实,满脸的肃穆透着官气一看就像个领导,一看就像个领导?不对呀!我这一亩三分地儿里没有这样的人!?”这个念头如电光一闪,他不由得把扫过去的目光又移了回来,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坐在窗边的这个男人。

头发是新剪的,可是剃头师傅手艺不咋地,看上去整个方脸像刚犁过的地一样。眼睛挺大可有点虚乎,鼻梁处有两个深深的凹痕,他是近视眼却没戴眼镜。衣服干净利落,身高大约一米七五左右,有点微胖。这些特征我好像在哪见过,想到这常胜不禁快速搜寻着在脑子里储存的记忆…

“周桦鹏,男,42岁,留分头,方脸,大眼睛,戴近视眼镜,下巴上有一明显黑痣,身高1.75米,微胖。涉嫌重大案件外逃,该人逃跑时可能携有炸药,请各单位民警查堵时注意自身安全。”这是昨天晚上派出所传来的协查通报上的文字,常胜当时只看了一遍就全文背诵下来,这是一个多年在火车站执勤的民警应该具备的硬功夫,但也有一个弊病,那就是上班记得快下班忘得也快。今天周桦鹏算是中了大奖,赶上这段文字还在常胜脑中记忆的成熟区里没有被遗忘。“头发可以剪短。眼镜可以不戴。但特征改不了,得想办法证实一下。”想到这常胜没有惊动目标,他压抑着急速的心跳,仍保持着懒散的步子慢慢地踱过窗户,踱过门口走开了。

周桦鹏也看见常胜了。他克制着自己因为畏惧发出的颤抖,尽量装得平和一些,眼神也似有似无地飘过窗户,只是悄悄地把小黑包往自己身边拢了拢。好在这个民警看上去很笨拙,没有注意到自己,他不由得暗自舒了一口气,感觉今天的运气还算不错。

候车室门外的常胜正苦思冥想地找个角度确认一下目标,忽然身背后有人拍了他一下,他急忙转回头看见王冬雨站在自己面前。“干嘛呢?神神秘秘的像做贼似的。”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般提醒了常胜。他不由分说一把搂过王冬雨伏在她耳边悄声说道:“有情况,你得帮我一个忙!”王冬雨从没有距离常胜这么近过,而且常胜的胳膊还搂着自己的肩膀,感觉上她像依偎在对方的怀里一样。“你..你说,什么事呀?”王冬雨感觉出来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心跳加速了,说不出是兴奋还是幸福。

“你先沉住气别紧张。”常胜双手放在王冬雨的肩上眼睛直盯着对方,“候车室里靠近墙边,最后一排的椅子上坐着个中年男人,很有可能是流窜的惯偷,我现在无法确定他的身份,你能帮我去看一眼吗?”

王冬雨的眼睛里立刻闪出惊讶和兴奋的神情,她伸手捂住自己张开的嘴不停地朝常胜点头。“冬雨,这个人的明显特征是下巴上有颗黑痣,你凑过去看清楚,如果有回来立即告诉我,千万不要做任何举动,你听见了吗!”

王冬雨认真地点点头:“没问题,你等我去化化妆。”没容常胜再说什么话,她转身朝车站办公室里跑去。这个举动搞得常胜也很纳闷,凑过去看一个人还化什么妆啊?

“搞卫生啦,搞卫生啦,请大家拿好自己的东西。”当王冬雨穿着不太合身的铁路制服拿着扫帚边喊边打扫着候车室时,常胜不由得暗地里给王冬雨点了一个赞。

王冬雨边喊边靠近周桦鹏,手中的扫帚“呼”地扫过周桦鹏的脚面,他忙抬起腿生气地瞪着这个低头扫地的女服务员说:“你注意点!地上还有我的脚呢。”王冬雨忙冲他堆起笑脸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说完简单地划拉几下就走开了。周桦鹏忍住气挥挥手想看看几点,抬起手腕才想起手表已经留给那个女孩子了。

此时,门外的常胜一个劲地安慰着情绪激动的王冬雨:“别着急。别着急,你慢慢说,看准了吗?下巴上有黑痣吗?”

“有!我按你说的靠近他,成心在扫地的时候给他脚上来一下,他有点急还冲我发火呢,借这个机会我看清楚了,他下巴上是长着一颗黑痣。”王冬雨压抑不住地喘着粗气,显然还在为自己刚才的壮举兴奋着。

常胜的判断得到了证实,椅子上坐着的中年男人就是协查通报上的嫌疑人——周桦鹏。既然目标得到确认,他就应该马上进入临战状态,他要为候车室里这些等车的人们着想,要为车站里正在上班工作的职工们着想,还要为即将赶来上车的助学团队的人们着想。对方有炸药自己是赤手空拳,连个火柴棍都没有,贸然上去抓捕,没有制服嫌疑人的必胜把握。万一他狗急跳墙引爆炸药,后果不堪设想。他出现在候车室,肯定是想搭乘火车逃跑,如果让他把炸药带上火车,那整个车厢就成了流动的炸弹。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他焦急地思索着,这一刻,他感觉时间过得太快了。

“冬雨,你还要帮我一个忙。”常胜决定自己去实施抓捕,虽然很冒险,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要将眼前真实的情况全盘托出,即使会吓到王冬雨也不容他再患得患失。此刻的常胜一改平时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模样,边用余光扫视着候车室里的动静边迅速组织着词语,说出来的话语气简洁、有力、不容置疑:“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候车室里的人不是流窜作案的惯偷,他是带着炸药的犯罪嫌疑人。你现在要做的立即通知郑义和老贾,让他们马上疏散车站和候车室里的人员,然后你叫上赵广田给我拦住要进站的助学团队,让他们离车站越远越好!”

“你怎么办啊?”王冬雨的眼里闪出关切和惊恐的目光。

“疏散候车室里人员的时间要在我进去后,看我吸引住他的注意力再开始。另外打电话给派出所报警,千万不要慌张,也不要过来帮我。五分钟以后我开始行动,你快去!”

“可是,可是你有危险啊!”王冬雨忍不住上前抓住常胜的胳膊。

“别废话,快去!”常胜一把将王冬雨推了个趔趄,“这些事办完给我打手机,你的来电是我行动的信号。快去啊!”

王冬雨仍然没有走开,只是深情地看着对方,此时的常胜在她眼里变得异常高大威猛。“快去呀!我可指望着你呢!”常胜压低嗓音喊出这句话。

王冬雨忍住要流出来的眼泪,转身飞快地朝车站办公室跑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静静流失着,常胜紧握的双手微微有些发潮,他知道这是手心里渗出的汗水。口袋里的手机骤然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是王冬雨的电话,知道她已经成功,于是果断地按下了拒接键将手机放进口袋里。这时他竟然没有想起给周颖发一个信息。他扶了下帽檐,拍拍浮在警服上的尘灰,冲着目标稳步走了过去。

此刻,危险只有他独自面对,也只能由他独自面对。

坐在椅子上的周桦鹏突然感觉到危险的临近。他扭过头,迎面撞上的是常胜的目光。他第一次感觉到民警的目光这么锐利,仿佛要穿透他的身体。他不敢正视对方,匆忙地把眼光移开,他有些心虚,他感觉到双臂在微微向内夹紧,手心里隐约有些发凉,他抓起黑布包站了起来。

“这位先生,你想去哪里呀?买火车票了吗?”常胜站到周桦鹏的对面,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我,我去平海市里,我买票了。”

“哦,让我看看车票还有你的身份证,听你口音不是狼窝铺这里的人吧?到山里旅游来了?”常胜把手掌伸向周桦鹏做出请出示证件的姿势,这个姿势在对方看来是无法拒绝的。

“我,我随便转转,看看风景。”周桦鹏无奈地掏出车票和身份证递过去。常胜接过车票和身份证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写着“周桦鹏”——这是最后一次确认了,常胜笑着把车票和身份证还给对方,就在周桦鹏接过东西的时候,常胜突然指着周桦鹏刚刚坐过的地方说:“先生,你掉东西了吧?”

这句话让周桦鹏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座位。

就在这个瞬间,常胜突然发动迅猛地冲过去,目标就是周桦鹏手里的黑布包。周桦鹏被突如其来的冲击惊呆了,他还没来得及反抗,拎包的右手就被常胜紧紧攥住。他挣扎着想摆脱束缚,随即整个人被常胜连肩带背地按住,还没容他再做出反应,就感觉手臂一阵酸痛,黑布包脱手掉在地上,立刻被常胜一脚踢出好远,他整个人也随即瘫软地跌坐在椅子上。

常胜没有想到自己的出击会这么顺利,三下五除二嫌疑人的黑布包被夺下,他想象当中的剧烈搏斗还没有发生,周桦鹏就被控制住了。看来犯罪嫌疑人还是废物点心比较多,眼前这个瘫坐在椅子上的周桦鹏不就是个代表吗。他开始有些兴奋,也有点鄙夷自己的对手,看着远处正在被郑义和贾站长悄悄疏散走的人们,甚至觉得自己刚才的一番布置有点小题大做了。他大声地朝靠在椅子上的周桦鹏说道:“行啦,别装死啦,站起来吧。”

周桦鹏无奈地摇摇头说:“从昨天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有点惊讶,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还会有警察,没想到你能认出我来,也没想到你的动作会这么快,你的劲儿太大啦。”

“对你这样的人就得用点劲儿。你是周桦鹏吗?”

“是,我就是你们要抓的周桦鹏。”周桦鹏坐正身体回答着。

“承认得还挺痛快,看来你早就想到会有今天吧。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常胜轻蔑地看着对手心想,这小子到是有点视死如归的意思。

周桦鹏扭动一下身子,活动着刚才差点被常胜扭断的手臂说:“我的运气真是不好,慌不择路地跑到这来想躲两天,可山里也不是世外桃源,本想悄悄地离开。谁知道又碰上了你这个警察,唉…

常胜对周桦鹏的哀怨很认同,毕竟局面已经被自己控制了,眼前的犯罪嫌疑人周桦鹏就是他手心里的蚂蚱蹦跶不了多远,他点点头说:“你现在算是想明白了。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犯罪就要承担责任,这点道理连小学生都懂。”

周桦鹏缓缓地站起身来,眼里透出一股绝望说:“我早就想明白啦,跑到那都逃不了。我就是不甘心,就是想回去和他们算账!”

“和谁算账?你的同伙?你的仇人?”

“和把我拉下水的人算账!和我的顶头上司算账!要不是他们,我现在依然能过得很好,要不是他们害我,怎么能让你这个小警察如此训斥我?还给我讲大道理。”周桦鹏慢慢活动着自己的手腕,眼睛瞥向远处地上的那个黑布包。

嫌疑人的这种语气和神情让常胜警惕了起来,他移动了一下步子,用身体挡住周桦鹏盯着黑布包的视线说:“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想和他们同归于尽?我警告你趁早收回这个想法。”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他们不让我好好活我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可是你偏偏要阻拦我,偏偏在这个时候抓住我。说起来这也是你的不幸!”

“我看你是脑子出问题啦,说话颠三倒四的,一会儿回到平海市里给你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常胜面带不屑地调侃着对方。

“回市里?让你把我像丧家犬似的抓回去,让他们看我的笑话,你恐怕没这个机会了!”话音落地周桦鹏一把扯开自己的上衣,随着衣服上拉链展开的声音,他胸前赫然呈现出一排炸药。而导火索就在他的手里。“看起来你智商并不高,我一个眼神就把你骗了。你只注意我拿着的包裹,可你万万没有想到炸药在我身上吧。”

常胜的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这小子把炸药绑在自己身上了,我上他的当了。刚才只注意那只黑色布包,认为拿下黑包就解除了危险,可没有想到这家伙会这么狗急跳墙。候车室里的形势立刻起了变化,好比是下围棋时放出的胜负手,转瞬之间主动权掌握在周桦鹏的手里。

“哼,你怕了吧!”看到常胜脸上的表情,周桦鹏仿佛又找回到了自信,“警官,我真想知道,你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

常胜伸手扶了扶帽檐,暗地使劲攥了攥出汗的手,他长出了一口气说:“你真想知道吗?我告诉你,我在想我妈妈,想我的老婆孩子,我们有好多天没有见面啦。原本想今天下班回家和他们吃顿团圆饭的,现在看来,我这么简单的愿望也他妈的让你给搅和了。”

周桦鹏听到这话眼神里冒出希望说:“你放我走,咱们相安无事。大路朝天,你回家享受你的亲情,我去做我该做的事。”

常胜摇摇头说:“你真幼稚,哪有猫看见耗子不去抓,还让他跑的道理呢。更何况你这只耗子还有炸药!放出去不知道要害多少人。”

“你一点也不害怕吗?你是想存心死在这吗!”周桦鹏浑身颤抖着,手不自觉地拉紧了导火索。

常胜没有退缩反而瞪起眼睛说:“告诉你周桦鹏,看见你手里的炸药我是有点害怕。可我想自己这么多年来没做过亏心事儿,没坑过人没害过人,没让人家像野地里撵兔子似得追得满处乱窜,所以我很坦然。可是你,你敢说你没做过亏心事吗?你敢说你没坑害过别人?你敢坦然地面对死亡吗?你不敢!”

周桦鹏无力地抵抗着声音有点嘶哑:“我没害过人。我就是给他们贷款拿回扣入了股份,发生矿难死了人,是矿主的事,凭什么抓我!”

“人命关天,不该抓你吗!”

“凭什么只抓我自己,我上面还有人呢。出了事都推到我身上,让我一个人顶雷挨劈,让我一个人承受罪责,凭什么啊!”

“就凭你触犯法律这一条还不够吗。我可能没你聪明,但我知道一点,走错了路就要有人把你往正道上领,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

“你别给我讲课!今天我要走不出去,我就拉上你做垫背的。”周桦鹏歇斯底里地喊叫着。

常胜环顾一下四周,旅客们早已被悄悄地疏导出去了,候车室里只有他自己和周桦鹏。他心里有些释然,但一股悲壮的念头随即又涌了上心来:“周桦鹏,现在这候车室里就剩下咱们两个人了,把旅客都疏散出去,面对突发情况把损失减轻到最小,对我来说就是胜利。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在你拉响导火索的这几秒钟里,我会扑过去和你紧紧地抱在一起,这样炸药对周围的破坏力和杀伤力会减小。”周桦鹏眯起眼睛专注地听着常胜说话,同时不住地用另一只手抹去脸上的汗水。

“可炸药的爆炸力对你我来说都是致命的。我们俩的身体会被炸药撕裂成碎块,随着冲击波散落到周围。人们也许认不出你是谁,但肯定会从我的警徽和警服还有佩戴的警号上知道,这是我常胜和犯罪嫌疑人的最后一搏。我虽然没有说服你投案自首,没有成功地抓住你,可是在这一刻,我尽了一个人民警察应尽的职责。”

周桦鹏的眼神里透露出极度的恐惧,他的神经仿佛承受不住这种压力,拉这导火索的手也在不住地颤抖:“你…你真要和我一起死?”

“对!除非你缴械投降!否则我别无选择!”常胜的语气坚定有力,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周桦鹏绝望地闭上眼睛,他感觉眼前的这个警察就是审判自己的法官,在他面前张开的是一张没有尽头的大网。他害怕了,说不清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被眼前这个警察的气场震慑住了。

“咣”的一声,候车室的门被推开了,这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那么刺耳。

常胜和周桦鹏的目光都被这声音吸引过去。一个手捧着鲜花的小女孩站在门前,她的身后是拿着提袋和篮子那对聋哑夫妇。他们的突然出现让常胜手足无措,一时间竟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周叔叔,周叔叔,我们来送你了。”小女孩丝毫没有理会到危险的存在,绽露着天真的笑容,举着鲜花向他们奔跑过来。

“孩子,别过来!”常胜抢上前去试图阻拦住孩子,此时他心里真想痛骂郑义和贾站长这两个人,他们是怎么疏散的旅客警戒的外围,竟然漏掉了这个孩子和她的父母,让他们闯进候车室里。可是没等他拦住,小女孩已经飞跑着扑近周桦鹏的身边,她双手把鲜花举过了自己的头顶说:“周叔叔,您走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呀,这是我专门为您采的鲜花,送给您!”

周桦鹏慌忙把扯开的衣服掩上,遮住了绑在身上的炸药。他俯下身接过鲜花,一只手紧紧地抱住孩子:“叔叔有急事要回城里,你,你们怎么来啦?”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常胜的心揪紧了。

现实的情况让他把早已想好的最坏计划抛在脑后,他要救这个孩子和他的父母,绝不能让他们有任何危险。常胜急步冲到周桦鹏面前,伸手一把按住周桦鹏拉着导火索的手低声说道:“周桦鹏。你要是个老爷们儿就放开孩子!不管是火化升天下地府老子陪着你!”

“警官,这是,这是我以前资助过的一个孩子,你让我和她说说话,我不会,我不会做别的事情…”周桦鹏的暗示很明显,他在告诉常胜,自己不会拿这个孩子做挡箭牌的。而常胜此时别无选择,只能紧紧地按住对方拉着导火索的手,和他站在一起。他甚至在脑中计算着炸药被周桦鹏拉响后的时间,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自己有没有机会推开孩子,然后紧紧地抱住周桦鹏向候车室最远的角落处翻滚,再然后…常胜的手心里隐隐地攥出了汗水。

“周叔叔,您怎么了?是不是不习惯我们山里的饭食,您生病了吗?”女孩看着周桦鹏关切地询问着。“孩子,叔叔留下的手表你看见了吗?你…你要好好学习,给你爸爸妈妈争气。将来,将来考上好的学校,走出这个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周桦鹏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对着女孩轻声地说着。

“谢谢叔叔,爸爸和妈妈不让我要。我们还看见您留的钱啦,爸爸说,您已经给我们太多的帮助了,不能再要您的钱了。所以我们一家都赶来送你,谢谢您!也请您把东西拿回去吧。”小女孩说完话把目光投向后面的父母。

这对聋哑夫妇用疑惑的眼光看着常胜,他们虽然认识这位警察,但搞不清楚两个人的手拉得这么紧,他和自己家的恩人是什么关系。他俩径直来到周桦鹏的身旁,男人把女人手里的篮子送到周桦鹏手里,又把自己的提袋挂在他的肩上,嘴里“啊,啊”地不停地说着什么,女人也在用手语不停地比画着。小女孩边看边对周桦鹏说:“妈妈说,她和爸爸特意为您准备的山货,让您带回家给婶子和小妹妹吃。爸爸因为着急送您半路上还摔了一跤,他告诉您钱和手表都在提袋里,让您看看别把表摔坏了。周叔叔,爸爸还问您什么时候再来呀?”

周桦鹏面对着真诚朴实的一家人,他的嘴唇不停地嚅动着,半天才吐出几个字说:“谢谢..谢谢你,孩子,谢谢,你们。”

“你看着他们,如果你曾经帮助过他们,给他们美好的希望,给这个孩子继续学习的机会,他们现在就是对你最好的帮助!”常胜压低声音冲着周桦鹏说,“你别把这么美好的帮助碰碎了。”

常胜感觉到周桦鹏拉着导火索的手慢慢地松动了。

小女孩回过头朝常胜礼貌地行了个队礼说道:“常胜叔叔好。”然后转向周桦鹏问道:“周叔叔,常胜叔叔是来送你的吗?你们是好朋友吧?”

周桦鹏被孩子问得慌乱地看着常胜,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疯狂,流露出来的是一丝哀求。“孩子,叔叔是过来送他的,叔叔一会儿和他一起走,把他送到城里去。”常胜用肯定的语气对回答着女孩的问话。女孩子笑了起来朝周桦鹏说:“周叔叔,您什么时候再来山里啊?”

周桦鹏此时彻底缴械了。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这种真实的景象,自己曾经帮助过的一家人,在他即将选择地狱的时候,给他展现出一幅天堂的图画。他们不知道刚才即将发生的危险,他们依然真诚地对待自己,他们不知道自己和这个警察在一瞬间的激烈交锋和生死相搏,他们依然对他怀有感激之情,这种情意是那么的朴实和真挚,这是对他良心的救赎。他放下手中的篮子轻轻抚了抚小女孩的头发说:“叔叔以后会记着你的!”

常胜紧扣住周桦鹏拉着导火索的手,缓慢却有力地说道:“把你身上的东西给我,别把这份美好碰碎了!”

周桦鹏向这对残疾夫妇点点头,把手从女孩的头上移开,然后摘下肩上的提袋,转过身去拉开衣服,慢慢地把炸药从身上解下来,递到常胜的手里。这个动作在旁边的人看来,好像是周桦鹏托付给常胜一件重要的东西。两个人一交一接看似平淡无奇波澜不惊,其实一个人交出的是罪恶,一个人接到的是希望,一个人交出的是毁灭,一个人接到的是救赎。

常胜带着周桦鹏走到站台上的时候,早已在远处等待的王冬雨等人急忙迎了上来。王冬雨猛地冲到常胜面前,她心里知道,她不会顾及周围这么多双关注的眼睛,她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扑到常胜的怀里告诉他,常胜,你可让我担心死了,你是英雄你是条汉子!你就是我心里喜欢的男人!

“冬雨,没事了..”常胜的话让她的脚步戛然而止,硬生生地停在常胜的眼前。

“你没事就好。”王冬雨使劲咽回去要说的话,动情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常胜看了一眼远处路基上的信号灯说:“车快进站了,你告诉他们从前面上车,我带着他上后面的车厢。”

王冬雨点点头转身向着人群走去。

火车长鸣着汽笛开进站,稳稳地停靠在狼窝铺车站的站台边。常胜带着周桦鹏走进车厢,找到个靠窗户的空座坐下来。周桦鹏透过窗户望出去,看见在站台上向他挥手的这一家人,他不禁强挤出一丝笑容朝他们挥手道别。车子开动了,周桦鹏直到看不见人影才把目光收回来,然后幽幽地叹出一口气,朝常胜伸出双手。常胜从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手铐铐在他的手上,又抻过桌上的台布盖在手铐上。这个充满人情味的举动让周桦鹏隐隐感到几丝慰藉,他看着常胜嘴唇嚅动几下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你的人身权益会得到保护的。”“我…我是想说..”

常胜似乎是了解到周桦鹏的想法,把身体朝前倾一倾说道:“你是在警方规劝下投案自首的,这个情节我会向上级领导汇报,也会向法官写出书面证明材料证明这个事情的。”

“警官,我,我是说这个山里的孩子。之前是我一直偷偷地给她捐助,现在我这样了….以后恐怕是不能了。”周桦鹏的语气说不出是懊悔还是惋惜。

常胜明白了。他拍了拍周桦鹏的肩膀说道:“放心吧,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我会帮你把好事做下去。”

周桦鹏彻底被眼前的警察感动了,他踌躇着最终没有去握对方的手,嚅动着的嘴唇里慢慢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列车又鸣笛了,这次的汽笛非常响亮又悠长,震荡得周围的山峦都有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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