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点化
所谓隔墙有耳,饲料厂下班的外村员工就在广缘寺边上取自行车,就被庙里风格多变的音乐声吸引了。乡下人其实不太能欣赏钱姐、姆爷、火星哥这些西洋玩意,但因为那硕大山门里走出俩白里透红漂亮女性,就感觉背景音乐应景了。
第五家的大掌柜大伙都见过了,一个个都带着笑脸朝刘秀娟问好;可身边这位更显青春靓丽的小女孩就没几个人见过,就有人小声询问。富国美本是镇上的能拿得出手的女娃,到了饲料厂里更是舍我其谁的一枝花,连老伍都捧着的人物;可瞥一见孙婷和刘秀娟俩人过来,就觉得大晴天起乌云,变了风向。低着头开车锁,假装没瞧见。孙婷眼尖,却专门上来和富国美打了招呼,这两相一对比,模样分出高下还在其次,气场都不在一个档次。
富国美扭捏着红个脸叫了声孙董,就不知道后面咋跟人说话了;倒是送贾老板下山的坟包看到孙婷,欢天喜地的跑过来,又喊嫂子又叫孙董的,还展示用麻绳捆在腕子上的大手表,逗得刘秀娟和孙婷笑起来。
“我妈刚知道这表的价钱,非让我捆结实才能带出来。”坟包眼里有活,一把接过刘秀娟手里的送饭篮子,又朝孙婷汇报刚刚贾老板要他给锦鲤照相发照片的事。一说一聊的,坟包陪着第五家掌柜的和传说中的孙董朝山上去了,倒是给那些个外村员工羡慕的目送到背影消失在山路上。
这妮子娃才没个二十岁吧?还是能人第五名的的大老板?还有将信将疑的问富国美:“看着比你还小五六岁呢,咋会嘛!”
明明就一般大的年龄,啥叫比我还小五六岁?在乡下,五六岁都能趁上一辈人了,那自己面相得老成啥样?富国美都想一钥匙戳瞎对方狗眼。就这还没算完,有观察极致的就惊叹刘秀娟越活越少性,明明快三十的人了,和孙婷站一起仿佛一般岁数。
很简单的推导方式,说比孙婷老气可以忍,说刘秀娟和孙婷一样年轻那就忍无可忍了!人就快爆炸的时候,庙里传出一阵老爷们的喧闹声,像是为了某个尺寸在争吵啥。富国美耳尖,立马分辨出里面有第五名的声音,索性也不跟众人一道回家了,“你们先走,我和第五名还有事要办!”便扔下车子朝寺门而去。
所有的阶级矛盾就在这一刻显现了。都是年轻人,不管家里什么样,是不是单身,一旦进入了新的环境,都会参与到新一轮层次划分中去。岗位、收入、包括同单位的异性,全是资源,是无论如何都要去争取的。好比升职啊,加薪啊,下班可以和公认挑稍的异性一道回家啊,哪怕那异性是几个孩子的爸、妈都无所谓;就是地位的象征。
饲料厂就守着富国美一个宝贝疙瘩,就指望一同上下班凸显一下自己呢。现在倒好,人家找大老板去了。你说气不气?可员工和大老板隔着好几层呢,又没有克扣、欠薪的,还按时结算加班费;别说恨,就连嫉妒都有点无的放矢。那这一肚子气撒给谁?只好一路上埋怨社会不平等,政府不管事,国家不先进;群众素质低,笑贫不笑娼。要放了欧美那完全不一样,张开嘴靠鸟屎就能吃饱!看电视上人家多好多民主之类。
富国美推开山门时就是这么想的,可即刻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了。草木山石的,颠覆了对广缘寺的老印象。听父亲说,这都是第五名投的钱啊,百十万呢,可这半山沟里搞这景致是打算干什么呢?就是有钱烧的慌?
寻着再次变换的奇异乐声,富国美越走越深了。看到大殿还以前那样,倒有点想笑了。真是顾头不顾腚呢,驴粪蛋蛋外面光。 轻手轻脚转过大殿,就又听到爷们的嬉闹声就在墙后,圆门里还蒸出袅袅的水汽。富国美又开始紧张。自己莫名其妙来找第五名,连个由头都没有,一会见面和人说啥?靠着圆门想了会儿,倒是有了想法,一提气就踏上圆门里的草地,里面水雾湿气纷扰的,就看见全身只绑了块浴巾的伍魁首随着May anaconda don’t的念白,疯狂的抖动胯部模仿麻辣鸡。谁见过这个?太辣眼睛了!富国美瞬间崩溃,连转身逃跑的那点本能都忘却了,第一时间尖叫起来。
懵逼是相互的。本以为孙婷和刘秀娟走了,爷们儿喝酒聊天泡温泉,惬意如斯。了断大师今天也高兴,任由伍魁首和第五名、铁董打成一片,享受下成人世界的欢乐。伍魁首干了几杯屎黄色混合鸡尾酒后嗨过头,划拳输了,惩罚模仿;铁马欣赏的花枝乱颤,正寻思下一把打通关怎么惩罚第五名的时候,一声惊叫击碎了所有的美好。
伍魁首也慌了,一猛子入水遮羞。大澡堂里四个爷们儿和岸上惊魂未定的富国美十目相对几秒钟后,铁马风骚的尖叫起来:“女流氓!”
这就说不清了。胡天黑地一片混乱,第五名手疾眼快抢了块毛巾先给自己裹了起来,半蹲着朝富国美打手势示意其离开。等富国美反应过来转身逃命时,已经晚了,老伍搀着胡支书联袂出现挡住去路。
中风的人需要复健,老伍每天饲料厂下工都会陪着老胡在路上走走。碰见出水芙蓉般的刘秀娟和孙婷,得知今天广缘寺的大澡堂开业,就乐的前来泡澡解乏。进了庙里还欣赏呢,就被富国美和铁公子的叫唤声给惊扰了,以为发生啥血案,冲进来保护现场。
谁都无法解释。去年董家寨放鱼的时候,就有传闻说富强家的闺女因为撞到铁公子裸泳才拉来投资。本以为是乡民胡编的,谁知道这次被拿了个现行,还是一对四!富强这女子有魄力啊,看爷们光屁股的爱好也没谁了。富国美都快哭了,这会儿再跑的话,女流氓这绰号得随自己一辈子,可不跑站着能尴尬死。胡支书还劝呢,“不犯法,看看没啥。兴那帮臭小子偷看女娃下河,还不兴姑娘家看飞毛腿啊!”
这是要逼死人呢。第五名趁机胡乱套上衣服,赶紧过来打圆场,说是找自己的,时间上没约对,闹了笑话;先给女流氓拉离现场再说。富国美都委屈死了,随第五名走正殿跟前就握拳跺脚的哭了几声,也不知道咋想的,抡起拳头又给第五名背上用力砸了几拳。
“出气就行。”第五名忍着笑,赶紧掏了根烟递过去,“还学抽烟不?”
“戒了!”富国美抹着眼泪,没法没法的。
“有事先打个电话嘛。”第五名给自己点上,殿里挪了个蒲团让富国美坐下,“没事,里面都是懂事的人,没人到处说去。”
富国美露出一脸不信任,还都懂事,光老伍那臭德行不让说都能憋死。尤其脑海里不要脸的伍魁首撅个腚勾子抖胯那一幕挥之不去,太恶心了。“你为啥不跳舞?!非得让我看伍魁首!”
富国美气急说了大实话,臊的脖子都红了。第五名也很是尴尬了一阵子,终于还是没憋住,笑了一阵,“那你来早了,架不住下一把就轮我了。别乱撒气,伍魁首要知道你会来,说不定就不跳了。”
富国美揉着眼睛噗嗤也笑了。气过去就觉得挺可乐个事,尤其铁公子那一嗓子,还真跟受了侵犯似的。“那你得负责。”
第五名赶紧举手投降,“我受害者。要负责也是你对人伍魁首,别扯我。说正事,找我干啥。”
富国美沉吟一会儿,受惊吓后,把刚刚想好的由头给忘了,“想不起来了。看你嫂子和孙董从庙里出来,进来看看新鲜。哦,对了,咱上次说的饲料配方的事儿,你给我的那些资料我都学完了,问你还有其他的没有。”
“没。”第五名压根不信。那一优盘的东西,就算有基础的,下死力气没个一、半年都学不完,这才过了几个月啊,中学都没上完的人就敢说学完了?
借口不成立,想找你亲近一下的肉麻话又说不出口,富国美彻底没辙。“我爸问村里自留地里养蚯蚓,饲料厂收不收?”
“咱能不胡说不?你村除了退耕还林外,不是拿去搞旅游就是挖了大水塘,哪儿还有一分自留地?”第五名客气的揭穿富国美。上班累一天了,劝其赶紧回去歇着。
这就惹恼富国美了,“我说有就有!有几个臭钱看不起人了还!养蚕种苹果,我村的地,想干啥干啥!下回啥都不问你!”
第五名也不高兴了,哪一分钱都是下力气挣的,再说还都捐掉修路了,哪有看不起谁呢?“别吵架,要不等你村有了自留地再来找我商量。”说着,也不理富国美,掉头朝圆门走,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兴奋的一拍手。带着激动又回头朝富国美而来。“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