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君……,思索良久未果,白滚滚很消沉,“父君,是个什么东西?啊,是不是专门付钱的君子?唔,娘亲总说吃完东西要结账,没钱就变出来结账,可是我总觉着这样不好,可娘亲说这也是仙和凡人的差别……”
东华眼含笑意,凝了眼床上的凤久,未几语气却似有叹息:“恩,我确然不是个东西。”一把将白滚滚圈入怀中,“诚然你娘亲说得不对,咱们做仙的不可以吃霸王餐,更不可以变出钱来诓骗凡人。”
白滚滚觉着自己的三观总算被正了正,今日总算找着个懂理的人,终不至毁在他亲娘手里,滚滚有些激动,握住东华的手,长长的睫毛呼哧呼哧的扇着风,“你也是银发,我很喜欢你。”
“我不是付钱的君子,我是你爹。”东华的声音有些低沉,他将白滚滚在怀里紧了紧,小白,你……受苦了。
“啊!爹?你是我爹,真的么?”白滚滚费力仰起头,一双秋波满含惊讶的凝睇着他。
东华复又将他的头按回胸口上,白滚滚听见自他胸膺里发出阵极具磁性的闷音,“你看,我是银发,你也是银发,我长得举世无双,你生得白胖可人,照这架势发展下去,将来定会青出于蓝,放眼这四海八荒还有谁能生出你来,嗯?”
话语飘出门缝,门外的谢孤栦抖了抖,推门冷声道:“滚滚,他的确是你爹,你的父君,你娘亲的夫君。”
良久,白滚滚嗯了声,便不再说话。他不说话,东华也不说话,又过了良久,只听怀中飘出一个稚嫩却有些沉闷声音:“从前在凡间私塾念学时,我问过娘亲,我爹在哪里,娘亲说我是她一个人生的,没有爹。其实我知道,我是有爹的,娘亲不愿提起,我便不再问,权当没有罢。”东华呼吸一滞,手上力道有些松散,白滚滚趁机挣脱他,一脸严肃,拔高音量,道:“这些年,你跑哪里去了?连我都看得出她一个人很苦,所以她同我抢糕吃时,我从不认真反抗,因为那时她会笑,且笑得很开心,早上起床看到盖得端正严实的被子,她也会笑……我想要她从里到外都是快乐的,可你身为她的夫君,你在何处?!”白滚滚低下头,压低了声音,“虽然我很想你,可是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恨你……”
谢孤栦在一旁听墙根儿,听得很舒心,他娘没说错,他确然是一个沉稳且有担当的孩子。
东华压了眼眉,拖起白滚滚肥嘟嘟的下巴,对上那双泛着湿气,如黑曜石般闪烁的大眼,虽然此刻他只有半颗心,心口上仍是搅着疼,闭眼稳了稳,方道:“滚滚,是我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天命,才教你们母子遭了两百年的罪,我犯的错,我会用我的所有来弥补,从现在起我会好好爱你,好好爱小白,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会分开了。”
听到他唤小白,白滚滚脑子里腾的一下便浮出了那个下着小雨的夜晚,雨滴敲击着屋檐,滴滴答答的响,她睡到半夜,口中时有呓语,他听得不真切,起身给她盖被子时,却听清了一句话:帝君……帝君为何要丢下小白?诚然他当时不知道帝君是谁,但他知道,这个叫帝君的人能让那个平日里同自己抢吃食的彪悍娘亲,那个笑起来灿若星子的美丽女子,时常在午夜睡梦中湿了枕帕。
白滚滚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哭,反正就是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他还那么小,方才从他口中透出的低沉压抑不该属于他,放声哭出来也好。
看着此刻伤伤心心啜泣的白滚滚,东华温柔的替他拭着磅礴的泪珠儿,两百年来,他第一次感到活着真好,“滚滚,以后跟我住可好?”
一阵抽泣后,白滚滚断断续续问道:“娘、娘亲呢?”
“自然要一起。”
还是一阵抽泣,“嗯,父君。”诚然他确只有一点点恨他。
东华愣怔了一瞬,便笑了,笑靥如花,日月难与其争辉。
白滚滚将挂在唇边的鼻涕吸回去,亦扯出个笑,同样的绝世之姿,一看就是亲生的,谢孤栦望了眼凤九,心里很安慰,苦了这么久,如今也算得圆满罢。谢孤栦默默的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儿,然后又默默的朝厨间走去,这个时候他该出现在药罐边,绝非此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