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先坐,小方,你喝什么茶?绿茶还是铁观音?我这里还有最顶级的大红袍,你要不要尝尝?”
将方逸和胖子带进办公室后,赵洪涛开口问道,他除了喜欢文玩之外,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品茶,所以在办公桌后面的书柜里,也放了不少的茶叶。
“赵哥,是武夷山那几棵母树上采摘的大红袍吗?”
听到赵洪涛的话后,方逸眼睛不由一亮,他在山中喝的虽然都是野茶树炒出来的茶叶,但老道士却是爱茶之人,在方逸七八岁的时候就让他背诵陆羽的《茶经》,更是给他讲解过各地茶叶的区别。
不过方逸虽然懂得不少关于茶的理论知识,但是他喝过的最好的茶叶,还是这几天在满军家中所喝的西湖龙井,更不用说倍受师父推崇的武夷大红袍了。
“你小子,这嘴还挺叼的,我哪儿去给你找那种茶叶啊?”
赵洪涛被方逸说的一愣,继而却是苦笑了起来,武夷大红袍,是中国茗苑中的奇葩,素有“茶中状元”之美誉,乃岩茶之王,堪称国宝,被誉为“武夷茶王”。
而方逸所说的那几棵母树,却是武夷山中九龙窠陡峭绝壁上仅存4株的千年古茶树,产量稀少,被视为稀世之珍,从古至今都是作为贡品的东西,市场上根本就买不到的。
赵洪涛是个爱茶的人,他有次出差的时候甚至专门跑到九龙窠,想找机会求点茶叶,谁知道距离那几棵母树还有几十米的时候,就被站岗的武警给拦了回去,只能远远的看上那么一眼。
“哦,原来不是母树上的茶叶啊……”
方逸闻言有点失望,他师父年轻的时候曾经偷偷的采摘过那几棵母树上的茶叶,一直给方逸说那是他这辈子喝过最好的茶,所以方逸的印象尤为深刻。
“你当那东西是拿钱能买得到的?”赵洪涛没好气的瞪了方逸一眼,那几棵母树上的茶叶别说拿钱买不到了,就是能买到,估计也是天价,他赵洪涛也买不起。
“让你小子尝尝我的好茶……”原本打算拿点一般茶叶应付方逸的赵洪涛,被方逸这么一说,倒是拿出了自己的存货来。
“方逸,这茶叶五万八一斤,你先尝尝,要是说不出个好来,赵哥我可饶不了你……”
既然是爱茶之人,赵洪涛这里的茶具自然也是齐备的,将最顶级的一套茶具拿出来后,赵洪涛用功夫茶的手艺,泡出一茶碗的大红袍。
“哎,赵哥,我的呢?”看到赵洪涛只泡了一茶碗的茶叶,胖子不由急了,刚吃完饭这嘴正渴着呢,没成想这茶还没他的份。
“我桌子上有茶叶,你自己去泡……”
赵洪涛随意的摆了摆手,开什么玩笑,他珍藏的这顶级茶叶除了给老师孙连达泡过一次之外,就是现任的馆长也没喝到过,要不是被方逸刚才的话给刺激了,赵洪涛根本就不会拿出来。
“好吧,我自己去泡……”喝什么茶胖子根本就无所谓,就是把顶级大红袍和几块钱一斤的便宜茶叶混起来给他喝,胖子估计也是喝不出什么区别来的。
“小方,怎么样?品品?”手法熟谙的给方逸斟上茶后,赵洪涛开口说道,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赵哥好手艺,这‘高冲、低斟、括沫、淋盖’的手法全都出来了……”在赵洪涛泡好茶后,方逸并没有急着端起茶碗,而是向赵洪涛翘起了大拇指,他虽然也懂得这些,但却是做不到赵洪涛这般熟练。
“咦,你小子还真懂茶啊?”听到方逸的话后,赵洪涛不由对他另眼相看起来,这是因为方逸所说的都是泡茶中的术语,不是老茶客根本就不明白其中意思的。
“嘿嘿,略懂一点而已……”
方逸嘿嘿一笑,用右手食指、拇指按住杯边沿,中指顶住杯底,将茶碗端到嘴边,不过方逸却是没有喝下去,而是现在鼻端嗅了嗅茶香。
“有点意思,这都是谁教你的啊?”
见到方逸的这番举动,赵洪涛眼中的惊奇之色是越来越浓了,旁边的胖子看的一头雾水,但是赵洪涛知道,方逸这拿起茶碗的动作,被老茶客们戏称为“三龙护鼎”。
“在山里没什么事,经常和师父喝茶……”方逸笑着回了一句,这才将茶碗凑到嘴边喝了一小口。
“怎么样?”赵洪涛紧紧的盯住了方逸,想听到方逸对这茶的点评,在不知不觉之间,赵洪涛已经是将方逸视为和自己平起平坐的懂茶之人了。
“好茶,我虽然没喝过那母树上的大红袍,但这茶应该也是相差不远了……”
方逸赞了一句之后,又喝了一口才将茶碗放在了茶几上,开口说道:“碾雕白玉,罗织红纱,铫煎黄蕊色,婉转曲尘花,前后句都不应景,我就用这四句来评论这茶吧……”
“你小子连元稹的诗也会?”
听到方逸的这几句话,赵洪涛吃惊的下巴都快合不上了,他知道那几句话出自元稹的《一字至七字诗·茶》中,在赞茶的诗句中流传的并不广,没想到方逸竟然能背的出来。
“方逸,你真没上过学?”
赵洪涛忍不住问了一句,别的不说,就是一些学古文的研究生,未必都能背出元稹的这首诗来,仅从这一点看,方逸的古文基础就非常的深厚。
“没有,不过我读过很多书,其中不乏古籍善本……”此时的方逸,心中却是有些感慨,想到师父以前收藏的那如山如海一般多的书籍最后都被师父送了人,方逸不由心疼不已。
从记事起,方逸就记得老道士的房间里全部都堆满了书,按照师父的说法,这些书都是山下动乱的那几年,他从一些大户人间收集而来的,也算是对它们的一种保护。
当时方逸并不明白师父的话,但是等他长大之后了解到那十年混乱的情况之后,方逸采知道,当年师父要是不把这些书带上山,恐怕这些珍贵的典籍都会被付之一炬,烧的连张纸片都不会留下来。
只是在方逸十二岁,几乎将那些书里的内容全部都牢记在心的时候,有一天他从山中玩耍回来,却是发现道观里来了很多人,有道士也有普通人,将师父的那些书全部都给打包带走了。
事后方逸曾经问过师父书的去向,老道士说全部都送给了人,按照他的说法,书是用来学习的,而不是用来收藏的,只要将其牢记在心,那就永远是自己的东西。
“你师父是个真正的高人啊!”
听到方逸讲诉老道士的往事,赵洪涛感叹不已,他算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人,自然知道当时的人有多么的疯狂,连孔老二的墓都差点给炸开,更不要说烧掉了多少珍贵的文物字画和古籍善本了。
“什么高人啊,就是一邋遢道士……”
在旁边插不上嘴的胖子听到赵洪涛夸奖老道士,却是忍不住开口说了一句,他从小可没少在道观里住,对老道士最大的感官就是邋遢和不修边幅,还有就是神神叨叨的,方逸小神棍的绰号,就是由老道士而来的。
“你懂什么啊……”
赵洪涛摇了摇头,他现在算是知道老师为何如此看重方逸了,这小子的历史功底别说一些研究生了,就是自己恐怕都比不上他,只要稍加引导的话,想入古玩这行当,那基本上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方逸,以后我这办公室里的茶叶,除了这个之外,其它的你随便喝……”
遇到懂茶之人,赵洪涛也不小气,当然,那五万八一斤的茶叶却是不能让方逸放开喝的,这玩意就像是故宫珍藏的那古普洱茶一样,喝完了就没地买了。
“谢谢赵哥,我不喝茶,只品茶……”
方逸的一句话说的赵洪涛眉开眼笑,这才是懂茶之人该说的话呢,像胖子那样用个大茶杯倒上开水冲个一大杯茶的人,简直就是在牛嚼牡丹,给他十块钱一斤的茶叶赵洪涛都嫌浪费。
“对了,还有件事……”
赵洪涛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卡片,开口说道:“方逸,馆里有食堂,老师让我给你们几个办了张饭卡,以后你们中午过来吃饭就行了,外面的不怎么卫生……”
“赵哥,这怎么好意思?我们在外面吃个快餐就行了……”
看到赵洪涛和老师想的那么周到,方逸也是一阵感动,在这个世上除了他那将自己放羊一般养大了的师父之外,还从未有人如此关系过方逸。
“师父收了你当弟子,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赵洪涛将饭卡推到了方逸面前,笑着说道:“你赵哥也是穷人,这里面只有三百块钱,回头你们自己在食堂充下值,吃多少花多少就行……”
饭卡的事情,的确是孙老交代给赵洪涛办的,他知道方逸哥几个中午要摆摊肯定没时间做饭,外面的饭菜肯定没有他们馆里食堂的便宜卫生,孙老对方逸这个弟子那真不是一般的上心。
“赵哥,那就谢谢您和老师了……”
方逸站起身来,对赵洪涛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他倒不是为了这饭卡和那几百块钱,而是在感谢赵洪涛和老师对自己那种发自内心的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