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非法同居
001
我两虽然认识了很长时间，但毕竟没有正儿八经在一起过，等真正确定关系之后，才发现各种问题，比方说，这人的控制欲那是相当的强。
我有个习惯，和别人一起进餐厅的时候我会先推开门，然后扶着门让别人先进。
跟他一起出去，我帮他扶了几次门，他不高兴了，“这种事情应该让男人来！”
好吧，你来。
我时间观念很强，约会基本都会提早二十分钟到。
他又不高兴了，“你可以晚点来，让我等你。”
好吧，我只好在家磨磨蹭蹭掐着点迟到个十分钟。
我们出去一切开销都是他付钱，我有点过意不去，抢着要买单，被他拦住。有一回趁他去洗手间把单买了，他回来气得脸都绿了。
买了两瓶矿泉水，正准备拧开，看他眉头一皱，立刻假装娇弱，“我拧不开。”
他接过，啪一声拧开，插上吸管递给我，顺便拍拍我的头，看样子心情十分愉快。
男人有时候真是幼稚啊。
002
以前一个学姐跟我说她刚来北京时特不适应。
“跟朋友约了五点半吃饭，三点就被拉着出门了，我还纳闷呢怎么这么早，我们上了一辆公交，我就感觉那辆公交晃晃悠悠地开啊开，过了好几座桥，又过了好几条河，我都怀疑是不是要开到天津去了，好不容易下了车，朋友告诉我还要转两趟地铁，我当时就崩溃了，蹲在地上大哭，一边哭一边说，北京怎么他妈的这么大啊！”
我当笑话听，哈哈哈哈笑了半天。
来了才知道，真的，一点，都不，夸张。
第一年他住海淀区，我住朝阳区，我们想见一面坐车得花两小时。
“我怎么感觉在异地恋？”他点头，
“我也这么觉得。”
没过多久他买了辆车。
“干吗浪费钱啊？”
“我怕你太辛苦。”
我十分感动。
但很快我们就发现，高峰期的北京如同一锅煮糊了的粥，车堵在路上根本纹丝不动。
他下班来接我吃饭，左等右等不见他来，我给他打电话：“你到哪了？”
“堵在新街口。”
一小时后，我又给他打电话：“到哪了？”
“还在新街口。”
再过了一小时，“到哪了？”
“新街口。”
“……”
眼瞅着夕阳西下，月上枝头，他打电话来：“在簋街走不动了，你坐5号线过来我们吃夜宵吧……”
——还不如一开始就坐地铁呢！
003
从那之后，F 同学的人生就剩下两件事——挣钱，以及游说我搬去和他住。
“你搬过来和我住吧。”
“不要。”
“或者我搬过去。”
“不要。”
“给我个理由。”
“我妈不准。”
“你妈同意了。”
“什么时候？”
“中秋节我给她寄月饼时征求过她的意见，她说只要你愿意她没意见。”
“等等，你给我妈寄月饼？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别扯开话题，你搬不搬？”
“不搬，我不适应。”
“你早晚都要和我一起住的，要提前适应。”
“你真烦，说了不搬就是不搬。”他终于消停了一阵，我以为他死心了。突然有一天，他扔给我一叠文件。
“这是什么？”
“可行性分析报告。”
是的，消停的这段时间他是去采集资料了，为了游说我答应同居，他从各方面分析了利弊，写出具体执行方法，甚至还有案例借鉴，做了柱状图，区域图，mekko图……
“如……如果我还是不答应呢？”
“我再做一个ppt。”
你真的够了！
004
最后还是让他得逞了。
“这是我努力的成果。”
看他一脸得意，我实在没忍心告诉他，真实的原因是——跳槽后，我的新公司离他的公寓只有十五分钟路程，我掐指一算，这样一来每天可以多睡一小时呢。
立刻决定搬家！
005
住在一起自然有很多生活习惯需要慢慢磨合。
我们面临的第一个难题是：他睡觉必须要开一盏夜灯，而我睡觉习惯关灯，有一点光都不行。
他为了迁就我主动把灯关了。
我看他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又爬起来把灯打开。
于是换成我整晚睡不着。
他心疼我，干脆抱着被子去睡沙发。
那段时间我俩都睡眠不足，精神衰弱啊，可是怎么办呢，习惯问题还真不是一两天能改的。
没过多久就是七夕，我们第一个七夕，我当然很期待，拐弯抹角地问他送我什么。
“你最需要的东西。”他说。
盼星星盼月亮等到那天，他递给我一个盒子，我小心翼翼地打开，顿时感觉头上一只乌鸦飞过。
我们的第一个七夕节啊！！！
这家伙送我的礼物是——眼罩！！！
“这样我们都可以安心睡觉了。”
……
好想打他一顿，谁也别拦着。
006
又是一年七夕。
不巧那阵子我俩工作都很忙，周末一人抱台电脑狂加班。直到夕阳西下我站起来伸懒腰才想起来——今天是七夕！
跑去找他要礼物，他愣了，特无辜地说，
“忘了，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气得挠墙，“妈的，我也忘了！”
007
F君说我“睡品”相当不好，经常裹被子，还把腿搭在他肚子上，害他一晚上睡不着。
我说：“如果我再这样，你就把我摇醒吧。”
我本来是想客气一下，谁知这家伙还真半夜把我摇醒了。
“你自己看，你霸占了多大位置。”
我一看，确实是，我整个人“大”字型占了整个床的三分之二。
诚心跟他道歉，倒头继续睡。
过了一会儿我被热醒，醒来发现自己裹着被子，某人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床沿。
我小心翼翼把被子拉到他身上，企图掩盖自己的恶行。谁知一碰他他就醒了。我当机立断立刻装可怜：“亲爱的，我刚刚做了个噩梦，梦到我坐的轮船翻了，我掉进海里，特别特别冷。”
他说：“恩，我也特别冷。”
我：“那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呢哈哈哈哈。”
他：“我冷是因为没被子盖，你冷是因为心虚吧。”
“……”
008
在一起久了，发现F君有很多强迫症。
他钱包里的钱必须按面值排列并且同一面朝上；
东西要放在固定的位置——钱包和钥匙放在玄关，遥控器放在茶几左边抽屉，ipad放在电视柜上；
一切日用品都要用固定的牌子；
一切直线物品要和桌面平行；
衣柜里的衣服按照厚薄程度和颜色深浅挂；
还把我所有的化妆品护肤品按高矮胖瘦排队，连压嘴都面朝同一个方向。
“请问它们在军训吗？”我问他。
“你不觉得这样看着舒服多了？”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诚实回答我。”
“什么？”
“你真的不是处女座吗？”
009
F君在外面的形象是标准的五好青年，走哪都人模狗样，但是千万不要被外表欺骗啊朋友们，此人性格各种任性龟毛洁癖不好伺候。
他的书从不外借，因为讨厌别人给他翻皱；他的房间外人不准进，家里来了小孩他第一时间锁门；他小时候养过一只金毛，带出去遛弯遇到有人要摸狗，他不准，翻脸，你丫干吗碰我的狗？
读书的时候有一回班上组织去烧烤，我们都用一次性碗筷，只有他，自！带！餐！具！中途正好有人让试试鸡翅熟没熟，他旁边的同学顺手拿他的筷子夹了一块，这货就扔了筷子什么都不吃了，场面万分尴尬。
我们住在一起，我以为以他的龟毛脾气肯定会有很多矛盾，谁知他居然没有，任由我一点一点侵占他的私人世界。他居然能够忍受我喝他的杯子，用他的碗筷，穿他的T恤，还被我带着养成了诸多不良习惯——跟我一起躺在床上吃早餐，趴在地上看书，在沙发上一靠就是一下午，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到你这全毁了。”
我说你以前性格多招人烦啊，现在简直可爱到不行。
010
以前我问过他什么事情是很有把握一定能做到的。
后来他跟我说，他确信的事情之一，是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但他没想到的是，我会主动来北京找他。当时我没告诉他我辞职了，主要是觉得突然跑去跟人家说“我为了你辞职来北漂”实在是……很丢人。
到了北京安顿下来我才给他打了电话，他以为我是过来出差的，约好周末见面。
我在网上找的房子，来北京的当晚就住了进去，那时候年纪小，租房没什么经验，根本就没想过要看房产证什么的。后来我才知道，租房子给我的是二房东，他见钱眼开，为了多收房租，瞒着房主私自给房子打了隔断。我在那儿只住了两天，房主就找上门了。
那房子里住了六家人，房东二话不说要我们搬家，否则就报警。
真是被赶出来的，凌晨十二点，拖着两大箱行李站在大马路上，傻了，不知道去哪。
只好给他打电话，他风尘仆仆地赶来，看到拖着行李落魄至极的我，居然生气了。
“你怎么会跑去租房子？”他质问我。
我才跟他说了实话。
“我辞职了。”
“什么时候？”
“上星期。”
“为什么要辞职？”
“就是……不想干了呗。”
“你要留在北京？”
“恩。”“
有什么打算吗？”我摇头。
“有心仪的工作吗？有没有投简历？以前的领导能不能帮你引荐？”
他是个超级理性的人，做一件事情之前会考虑好planA、planB、planC，计划周详，跟我完全不一样。我傻愣愣地摇头说什么都没有，他突然就怒了：“那你跑来做什么？！你都不会为自己打算吗？好好的工作说不要就不要，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么任性，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啊？”
我被他骂急了脱口而出，“想你啊！不然我干吗要来！”
说完我愣了，他也愣了。太尴尬了，我得给自己找台阶下，拖着行李就走，“反正我打定主意要留下来，工作我会找，用不着你担心。”
他追上来，一把抢过我的箱子，一声不吭地走到路边打车。
我正气着呢，跟上去一看突然就乐了。
“F同学，你是脸红了吗？”
“你给我闭嘴。”他别过脸闷闷地说。
011
现在想想真挺有意思——他跟我表白，我跟他表白，我们都没说过一个爱字。就这么水到渠成的在一起了。其实我从小就是个胆怯的人，优柔寡断惯了，来北京是我做过最果断的决定。我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突然有勇气，可能是因为年纪轻轻，做任何决定都不需要太大成本。有人问过值不值得，这个真的很难回答。待在长沙确实更顺利更安逸，而北京给我提供了另外一种生活方式——给了我实现自我价值的平台，给了我奋进勇往的积极的人生态度，给了我越来越自信的底气，当然啦，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有F在身边。我觉得任何事情都无法判断它的对错好坏，只要你愿意承担后果，选择什么都无可厚非。抛弃过去，和他一起开创新的生活，不管结局是好还是坏，我都接受。不过偶尔会打趣说要是当初留在长沙，没准儿现在都当领导了，这个时候他就会理直气壮地回我：“你现在不也是我的领导吗，一点都不亏。”
012
仔细想想，我来北京之后我俩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他来帮我搬家，房东问，一个人住还是两个人住？我赶忙红着脸答一个人。过了一会儿跟室友聊天，她指着F君问：“你男朋友？” 我还没回答，某人把我一揽，点头。好像就这样确定关系了。不过，据他自己后来说，“我也是经过了一番内心挣扎的。”我说你有什么好挣扎的？！他说：“你随便追过来我就答应了，显得我多没面子。”“那请问你是如何挣扎的？”“我决定冷你一段时间，不能让你太猖狂。”“所以？”“有几次你给我打电话我没接。”“然后？”“你约我吃饭我说没空。”“就这样？”“恩。”F同学，对不起，我完全没感受到你如此细腻的内心动态，我以为你是真的没空而已。
013
当年的F同学傲娇得简直能编入教科书，内心戏多的不得了，明明心里都乐开花了脸上还使劲绷着。可惜某人现在男神形象已荡然无存，在厚颜无耻的道路上拔足狂奔，我拍马都赶不上。上周我辛辛苦苦做了一道菜，端上桌他挑三拣四地说不好吃。我生气地大喊：“我再也再也再也不给你做饭了！”“那你给我做菜吧，饭我会蒸的。”他无比平静地回答我。“菜也不给！先生你谁啊，我跟你有关系吗？”“有啊。”他眼睛都没眨一下，“肉体关系。”我差点被气晕。第二天他倒是很乖，哼呲哼呲饭菜全吃光。然后他放下碗躺在沙发上哼哼。“好撑。”我给他揉肚子，“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吃东西一点节制都没有。”他叹口气：“唉，情非得已。”“为什么？”“吃撑了，才可以不用刷碗啊。”这位仁兄，你还记得当年自己走的是高冷路线吗？
014
我决定辞职去北京时所有朋友都觉得我疯了，轮番跟我谈心，但我特别坚定死都要去。用她们的话来说，就跟魔怔了似的，为一个男人至于吗！因此我闺蜜们对F的印象非常不好。第二年大学里跟我玩得最好的室长来北京出差，室长是北方人姑娘，一米七五，为了把自己收拾出人样去见她，我一咬牙穿了八厘米的高跟鞋。很快我就知道自己有多蠢了。从南锣鼓巷到恭王府啊，从恭王府到后海啊，从后海到雍和宫啊，高跟鞋啊，八厘米啊，走得我差点没死过去。我原本的计划是白天带室长逛逛，晚上和F一起吃饭，结果逛到雍和宫我钱包被偷了（四爷的地盘啊！小偷们太猖獗了。）打电话找F救场，周末他在公司加班，我本想让他回家给我带双鞋过来，但又怕耽误时间就忍着没说。没过多久他来了，还提了个纸袋，我心想难道这家伙还买了礼物讨好室长？结果他拿出来我就愣了，居然是我的鞋，平底的！我说：“你回家了？”他说：“没，早上看你出门穿的高跟鞋，估计你会累，就帮你带了双鞋放车上。”他一边说着，一边很自然地蹲下来给我换鞋。室长当时愣住了，一脸“我靠我看到了什么！”的表情。
015
那天他没回公司，一直跟在我俩后面任劳任怨地刷卡提包。晚上去吃饭，京城挺出名的一家餐厅，他事先定了包间，点菜的时候他问室长有忌口吗，室长说没有。他就噼里啪啦把菜全点好，全和室长的口味，室长万分感动。其实某个心机鬼昨晚问过我室长喜欢吃什么。吃完饭我们送室长回酒店，F主动要求明天当车夫送室长去机场，临走前他对室长说：“前几年我没在乔同学身边，多亏你们照顾她，感激不尽。”他说话的时候眼神那叫一个真诚，动作那叫一个绅士。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心想你是谁啊，你把那个整天面瘫脸死鱼眼拽得二五八万的F君藏哪去了！果然，十分钟后我就看到室长在QQ群里咆哮：“小乔她男人太他妈体贴了啊啊啊啊啊啊啊。”一众八婆立马沸腾了。“老大你你去帝都了？”“快来八一八！”室长事无巨细的把今天发生的一切给大家描述了一遍。最后还特别强调：“当街蹲下给小乔换鞋啊！太温柔了！还有晚上吃饭，他征求了我的意见之后两分钟不到就把菜点好了，两分钟不到啊！老娘最喜欢这种干事不拖泥带水的男人了！这年头碰上一个干脆果断还温柔体贴会亲自给你穿鞋的男人有多不容易啊！”与此同时，某人回到家领带一扯往沙发上一躺，笑眯眯地问：“我今天表现好吧？”我点头说还行。他大手一挥：“那还不赶紧去给我放洗澡水。”我屁颠屁颠地跑进浴室，想了想又探出头问他：“你都看到我穿高跟鞋出门了，早上为啥不提醒我？”他笑而不语。室长还在群里咆哮：太体贴了太体贴了太体贴了！我默默流泪，室长啊，你还是太天真了……
016
跟F君交往后总有人问我俩什么时候结婚，我就纳闷了，难道我长了一张特别恨嫁的脸？“也不是啦，只是觉得你俩肯定不会散，结婚是早晚的事。”朋友这样解释。我从小有个坏习惯，喜欢咬指甲，小时候被我妈打过无数次，就是改不掉，所以我的手指甲特别丑，我妈经常嫌弃我：“以后男人跟你求婚你好意思伸出这么丑的手戴钻戒吗？”所以我一直很忐忑地担心自己会在戴钻戒这个环节被抛弃。事实却是——某个周末的早上，我俩赖在床上不想起，他突然问我：“今天你有安排吗？”“没有啊。”“我也没有。”他语气特平常：“我们回去把证领了吧。”我想也没想：“行啊。”他翻身起来订机票，我才反应过来——这特么就算求婚了？！说好的钻戒呢？——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现实不像你想的那么糟，它往往比你想的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