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月老观在极偏僻的城郊。云涡飞到时,只见一男一女在道姑的指引下走进来,双双在蒲团上跪倒。云涡捏了个咒,隐在一旁。
男子做书生打扮,一身儒服洗得有些发白,可见家境寒碜。女子掀开面帷,露出一张娇媚俊俏的脸,虽然没有穿金戴银,但从那气度便知道是大家闺秀。云涡明白了,又是一对才子佳人。
只听女子默默祈祷:“月老在上,保佑我赵郎早日金榜题名,载誉归来。”书生转而对女子道:“兰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
女子柔婉一笑,掏出一个钱袋,将里面的银子都丢进了功德箱。云涡一个忍不住,掏出白蚕丝缠到她的手腕上,念动情决,然后女子身后瞬间出现了一个幻境。
这是月老独门的仙术,专门测算凡人的命定姻缘。女子的幻境中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乡绅,神情中透着一股趾高气昂的气派,竟然不是书生。
云涡大吃一惊,忙用白蚕丝测算书生的姻缘。她发现书生的姻缘幻境里出现的是一名衣着华丽的贵族少女。那贵族少女黑胖矮丑,明显不是书生身侧的这名千金小姐。
戏文里已经演过千万遍,又是一个痴傻千金。她爱他才华,思他如痴如狂,却不曾知晓,他为了仕途,甘愿迎娶无盐女,弃情绝爱。
彼时她鲜亮如豆蔻,他才学高八斗,相逢于月下,看彼此在眼中,心头绕过千百般滋味。这种搭配最易相思,也果真相思。
只是后来他踏上了求取功名的路,她在秋水里痴痴地等。谁能想到他攀了高枝,她无奈像碧水流低,一拍两散。
云涡胸口涌起一股愤慨。身为一名仙媒,她不忍这女子白白浪费青春。
眼看着女子和书生要离开,云涡忙追上去,用传音术在她耳边说道:“别等他了,好好寻觅一桩好婚事吧!”
“谁?”女子回头四顾。
道姑惶然看了看四周,道:“姑娘是不是听错了?这观里时不时来几只野猫,许是打翻了油碗也说不定。”
女子将帷帽的面纱放下,轻声道:“那是听错了吧。”
可是她刚刚走了一步,又听到方才的声音:“你别说话,我给你念忘情决!师父教我的《仙情决》,我还没用过呢!”
女子大吃一惊,惊慌地拉住书生的袖口:“赵郎,我觉得这里不干净,总有人对我说话。”
“别怕,大白天的,就算有妖孽,它也不敢怎样。”书生也吓白了脸,匆匆往外走去。
云涡急了,快步追上前,正要重复刚才的话,忽然被人一把拉开,险些撞到跟在两人身后的道姑。她气呼呼地扭头一看,在看清楚来人之后,魂魄顿时吓飞了一半!
拉她的人是司命仙君,正阴恻恻地盯着她,目光不善。云涡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司命殿下,这么巧?”
司命仙君气得腰上的肥肉都在乱抖。他怒吼道:“你是不是又打算改命?要不要我去启禀天帝,封你个司命做做?”
“不,我这辈子只想着当个小仙媒。”
“当仙媒就老老实实牵姻缘就好了,为什么要修改机缘?上个月,你背着我偷偷改了一个人的姻缘命不说,现在又想改人家千金小姐的命,你可真是随心所欲。”司命仙君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不想修仙就早说,我帮你向你师父开口,保证你从此被踢出师门,仙缘斩得一干二净!”
上个月,云涡的确改过一个人的命。那个女子是个小乞丐,名叫红露,当时她躺在雪地里,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云涡掐指一算,发现红露十年后居然会嫁给赵国皇子,便立即改了她的姻缘命,让红露和那个赵国皇子第二天就遇上了彼此。
还不错,赵国皇子对红露一见钟情,当下就将她从乞丐窝里捞了出来,让红露从此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云涡心头一紧,忙将司命仙君拉到一旁,央求道:“仙君,你可千万别把红露的命改回来,不然……”
“不然她又要回到乞丐窝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对吗?”司命仙君白了她一眼。
云涡小鸡吃米般地点头。
“凡人顺生应死繁衍不息,得失苦乐情欲交炽,本就该受尽苦难!因果循环岂能随便扰乱?”司命仙君杀气腾腾,“一个叫红露的小女子苦不苦,这是她的命!你不能乱改。”
“这不公平!对于世间男子来说,娶妻的全部意义不过是‘齐家’,总归还是要‘治天下’的!即使娶不到贤良的妻子,对他们来说也不会有灭顶之灾。可是对于女子而言,婚姻嫁娶是一辈子的豪赌。若是嫁得良人,一生幸福美满。若是嫁得中山狼,命都要送掉!”云涡说着说着,气血上涌,愤慨难当,“我出手改命,不过是修正因果循环!”
司命仙君顿时缓和了脸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点道理。”
正说着,道姑送走书生和女子,重新走进院子。云涡赶紧拉司命仙君躲到灌木丛里:“胖老头,来这边,我再给你掰扯掰扯。”
司命仙君猫在花木草丛后面,瞪着一双蚕豆般的眼珠子,目送道姑走进月老观,突然挠了挠头:“小丫头,你要掰扯就掰扯,可是也没必要跟做贼一样吧?我堂堂仙君,成何体统!”
身后却无人回答。
司命仙君一回头,看到身后空无一人,云涡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他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这个小丫头,越来越混账了!”
此时,云涡正捻了个御云咒,她得赶紧去找到景宸,不然独自一人,非得被司命老头拎到天庭里打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