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涡却平静下来。她静静地扫视过每一个准备扑上来的怨气,开口:“从五岁起,我就拜在师父门下,成为一名仙媒。十岁那年,师父问我和师兄将来有什么志向,我说,将来我要惩恶扬善。于是,师父教给我《仙情决》。”
云涡揪下腰带上最后一颗铃铛,晃了一晃,然后开始对着铃铛捻一些字决飞书。说完,她才重新开了口:“从五岁到十六岁,我都跟在师兄身后修炼仙学。如今来不及告别,就把这些想说的话放进铃铛里吧!希望你们就算杀了我,也别破坏这颗铃铛,让师兄好听到我要说的话。”
“她都开始说遗言了。”
云涡叹气,道:“师父不会骗我……既然忘情决对你们没用,那我就试试其他的情决。”
地上的玄冰剑已经融出了一汪水。
怨气们嚣张起来,散发着兴奋的红色光芒,预备着一场杀人的狂欢。
云涡闭上眼睛,平心静气地入了定,然后她开始读出了第一个决语。
读情决。
洞天府里,蓐收站在玄水池边,望向水面。
那个少女的影像是永永远远地留在这里了。她好奇的目光像极了一只小狐狸,鼻子一抽一抽,眼珠子骨碌碌地乱看,以为到处都是新奇的事物。而自己站在她身旁,忍不住把含笑的目光投向她。
回忆里,有人在阳光下露出明媚的笑靥,将一枝灵芝举到他面前。
回忆里,有人摘下一片宽大的芭蕉叶,举到他的头顶,为他遮挡落下的雨滴。
回忆里,有人自告奋勇地跳到他身前,呔地喊了一声,叫嚣着要帮他除掉所有的妖魔鬼怪。
回忆里,有人为他盖上一捧捧白雪,然后摇落一地红梅。她怎么说的来着?她哭了,说,你真可怜。
笑话!他用得着她给予,用得着她怜悯?不过是为了逗着她玩,捧她做个自以为是的英雄罢了。
多年不见,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单纯,以为发善心就可以做善事,做善事就可以有善果。
其实只是初生牛犊罢了,不懂得这人道循环,没经历过世态炎凉,不明白在这世上,只有拥有绝顶武力的人才配做英雄。
果真是个傻瓜,自己的命都危在旦夕,还想着去救旁人。
蓐收手指在衣袖里渐渐收紧。
“殿下,你就这样把她扔在怨气坑,会不会出什么岔子?”娄宿跪在两步开外,恭声道,“虽然有玄冰剑护体,但是……”
蓐收从鼻翼中发出轻哼声,道:“有些事,必须得教会她。”
“万一云姑娘记恨上了殿下,找上门来怎么办?”
蓐收垂了垂眼睫:“她不会来的。”
但凡有一点识趣的,都明白他的用意,躲得远远的。将她一个人丢在怨气坑,去骗她挖灵草,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找他要说法?笑话,他没骗她送命,不是给了她一柄足以斩杀万物的玄冰剑了吗?
蓐收目光悠长,有意无意地望向藻井上的那只巨虎。这才是他,拥有天下王者都有的狡诈、凶残、嗜血、无情。
可是随即而来的一声呼唤,打破了洞府里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