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涡一步三软地出了南天门,遥遥望见景宸还在七星石上坐着。她赶紧将分身赶走,然后在旁边的石头上坐好,努力调整气息。
周遭变得无比安静,只有锦鲤仙偶尔甩一甩尾巴,发出冷冷水声。
景宸睁开眼睛,淡声问:“呼吸怎么这么急促,你没事吧?”
云涡赶紧摇头。
“脸颊也红得有些异常。你,到底怎么了?”他继续问。
云涡偏头往水中看,水面上的少女面若桃花,脸颊上布满红潮。她伸手捞起一把河水扑在脸上:“可能太热了。”
景宸看了她一眼,并未追问。云涡不敢看他,目光躲躲藏藏地落向别处,生怕他再看出什么来。好在青鸟仙女在此时来到南天门,将他们引入诫殿。
诫殿里点燃着凝神静气的仙素香,殿内一派端庄肃穆之气,宫柱上、墙壁上、穹顶上,雕刻着《南华真经》、《玉皇经》、《北斗经》、《悟真篇》等经书,半空中也隐隐传来诵经声。
青鸟仙女朗声道:“西王母有旨,你们师兄妹二人就在此修心打坐一个时辰,不许有误。”
“是。”
景宸在蒲团上打坐,听着诵经声,屏气息神,很快就进入了神定状态。云涡想着刚才在战神宫发生的事,心乱如麻,只能勉强打坐。一个时辰过去,云涡睁开眼睛,发现一切如故,只是景宸还未醒来。
她轻轻推了他一下,景宸仍然纹丝不动。
修道之人一旦进入神定状态,不到机缘,是不容易回神的。云涡干脆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片刻,再次睁开眼睛。
可是这一次,她发现景宸竟然居然不见了!
蒲团上空空如也,刚才景宸还在上面端坐着,可现在居然人影都不见了!
云涡大吃一惊,忙起身寻找。
“师兄,师兄!”
无人回答。
诫殿就这么大点地方,哪里都没有景宸的人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景宸不打招呼,就独自出了诫殿。
云涡的心突突乱跳,从诫殿走出来,在附近四处寻找。她不敢声张,像只没头苍蝇般乱逛。紫竹林、北曲桥、罡气殿……哪里都没有景宸。
她怔怔地站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景宸行事向来诡秘,云涡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你比上一次见,清减了些。”蓦然,身后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云涡头发根发麻,差点惊叫出来。这熟悉的声音,不正是蓐收?
她悚然回头,看到蓐收不知何时,正站在她身后五步远的地方。云涡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可能殿下看走眼了,这阵子月老阁的伙食不错,我比上次还胖了一些。”
蓐收睨了她一眼:“是吗?可我觉得不是呢!要不然这样,我战神宫里新收了一座琉璃镜,不如你去照一照,如何?”
云涡更是心惊肉跳:“神君客气了,我小小一个女修,怎么用得上那等仙物?我要去复命了,先行告退。”
她迅速地一屈膝,转身就走。可是还没走两步,眼前突然闪过一抹华光流彩,一束绚丽仙光落下,前路便被挡去。
一个美人肃然而立。
那美人身披锦绣华衣,眉心里一簇灼艳印记如火苗,熊熊地燃烧着。她手里正握着一颗紫色元神,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之后,美人猛然将五指收尽,那紫色元神顿时成碎片,四散迸开。
云涡打了个冷战,元魂灭,不亚于挫骨扬灰。不知道这美人捏碎的是谁的元神。
“你一定很奇怪,究竟是谁犯了弥天大错,要受到这样狠毒的惩罚,是吧?”美人笑着问,那笑容却一点也不温暖。
云涡慌忙摇头:“咳咳,这位上仙,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天宫秘事。”
她这样拒绝,那位美人却自顾自地回答了起来:“我刚刚捏碎的元神,是一个魔族首领的。仙魔不两立,就这么简单。”
云涡怏怏地应着,心里不由得奇怪,这美人上仙和她说这个做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我怀疑你也入了魔道!”美人上仙忽然面露杀气,向云涡逼进。
云涡吓得连连后退:“上仙,我,我没有!”这样退了几步,她的后心被人用手掌一把顶住。云涡回头,看到蓐收站在她身后,正用毫无波澜的目光看着她。
蓐收皱了皱眉:“花薛,她不是魔。”
名叫花薛的美人上仙冷笑着说:“可她已入情障,由障可以入魔!你可别忘了,量劫就要来了,任何一个瑕疵,都可能被魔族所利用!”
“她逃不掉,能作甚么乱子?”
“话可别说得太满,当年的魔心就要到手了,不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丢了么?”
云涡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辩驳道:“花薛上仙,我是月老座下的小仙媒,并没有堕入魔道。你要剿灭魔族,也别牺牲无辜的人!要不然,可有损你的道行呢!”
“小小女修,居然敢冲撞我玄鸟神女?”花薛大怒,抬起右手,那方才还纤纤如玉的五指,竟然眨眼变成了五彩流溢的凤羽,每一根凤羽都散发着骇人的五彩光华,似乎一声令下,就要摄取她的元魂。
真是哪一个上神,都这样难伺候!
云涡暗道倒霉,正要争辩,蓐收却将她挡在身后,对花薛道:“你就当是我冲撞你的。”
“你!”花薛恼羞成怒,“蓐收,让开!”
蓐收回头,看着瑟瑟发抖的云涡:“不走,等着挨劈?”
云涡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就逃。逃出老远,她耳边还响着花薛的怒喊,让她站住。
蓐收的目光一直追随云涡而去,等到她终于消失不见,才重新回头看向花薛。花薛收起杀气腾腾的凤羽,冷笑道:“这性子可不像你,她明明是身负量劫之人。”
“是不是身负量劫,要等她炼成仙身再说。”蓐收凤眸一眯,凌厉杀气当仁不让,“在这之前,先管好你的鬼仙。”
花薛难以置信:“你竟然敢拿全天下人的性命去冒险?万一她真的能引来量劫,那大错可就无可挽救了!”
“万一不是呢?”
“宁可错杀,也不放过!”花薛语气狂傲,“不然,我直接告诉天庭,这个小女修照样活不成。”
“那你将会看到,战神宫和玄鸟神族对峙的局面!”蓐收的声音铿锵有力,“花薛,你大可以试试看!”
花薛努力抑制怒火,几番思索,恍然大悟:“你怎么出现得那么巧?不会特意来救她的吧?”
蓐收沉默,眸光浓黑阴沉。
花薛欲言又止,还是不想和蓐收彻底翻脸,只得赌气地别过目光。
蓐收步履悠闲地走回到桃花树下,右手往树干上一抚,碗口大的缺口便恢复了原态。他捡起凉箪上的酒碗,提起酒壶倒了一碗酒。
他将酒碗遥遥递向花薛:“喝酒。”
“我在和你说正事!”花薛怒目。
“是正事。”蓐收弯起嘴角,“以酒结誓,若她真的是身负量劫之人,或者引出量劫,我第一个杀了她,绝不留情。而且,我会亲手毁她元神,让她灰飞烟灭!”
花薛平静下来,看牢蓐收。
半晌,她走过去,将酒碗接下来,“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