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一滴滴地浸入衣料,晕成一块泪渍。
蓐收看着那泪渍,不由得一愣,脱口而出:“味道不错。”
云涡愕然,抬眼看他。
“我是说酒,不是说眼泪。”蓐收忙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可是两人却同时想起了在战神宫里,伪装成宝镜的她被砸得眼冒金星,眼泪直流,而他则投去了温柔一吻,用舌尖将泪水吻去。
她只记得唇上温热濡湿的触感,他的脸庞近在咫尺。那一霎不堪细想,每一瞬都让人脸热心跳。
云涡面红耳赤,扭头不再理他。
蓐收却起了逗一逗她的心思,靠近她问:“我觉得味道不错,你呢?”
云涡脸红得恨不得滴出血来,嘴上却是无情:“殿下应该记得我的怪病,再深刻的记忆,过了一年之期,我也记不得了!所以殿下此问实在是多此一举。”
蓐收碰了个钉子,兴致一扫而空。
他起身,道:“我带你出去吧。”
云涡不想受他恩惠,摇头道:“师兄说,这世间万事各有机缘,各有契机,不用强求,也强求不得。你现在救我,就等于坏了机缘。所以就让我待在这监牢里好了!”
“你还信你师兄的话?”蓐收将她一把捞起,“别拗了,跟我出去!”
“我不!”云涡后退数步,眼神戒备。
蓐收冷哼一声,道:“罢了罢了,你不信我,总有一天会吃景宸的亏!”
他一卷袍袖,倏地化为一道闪光穿墙而过,留下怔忪的云涡。她低头,看到蓐收的酒壶还躺在地上。
打开红布酒封,一股醉人的酒香飘了出来,是上好的琼玉酿。云涡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赌气道:“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我偏不信邪,偏不信我闯不过这一关!”
喝得尽兴,她将酒壶往地上一砸,余酒汩汩地浸入天牢的泥土里。
琼玉酿很是醉人,云涡迷迷糊糊地歪在地上,沉沉地睡去。等她醒来,已是月上中天,清冷的月辉从气窗洒下,照亮了一小块地面。
云涡用手背抹了一下嘴巴,忽然注意到月光照亮的地面上,居然露出了一小截白骨。
她从地上捡了一根小树枝,小心地将那白骨周围的泥土拨开,一只手掌顿时露了出来。看大小形状,白骨的主人应该是一名男童。
身体被深埋地下,手却直指地面,像是生生被活埋。
难怪这天牢的道局那样厉害,以童男布阵,起码能困住她这样没有仙身的道人。
可是在她记忆里,白天这块地方还没出现白骨。日属阳,月属阴,难道月光照过的地方,白骨就会自行生长,露出地面?
白骨手掌直直向上,似乎还在祈求着一线生机。也不知道这整个天牢里,到底有多少这样的童男童女。云涡有些难过,默然许久,从那只手掌上取下一截手指,用符纸包好。
“我知道你不甘,你冤屈,所以姐姐会替你们超度。”云涡用树枝往旁边再挖,却再也不见白骨。
就在这时,天牢外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云涡悚然,只见一队士兵拥着个身穿青铜战甲的黑脸大汉向这边走来。到了牢门外,黑脸大汉看了一眼云涡:“你就是给公主测算姻缘的道人?”
“还不快快见过房王殿下!”旁边的狱卒催促道。
云涡扭头不理。
房王露出骇人一笑,下令:“臭小道,还挺倔。将她带走!”然后便转身离去。两名狱卒上前,一左一右将云涡抓住,将她拖出天牢。
看我出了这天牢的童男阵,用仙术将你们都打趴下!云涡咬牙切齿地在心里盘算。
天牢外凉风习习,云涡抽了抽鼻子,嗅到一股甜腥味,像是鲜血的味道。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柄钢刀就抵上了她的脖子。
刀光森寒,和着月光照亮了房王的脸庞。他冲云涡咧嘴一笑:“小道姑,等下见了公主,你知道怎么说?”
“我不懂你的意思。”
“之前说的那些鬼话,你可以收起来了。你要说当朝的驸马爷,是我!”房王森然道,“你以后还要用幻术帮我造势,告诉天下人,我就是真龙天子!不然,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云涡冷笑一声,将视线挪开。可是这一看,心头滚过雷霆万钧。在房王身后,站着许多手拿火把的士兵,每一个人身上都溅满了鲜血,像是一群嗜血罗刹。不远处,依稀可见残肢和血泊。
她脑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个念头:房王造反了。
“押走她!我不信她见到公主时,不会改变主意。”房王得意地命令手下。云涡边走边看,惊恐地发现昨日还金碧辉煌的皇宫,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一路上血流成河,尸体遍地,触目皆是不忍目睹的惨状。
“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宫人,你何必夺他们性命?”云涡怒火中烧,大声质问。
房王冷然一笑:“帝王脚下踏白骨,你不听话,也是同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