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有些迟,第二更,要到凌晨!)
弃守北麓营堡之后,苏庭瞻就率部退入金鸡山东北麓的密林,他依仗对金鸡山及东半岛地形的熟悉,也还有几日口粮能支持,也不担心当下的处境。
入夜前,陈华文率部来大横岛联合,林缚与陈华文换防,借海虞乡营来守大横岛,他则尽起江东左军主力登船意欲北上,苏庭瞻在山间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猜到浙东大局已定,才迫使林缚急于抽调精锐安定崇州周边局势。
虽然苏庭瞻不清楚二公子在北线主力进击长山岛有无进展,但相对于全局,北线只是旁枝。北线进展若顺利,二公子刚能在北线打开局面;不顺利,二公子则要永远处于大公子的阴影之下——对奢家整体来说,影响并不大。
北崖哨岗点燃烽烟狼烟示警,苏庭瞻正在一处支出来的崖石上观察江东左军舟师主力的动静,也最先就看到由二公子率领南下奔袭的船队。
即使苏庭瞻心里也希望二公子在北线受些挫折,但也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的流年不利,恰好赶在江东左军舟师船队沿北滩展开之际撞过来,早一刻或晚一刻,都不至于如此被动。
当然了,奢飞虎意在穿透江东左军舟师船阵抢滩登陆,但是在苏庭瞻的角度,却看到二公子指挥船队全速冲击江东左军舟师船队的侧翼。
江东左军舟师船队展开是打算沿北滩海域往东行,船队侧翼极为单薄,遭遇战无法避免,奢飞虎全师冲击江东左军舟师侧翼,无疑是最正确的战法。即使在战船上处于弱势,江东左军想胜也是惨胜。
苏庭瞻下意识的抓紧佩刀,暗道只要二公子能狠下心拼掉北线主力,将江东左军在海上的机动战力消耗掉,在东海之上将没有能与奢家抗衡的力量,平江府、海陵府、江口、淮口、两淮盐区都将置入奢家的兵锋威胁之下。
战略上的极大优势,将最大程度的动摇朝廷在东南诸郡的根基,也将最大程度的减轻奢家进占两浙、江东全局的压力……
很快,苏庭瞻意识到自己想岔了:北线主力拼光,二公子自身的性命也难保,二公子会顾全大局,但他也不是那种为顾全大局而能牺牲自我、慷慨赴死之人,二公子显然是看到江东左军舟师侧翼单薄,想快速穿透其阵、抢滩登岛。
苏庭瞻也不能指责二公子无胆识,换作他,只怕也是如此选择。即使二公子一心抢滩登岛保存实力,但江东左军的布置,似乎也看透这点,苏庭瞻眉头大蹙,暗道二公子此战危颖,却不得不率残部下山去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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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鸡山北崖烽火燃起,在清濛濛的晨光里,黑色狼烟直冲云宵,八九堆烧起的烽火映红山巅昏暗的天际。
元锦生、苗硕他们乘船才离开金鸡山湾口十一二里,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惊诧的等过片刻,天色更亮一些,也隐隐看到东面正扬帆疾速南下的庞大船队,几乎就是眨眼间的工夫,船队前哨就与江东左军在北滩展开的船阵侧翼接战了——遭遇战是来得如此的突然而猛烈。
元锦生看向青年甲士,问道:“表兄,欲观战否?”
青年甲士微微颔首,说道:“燕南四战四捷,有人说他侥幸趁敌不备,遂能竖子成名——有观战之机,自然不容错过!”
这穿鳞甲的青年三十岁左右,身高健硕,却是郑国公梁习之子、太后梁氏之侄、沁阳将军、上骑都尉梁成翼,他也是弱冠之年封爵,受封灌城伯,比林缚的津海县男要高了两阶。
梁氏两百余年来都是军方勋贵,庆裕帝遇刺身亡,梁太后及梁氏拥立德隆帝继位,有拥立之功,威势更重,鼎盛时,梁家满门一公二侯五伯,固原曹家也不能比。
在靖安侯苏护之后,梁家实际掌握蓟辽边军有十年之久。
陈塘驿一战,二十万边军溃崩,蓟辽千里边地尽失敌手,梁家势力才一蹶不振,郑国公梁习、长乡侯梁成冲被迫辞去将职,回沁阳灌云隐居。
即使是如此,梁家还实际掌握泌阳军镇的兵权,对豫北地区的影响力非常之大,又与宫中联系密切,随时都可能再起,是大越朝一等一的豪族。
梁成翼便是在其父、兄梁习、梁成冲被迫退隐之后,给推出来代表梁家的人——谁也没有想到梁成翼这时候会在虞东宫庄里,梁成翼当然也不希望让任何人知道他在这里。
帝都在燕京,沁阳离得更近,但是若迁都江宁,虞东的地理优势就要比远在豫北的沁阳(河南省北部)明显得多。
浙东局势崩溃,虞东受到奢家直接威胁,唯有借助江东左军在嵊泗诸岛建立防线,虞东才能安于侧后,遂元锦生与苗硕仓促来见林缚。梁成翼不担心别人能认识他来,也想见一见燕南一战名闻天下的林缚,于是扮作元锦生、苗硕二人的护卫跟着过来。
听梁成翼有意观战,元锦生便指使桨帆手调转船头,往战场东南方向的上风向驶去。
元锦生他们三艘船待行到清石湾北口,陈华文也亲率海虞乡营千余兵马乘二十余艘战船出湾口来,打算林缚一有需要,便驶往北滩海域助战。
江东左军舟师虽有战船之利,但两军遭遇时,船阵拉得太开,侧翼单薄,很快就给全速南下的东海寇北线主力船队横冲直撞过来,几乎没有任何试探性的动作,万人规模的大海战就在大横岛北滩海域彻底爆发。
陷入混战之后,江东左军的舟师船队很快就给截成东西两段,似乎情势更为不利,而且给截在东侧的船队处于下风向,要调头逆攻,会极为吃力。
元锦生、苗硕、梁成翼等人看得眉头大皱,苗硕说道:“白白将三艘好船给了他,真是太可惜了。”
“似乎有些名不符实啊!”梁成翼虽不精水战,但是水战陆战,排兵布阵的道理是相通的。步阵的侧翼若是受如此凌厉的打击,给断成两截,离崩溃已经不远了,水战也许好一些,但江东左军舟师处于劣势是显然易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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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缚站在尾舱甲板之上,仓促接战,侧翼给冲击是无法避免的。
船阵给截成两片,林缚倒也没有多意外,只是对身边的赵青山说道:“好吧,第一水营现在还给你来指挥!”
“赶鸭子上岛?”赵青山问道。
“我不介意奢飞虎在这北滩海域跟我打消耗战,”林缚笑道,“我也想检验一下,靖海水营在海上与敌正面相抗的战斗力,但是奢飞虎没有为奢家大局牺牲自己的决心,那便送他上岛好了!”
遭遇战发生后看似混乱,江东左军舟师给截成两段处于劣优,实际则不然——在仓促相遇之前,林缚果断调整部署,使葛存信率第二水营调整方向偏北行往侧翼延展,以迎敌船;第一水营则是全速东行。
整个舟师侧翼给冲透的地方,实际是第一水营、第二水营的衔接处——第一水营给截在东,给截在下风向;第二水营给截在西,给截在上风向。
强袭大横岛,第一水营将卒伤亡太多,战损比超过三成。
虽说从乡勇中抽丁补足兵力,第一水营依为中坚的战辅兵已降到千人以下;不到万不得已,林缚不会再派第一水营打硬仗,以免第一水营长时间都无法恢复战力。
林缚计划奔袭长山岛就打算以第二水营为主力,从海虞乡营、虞东苗硕那里得到的九艘好船也是加强第二水营,以原精锐战辅兵为中坚,补充乡勇,兵力扩张到两千余人——既然遭遇战无可避免,自然也是以第二水营为作战主力。
与此同时,周同、赵虎率崇城步营甲卒及部分乡勇,抢在奢飞虎之前靠岸登岛,建立滩头阵地。由于有外侧战船相隔,奢飞虎也完全看不到这边的登岛动作。
局面看上去混乱,实际井然有序得很,第二水营依旧以较为完整的阵形在西侧的上风向放过抢滩的寇船前阵,直接压迫其侧后;赵青山则指挥第一水营调整帆桅,往东偏北方向航向,脱离接触。
奢飞虎一心想抢滩登岛以尽可能多的保存实力,没有在海上会战的决心,也完全没有看穿江东左军舟师的布局,看似给他冲翼江东左军舟师船阵的侧翼,实际上使自己的侧翼,暴露了第二水营的兵锋之下,而其前阵急于抢滩,而是无睱顾及、策应侧翼及后阵。
虽说第二水营的战船才三十艘,但是津海级战船一艘、集云级战船五艘,以及从海虞乡营、虞东苗硕处接受的九艘战船,都要优于东海寇依为主力战船的海鳅船,从侧翼突入,在其侧后阵横冲直撞,杀得寇船溃不成军。
待及阵形完全散乱之后,才用镶钩、栈板接舷,歼杀散船上的敌寇;而先东行脱离接触的第一水营,而截住散船东逃的去路,几乎所有未接战的寇船在这时候只能被迫仓促抢滩登岛,以求活命。
与此同时,周同、赵虎就率千余人先一步在北滩登岛,冲击抢滩的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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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锦生、梁成翼、苗硕也看得目瞠口呆,他们原以为江东左舟师处于劣势,哪里想到东海寇北线主力船阵会如此的脆弱?
这时候他们也看出东海寇北线主力的意图是抢滩登岛,但是缘何林缚能一早看出,做出如此布置?即使是东海寇无心海战,但是其侧后船阵也太脆弱了些,几乎就没有形成像样的抵抗。
万人规模的会战,双方兵力相当,几乎一接战就决定了胜负,朝阳都还没有从海平面下跳出来,这形势崩溃似乎也太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