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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裂心 (1)

所属书籍: 瑶象传奇(瑶台)

“郭”姓旞旗齐拥,“唐”字红缨四举。

这昭示,统率河中将士第二轮杀入南城的,竟然是唐军副帅郭曜。

箭楼上尔朱丑奴虽被我所射杀,伫立宇墙的弓箭手仍有各股队正号令,虽慌但尚未乱。见唐军攻入,再度发箭狙杀。

但听旞旗下战鼓急擂,司旗手长声号令:“下马、举盾!”

此番攻入城中的又有两三千人马,听号令齐整如一,骑兵“嗖”地下马,步兵急速交替方位,举盾形成层叠的“回字”,竟将全军人马几近掩得严严实实,旞旗下更不消说,七八面盾牌将帅座方位遮掩得密不透风。

我见此情形,稍稍放心,裴云极道:“郭元帅真是一代名将,他在城外必定已估测到城中发生的变故,因此做了周密部署和战术调整。”

果然,敌军万箭射下,竟未像先前那样奏效,为免浪费箭矢,一时暂停。

此番入城的将士,也放缓了脚步:他们面前,堆满了前锋营同袍的尸骸,还有在血泊中与火焰中挣扎呻吟的,挥手嚎叫着发出警告:小心,莫要靠近箭楼!

郭曜也一定看到了正前方浑身扎满箭矢依然屹立未倒的郭钢座骑,还有已然流尽最后一滴血的郭钢。父子天人永隔,何等之痛!

我的心也为郭曜而痛,不知不觉紧扣沉梦弓,按纳得指尖发紫,尚不自知。

是进,是退?

进,必定要踏过同袍的尸骸,更要面对箭楼上莫测的猛火油。

退?其实也无处可退,成败在此一举。

我不知郭曜是否与我同一想法,却再也按捺不住,“噔”地一下跃上城楼的垛头,裴云极生恐我不心跌落下去,下意识想拉住我,却没能拉住。

我伫立城垛,俨然已在这瓮城的最高处,霍然挥刀指向对面的箭楼,喊道:“大唐的兄弟们,敌军主帅尔朱丑奴已被我诛杀,不怕死的,咱们杀上箭楼,冲破闸关,全歼敌寇,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

我言既出,城楼下唐军群情激昂,齐声呼喝叫好,但听旞旗下战鼓又擂,司旗手号令:“进、杀!”

“杀——”全军齐声呼杀,声震天际,以破竹之势往前拼杀而去。我亦翻身跃下垛头,提刀砍杀数名敌兵,往城楼下冲。在我身后,裴云极对我的任性竟无异议,轻叱一声,带领“十人斩”跟上。

待我冲下城楼,却见冲在最前的数十唐军将士已杀上箭楼,与匆忙往下撤的敌兵杀作一处,失去主帅的敌军已失主心骨,见唐军如此英勇无畏,虽然仓促间泼洒了几桶猛火油,但宇墙和箭楼的弓箭手却没有及时配合发射火箭,错失再度重创唐军的良机,便只落得慌张应战的被动局面。

前面郭曜带兵马既已杀进,又无士兵关城门,后面又源源不绝杀入近千人,司旗手再传号令:“举箭,发!”

我旁观者清,这后入的千人服饰装备与河中军不同,竟是淮西镇的骑射兵。淮西马壮,淮西飞骑也是名闻遐迩的铁军,此际他们听令齐齐发箭射往宇墙,但听“噗噗”声不绝,那些立于宇墙上的敌军弓箭手如被割韭菜般一个连一个栽下墙头,瞬息间折损过半。

我一路杀向箭楼下未遇阻拦,敌军知大势已去,纷然从箭楼和宇墙下的藏兵洞冲出,与唐军近身拼杀。裴云极诧然道:“他们为何不打开箭楼下的闸门逃窜出去?打算全死在这里?”

我上前砍倒几名张狂厮杀的敌军,见这几人的形貌像尔朱人,再看前方几名党项兵缩头缩脚往闸门处退闪,忽地有所省悟,“这些拼死力战的是尔朱人,他们拖延时间,好让闸门外的族人士兵逃跑脱身。”尔朱人口稀少,此战若败,这一族群必将从此败亡消失于史册中。

我能想到的,郭曜自然也想得到。

果然,前方司旗手号令又传:“破闸,杀!”

数百将士抬起刚刚攻破南城城门的巨木,朝箭楼下的石制闸门撞击。

麟城终究只是小城,巨木力蕴千斤,这石闸门哪能经住几次撞击,不过三两锤,闸门崩裂,碎石乱溅,唐军蜂涌突破这最后的闸门。

随之以后的麟州城,在唐军的眼中,将是一块无所遮挡的平地,敌兵再也无处遁形。

此战,终胜;麟州,终复。

我没有跟着大军再继续拼杀下去,步步如锥,走向浑身钉箭的郭钢。

兴许因为唐军终于拿下麟州,那匹白马摇晃着身躯和足蹄,我的手行将触及它的鬃毛时,扑腾倒地。

我脚下一软,跪伏在地。

四面是烟尘的味道,血腥的味道,火烤的味道。

郭钢英眉阔额的脸在我面前,嘴角恍惚仍抿一抹我熟悉的傲然笑意。我们自少年始相伴成长,彼此时常取笑捉弄,他总是吃我的亏更多。每次我得意洋洋向他显摆我的小聪明时,他便会显露这样的笑意。

我想扶起他,可不知怎样下手,无数箭矢从他身上穿透而过,我找不到落手之处,我更不敢拨箭,那该有多痛!

我想我一定在梦魇中,我时常在梦中听到铁钉锤棺的声音,一声接一声,无止无尽,让我瑟缩起身子,等候梦醒。这场梦如此漫长,什么时候能够醒?谁来唤醒我?

“小象,止住你的眼泪,沙场上有血无泪,惟有以血酬血!”我听到裴云极在身侧说话。

我哭了么?

我随手抹脸,手掌被浸湿。

“将军终须殉沙场,这是军人的宿命,也是军人的荣耀。”沉默良久,裴云极继续说话,字字铿锵,满含苦涩,“而你和我,未能尽责,以致数千将士殉难,必受军法严惩,这才是军人最大的耻辱——”

我咬牙,道:“你说,咱们从何时错起,错在何处?”

“或者,从最开始,这就是一个精心谋划的局。我们老早就落入毂中。”

“老早就落入毂中?你说,这个局,究竟从什么时候起始的?!”

“纪彦。”裴云极面呈痛苦,闭上眼睛,“定是纪彦!从我们与他在中途遭遇,从我发现和捉住他那一刻,这场阴谋便已启动。我罪过甚大!”

“纪彦?”我不明裴云极为何如此苛责自己,如果纪彦有疑,也不能怪他第一个在人群中发现纪彦,纪彦总会想办法走进帅帐,向李诩面呈秘道机宜。我努力沉心思索,“你说纪彦有疑,难道说,那纪皎也是——”

我想说,难道纪皎也是阴谋中的一环?如果真是如此,可谓步步有局,连我们与纪皎在麟州城的“巧遇”也是精心设计,如此用心良苦,他们父女为何要这样做?他们食朝廷之俸,为何要这样为尔朱人卖命!

话还未及出口,一名骑兵飞骑而来,传讯道:“裴将军、郭校尉,郭帅传二位问话。”

该面对的终归要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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