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倪心海完全康复的脸,简雅哪还坐得住,立刻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赶去见那位道长。到了倪心海指定的秘密地点,她才发现不仅是自己来了,万诗舒、石永浩、洛九原、毕泽泰也都来了,人人穿着连帽衫,戴着大墨镜,蒙着黑口罩,完全不敢露脸。
饶是如此,简雅也能从他们间或露出的一点皮肤看出端倪,他们也都跟她一样,脸部肿胀、溃烂、流脓,没了人样,哪怕喷着浓烈的古龙水也盖不住那股熟悉的腐臭味。
大家都很焦虑,年纪最小的毕泽泰甚至已经崩溃了,正坐在沙发上啜泣。
倪心海给他们拿来一包纸巾,安慰道:“别哭了,大师正在打坐,待会儿就下来,他一定能治好你们。你们看我的脸,现在不好好的吗。”
毕泽泰擤了一把鼻涕,不敢置信地问:“你的脸真的烂过吗?”他死死盯着倪心海毫无瑕疵的脸,完全不敢相信在几小时之前,这人也和他们一样面目全非。当然,在苏枫溪露出真面目之前,谁会信梵伽罗的预言?怪物,那不是玄幻故事里才会存在的玩意儿吗?
“如果我早点相信梵伽罗就好了,他那时候就说我们脸上有黑气,会烂掉。只可惜我们太相信苏枫溪,根本没听他的话。他还伸出手,说要给我们防治,结果我们连理都没理他。”
毕泽泰越说越懊悔,哽咽道:“我现在眼睛一闭,脑子里浮现的就是梵伽罗摊开的那双手。他的手好细好长,掌心的纹路干干净净,耐心地等待着我们把手放上去。那时候我怀疑他是个骗子,现在我才知道他是真心想拉我们一把,我好后悔啊雅姐,呜呜呜……”
毕泽泰哭得越来越伤心,闭着眼睛捶打胸口的样子既有点可怜又十分滑稽。
倪心海扑哧一声笑了,不以为意地摆手:“别想梵伽罗了,他不会救你的。你没听雅姐说吗,请他出手帮个忙,他还要咱们先给他道个歉,而且还是公开的,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个要求也太过分了。就我们这个情况,一句‘对不起’说出去,不等于直接承认我们毁容了吗?”
毕泽泰的皮肤很疼,只能把脖子勾下去,脸对着地板,让泪珠一颗一颗垂直掉落。他的鼻涕也拉着丝儿滑下去,看得倪心海差点没翻白眼。
“道歉不是应该的吗?”他瓮声瓮气地说:“我们之前也算是诽谤过梵伽罗,难道不应该道歉吗?”
“如果那位道长真能治好我们的脸,谁都不准道歉!”简雅忽然开口,语气十分冷硬。
“为什么啊?”毕泽泰极其不解。
“因为我不会让他得逞。他想借这件事要挟我,毁我的声誉和事业,他做梦!你们谁道歉,谁就是给他做脸,给他做脸就是下我的脸,你们好好考虑吧。”想起梵伽罗之前借镜通灵时说的那些话,简雅就对这个人恨之入骨。他在恐吓她,而她绝对不会让他得逞!她简雅又不是被吓大的。
“是啊,干嘛要给他道歉。林道长肯定能治好你们,你们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到时候咱们一起站出去亮个相,梵伽罗的预言就不攻自破了。现在是全网嘲笑我们,到了那个时候就是全网嘲笑他。”想到那样的场景,倪心海得意洋洋地说道:“雅姐,你说他看见我们完好无缺的样子会不会吓一跳?”
简雅笑得干巴巴的:“心海,那位大师什么时候下来?”
“大概还有十几分钟吧,他每天都要打坐一个小时。”倪心海看了看手表。
毕泽泰转着眼珠子看了一圈,问道:“心海姐,怎么没看见朴丽玉姐姐?”
倪心海翻了个白眼:“我没通知她。”
“为什么啊?”毕泽泰有点着急,他和朴丽玉的关系非常好,自然知道她的脸烂得有多严重。而且她也是歌手,所以吃了很多苏枫溪赠送的保养嗓子的喉糖,现在连话都说不了了。她的情况应该是最恶劣的。
倪心海瞟了简雅一眼,没说话。她和朴丽玉其实根本没有私交,毕竟她们一个是演电影的,一个是唱歌的,圈子不一样,很少见面。但简雅与朴丽玉却有很深的过节,起因是简雅看上的一个小鲜肉拒绝了她,转头去追朴丽玉,狠狠下了她的脸。
这里面的关系乱得很,但简雅与朴丽玉面和心不合这是肯定的。若非苏枫溪看中了朴丽玉的歌喉,试图把她培养成接班人,简雅根本不想与她签在同一个公司。
倪心海最会做人,治好脸之后第一个通知的就是简雅,翻出朴丽玉的联系方式时忽然想起这茬,就没给她发消息。
察觉到倪心海投过来的视线,简雅冷笑道:“别通知她了,我们又不是没给她留活路。她可以去找梵伽罗帮忙。”
始终沉默的洛九原忽然说道:“朴丽玉去找梵伽罗帮忙就得给他道歉,她一道歉,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毁容了。”
简雅表情一滞,倪心海立刻就不以为意地笑了:“她那边若是站出来道歉,我们就集体亮个相,让记者和大众好好看看我们完美无瑕的脸。她毁容那是她一个人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位大师真的能治好我们的脸?”洛九原追问道。
“我就是最好的例子,你看不见吗?我还跟雅姐视频过,她知道我的脸之前烂得有多严重。林道长可比梵伽罗厉害多了,十分钟不到就让我完全恢复了。”
“倒也不是完全恢复。”一道温润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令简雅等人齐齐扭头去看。
只见一名身材颀长的青年顺着旋转阶梯慢慢往下走,穿着再简单不过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脚下踩着一双棉质拖鞋,休闲随意的样子带着满满的现代气息,与传说中的道士形象完全不沾边。但他的气质却非常独特,像是挂着银瀑的山涧里吹来的一缕微风,十分清新怡人、自然天成。
“我叫林念恩,”他颔首微笑,“我和梵伽罗没法比,不是说我俩谁强谁弱的问题,而是我们的能力根本不属于同一个体系,没有可比性。”
“林道长您好!”众人连忙站起来打招呼,连傲气的简雅都深深弯下腰,态度毕恭毕敬。
“你们好,都坐吧。”看见毕泽泰血肉模糊的脸,林念恩眼里没有丝毫异色,继续平静地说道:“像梵伽罗那样的人,在我们玄学界被称为灵者。灵者天生就拥有灵力,天赋的好坏生来就已注定。而我是修者,得靠自己修炼才能逐步成长。老天爷自然是偏爱灵者的,不过我更相信凭借自己努力换来的成就。”
简雅等人连连点头,说了一些吹捧的话。
毕泽泰却有些没眼色,追问道:“林道长,那梵伽罗在灵者里算什么等级呢?”
“他很厉害,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第二强的灵者。”林念恩笑了笑。
“那第一强的是谁?”毕泽泰睁大眼睛。
“自然是我师姐。其实我只能暂时压制你们身上的煞气,要想完全消除它还得靠我师姐。我师姐生来就拥有强大的灵力,被我师门尊为灵子。灵子就是我们门派的少主,与佛门的佛子是一个意思。她不但生来强大,后天的修炼也很努力,是我师门的骄傲,也是整个道门的骄傲。提起我师姐,玄学界几乎没有不认识的。等我师姐来了,她自然会为你们抹除煞气。不过她现在还在回国的飞机上,要等明天才能到。”林念恩无不倨傲地说道。
“林道长,您师姐真的能治好我们吗?”简雅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当然,任何煞气都沾不了我师姐的边,据我师父说,她的灵气纯净而又浑厚,是天下所有煞气的克星。我师姐一个拂手便能降服一具千年僵尸,治好你们只是举手之劳。”林念恩拿出几张符纸说道:“你们若是不信,我可以暂时帮你们把煞气压制下去。”
简雅连忙鞠躬:“那就麻烦林道长了。”
林念恩摆摆手,并不多言,捏了几个法诀便把符纸贴在简雅的脑门上。你别看他动作简单,也没大段大段地念咒,但只是一秒,那符纸上的朱砂符文就亮起了红光,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然后简雅脸上的皮肤就开始快速愈合,一寸一寸恢复了之前的白皙细腻。
五分钟后,符纸自然脱落,上面的鲜红符文已变成了一个个模糊的黑色字块,并散发出一股恶臭,但简雅已然变成了那个光彩照人、艳若桃李的简影后,哪还有半点毁容的痕迹。
毕泽泰等人看呆了,倪心海则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治好了这些人,今后他们哪一个不得记她的人情?
“林道长,您真是太谦虚了,我看您比梵伽罗厉害多了!他那个人只会耍几句嘴皮子,正事却没做过一件。网上那些人把他吹上了天,却不知道真正的高人都像您这样,既不显山露水,也不沽名钓誉。”之前没怎么说话的石永浩立刻拍起了马屁。
林念恩摆摆手,态度始终淡然。
简雅拿出镜子照了照自己完好如初的脸,竟当场喜极而泣,然后站起来连连给林道长鞠躬致谢。她看得出来,这位林道长的谦和是真的,淡然也是真的,但隐藏在这份谦和淡然之后的却是倨傲与不可一世。他根本就看不起梵伽罗那种野路子的人,自然也就不屑与之攀比。
这说明说什么?这说明他的能力的确比梵伽罗厉害千百倍,更何况他背后还站着一个更厉害的师姐和一整个正统道门。梵伽罗能与这些底蕴深厚的玄学大师相比吗?把他当个跳梁小丑都抬举他了!
简雅越发相信林道长和他口中的师姐,高悬的心已完全放下。
毕泽泰等人也都各自领了一张符纸,五分钟后便已恢复原貌。他们对林念恩千恩万谢,纷纷表示会有重酬,林念恩却都摆手拒绝了,姿态出尘脱俗:“我救你们纯属机缘巧合,不算什么,你们若是真要谢我,日后多做点善事即可。”
“好好好,我们一定多多参加慈善活动!”众人满口答应下来,又与林道长约好了明天与他师姐见面的时间。
这些人各自离开后,毕泽泰摸摸自己光滑的脸,又想起朴丽玉半人半鬼的模样,终究是不忍心,偷偷给她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说了林念恩的事。
被所有人排挤在外的朴丽玉只能边听边惨笑。她烂的不仅是脸,还有喉咙,一说话,嗓子眼里就仿佛有刀片在划,疼得死去活来。她没法与毕泽泰沟通,只能在纸上写字:【难怪我在群里发信息,你们全都不理我。真好啊,小泰你能恢复容貌,姐姐真心为你感到高兴。不过林念恩道长你就不用帮我联系了,毕竟他现在住在倪心海那儿,我要是有什么动作,倪心海一定会告诉简雅,简雅会猜到是你给我通风报信了,那你等于把他们所有人都得罪了。】
“姐姐,我不怕得罪他们,我帮你去问林道长的联系方式。”毕泽泰急忙说道。
朴丽玉通红的眼里却露出坚决之色,一笔一划写道:【不用了小泰,你脸上的煞气还没彻底抹除,现在最好不要得罪他们。我自己会想办法的,你别担心。】
“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别犟……”
毕泽泰话没说完,朴丽玉就切断了讯号。她拿起写字板,重重写下一行字,举起来给经纪人看:【冯哥,给我录一个视频,我要向梵老师道歉。】
经纪人想也不想地阻止:“你疯了?万一你道完歉梵伽罗也不肯帮你呢?你岂不是自毁前途?你还是再找毕泽泰想想办法吧,再不然你去给简雅道歉,让她帮你引荐林道长。我总觉得林道长比梵伽罗靠谱。不就是给简雅低头认错吗,又不会少块肉。”
朴丽玉摇摇头,认真写道:【梵老师会帮我的,我没找水军黑过他,但我的歌迷攻击过他,而我没有管束好他们过激的行为,这是不争的事实。无论他帮不帮我,我理当给他道歉。】
经纪人并不认同:“你也知道梵伽罗那张嘴是得理不饶人的,他看不惯谁就会给谁发布预言,我觉得就算你道歉了,他也不会帮你。你给他服了软,简雅那边就绝对不会帮你,你这是在自断生路。”
朴丽玉苦笑道:【你不了解梵老师。解约那天,是他主动伸出手说要帮我们,而我们却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自从脸烂之后,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他静静等待的那双手,想他平和包容的眼,想他了然于胸的表情。我终于明白,他那时候就已经堪破了我们的命运,并且想要救赎我们,是我们自己放弃了被救赎的机会。他是一个很温暖的人,我愿意相信他。】
经纪人不懈劝说:“可是你看看毕泽泰的脸,他已经完全恢复了,前后只花了五分钟,你难道不羡慕吗?”
朴丽玉继续书写,意念毫不动摇:【恢复得那么快真的正常吗?皮肤的愈合是需要时间的,几分钟就把血肉模糊的脸恢复如初,这种神奇的功效和苏枫溪卖给我们的护肤产品根本就是同一个套路,我怎么放心?那位林道长是个来历不明的人,比起他,我更愿意相信梵老师。我今天把《奇人的世界》全看完了,我能感受到梵老师的温柔和包容。】
经纪人苦劝无果,只好拿起手机,把摄像头对准了戴着一条大口罩的朴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