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二年,六月二十三日。远东杜莎行省沙丘高地,远东起义军光明王军团宿营地。
烽火漫天。朦胧的月亮已经升上了半空,荒郊的野地上,竖立起了无数顶帐篷和树枝搭建的小棚子,像是在平地上忽然出现了一片林子,光明王进攻特兰要塞的主力大军正在此地安静的睡眠。泛黄的沙地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在一座又一座营帐之间的空地上,棉絮似的薄雾被风吹著,一切都变得蒙蒙胧胧。经过一天辛苦的行军跋涉,士兵们在打来水喂完战马後早已经睡下,各个营帐中响起了忽高忽低的呼噜声。安排值夜的哨兵们也无精打采地围坐在火堆前打著瞌睡,空旷的原野静得吓人。
中军大帐篷内依旧灯火通明,在接到西南军团长官明羽的失利报告後,紫川秀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他乾脆起来继续完成那份写了一半的作战训令:“……经过六个月来同敌人强大兵力顽强而残酷的搏斗,我军在各条战线上都取得了相当的成就。各军团累计歼灭了装备优良的魔族地方守备部队与野战部队的大部分。鲁帝军团实质上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突击力量,而且也逐渐丧失了以其兵力对我军进行反击的能力,远东军已经收复了国土的百分之七十以上。我军已经摆脱了被动的游击逃亡局面,转而控制了战场的主动权,我各军团指挥官应该适时主动地将战争形式转向顽强的防御和积极的进攻!”
煤油灯小小的火种轻轻地跳跃了一下,紫川秀停住了笔斟酌一下,又继续写下去:“形势是乐观的,但我们决不能就此掉以轻心。要清楚地认识到,远东的解放是一条很遥远的道路,我们还要经历无数的苦战和艰争。
一、在西南前线,魔族的凌步虚军团对我占领区侧後构成了很大的威胁。魔族军曾两次对古迪撒行省发动进攻,遭到了我西南军团的坚决抵抗。凌步虚是一员十分灵活的指挥官,他的作战具有高度的弹性。凡是他的骑、步兵遭到我正规军和地方游击队有组织的坚决抵抗的地方,他就抛开这个地段,转向其他方向,寻找我防御中的薄弱环节进行突击,然後穿插渗透,在部分地段上制造局部兵力优势,实施包围歼灭。
彬者,用小辨模的全骑兵机动部队进行长距离的突击,袭击我们的粮仓和辎重车队,屠杀我们的平民和衬庄,然後在我军保卫武装进行有组织的抵抗之前,敌人机动部队已经转移。初次面对这种灵活而残酷的战术,我军付出了不应有的损失。”
紫川秀考虑了一下,把“不应有的损失”划去,代之以“很大的代价”。这样是为了照顾明羽的自尊心。在马兰湖一战中,凌步虚利用小鄙部队引诱马兰城的半兽人守备队离开城池,然後在马兰湖一带全歼了该守备部队,五千多半兽人战士战死,四个团队失去了战斗力,番号从此消失在战斗队伍中。但损失并不仅於此。趁著马兰城守军被歼灭防线上出现的缺口,凌步虚趁机攻进城里,一把火烧掉了半个马兰城,城中储备的粮草全部被缴获了。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了半年的黄金,好不容易从家族内地购买来的粮食,最终却喂了凌步虚和他部下的绿毛鬼,紫川秀差点想把明羽活生生地掐死。抑制了下愤怒的心情,紫川秀尽量用冷静的语句继续写作战训令:“……鉴於此情况,大本营坚决要求西南军团所属各部队以及地方民兵、游击武装均应在防御前沿展开最积极的行动。为此,应该不停地进行侦察,广泛地设立观察哨卡并辅以灵敏的交通线。前沿部队指挥官切不可满足於被动防御,要与敌人展开以牙还牙的坚决反击,昼夜派出小分队和小集群袭击敌人的营地、指挥中心、粮仓、辎重、仓库等重要战术目标,对敌人的哨卡、巡逻队以及机动营地实施出其不意的打击,破坏其後方,使敌人不得安宁;消灭敌人的侦察哨卡与突击骑兵部队,尤其注意消灭敌人的骑兵部队,以便限制敌人大规模突进我军内部的机动力量。
另,大本营建议西南军团指挥官注意兵力的有效配置。就以往三个星期的战斗来看,处於防守姿态的西南军团将兵力分配得过於平均和分散了,难以形成对敌人有效打击力量,在战斗中处於被动状态。建议西南军团指挥部考虑将分散於沿战线一带的三十六个城市和六百一十三个村庄中的驻守部队进行集中,组建两个到三个规模较大且具相当战斗力的野战集群(十到十五个团队为一集群,驻地可由军团根据实际情况自行决定);另外筹建若干全骑兵机动纵队(两列三团队),该机动部队将用於侦察、大规模骚扰敌人後方以及拦截、消灭敌人的骚扰部队。各部队原驻守地区,除有粮仓、指挥中心、重要矿产中心等需要重点保护的战略目标外,正规部队撤离後,防务原则上移交给地方政府组织的民兵、游击队、自卫队来接管。”
紫川秀非常烦恼,明羽在凌步虚手上已经吃了几次亏了。今天被吃掉一个团,明天又拿下一座城,这样零碎的打下去,虽没有决定性的大会战,但损失加起来也相当可观。紫川秀曾考虑过换一员将领,但白川和罗杰都各自统帅大军在执行任务,此时不宜抽调他们。半兽人将军布兰倒是智勇双全,只是对上凌步虚这样的经验丰富的老手,他还太嫩。换他去,未必能比明羽更好——明羽怎么就不想想,把他分散在那十几个城市、几百个乡镇里的守备队集结起来的话,足可以组织十万人、三个整编军团,可以使他在总兵力凌驾於凌步虚之上,足可以威慑敌寇保卫整个西南战线了。
想了下,紫川秀又加上一句:“在尚未建立地方政府和地方武装的地区,正规部队应组织地方居民进行民主选举,选出地方政府,待地方政府控制住局势并组建起足以维护本地区安全的武装力量後再行撤离。
“鉴於西南战线的重要性,大本营拟从东南军团(罗杰军团)和大本营预备队军团(紫川秀直属军团)中抽调力量增强西南军团的力量。增援总计有:佐伊一六团、佐伊一九图、佐伊八九团、哈特三三团、龙人四团,及秀字营之九、十、一一、一二等四大队。以上部队将在五月底之前全部划归西南军团指挥。”
写完这一段作战训令,紫川秀放下笔来,长长地舒了口气。
“凌步虚,王国一流的名将。”紫川秀轻声地喃喃自语。他打开帐篷的帘子到外面伸伸懒腰舒展身子。远远近近的一切都沉浸在静谧的梦乡中,仿佛连大地都沉睡,习习夜风扑面。
天上的星星显得更高了,黑暗更加浓重。
他又回到帐篷中来,夜已经很深了,他却也没有睡意,心头像梗著点什么事似的觉得不自在。当年在魔族军中的时候,凌步虚那双精光四射的眸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第一眼紫川秀就看出来了:那是个极其聪明干练的人。凌步虚的战斗经验十分丰富,明羽虽然也是自己麾下屈指可数的防守型好手,但凌步虚经验的老辣不是他所能比拟的。他计算了下,加上了增援部队,明羽手上的力量应该可以和凌步虚持平,紫川秀并没有奢望明羽能战胜对方,他只是希望明羽就算赢不了,也不该输得很惨,只要可以维持住战线,拖住凌步虚就可以了。
在他的计画中,现阶段的目标分三步。第一步是先全力铲除掉鲁帝的残兵败将,夺下魔族在东部最後的据点——特兰要塞,起义军在东部就有了一个坚实的防守堡垒。接著留下一员可靠的将领,比如说白川,镇守特兰要塞,建立远东的东部防线。
第二步,将远东军的主力掉头西向,与凌步虚决战,力争尽快将其部队击溃。
第三步,击败凌步虚後,远东境内基本已经肃清了魔族的大部队,除了由少量部队进行境内的治安和剿匪工作外,接下来可以将防卫的重心放在东部。紫川秀打算以特兰、沙加等几个大的要塞为要点,重建远东的东部防线。
当然,紫川秀想,等到可以御敌人於国境之外,自己就可以将精力放在国内的建设上面,战争时期抛荒的耕田要重新耕种、要进行土地的平均分配、要建设工矿业、要从家族内地引进远东自己的工厂和技术——用不了五年,自己曾向布丹长老许诺过的新远东就将要出现了!
当然,这一切得有个前提,前提是魔族不再向远东派遣新的镇压部队,起码在自己击败凌步虚之前不要派遣,否则,自己将重又陷入东西两线双面作战的困境。紫川秀也知道,要魔族王国眼睁睁地看著它手边的肥肉被人夺走而不做声,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既然魔族王国的高层在一年多的时间里都没有对远东的反叛做出反应,也没有发现新出现的镇压部队,这令紫川秀产生了一丝希望:也许奇迹会出现呢?
等到新远东建立……紫川秀心头泛起一阵悲哀:此生已经注定孤独了,再多的丰功伟业,又有什么意义?他记得,在那些最绝望的日子里,最为了排斥心头那荒漠似的空白,自己亡命地战斗,在每次战斗中都身先士卒,策马冲锋在全军阵头的最前面,近乎疯狂地冒险,无数箭矢“飕飕”地从耳边擦过的风声连续不断,体验那生死边缘的极度刺激来使自己忘却孤寂,并且以此为乐。他意识到,在战争初期自己种种显得幼稚的心情,已经变得一去不复返了。他变得冷酷无情,怀著冷漠、蔑视的心情拿自己和别人的生命当儿戏,这赢得了部下们的尊重:“光明王好样的!”只有自己知道,这不过是一种自暴自弃,是一种失去挚爱之人後,绝望地自寻死路。
隐隐地,他泛起了一丝恐惧:当有那么一天,真的驱逐了魔族恢复了远东的自由,自己将何去何从?到哪里再去寻找这种出生入死的刺激来使自己排遣寂寞?哪里还有新的战场可以让自己忘却悲痛?或者,难道,曾经叱吒风云的伟大光明王,他的下半辈子就要在酒精的浸泡中度过了吗?自己会变成一个浑身酒气、口齿含糊不清的乖张老头,每天最大的事业就是调戏稍有姿色的女招待?
紫川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与其这样慢慢地糜烂沉醉,倒不如在与魔族的战争中壮烈地战死——当真相大白,消息传回帝都的时候,她还会不会为自己痛心?
贬哭吗?
夜已经很深了,外面传来了孤独的荒外野狼鸣叫声,声音凄凉又悠长。今天大军一气走了四十多里路,想到明天还要继续赶路,紫川秀收回思索,打了个呵欠打开了行军毯子。忽然,他住了手:帐篷门外传来窸窸嗦嗦的布帘响声和轻微的脚步声。
紫川秀反手按上了腰间的洗月刀,出声问:“谁?”
“光明济世。”一个清朗的男声隔著门帘回答,正是今晚的安全口令:“殿下,我是布兰大人派来的传令兵,有紧急军情求见!”
“永照大地,请进。”紫川秀回答了口令的下半截,白光一闪,洗月刀无声地出鞘,紧紧握在手中。他目光炯炯地盯住了帐篷门帘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
“滋!”突然响起一阵撕裂耳膜的尖锐剌响,厚帆布制造的帐篷门帘无声无息地被击个粉碎,碎片迎风卷进了帐篷中,片片锐利如刀。犹如平地里忽然出现了可怕的风暴,无数的光点像雨点般倾泻灌涌进了帐篷中,无坚不摧的剑气如同风暴般席卷一切,一阵密集的“哧哧哧”轻响,紫川秀原来站立位置後面的帐篷壁上已经出现了无数的洞眼,蜡烛的光亮从洞眼里斑斑点点地射进营帐外的黑暗中。
紫川秀来不及反击,就地一个翻身滚出好远,一脚踢飞了摆蜡烛的案台,营帐顿时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听到“哧哧哧”几声尖锐的剑气破风声和剑刺入钝物的声音,自己原来的座位已经中了无数剑。听风辨声判断敌人的位置,紫川秀在黑暗中像豹子般无声摸近,挥刀还击,耀眼的刀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洗月刀在黑暗中划了个弧线,却少有地落空了:对方早已经转移了。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他与其说看到,不如说是感到一股冰寒刺骨的剑气正在向他的胸口袭来,紫川秀机敏地一个闪身,躲过了这一剑,心里明白:是刚才落空的那一刀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通过那剑的剑路,紫川秀再次捕捉到对方的位置,挥刀还击。
“叮!”的一声剌耳的金属交击声,刀剑在空中激烈地斩击,蹦出了几点火花,俩人同时闷哼一声,接著是沉寂。
紫川秀屈膝半蹲在地上,用衣袖盖住了刀刃的锋锐闪光,一动不动。他屏住棒吸,压抑了全身的生机,闭上了眼睛,聚精会神,两只耳朵几乎像兔子一样竖了起来。营帐内笼罩在可怕的沉寂和黑暗中。可以听到,在营帐帆布的缝隙中,风在轻轻的呜鸣著,静得让人心寒,黑得简直像掉进了一个大墨缸里,伸手不见五指。
刺客还停留在帐篷中。现在双方的眼睛都没办法适应这突来的黑暗,只能依靠耳朵来捕捉对方的位置。对方从破门到偷袭杀人,自己则立即躺倒并且踢灭蜡烛,这一连串的动作全部发生在电闪雷鸣间,双方全都是以快打快,他连看清楚对方面目的机会都没有。紫川秀知道,自己碰上了平生罕见的高手。对方的剑法太可怕了,剑光简直如雨点般倾泻,刚才一瞬间就同时剌出十几剑,放眼望去,剑光形成了一个耀眼的光团,如云雾般向自己罩来,不要说见招拆招,他根本连哪一剑在先哪一剑在後都无法分辨。幸好自己反应迅速踢灭了蜡烛使得营帐中一片黑暗,否则不到几个回合,自己早就被刺得千疮百孔了。恍惚中,紫川秀有种感觉,这人的剑路和好友帝林有几分相似,但更快、更狠、更可怕!
沉闷的黑暗中充满了杀机,恐怖,压抑,像是绷得快要断掉的弦。面前的漆黑中隐藏著自己的大敌,军队就在咫尺左右,紫川秀却不敢发声求救:谁先发出声音暴露自己,势必会引来对方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而对於这种层次的高手,一击就足以致命了,自己绝对撑不到军队赶来解救自己。他思维里一片空白,紧张得脑筋都快断掉了——这是种难以忍受的考验和折磨。紫川秀的背後,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裳。尽避他一再强迫自己要集中精神,但大脑已经在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了:这是哪里来的可怕高手?这么可怕的快剑,防守是守不住的,如果真的面对面比试的话,自己唯一的机会就是只攻不守,拚命跟他来个同归於尽了……
“嗒嗒”的脚步声传来,主帅营帐里的响声惊动了几个过路的值勤警卫。有人在外面很近的地方喊话:“我们是今晚的警卫,大人,您没事吧?”
紫川秀暗自欢喜:自己的人终於来了!他没有出声。
摆暗中的刺客也没有做声。
帐篷门帘处出现了火把的一丝光亮,一个半兽人卫兵举著火把走进了漆黑一片的帐篷中,大声地喊道:“殿下,我听到声音。你……”
紫川秀突然觉察不妙,他冒著暴露的危险猛然喊出声来:“不要,快出去……”
“哧”的一声轻响,半兽人卫兵整个人僵住了,脸上表情古怪,火把昏黄的火光照耀下,他嘴咧开,似笑非笑地像是看到什么非常荒谬的事情似的。手渐渐地松开了,燃烧著的火把掉到了地上。半兽人喉咙中发出“咯咯”的怪声,却是说不出来话来:一把锋利的锐剑从脖後剌入,已经穿透了他粗壮的脖子,血淋淋的剑锋从喉咙部位伸了出来。
“嗖”的一声,剑被抽了回去。半兽人士兵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两步,一头撞到了紫川秀身上。紫川秀急忙扶住他,手上触摸到了一种滚烫而黏稠的液体。半兽人徒劳地大口喘著气,捂住喉咙的伤口,殷红的鲜血大股大股地从手指里渗透出来,喉咙处发出了“咕咕”的怪声。他含糊不清地喊道:“殿下,小心……”
向後一挣扎脱离了紫川秀的扶持,整个人仰倒摔在了地上,身体恰懊压灭了火把。营帐中又回复了一片漆黑。
“砰、砰”两声响门帘被撞开,又有两个卫兵觉得不妙,拿著刀冲进了黑暗的营帐中,紫川秀再次发出警告:“小心!”
卫士一愣:“殿下您说什么?”他们从月光下忽然进入黑暗的营帐中,眼睛还无法适应这变化,一个幽灵般的影子已经无声无息地贴在了他们身後,黑暗中一道剑光如闪电般掠过,只听见“嗤嗤!”两声轻响,接著就是两个士兵的惨叫:“啊——”
惨叫声在寂静的夜晚里远远地传了出去,整个大营都听得清清楚楚。沉睡的起义军士兵纷纷给惊醒了:“那是怎么回事?”
“哪里来的叫声?”
忠实的士兵惨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著,束手无策!那种无力的挫折感使得紫川秀愤怒,他血脉贲张,热血上冲,视野里充满了一片红色,意识变得模糊,脑子混沌,只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地回响:杀死他!杀死那个畜生!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一种奇妙的变化,整个身体变得滚烫,像是在火炉里闷烧似的,感觉器官数以倍增地灵敏,尤其是视觉:刚才还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已变成一片深红色……看到了,看到了:朦朦胧胧,一米外的帐篷边上,一个深红色的人影正一点点地逼近自己。
刺客无声地冷笑:如果这个光明王像刚才那样继续躲藏在黑暗中,自己不敢点火把在黑暗中找他,他的大批卫士正在赶来,拖延下去对他是有利的。但没想到他那么愚蠢,看到几个士兵被杀就失去了理智,竟然主动出声暴露了身形。他悄无声息地接近了紫川秀的位置,一剑剌过去,又慢又稳,不带起一点风声。
“叮”的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响,紫川秀身形一转,洗月刀在黑暗中分毫不差地架住了敌剑,钢刀顺势灵活地一绞,刺客手腕顿时一阵酥麻,险些拿不住剑。
紫川秀旋风般转身,“唰唰唰”就是三刀,刀光如雷霆闪动,刀刀不离刺客的要害。刺客狼狈地一个草驴打滚险险地躲过,这个变化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了,要刺杀的对象突然变得如此强悍,他的速度和凶猛比起刚才简直有天渊之别!包可怕的是,黑暗中他是如何能如此准确地格挡自己招数的?
“去死!”紫川秀猛喝一声,直冲过来。刺客立即放弃了偷袭的想法,正面挥剑迎击,一时间,两人刀来剑往,杀成一团。漆黑之中,刺客目不能见物,只能依靠那刀刃的闪光和风声来判断对方兵器的来路,这就格外的惊险,稍有不慎就是白刃加身。他唯一可倚靠的是那丰富的临阵经验和超乎常人的快剑,努力封挡紫川秀的层出不穷的杀招,顷刻之间,他已经落在下风。他的反应亦是一等一的快捷,立即就明白过来:“你能看见了?”
紫川秀不答,报以更加疯狂的攻击,刀刀迅如风,猛如雷,刀子快得已经看不出本来形状了,仿佛无数银白色的闪电罩住了两人,双方全是以快打快,刀剑以快得超乎常人听觉的速度,连续不断地碰撞:“叮叮叮叮叮——”听起来就像一声拖长的撞击似的。
“喝!”紫川秀一声暴喝,刀光陡然暴涨,雪白的刀光中已经带了一抹殷红。
“嘿!”刺客低沉地怪叫一声,左边肩头已经挂了彩。但拚著受这一轻伤,他已经脱离了紫川秀的刀气笼罩,只是人影一晃,他已经退到了帐篷边,身法之快,形如鬼魅。
“想跑!?”紫川秀低喝一声追了过去。但刺客并非想逃,只听见“哧”“哧”
两声裂响,刺客反手一剑,身後的帐篷帆布一划之下已经多了两条半尺长的交叉剑痕,从那个三角星的裂口处,清亮的月光洒了进来。——虽然不是很清晰,但帐篷里人和物的轮廓都可以看得清楚了。这下,双方都可以看见了!
紫川秀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也不作声,挺刀上前再战,刀上已经运上了内力。刺客看得清楚,长剑如同毒蛇般吐出,後发先至地击上刀脊。火星四溅,刀剑再次交击,发出震耳低沉“嗡”的一声,双方都是手臂酥麻。刺客只觉得一股麻痹感从手腕向上延伸,一直到了肩膀,大惊之下他向後一跳,喝问:“住手!
这波纹功,你哪里学来的?”
紫川秀闷声不吭,把刀换到左手。刚才那一下碰击,他也同样的手臂酥麻不能动弹,但幸好他的左右手都是同样灵活,上前又要拚杀,刺客又再次向後一跳,喊道:“住手!扁明王,你到底是谁?与“河丘林家”有何渊源?”
紫川秀不答,刀光一闪,刀子斜斜翻上去,刀锋闪电般从下向上削往对方脖子。这正是他绝技“逆雪”中的一招。该套武功的招式全部是逆反常理习惯而行的,在这种以快打快的战斗中,双方都没有时间来思考,只能凭著平时的习惯来应战,紫川秀相信,任他武功再高,碰上了这种反常的刀法也要吃上大亏。
不料紫川秀刀才只砍了一半,对方就已经闪电般一剑回刺紫川秀的面目,逼得他不得不後跳躲避。紫川秀跳起,举刀欲劈砍对方脑袋,但刀才举到一半,对方又一剑刺往他空门大开的胸口部位,逼得紫川秀再次仓皇後退。
紫川秀使尽彪身招式,奇招妙式层出不穷,但这些全归无用,无论他如何腾挪变化,对方都始终比他快一点,自己的招式变化全部落入对方掌握之中,往往一刀没出对方的剑已经料敌机先地先行破解了,还屡次遭遇危机几次险些中招——奇怪的是,对方仿佛也有留情之意,有些时候明明紫川秀都已经躲避不及了,对方却故意把剑一缓,放了紫川秀一条生路。
紫川秀气急败坏,要能这么料敌机先地准确破解自己的招数,除非这人对自己的武功和招式了若指掌,但自己的武功来历除了一个人以外,世界上无人知道——但这不可能的事情却偏偏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紫川秀怒吼一声:“去死!”手腕一翻,一片雪花般密集的刀光护住了全身上下,整个人旋风般扑近前。
刺客的瞳孔猛然收缩:“漫天雪花!”
他知道这招的可怕,这本来是防守的招式,一把刀极尽变幻之能事,幻化出无数的刀花,刀花就像那纷纷扬扬的雪花一样,环绕飘落地保护住全身上下——这本是无懈可击的防守招式,但紫川秀凭著悍不畏死的气势和胆色,竟然把这招演化成了可怕的进攻招数,只要给他扑近身来,自己会在一瞬间给那无数看似美丽的“雪花”绞成碎片的!
危急之刻,刺客“哈”的一声大喝,挥剑直刺:对这种繁杂的招式以变化来破解是不可能的,唯一的破解就是以攻对攻,以强劲的内力正面克制对方!那耀眼的雪花虽然有无数,但真正的刀却只有一把,只要制住了那把真正的刀,这招将不破自解!
“叮!”一声响,刀剑再次格挡,两人都是全身一震,各自退後一步。
“我知道你是谁了,紫川秀!”刺客开口说,尽量忍住手臂上对方真气入侵的痛楚,那种如同蚂蚁在血管里爬行般的痛苦,正是“波纹功”特有的杀伤力。
紫川秀连话都说不出声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五脏六腑如被火烧似的炽热感觉,痛得像是有人用沙子在磨自己的内脏。对方的真气十分犀利,稍一接触就直接杀伤自己的内脏和丹田,这种古怪的真气自己还是第一次接触。现在自己正在运气企图化去那股古怪的杀伤真气,一时再无法上前厮杀。紫川秀本来期望自己能比对方更快地将攻入体内的真气化去,但突然被对方叫破身份,他心神一震,真气震荡不安。
“没有用的。”黑暗中传来刺客冷冷的声音:“你我真气同源同种,造成的杀伤力是双倍的。紫川秀,没有一个时辰,你休想动弹。”
紫川秀反口讥讽道:“你不也一样?外面是我的人,挨下去你只有等死了!
只要我大叫一声……”仿佛为他的话做注释似的,远处,半兽人士兵粗鲁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有刺客!”、“快去保护光明王殿下!”人声沸腾,喧嚣声杂乱无章。这深夜的格斗和惨叫声已经惊动了大营,尽避双方都是动弹不得,但紫川秀的部下正在赶来,刺客的处境十分不妙。
紫川秀突然停顿住了:对方冰冷的剑锋正压在自己的喉咙处,寒气逼人。接著身上的几处要穴同时一麻,对方已经点了自己的穴位。
“嚓”一声轻响,刺客收剑入鞘,左手单手打著了火摺子,把翻落地上的油灯重又点燃,动作十分灵巧,营帐中重又恢复了光明。於是紫川秀得以看到了今晚的大敌,平生罕见的绝顶高手。
被打翻的几子前,一个穿著秀字营黑色制服的蒙面人一手拿著油灯,若有所思地望著紫川秀,目光中充满了好奇。他的身材硕长削瘦,只有一双眼睛露出面具外,眼神亮得惊人。两人目光对视,谁都没有说话。紫川秀震惊:对方竟然这么快就恢复了!他更不服的是,刺客仿佛对自己的一身武功了若指掌,尽避自己已经在最好状态下出了全力,却还是不得不以落败收场。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对自己的武功失去了信心。
在营帐的外面,纷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伴随著武器金属的铿锵响声,大批人马从四面八方围近了指挥帐。起义军的将领们已经发现了主帅出问题了,纷纷率领自己的部下前来营救。他们团团围住了帐篷,金属冰冷的反光透过营帐的破洞照了进来,树林一般密集的刀枪剑戟的在帐篷上投下了清晰的影子,火把的光亮摇缀不定。
这种场面让紫川秀有种熟悉的感觉:他记起来了,当年自己也是这样劫持卡丹公主逃跑的。
刺客突然出声道:“外面的人听著,光明王在我手里。想他死的话,你们尽避进来吧!”话声带著浑厚的内力传出好远,惊得旁边林子中沉睡中的斑鸠噗嗤噗嗤飞起。赶来的士兵们一阵慌乱,纷纷停住了脚步。军官们不明白营帐中的实际情况如何,连忙约束部下们。
外面有个半兽人在喊:“你是什么人?休想骗我们,光明王大人神勇无比,你根本不是他老人家对手!不马上出来的话,我们进去将你千刀万剐!”紫川秀听出这是布森的声音。
刺客用剑鞘点点紫川秀的喉咙,紫川秀知道他的意思,无奈地开口了:“布森,是你吗?你们先不要进来。”
“殿下,你还好吗?”
“我很好,再好没有了——”刺客不耐烦地用剑鞘乱戳紫川秀胸口,紫川秀心头大骂却不得不出声:“你们退後一点,退出十步。我和这位朋友有点事情要谈。”
布森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遵命,殿下!”随即大声发令:“所有人,离开帐篷十步,不得靠近。”军队开始像潮水一般後退,一片混乱的脚步声中,紫川秀听到有个不知名的半兽人军官在小声地发令:“弓箭队哪里去了?快把弓箭队调来!——给我瞄准了门口,只管射!”他说得小声,却不料帐篷中两人都是高手,同时听得清清楚楚。
紫川秀尴尬地乾笑一声:“嘿嘿。”
蒙面人安静地凝视著他,眼睛一眨不眨,查看著紫川秀的面貌和轮廓。
紫川秀对他怒目以视,却发现对方的眼神非常温和。不知是否错觉,在对视的一瞬间,紫川秀感觉到对方流露复杂的感情:关切、惋惜、感慨、慈祥……并没有杀意。
饼了好久,刺客才开口说:“真是没想到,光明王就是你。”他的声音清朗而悦耳,语气中带有种秋风萧瑟的感慨。
紫川秀皱皱眉头:“你认识我?你是谁?”对方的眼神令他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偏偏想不出是在哪里见过。按道理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对方武功之高自己生平罕见,如果自己曾经碰到过这样的人,绝对没有理由记不得的。
蒙面人笑笑——他蒙著脸,紫川秀也不能肯定他是否真的在笑,只是看到他眼角的鱼尾纹突然地堆积了一下。——看来他年纪不轻了,紫川秀暗想。
“你不必知道我的真名,但魔族都叫我黑沙,”顿了一下,他慢慢地补充说:“黑沙军师。”
紫川秀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眸子突然紧紧地收缩。对这个名字,他早有所闻。在投靠魔族的时候,他多次听过他的名声:魔族王国权势熏天的第一权臣,神皇最信任的大臣,来历诡秘的神秘人物,当年在魔族军中没有机会见到的人物,如今却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谁也想不到,他竟然敢於孤身潜入起义军大营刺杀自己,而且武功那么好,能在一对一交手时候将紫川秀击败。
“紫川秀,我的口令应该是正确的,你看起来却像早有准备——你是怎么样发现我的?”黑沙问,口气和蔼又亲热。他不像是问被一个被自己击败的敌人,倒像是在问候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紫川秀“哼”了一声,本来不想答的,但想想对方已经回答了自己一个问题,自己不答倒显得有点小家子气了。
“你刚才的口令是军队的一般口令,进我的营帐则需要另一套级别更高的口令。而且就算有紧急军情,通报的也应该是我的亲卫们,不应该是个陌生的通讯兵。——我身边的卫兵们怎么样了?”
摆沙歉意地点了下头:“非常抱歉……”
紫川秀秀眉一轩:“都死了吗?”
“我不喜欢无谓的杀戮,但他们的身手都很好,我实在没把握在不惊动你的情形下制住他们。实在很抱歉。”
紫川秀闷哼一声。他实在搞不懂这个黑沙,大家既然是敌人,他实在没必要这么假惺惺地连续两次道歉。
“紫川秀,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黑沙安静地赞叹道:“全世界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你却在远东建立了那么大的事业!紫川家放弃你,实在是有眼无珠。”
紫川秀冷冷地看著他,一声不吭。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著我,我并不打算杀你,知道为什么吗?”
紫川秀冷笑道:“因为你暗恋我?”他实在难以相信黑沙的话,自己杀了魔族高级将领多人,让魔族损失惨重而且脸面尽丧,现在更领导著远东起义,魔族绝对是应该除自己而後快。
摆沙好脾气地笑笑:“不要开这种玩笑。真是可惜,如果光明王不是你紫川秀,那该多好!只要杀了他,整个远东的叛军将土崩瓦解,平定叛乱将指日可待。”
“那是办不到的。杀了我一个,还有千千万万的远东人将站起来,卑鄙的阴谋和暗杀绝不能改变历史的潮流,远东的解放将不可阻止!”
“呵呵,说得真好,紫川秀——或者你更愿意让我称呼你为光明王殿下?——“卑鄙的阴谋和暗杀绝不能改变历史的潮流?”说这话的人,还真难让我相信他就是在第三次里川会战中暗杀了魔族的葛沙、云沉两员将领、在帕伊大会战中暗杀云浅雪爵士——虽然只是砍掉了他一条胳膊、在帝都流血夜里暗杀了紫川家中央军统领雷迅、在魔族庆功大宴会上暗杀了紫川家叛徒雷洪、杀伤魔族高级将领六十多人而举世闻名的“暗杀大王”紫川秀阁下啊!您也太谦虚了吧?”
紫川秀哭笑不得,他没想到黑沙对自己的历史这么的清楚,现在他娓娓道来,更有一种讽刺的味道。
“对魔族而言,我不过是个死人而已,你怎么对我的资料这么熟悉?”
“呵呵,你太谦虚了。你已经成为魔族眼中最可怕的敌人之一了,就算你死,他们也要尽量搜集你资料的。何况,在没看到你尸体之前,我是不会相信你死的。——明王殿下还好吗?”
紫川秀心头一震却装傻:“明王是谁?”
摆沙友善地笑笑,随即避开了这个话题:“远东叛军成分复杂,人类、半兽人、蛇族、龙人、精灵怪、矮人族,而且各个种族内部又分成很多的派系,比如半兽人内部就分成了什叶派、加拉派、德系、布派等十几个派系相部落,这些势力和派系彼此之间长期互相猜疑和仇视——这么多的种族和势力之所以能够团结在一起,靠的就是你光明王一人的威望。阿秀啊,你是联结远东叛军不致分裂的唯一枢纽,只要你一死,他们马上就会变成一团散沙,为了争夺领导人的位置,说不定还会大打出手。
就说你最强大的军团黑衣军——我猜应该就是你的嫡系部队秀字营吧?白川是弱质女子难当重任,罗杰有勇无谋,明羽是个好官僚,但缺乏指挥实战部队的威信和魄力。如果你不在了,谁会来接替你的位置呢?没有实力和威望足以服众的领袖,分裂和自相残杀就在所难免,你的亲信部下们将率领各自的嫡系部队火拚不休——即使秀字营不分裂,你能肯定,秀字营新的继承人能像你一样,得到半兽人和远东种族完全毫无保留的信任吗?你有把握,秀字营新的继承人还将继续执行你的政策,将反抗魔族的战争进行到底吗?没有了你的指挥,乌合之众的叛军究竟还剩下几分战斗力?阿秀,你一人生死,关系一国兴亡啊!”
摆沙一口气长长地说下来,紫川秀只听得背後汗出如雨。
“本来,要平定远东叛乱,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了你,但偏偏你又是个杀不得的人……”黑沙叹息:“阿秀,你让我苦心经营的计画全盘搁浅了。”
紫川秀听得一头雾水:“我是个杀不得的人?什么意思?”
摆沙笑而不答:“阿秀,你要记得,你领导的远东叛军妨碍了我,但你本人不是我的敌人……”想了一下,他更正说:“应该不是。我们是同路人。”
紫川秀一口打断他的话:“我和那些投靠魔族的人族败类不同路!”
“在你无力抵抗的时候侮辱你的对手,是很愚蠢的,这点你要好好记住。何况——”黑沙意味深长地问:“你怎么确定我是人类呢?”
紫川秀一愣,是啊,黑沙也有可能是魔族中的皇族——可是自己怎么就有感觉,眼前的这个人应该是人类呢?
看著紫川秀发呆的样子,黑沙笑笑,又问:“你又如何确定,你自己是人类呢?”
“这不是废话吗,我自己难道不知道……”
说了一半的话突然顿住了,黑沙从睡袋旁边顺手拣起紫川秀洗漱用的镜子递到他的面前,紫川秀僵住了:镜子中这个面目狰狞的家伙是谁?他与自己面貌一致,但……但……怎么有这样可怕的家伙?他的眼睛红得像血一样,那可怕的鲜红仿佛要从眼眶里滴出来似的,透出了一股嗜血的杀气,相当恐怖。
“这……这是谁?”慌乱之下,紫川秀语无伦次了:“这……这不是我……”
“他难道一点都没有跟你说?”
紫川秀茫然地摇头,他的脑袋里乱烘烘的,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摆沙笑笑,将镜子放回了几子上:“真是幼稚,以为世界上每件事情都是理所当然——你还没能自如地控制好自己的狂化体质,不必担心,眼睛的颜色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你到底是谁?我……我又是谁?”
“有朝一日,我们会再见面的。那时候,你将明白一切。紫川秀,虽然我们走不同的道路,但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黑沙掀开了门帘,闪身出去了,身形快得如同没有形体的幽灵,只是一闪就不见了。
外面传来了半兽人惊惶的叫喊声:“有人出来了!那不是大人!”
“刺客!那个人是刺客!”
“杀了他!”
怒吼声音响成一片,无数箭矢射向门口——紫川秀吓出一身冷汗,那些箭都射穿了帐篷朝自己射来,他狼狈不堪地就势滚倒,偏偏还能好整以暇地感想:“弓箭队还得多训练才行。”——接著就是刀剑斩击的厮杀声、惨叫声音,打斗声音渐渐去得远了,无数条嗓子在嚷:“他跑了!那家伙是妖怪,会使妖法!”
“那家伙会飞!那家伙竟然会飞!”
“快追!——不,快进去保护殿下!”
无数中兽人士兵急匆匆地涌进帐篷里,燃烧的火把将整个帐篷照得一片通明,人声鼎沸,只听得布森的大嗓门在嚷嚷著:“殿下,光明王殿下!您在哪里?”
半兽人士兵嚷嚷著:“殿下不见了!”他们一个劲地嚷啊,叫啊,焦急地上窜下跳,直到听到脚底下传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我在这里。”躲在倒塌的几子下面,被几十个半兽人踩过,身边是密密麻麻的一片箭矢,紫川秀艰难地发出了一声呻吟。布森抢上来,焦急地问:“殿下,您没事吧?会不会死?”
紫川秀有气无力地呻吟一声:“没事,在你们进来之前没事……”——除了被你们踩断了一根肋骨、胸腹间受了内伤、吐了几口血,其他一点事情都没有。
“哦,那就好!”布森很乾脆地点头,掉头向大家宣布:“光明王殿下一切平安!是我们,英勇地拯救了殿下!”
“哦——哦——哦,呼——卓——拉!”半兽人士兵们欢呼雀跃。
紫川秀哭笑不得:“真是辛苦各位了。”
“咳!不必客气,咱们是自家人嘛!”布森大剌剌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