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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笙一个人走到家属院的十字路口,多年的默契让他习惯性的停下脚步朝问行家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恍惚间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傻傻的小胖子朝自己飞奔而来,可这种景象再也不会出现了。
双笙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新鞋,轻声呢喃了一句:“快走吧,要不又该迟到了。”
上课的时候,辛老师留意到双笙总愣神,下了课,辛老师走到双笙旁边,轻轻的抚摸着问行的空桌子:“双笙,要不给你换个位置吧。”
双笙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缓过来,他看了一眼辛老师,感激的说:“哦,不用,我没事的。”辛老师叹了口气:“问行学习不好,但是个善良的孩子,到了那边一定也会遇到像你一样的好朋友的。”双笙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回馈辛老师的善意。
辛老师看着双笙,突然想起来一个重要的事情:“哦,我给你说个好消息,老城墙那片劫你们的流氓让校保卫处抓住了。”听辛老师这么一说双笙心里一惊:“真的吗?是不是有个光头?”辛老师回忆了一下说:“好像真的有一个,保卫处抓住后直接就送派出所了,现在学校让之前被打劫过或者受过威胁的学生去派出所指认,你之前不是也差点被劫,你要不要也去指认一下?”双笙听说光头已经被抓住了,脑袋嗡的一声,如果光头已经被警察抓住了,自己和肖更时的秘密行动就不存在了,干爹他……
“双笙?”辛老师看着眼神发直的双笙问。双笙一激灵赶紧缓过神来:“哦……好,您说什么?”“你要不要去指认一下?”“去,我马上去。”辛老师笑了:“没那么急,你放学后到校保卫处集合,学校会组织人带你们过去。”辛老师转身准备回讲台。
双笙忽然想到,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先给肖更时说一声看怎么办,于是站起来叫了一声:“辛老师,放学我可以先回家一趟吗?”“怎么了?”“我家里有点急事,我回家处理完自己去派出所可以吗?”辛老师想了想:“可以,你自己安排好就行,到城东路派出所找苏警官。”双笙点点头。
放了学,双笙背着书包气喘吁吁的跑到肖更时家,急促的敲了敲门。
单洁英打开门看到双笙:“双笙,来,怎么了?”双笙冲进房间四处看了看:“干妈,干爹呢?”“他还没下班,怎么了?”双笙突然想起肖更时交代过,什么事都不能让单洁英知道,于是感觉自己刚才慌慌张张有些失态了,就赶忙镇定了一点,尽量平静的说:“哦,没事。”说完转身跑了。
双笙一口气跑回家,拿起电话打给肖更时。
接到双笙的电话,肖更时心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不敢报警,不敢说出儿子死亡的真相,拼命隐瞒光头的存在,又付出这么大精力去暗自寻找光头,却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到头来光头被学校保卫处抓住了。这如果让派出所审出个所以然找到了保险柜,不是自己蹲大牢那么简单的事儿,那些录音录像要让多少人下地狱,他们还能让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肖更时开车带着双笙急匆匆的往城东路派出所赶,一路上心乱如麻冷汗直冒,几次差点出了车祸。
到了派出所,小苏正在带领其他同学去大会议室等候,看到肖更时也来了有点吃惊:“肖厂长,您怎么也来了?”肖更时努力摆出一副平静的样子:“双笙妈妈加班不在家,我帮忙陪孩子过来看看。”小苏点点头,看了看双笙:“你也被劫过?”“嗯,之前放学跟问行回家的时候……”
没等双笙说完,肖更时怕他话多说漏了嘴,赶紧把话抢过去:“他们放学路上有几次也差点让劫住,怕的不行,现在抓住了,老师让双笙也过来看看是不是劫他的那几个。”小苏点点头:“行,稍等,还有几个同学没到,等到齐了咱们一起指认。”
小苏把肖更时跟双笙让到一个会议室,跟先到的同学坐在一起等着。肖更时不想让太多人看到他,刚进去就又走了出来,独自走出派出所站在门口心神不宁的抽烟。
安顿好肖更时和双笙,小苏快步走进罗世襄办公室:“头,肖更时也来了。”罗世襄抬起头有点惊讶:“他来干什么?打听单雄情况?”小苏反手把门关严:“不是,说是带着双笙来指认那几个打劫学生的混混。”罗世襄有点迷糊:“带双笙来指认几个混混?这什么意思……他没说找我?”小苏摇摇头:“没。”罗世襄想了想,起身走到窗户边朝外看了看:“来都来了,总得照个面吧。”
罗世襄端着杯子走出办公室佯装打水,朝会议室看了看,没有发现肖更时。他又端着水杯边走边踅摸,看到肖更时正在门外抽烟,便假装刚刚发现,一脸惊喜的说:“哎?厂长?您怎么在这儿?”
肖更时一回头,看到罗世襄走过来,只一瞬间的慌张了一下旋即转为平静,呵呵笑了两声说:“哦,我陪双笙来指认几个小混混,你还没下班呢?”罗世襄走到肖更时身边:“咳,我们哪儿有什么正点,整宿不回家还不是家常便饭。”“咳,干你们这行儿真够辛苦的了。”
两个人闲扯了几句,罗世襄突然话锋一转:“厂长,今天看到你吓了我一跳。”肖更时不解的问:“为什么,我就不能来你这儿转转?”罗世襄摆摆手:“不是,我还以为你是为单雄的事呢。”
听到单雄的名字,肖更时倒吸一口冷气,他最大的心病就是这个人,前几天他还问单洁英单雄干什么呢,单洁英说好久没联系了,打电话也关机了,不知道跑哪儿了,肖更时就觉得单雄肯定出事了,今天罗世襄这么一说,肖更时心都凉了,他颤颤巍巍的问:“单雄?单雄怎么了?”
罗世襄故作惊讶:“您不知道啊?对了,他故意没让通知你们两口,通知的是老家的一个什么人。”肖更时抽了口烟,努力掩饰住自己的紧张心情:“他……他犯什么事儿了?”“赌博,市治安大队跟我们联合行动,人已经关到拘留所了。”
听到是赌博,肖更时暂时松了口气:“咳,这个祸害,怎么说都不行,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罗世襄看了一眼肖更时:“是,希望这次能长点记性。”肖更时愤恨的把烟蒂扔到地上踩灭:“活该,关几天,看他还老实不老实。”罗世襄撇撇嘴:“单雄……可能真要多关几天了。”
肖更时听出罗世襄话里有话,心情如过山车一样又提到了嗓子眼:“嗯?赌博……不最多十五天吗?”罗世襄点点头:“是,他要是老老实实配合抓捕也没什么大事,可他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警察反应很强烈,被抓的时候还捡起砖头砸警察,这性质就变了。”
肖更时没立刻回话,他边抽烟边在脑子里快速的分析听到的情况。单雄反应强烈可以理解,心虚么,肯定是怕警察顺藤摸瓜查出他追打焦同生的事,可按理说单雄不至于因为查赌就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吧?
罗世襄看肖更时没接话,就接着问:“厂长,之前我怎么不知道您还有这么个小舅子呢?”肖更时苦笑一声:“他是近几年才从老家投奔他姐姐这儿,可干什么都不上趟,好吃懒做还爱赌博,我烦的不行也没办法。”罗世襄体谅的笑了笑:“这真为难你了,谁摊上这么个亲戚都够脱层皮,不过你说我们抓个赌博他反应怎么这么大,会不会还有别的事儿?”
肖更时听罗世襄这么问,心里反而平静了,因为这证明单雄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警察也没有找到什么证据或把柄,他立刻轻松了下来,哈哈大笑着说:“我这个小舅子吧,我还算了解,他小毛病一堆,人性确实也差点,但胆子特别小,偷鸡摸狗都不敢,就占着一个好吃懒做好耍钱,其他的,你借他一个胆他都不敢。”
罗世襄也哈哈大笑着说:“呦,你小舅子样子还挺唬人,还挺像个狠人,说他杀过人都有人信。”
肖更时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又评估了一下局面,笃定罗世襄这还是个玩笑,于是笑的更夸张了:“你真会说笑,你也不看看你嫂子什么样子,他们单家就出不了狠人,我这双眼睛看人多准,你还不知道。”深谙处世之道的肖更时从来不会帮完人后再提起旧恩让人还情,但今天确实也到了拿劲的地步,肖更时含蓄的点了罗世襄一下。
罗世襄当然听出了肖更时的弦外之音,他也清楚肖更时心里慌了,但这份旧恩情的确像一座大山一样压着他,让他有所顾虑。他盯着肖更时认同的点点头,没有再逼问下去。
肖更时看了一眼罗世襄,罗世襄也看了一眼肖更时,两个人都莫名其妙的一阵大笑,笑的前仰后合,派出所里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伸着头好奇的朝外张望着。
这个时候小苏跑了出来,冲着罗世襄喊:“头,学生到齐了!”罗世襄止住笑声回头看了看小苏:“行,你去把那几个人带过来吧。”
小苏转身离开,罗世襄拉着肖更时也往屋子里面进:“厂长,来了去我办公室喝杯茶吧。”“哦,不了,”肖更时边走边说:“我陪双笙去看看,什么人天天在这儿作孽,看是不是咱厂的子弟,如果有,我得找他们爹妈说道说道呢。”罗世襄想了一下:“行,那我就不陪您了,有啥需要找小苏,让他给您安排。”肖更时拱了拱手:“得嘞,多谢了!”
肖更时来到辨认室,看到好几个学生跟双笙都站在玻璃窗后面,就走到了双笙身边。双笙回头看了看肖更时,脸上露出紧张的表情,肖更时拍了拍双笙的肩膀小声说:“没事,仔细看。”
一排混混走了进来靠墙依次站好,小苏打开强光灯,因为刺眼的强光照射,混混们都皱着眉头,或低下了脑袋,或用手遮挡眼睛,还有几个扭着脸把身子背了过去,小苏呵斥了一声:“站好,抬头!”混混们才不情愿的抬起头站好。
双笙跟其他学生盯着一个一个的看。
旁边的贾鲁首先转过头,对小苏小声的说:“第二个和第四个,劫我的。”小苏又核实了一下:“看准了?”贾鲁坚定的点点头:“就是第四个打的我,我肯定没看错。”小苏在手里的名单上找到相应的人名打上对号。
肖更时盯着最左边一个光头紧张的看着双笙。
小苏小声的问双笙:“你呢,认出来了吗?”双笙摇摇头。肖更时看着双笙开始有点困惑,但他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双笙在误导警察,给自己赢得回旋的时间。可肖更时看到已经有人指认光头了,就算双笙不指认,光头一样要被拘留,双笙的保护动作是多余和无效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双笙也指认出来参与到证人的席位中,也许后边还能帮上自己的忙。
想到这儿,肖更时轻推了一下双笙说:“不是第四个吗?你跟我说的光头很像他啊?”双笙楞了一下,转过来看着肖更时,肖更时坚定的看着双笙。
双笙立刻领悟了,这是肖更时希望他误导警察的侦查方向,放过真光头,把注意力搁在假光头身上,于是他赶忙说:“哦……好像就是第四个,当时天黑,我看的不是很清楚,我回忆了一下,就是他。”小苏又在四号名单上打了个勾:“其他的还有吗?”双笙摇摇头:“没有了。”
看着小苏带着光头离开辨认室,肖更时的心揪了起来,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个光头能保住自己保险柜的秘密。
肖更时带着双笙离开派出所钻进自己的丰田,一边开车一边思量了片刻说:“没事,关进来也好,省的我去四处找了,我有办法搞定的。”这话看似是给双笙打气,但更像是自我安慰。双笙转过头看着肖更时有点迷惑的说:“干爹,这里面没有偷你家的那个光头。”
肖更时一个急刹车站住:“嗯?没有?最左边不是光头吗?”“是,可不是同一个人,这个光头又高又壮,偷你家的那个是个小个子。”肖更时呆呆的看着双笙:“你确定没看错?”“绝对不会,派出所那个光头是个大龅牙,他们样子差别很大的,我不会看错的。”
肖更时一时间心里又乱了,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紧张。
2
夜幕已深,街上已经看不见几个人影了。
光头关了灯,背着一个大包独自溜出家门。
他沿着小路钻入城墙,打开手电照亮漆黑的土路,左拐右拐到了藏保险柜的地方。
光头关了手电,坐在土堆上抽了根烟,四周观察了好一阵子确定没有危险才掐灭烟,再次打开手电,用嘴叼着爬上土堆,拨开杂草和树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保险柜扒拉出来,然后拿出包里的撬棍榔头开始砸保险柜。
撬了一阵子,光头累的满头大汗,他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看见保险柜门上面已经有了一道裂缝。光头迫不及待的拿起手电筒,透过裂缝往里面照。随着手电光的刺探,光头隐隐约约看到了成捆的毛爷爷。
兴奋不已的光头赶紧把手电关了,四处看了看没有人,又打开手电换了个角度往里面看。这次看的更清楚了,保险柜里除了上格有一些文件袋之外满满当当的全是现金。
光头像打了鸡血一样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拿出了榔头,顾不得声响是否过大狠命的砸了起来,金属的重击声响彻整个古城墙遗址,震得树叶都沙沙作响。可这巨大的响声震的光头心脏直哆嗦,他似乎觉得此刻有无数双眼睛就躲在树后、树上看着自己,只要保险柜一打开就会跳出来无数的人跟他抢,光头神经质般的慌忙蹲在地上不敢再砸了。
光头蹲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掏出烟点上,拼命的吸了一口。尼古丁顺着烟气钻入肺孔,瞬间传遍了全身,光头终于平静了下来。可冷静下来后的光头脑子也没闲着,一根烟的功夫他又有了新的计策。
光头掐灭香烟,把保险柜推回去藏好,转身跑下城墙找到了一个小卖部,拿起打电话拨了出去:“呼92573……马上来我家,叫上老六。”
约莫一个小时的时间,蚂蚁、老六两个人慌慌张张的赶到了光头家。推门进屋,看到桌子上摆着拍黄瓜、凉拌变蛋、花生米和几个鸡爪子,两瓶烧刀子已经打开了一瓶,光头正在自斟自饮。
蚂蚁有点犯迷糊,坐到桌子边问:“哥,大半夜这么急找我们来啥事?”光头给两个人倒上酒:“喝酒。”老六一屁股坐下,看着桌子上的酒菜开心的说:“卧槽,哥,你咋不说清楚啊,吓死我了,我以为出事了呢。”说完抓起一个鸡爪子啃了起来。
光头看着胡吃海塞的两个兄弟笑了笑,举起杯子:“先喝酒,再说事。”三个人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光头看了看老六,又看了看蚂蚁:“兄弟们,这可能是咱最后一次喝酒了。”老六一听,嘴里的鸡爪子掉了出来:“怎么了哥?”光头叨了一口花生米吧唧吧唧的边嚼边说:“你没听说么,大呲牙他们让警察擒了。”蚂蚁点点头:“我也知道啊,卧槽,他们点儿够背的,到城墙上捋树叶没几次怎么就让抓了。”光头扔下筷子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说:“怎么这么奇怪,这片几个派出所现在到处抓人,我听说汝河路派出所把秦辉他们也抓了,这不对劲啊。”老六一肚子火的骂道:“警察怎么都他妈这么闲,咱就找几个学生弄点钱花花,他们至于下这么大工夫吗?”
光头看自己话题起的不错,便拿起筷子敲着桌子煞有介事的说:“这就是问题,警察肯定不是为了几个臭学生的那几块钱这么大动干戈的。”蚂蚁跟老六疑惑的看着光头,不知道光头什么意思。光头的目光突然变得严峻起来,他看着两个伙计压低了声音说:“冲着咱们来的。”
老六跟蚂蚁相互看了看,蚂蚁傻呵呵的问:“冲咱们?为什么?”老六似乎明白了光头的意思:“有可能,咱把人家小胖子家保险柜弄走了,人家还能饶了咱。”蚂蚁还有点不服:“可这市面上偷东西的人多了,真能找到咱几个头上?”光头冷笑了一声:“你要是觉得你命大,你就留在这,我跟老六先撤。”蚂蚁一听,立刻怂了:“我不是那意思……咱要是卷了,那个保险柜咋办?不要了?”光头突然又轻松起来,自斟自饮喝了一杯:“你呀,长得就像个非洲傻猴子。”老六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光头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看着木呆呆的蚂蚁:“你知道非洲人怎么抓猴子吗?”光头放下酒杯,一边比划一边说:“他们在一个树洞里放一把瓜子,躲起来看着,猴子从树上下来,看到树洞里有瓜子,就伸手去抓,可手里攥着瓜子就变成了个拳头,大了,手就撤不出来,但这畜生舍不得那把瓜子,死活攥着拳头不撒手,然后非洲人就不慌不忙的走过去,用麻袋把猴子捉住。”
蚂蚁眨巴眨巴眼睛:“这猴子不挺聪明的么,怎么跟傻子一样。”光头指了指蚂蚁:“看别人都是傻子,自己要攥着那把瓜子,你跟那猴子没啥区别。”蚂蚁脖子一梗:“我不会,我想的开,不就一把瓜子么。”“那要是个保险柜呢?”蚂蚁愣住了,想了想才恍然大悟:“懂了哥,咱松手。”
光头攥了一下蚂蚁的手,然后又松开:“先松手,过两年风平浪静了,咱再想办法。”老六把头凑过来,担心的问:“保险柜藏哪儿没事吧?”光头信誓旦旦的说:“那个地方,如果不是杀人抛尸,绝对不会有人去。”
光头看火候差不多了,从兜里掏出几百块钱:“大呲牙跟我多少有点交情,认识我,他要是在局子里把我撂了,咱一个也跑不了,我就这么多,你们俩分一下,明天就离开平原市,避免夜长梦多。”蚂蚁接过钱,感激的看了看光头:“谢谢哥,有你这么个大哥,值了!”
老六想了想扭头问光头:“哥,你准备去哪儿躲?我跟你走。”光头一脸的为难和不舍,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老六的肩膀:“我不能带你,咱必须分开,避免让人一锅端,我准备去新疆找我二舅,你们记住,不能回林阳老家,跑的越远越好,我不给你们打传呼,谁也不许回来。”三个人又举起杯一饮而尽。
眼见天光放亮,光头才假惺惺的惜别两个兄弟。看着两个人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光头鄙夷的笑了笑,转身回屋关上了门。
3
林兰怀抱着一堆厚厚的资料坐在公交车往市财税局去,随着车辆的颠簸,身心疲惫的林兰打起盹来。
她恍恍惚惚看到焦同生来到自己家,走到柜子边上,拿起自己的遗像看了看,然后转过身朝自己走过来伸出手说:“给我。”林兰不解的问:“什么?”焦同生没有解释,只是伸着手重复着:“给我。”林兰焦急的喊:“什么?你要什么?”
公交车一个急刹车,林兰被晃醒了。她茫然的朝窗外看了看,原来一个卖西瓜的农用车横穿马路差点撞上公交车,公交司机气急败坏的停车下去数落起卖瓜老农,谁知道卖瓜老农脾气也很大,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
林兰叹了口气,看了看表,离财政局下班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了,林兰焦急而无奈的透过公交车窗四下观望着。忽然,林兰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熟悉的丰田车,这不是肖更时的车吗?林兰一下子来了精神,他盯着丰田车看了看,目光围着车周边搜寻起来。
过了几分钟,林兰看见肖更时带着双笙从不远处的鞋城走了出来,林兰大惑不解,双笙这个点不应该在学校吗?怎么会跟肖更时在这儿出现?林兰还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可公交车缓缓启动了,林兰看了看怀里的资料,只好眼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晚上回到家,林兰正在做饭,听到双笙开门进来了。她回头看了看进屋正在换鞋的双笙:“回来了。”“嗯。”双笙一边放下书包一边到餐桌边倒水。林兰端着菜走到桌子边:“今天学校怎么样?”双笙喝了口水:“挺好的。”林兰笑眯眯的接着问:“今天下午什么课?”双笙想了想:“下午是英语和数学,自习课让物理老师占用了,化学老师还不高兴了呢。”说完,双笙轻松的笑了。
林兰笑着绕过桌子,走到双笙身边,抬手打了双笙一巴掌。双笙一愣,捂着脸惊讶的看着林兰。林兰盯着双笙厉声质问:“你现在说谎练得可以啊,脸都不带红的,你今天下午到底干什么去了?”
虽然双笙不知道林兰是怎么发现自己旷课的,但明显开始心虚了:“我……我就在学校啊。”“狗屁,我看见你跟肖更时去鞋城了,干什么去了?”双笙知道露馅了,低下头继续圆谎说:“我们……去买鞋了。”林兰气得指着双笙鼻子问:“买什么鞋?有什么重要的鞋需要你逃课去买?”林兰看了看双笙的脚:“鞋呢?”双笙支支吾吾的说:“没合适的,没买。”林兰气得又抬手打了双笙几巴掌,双笙护住脑袋围着桌子转圈躲避。
林兰追打了一会儿累了,一屁股坐下说:“我就觉得肖更时对你好的不对劲,你们果然有事,今天你要不给我说明白,看我不揍死你!”双笙刚才也被打急了,他赌着气说:“我又没干坏事!”“你不好好上学就是最大的坏事,你还想干什么!”
双笙想起肖更时的交代,这个事谁也不能说,只好憋住不说话,赌气跑回自己房间把门锁上。
林兰冲过来砸门:“你今天不说实话就滚出去,我没你这个儿子!反正你也看不起你亲爹,他死了正好和你的意,你去跟你干爹过吧,这个家就算散了!”屋子里的双笙也来了脾气,冲着门大喊:“我没有!是你说他是个窝囊废!没出息!是你跟他离的婚,我才没有爹的!”林兰没想到双笙居然把自己骂过焦同生的话都记在了心里,怼的自己哑口无言。
林兰想起了自己早年对焦同生说过的恶言恶语和做过的撒泼任性的事,不由的内心一阵愧怍,可现在连个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林兰忍不住哭出声来。
双笙的屋子里没了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传出来双笙诺诺的声音:“肖叔叔对咱家哪点不好,我去帮个忙怎么了?”林兰擦了擦眼泪,看着双笙的屋门:“帮什么忙?”屋子里又没了声音。
林兰呆坐在双笙房间门口沉思了很久,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在公交车上的那个短梦,焦同生反复的要东西,可他在要什么呢?
林兰站起身走到书桌边翻看了一下日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林兰转身走到双笙的门口:“明天是你爹末七,我要去给你爹上坟。”说完转身出了家门去置办上坟的用品。
第二天一早,双笙跟着林兰坐上头班公交车直奔金竹山公墓。
还没到站,灰暗的天空就下起了蒙蒙细雨,双笙跟林兰没看天气预报都没带伞,两个人只好冒雨来到公墓,找到了焦同生的墓碑。
林兰自顾自的蹲下,拿出烧纸和铁盘,双笙也蹲下来,默默的点燃了两根蜡烛摆在墓碑前。
林兰又从兜子里拿出一瓶姚花春和一纸包花生米,把花生米打开摆在墓碑前,拧开白酒到了一杯递到焦同生面前,面无表情的念叨着:“老焦,末七了,你找我要东西,我知道了。这是今年最后一次给你烧纸,不知道阎王爷有没有为难你。”说完,林兰把白酒倒在了墓碑前。林兰看着和雨水混为一潭的白酒哽咽了一声:“你这一辈子,一丁点坏事都没干过,就算阎王爷的账本上也应该干干净净的,我相信阎王爷肯定也知道,不会为难你,到了下面你不会吃苦的。可惜啊,就因为你太干净,在上面的时候,你却吃了那么多苦,连命都被拿去了,这下好,你倒是清静了,什么事都撒手不管了,不是说好了上访回来就跟我好好过日子吗?你不还要送双笙去上大学吗?怎么都不算了?你这辈子,谁都不骗,就骗我,是吗?”林兰念叨着,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双笙听着听着,也忍不住哭了。
林兰擦了擦眼泪,又到了一杯酒递给双笙:“老焦,你儿子有话对你说。”双笙愣了一下,不知道林兰什么意思,只好接过酒杯往前挪了几步,恭恭敬敬的把酒洒在墓碑前:“爸,我会好好学习的,我会考上好大学,给你争气的。”
林兰依旧看着焦同生的遗像:“你天天告肖更时,觉得肖更时是大贪官,大坏蛋,可你错了,肖更时现在是你儿子的干爹,你儿子跟他亲着呢。”双笙心里一阵酸楚和羞愧,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林兰回头上下打量着双笙:“你看看你儿子穿的,戴的,用的,都是人家干爹给置办的,你一辈子没办成的事儿,人家肖更时举手就办了,人家能不亲吗?钱就没有脏臭一说,拿到手里都是香的,所以老焦,你错了,你看似是个正人君子,实际上啊,就像你或者的时候我骂你的那样,你就是个傻子,是个笑话,窝囊废。”
听了林兰的话,双笙更是羞赧难当,捂着脸哭了起来:“妈,你别说了。”
林兰似乎根本不顾及双笙是心情,她抚摸着焦同生的墓碑小声说:“老焦,你认了吧,你不配当爹。”
双笙实在忍不住了,他跪倒在焦同生的墓碑面前抽泣着说道:“妈,你别说了……我……我跟干爹……肖叔叔是去抓光头为问行报仇,我没干坏事。”
林兰面无表情的看着墓碑,嘴里却问着双笙:“光头是谁?”双笙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不想隐瞒了,他要把瞒着林兰的事和盘托出。
“就是偷问行家的小偷。”林兰虽然知道双笙肯定有秘密,但听到这句话后还是吃了一惊,她疑惑的看着双笙:“你知道谁偷了肖更时家?”双笙点点头:“之前我跟问行在城南路那块被光头一伙劫过,因为问行书包里有钱,光头他们就盯上了问行,跟着我们到家属区,知道了问行家的地址,没几天他家就被偷了,其实那天我跟问行回家,一进屋子我们就知道是光头干的。”双笙上气不接下气的把前因后果一股脑都说了出去。
“所以你回来找我说知道谁干的,是真的知道?”林兰回忆起那天的情况问道,双笙点点头。
林兰皱着眉头捋了捋事情的线头:“肖更时不是说没丢什么不用管了吗?”双笙低下头轻声说:“肖叔叔不敢报警。”“为什么?”“肖叔叔家里丢了个保险柜。”
听到保险柜三个字,林兰似乎立刻明白了肖更时为什么不敢报警,似乎也明白了焦同生为什么锲而不舍的要上访,这一切都是真的。林兰一瞬间回想起自己冷嘲热讽焦同生执意上访时的话语和替肖更时辩护的样子,顿感羞愧万分。
林兰捂住脸自责了半天才抬起头问:“你看见了保险柜了吗?”双笙摇摇头:“我只看见他们卧室有个暗墙,是问行告诉我里面本来有个保险柜不见了,但问行求我不要说,我就谁也没说。”林兰哦了一声。
小雨越下越大了,雨水顺着林兰的头发滴滴答答的流下来打湿了衣襟。雨水把火盆里的烧纸都打灭了,黑乎乎一片。双笙还要点烧纸,林兰伸手拦住了他:“够了,你继续陪着你干爹去抓光头吧,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林兰的态度让双笙大感意外,他不解的看着林兰:“妈?”林兰看双笙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解释道:“但如果有了保险柜的消息,一定要先告诉我,知道吗?”双笙看着林兰,这才明白妈妈的目的,于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林兰站起身,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似乎拨开乌云见了晴天显得轻松了许多。
她掸了掸身上的雨水,看着墓碑上焦同生的照片说:“老焦,钱给你寄过去了,有空回来看看我们娘俩,你要的东西,我一定会给你的。”
4
单雄因为参与赌博还袭警,被拘留了二十多天,下午一点办完了出狱手续,拎着自己的东西走出了拘留所大门。
单雄灰头土脸的走在马路上,刚想伸手拦出租,看了看兜里的钱,犹豫了一下朝公交站走去。
回到家,单雄起身把热水器打开,准备洗个澡去去晦气。他脱了上衣准备脱裤子,解开皮带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忘了洗澡。
单雄攥着皮带缓缓坐在床上,皱着眉头前思后想了半天。这条皮带跟那双鞋是一起买的,罗世襄已经顺着鞋找到了皮带,又找到了自己,这证明警察可从来没有放弃对焦同生死亡的追查,如果这样查下去自己可就危险了。
单雄想到了杀害焦同生时自己开的金杯车,心里咯噔一下。他匆匆的把衣服又都穿上,在屋子里面翻箱倒柜的找了半天,最终在大衣柜的角落找出来那把车钥匙。单雄把钥匙塞进裤兜里慌慌张张的出了家门。
单雄打车来到离家不远的陈寨旧货仓库。下了车,沿着土路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久,在一个旧机动车配件仓库后面很隐蔽的地方找到了自己的金杯车。单雄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他,他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车里面落满了灰尘,单雄捂着鼻子简单的擦了擦,把钥匙插进去一拧,车着了。单雄看了看油表,勉强还有两格油,他一踩油门,把车倒出来,一溜烟的开出了旧货仓库。
单雄把金杯车开到平原市旧机动车交易市场,找到一个收面包车的二手车贩停下来。
单雄下了车,招呼车贩子:“兄弟,金杯收不收?”车贩正在屋里吃饭,伸出头来问:“哪辆?”单雄回身拍了拍自己的金杯:“就这辆。”车贩围放下碗筷,走出来围着车子看了看:“怎么这么脏。”单雄没吱声,把钥匙递给车贩。车贩打开车门,把头伸进去查看一番。
看完,车贩问单雄:“你准备卖多少?”单雄想了想,自己心里也没数就反问:“你多少钱能收?”车贩转身从房间拿出来手电筒,打开车机器盖又仔细查看了一下车,乜斜着眼睛看了看左顾右盼的单雄,心里盘算了一下:“你这车……最多两万。”单雄一听火了:“你他妈开玩笑吧,我这车才跑了不到四万公里,跟新车一样,一点毛病没有,怎么才两万?”车贩笑了笑:“这车行情不好,难卖,新车降得厉害,二手车就这个价了。”单雄咬咬牙,不耐烦的伸出手:“给钱给钱。”车贩有点后悔给高了,又问:“你手续都带了吗?手续不全肯定给不了两万。”单雄没好气的打开副驾的手套箱,拿出一个塑料袋扔给车贩。车贩接过来:“全吧?”单雄把眼一瞪:“哪儿那么多废话,自己不会看。”
车贩检查了一下手续,的确齐全没毛病,没办法,只好带着单雄去办手续。走在路上,车贩还是不太放心的说:“哥,咱丑话说头里,车如果不干净我们可不要,我们可不想惹事。”单雄踢了车贩一脚:“别他妈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家里要不是有人住院急用钱,我他妈才不卖呢。”
办完手续,车贩把钱点给单雄,单雄连看都没看把钱揣进兜里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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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了,齐大姐和其他财务人员陆续离开回家,办公室昏黄的灯光下就剩下林兰一个人。林兰盯着眼前的一堆账本一边翻看,脑海里一边胡思乱想着。
自从他知道了肖更时丢了保险柜,脑海中就忍不住总在想里面有什么东西,钱,肯定不少,还会有什么呢?罗世襄跟自己说过,焦同生随身带的材料里没有发现更有力的证据,很有可能被人拿走了,会不会在肖更时的保险柜里?如果有,那又是什么呢?如果真是肖更时害了焦同生,他现在对自己这么照顾意欲何为?是想麻痹自己还是想作为罪恶的补偿呢?
办公室的老座钟突然“当当”的响了几声,吓得林兰一激灵。林兰深吸了一口气,不管这样,在没有充分证据之前,她还是要演好这出戏。
想到这儿,林兰又继续低头审核账目。没看几页,她发觉有一本帐的进货和库存资金都较大,但资金来源反而很少,在往来的“应付账款”中数额也不大,两者对比悬殊过大。林兰找到对应的资产负债表,也发现了相应的问题。林兰意识到,这很可能是齐大姐他们做的假账。
她下意识的伸手想从抽屉里拿自己的傻瓜小相机,但手伸进抽屉并没有抽出来。因为林兰已经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是徒劳的,自己根本不可能在这间办公室里找到什么致命的证据,而她所能接触的账目都是浮在面上的,就像罗世襄说的,这些东西不够触犯刑法的,而且就算真的触犯了刑法,肖更时编织的那张大网也足以抹去这些罪名。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要一击即中,想到这儿,林兰把手抽了回来,翻过了这一页账目。
林兰在台灯下继续整理着账目,但她不知道此时的肖更时正在隔壁的办公室里透过监视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肖更时从来没有对林兰放心过,尤其是保险柜丢失后,肖更时魂不守舍更加疑神疑鬼了。虽然他对双笙一百个好,双笙也对他发誓不会把他们两个的秘密告诉任何人,但肖更时此生最不相信的就是人。他想从任何细枝末节中发现迹象,判断林兰会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
今天晚上,肖更时支走所有财务单独留下林兰,并且故意给她看了一些有问题的账目,就是想测试一下林兰的反应。但肖更时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悲哀,因为整个晚上林兰表现的都很平静自然,直到所有账目整理完毕,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下班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肖更时揉了揉太阳穴,心里不免有些自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不是那个胸有成竹坚定自信的肖更时了,而是变成了疑神疑鬼看谁都像恶人的被害妄想症患者。
再一抬头,肖更时发现林兰已经不在监控器里了,他正纳闷,突然听到林兰的脚步声和锁门的声音。肖更时赶紧起身跑出办公室,假装正好碰见的样子:“呦,林兰,准备走了?”林兰回头看了看肖更时笑着说:“哦,整完了,现在准备走,您还没走呢?”肖更时赶紧掏出钥匙一边锁门一边说:“我也正好忙完,咱一起走吧,我也回家。”林兰哎了一声,原地等着肖更时。
肖更时推着自行车跟林兰往家走,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等走到城南路的时候,因为没了路灯行人一下子少了许多,浓密的树荫把本就不明朗的月光遮挡的严严实实,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刚才还闲聊着的两个人不知道受到了环境的影响还是把寒暄的话题都说完了,一走上城南路居然都没了话,两个人并肩走着颇为尴尬。
林兰终于又想到一个话题,咳嗽了几声刚张嘴:“那个……厂长,明天银行让我去对账,我想着,齐大姐跟何处长比较熟悉,所以……”“林兰,我给你说点事儿。”肖更时打断了林兰的话。林兰停下自己的话题问:“啊,什么事?”肖更时抬头看了看前面:“到前面城墙根说吧。”
林兰心里咯噔了一下:“这……黑灯瞎火的,要不到院里再说吧。”肖更时摇了摇头:“不方便,办公室都不方便,就在这儿说吧。”说完独自朝前面的阴影走去。
林兰磨磨蹭蹭的跟着一边走一边快速的做着预案,她担心是不是自己回厂里上班这段时间戏演的太好了,肖更时当真了?她的本意只是让财务室其他人误以为她也是自己人,好开展自己的调查工作,可没打算……
肖更时扶着车把低着头,等林兰走进了才轻声说:“林兰,我知道老焦没了,你心里不甘心,对我始终有怀疑。”林兰原以为肖更时要说什么男女的事,听肖更时突然说出这种话还是感觉很意外,赶紧把话岔开:“您别这么说,我从来没想过焦同生的死跟您有关,他是自己作的,怪不了别人。”
肖更时叹了口气:“我不管你到底怎么想,我今天也想跟你说点实话,其实焦同生的怀疑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厂里不行了,大家都蠢蠢欲动的,你说我这心里能不有活动吗。”林兰不知道肖更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到这些话自己倒有点语无伦次了:“您……怎么……还是别告诉的好。”
肖更时没管林兰,自顾自的继续说:“人啊,有时候心里憋着点事,一直憋着,特别难受,我嘴上越是狡辩,心里就越难受,也许说出来,就能睡个好觉了。”“可……您告诉我,我就睡不好觉了。”“你是双笙的亲妈,我是双笙的干爹,就算是一家人了,我想让你帮我想个解决办法。”“我?”林兰彻底蒙了。
肖更时点点头:“厂里处理三车间设备的时候,荥阳有个私人企业想要咱的机器,三车间的韩主任找到我让我松松手,说那个厂的老板是他远房亲戚,别开价太贵,我当时想着能有人打包收走我也省心,又做个顺水人情,没太计较价格,事后那个厂长给我送了个手提包。”
林兰嘴上说不想听,但心里还是很想知道肖更时到底都干了什么,忍不住顺嘴问道:“多少?”“21万。”林兰哦了一声心中一疼,有权的人送个顺水人情就有下岗工人二十年挣不到的钱到手,而且这肯定只是冰山一角。
肖更时呵呵笑了两声:“我跟你坦白,其实是想寻求你的谅解,焦同生就是因为我这些破事耽误了找工作,最后阴差阳错的把命还丢了,我心里真的非常难受,天天睡不好觉,我就觉得焦同生的死就是我造成的,特别内疚。”
林兰虽然看不清楚肖更时的表情,但她似乎能感觉到肖更时痛苦的表情,林兰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戏不错。
心里怎么想是另一回事,林兰也是绝好的演技派,她用惋惜但无奈的口吻说:“这能怨谁,怨他自己一根筋。”肖更时无力的摇了摇头说:“不管怨谁,我今天说出来,心里一块石头就算落地了,这钱,你说怎么处理,你如果让我交公,我明天就去找驻厂工作组把事情交代了,市里要怎么处理我,我都无话可说。”
肖更时出人意料的一串连珠炮打的林兰有点措手不及,她没想到肖更时把球踢给了她,一时傻呆呆的站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两个人僵持着站了好久,林兰似乎听到肖更时轻声啜泣的声音:“有时候想想,这辈子挺不值得的,干了一辈子,把青春和生命都献给了厂子,最后饭碗没了,我都不知道将来日子怎么过,当时想着问行还小,将来上学娶媳妇都要用钱,怎么也要给孩子存一点,就一时糊涂,拿了不该拿的钱,现在问行不在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也算无牵无挂了,就感觉无所谓了,你要是想出口气,你看着办吧。”
说到了孩子,触动了林兰的软肋,她心头一软说:“您别难过了,我知道您也不容易,我能理解,您不拿我当外人告诉我实情,我就很感激了,钱……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肖更时听林兰这么说,擦了擦眼泪,平静了一下心情:“你要是可怜我,不去告发,我还有个想法,问行不在了,可双笙还小,他学习好,可耳朵不行,要尽快治,否则将来工作生活娶媳妇肯定会遇到麻烦的,你也要长远考虑,是不是给孩子存点钱。”“我会的,您这边的事忙完了,我会抓紧找工作的。”肖更时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这21万,现在除了我只有你知道,你嫂子都不知道,我想这样,我留下11万养老钱,另外10万你拿着,给双笙治病,或者将来上大学用,也算我给干儿子一个交代吧。”
林兰一听这才明白,肖更时铺垫了半天,最后的用意是想用钱把自己拉下水,变成一根绳上的蚂蚱罢了。她故作惊慌吓得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个我可不能拿。”肖更时透过黑漆漆的夜色看着林兰冷冷的问:“你不拿……就还是另有打算吧。”林兰虽然看不清肖更时的脸色,但突然感到一阵恐惧。
林兰知道,肖更时敢于把受贿的事跟自己分享就做好了充分准备,你拿,从此我们是一家人天下太平;不拿,这点事就算你知道也奈何不了我,而且按照江湖规矩敬酒不吃接下来的就是罚酒了。于是她想了想,提出了个权宜之计:“这样,厂长,这么多钱放我们家也不安全,要不先放您那儿,如果我需要用了去找你拿可以吗?”
肖更时在黑暗中思考了片刻,点点头。
两个人走出城墙根的阴影,顺着城南路继续往家走去。林兰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掏出包里的纸巾递给肖更时,肖更时接过来擦了擦鼻涕和脸上的泪痕。而这些举动被正巧要去找姐姐的单雄看了个正着。
其实当两个人刚走过回民公墓路段的时候,单雄就远远的看到一个酷似姐夫的身影和一个女人从城墙根的黑影中闪了出来,但因为路太黑了实在看不清楚,单雄就轻轻的在后面一直跟着。一直跟到了有灯的地方,单雄才看清前面那个男的果然是姐夫,但女的他不太认识。单雄想起之前姐姐说的肖更时把老情人调回了厂里,他就揣测这个女人是林兰,但又不能肯定,只好等肖更时跟林兰分了手各回各家后,一路跟着林兰回到家。单雄记下了林兰家的门牌号,转身朝姐姐家跑去。
单雄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四楼,砰砰砰的猛敲房门。
单洁英开门看是单雄很是惊讶:“单雄,这么多天你去哪儿了,打电话关机,急死人了。”单雄没理姐姐,阴沉着脸走进来:“姐,三街十八号是谁家?”单洁英被问的莫名其妙:“什么十八号?你说什么呢?”单雄看肖更时正在洗脸,恶狠狠的盯着肖更时提高了嗓门继续问:“我是问,咱家属区三道街十八号是谁家?”单洁英思索了片刻:“咱家属区?……那不是林兰家吗?怎么了?”单雄冷笑了一声:“这就对了。”
单雄走到肖更时跟前正准备质问,肖更时擦完脸转过头看了单雄一眼:“出来了?警察都问你什么了?”单洁英知道自己弟弟是个什么货色,听肖更时这么问大概猜出来一二,他赶紧冲过去拉着单雄问:“你……你让抓了?你干什么了……你真是不让人省心,身上有没有伤?”
单雄本来准备好好审审肖更时跟林兰怎么回事,没想到肖更时先给自己个下马威,姐姐一边掀开他的衣服一边絮絮叨叨的数落他。单雄气得甩开姐姐的手扭头朝客厅走,一抬头看到客厅摆着问行的遗像,顿时蒙了,他张大了嘴巴转过身问单洁英:“姐,问行呢?”单洁英看了看问行的遗照,颤巍巍的说:“没了。”
单雄走到问行遗照前,捧起照片吃惊的问:“怎么没了?……发生了什么?”单洁英颓然的坐下:“跟双笙去爬城墙玩,不小心掉下去……摔死了。”单雄仍然不敢相信:“怎么可能,问行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摔下去呢?……什么时候的事儿?”“就上个月六号,第二天就不行了。”“六号?”单雄呆呆的坐着回忆了片刻,上个月六号不就是自己护送问行回家哪天,也就是芋头沟赌场被抄家的那天吗?
单雄回忆起来那天的情形,自己护送问行走到一半被芋头沟赌场招呼走了,然后问行就摔死了。可问行明明给自己说的是有人打劫他们,所以问行绝对不是上城墙玩摔死的,是被人杀害的。单雄猛然站起来:“问行他……”
单雄刚想说,嘴巴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犹豫了,他不敢把当天的真相说出去,如果说出去是自己护送了一半跑了导致的大外甥死亡,姐姐跟姐夫这辈子还不恨死自己。想到这儿,单雄舔了舔嘴唇,慢慢的又坐在了沙发上。
肖更时不知道这短短一分钟里单雄的脑海里都发生了什么,他看单雄蔫了,就拉了把椅子坐在单雄面前,直勾勾看着单雄:“说说吧,在拘留所里罗世襄都问你什么了。”单雄还没从问行死亡的事儿里完全回过神来:“没……没问什么,就耍钱那点事儿。”
肖更时看单雄结结巴巴的以为单雄心虚了,进一步试探他:“你拘留期间我见过罗世襄,他在探我的话,明显已经怀疑你了,所以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我没有办法救你。”单雄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在看守所的经历和罗世襄的眼神,他管不了问行了,开始为自己担心起来。
单雄一边回忆,一边把赌博被抓的前前后后告诉了肖更时。
肖更时手里拿着单雄的皮带慢慢翻动着:“罗世襄怀疑你跟4.18抢劫杀人案有关?”单雄点点头:“是,但这有什么怕的,我又没干。”肖更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罗世襄当然知道你没干,他在声东击西。”肖更时盯着手里的皮带看了看,忽然想起什么问单洁英:“这好像是好几年前老厂长送我的东西,怎么在你哪儿?”单洁英赶紧解释道:“当时给你用,你说尺寸不合适,也太张扬了,就一直在哪儿放着,我看闲着也是浪费,就送给单雄了。”肖更时无奈的看了看单洁英:“真是你亲弟弟,我穿着都嫌大,你弟弟怎么穿?”单洁英走过去一把把单雄的鞋脱掉:“单雄天生就是大脚,别看他个儿就一米七多点,但从小脚就大,穿43的正合适。”
肖更时看了看单雄那双大脚,哼了一声,又低下头看着皮带喃喃的说:“罗世襄对这条皮带这么感兴趣,他想嗅出什么?”单雄瞄了肖更时一眼,眼神闪躲开赶紧低头系鞋带。
肖更时没注意到单雄的惶恐,只是追问:“告诉我,罗世襄为什么怀疑你?”单雄支吾了一下:“他……就觉得我没正经职业,用这么贵的鳄鱼皮带不合理。”肖更时盯着单雄:“鞋呢?”单雄倒吸一口冷气:“鞋……穿破了,扔了。”单雄这个谎扯的多少有点离谱,肖更时气得差点笑出来:“鳄鱼皮鞋这么快就穿破了,看来这几千块的鞋质量不行啊。”说完低头盯着单雄的眼睛。
单雄左顾右盼不敢看肖更时,肖更时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就用更加犀利的眼神盯着他看。单雄觉得这个理由实在瞒不过去,只好又编了一个相对合理的理由:“我之前耍钱输了……抵给别人了。”肖更时打破砂锅问到底:“抵给谁了?”“抵给宋老二他们了。”肖更时沉思了一下,把皮带还给单雄:“不管抵了多少钱,去赎回来,我明天就要看到。”“哎。”单雄接过皮带扎到腰上。
单雄本想着抓住了肖更时的把柄可以去找他发顿飙替姐姐出口气,没想到反而被肖更时审的心惊肉跳差点没露馅,也无心在姐姐家逗留了,饭也没吃就灰溜溜的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第二天,单雄匆匆忙忙的跑到金博大三楼找到了精品皮鞋,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那双迪福皮鞋,他忙不迭的冲店员喊:“哎,给我来双这个。”店员赶紧走过来:“好的先生,现在商场搞活动,如果您购买套装,再加199可以……”单雄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手:“我不参加,就这双,快。”
结完账,单雄拎起皮鞋匆匆赶回了家。
一进家门,单雄心急火燎的扔掉鞋盒拿出鞋,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张砂纸开始打磨鞋底。打磨了一会儿,单雄穿上鞋拼命的走来走去,尽力把鞋面窝出些印子,折腾了好几个钟头,这双鞋才多少显得有点穿过的样子。
单雄脱下鞋正反观察了一下觉得可以交差了,才松了口气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可脑子里一会儿是钱,一会儿是命,乱的很。
6
罗世襄本来可以早点去监狱提审盛祖友询问相关情况的,但就在准备去的头一天晚上突然接到市治安大队的抓赌行动,又无意中顺着皮带的线索发现了单雄,一来二去耽误了好几天。不得已,小苏又重新跟平原市第一监狱狱政科预约了提审时间。
按照约定的时间,罗世襄跟小苏来到了监狱,一位姓方的警官接待了他们。
方警官把两个人请到了会议室,刚坐下,罗世襄就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方警官,我们这次来想了解一下盛祖友的情况。”
方警官在电话里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来意,并前期做了准备。方警官一边看着手里的资料一边介绍:“好的,盛祖友是92年因为盗窃被判了8年,一直关在咱这边二监区。”罗世襄问:“他是盗窃了什么东西,判的这么重?”方警官看了看卷宗:“卷宗显示,他盗窃的东西里面有个光纤熔切机,体积也就一个烟盒那么大,看起来不起眼,但红星国棉厂的人举证这个东西是德国纯进口的,要十五万,这样案子的量刑一下子就上去了,而且盛祖友认罪态度非常不好,始终不承认自己偷了这个东西,这在量刑上又罪加一等,最后判了八年。”
罗世襄低头想了想,算了一下时间:“那看样子他是要坐满八年了。”方警官叹了口气:“坐不满了,上个月他跟人打架,被上铺犯人推下床当场颈椎折断,抢救无效第二天就不行了。”罗世襄惊讶的看着方警官:“盛祖友在监狱是个刺头吗?”方警官解释道:“倒也不是,但那天晚上,上铺的犯人一口咬定盛祖友要鸡奸他,他就急了,失手把盛祖友推了下去摔死了,现在监狱党委、纪检各部门都还在调查,上级也盯的很紧,二监区负责人都被停职了,一团乱。”
罗世襄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思路一下子断了,本来想好的问题都无从问起了。他狐疑的愣了好一会儿才问:“盛祖友……性取向有问题吗?”方警官摇摇头:“之前一直很正常,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也在调查中。”
罗世襄停顿了一下,觉得就算是人不在了,也要尽量的获取一些对焦同生案有帮助的细节,于是问道:“盛祖友在服刑期间有没有说过跟自己去红星国棉厂厂办偷东西有关的什么细节?”
方警官显然不掌握这些信息,他翻了好半天手里的材料才找到了相关的记录:“哦,这儿有一点记录,说盛祖友关进来后,态度慢慢好了一些,认罪了,就不再嚷嚷自己冤枉,只是同监舍的人举报过,说他偶尔嘟囔过,说什么……他不会再说了,谁也不会说,等出去了,一定要挖出来算对自己的赔偿。”
“挖出来?是什么东西说了么?”方警官笑了笑,指了指手里的材料说:“狱警后来就这个事问过他,他就笑着说什么是一笔古代皇帝留下来的财宝,只有他知道在哪儿,这听起来就很不靠谱,我们就没再追查。”
罗世襄点点头,从方警官手里接过盛祖友的材料,又认真的看了看。
回去的路上,罗世襄让小苏开车,自己坐在后排思绪万千,小苏想跟他聊几句他都没搭腔。
罗世襄不是傻子,又从警多年,对社会和公安系统内部的林林总总也很了解,他就不相信事情都这么巧,就在他想要调查盛祖友的时候,这个人就这么离奇的死了。这也让他不得不怀疑那天的突然抓赌不是偶然,因为如果没有那天的突然抓赌,他第二天就可以提审盛祖友,也许案情的发展就不会是今天的样子。不过那双无形的手没有想到的是,看似阻挠他破案的抓赌行动却偶然间把单雄推到了他的面前,这也算是苍天有眼吧。
想到这儿,罗世襄似笑非笑的咧了咧嘴,突然来了精神一拍大腿唱到:
说什么真龙下天堂
孤王看来也平常
此去借来兵和将
带来人马反大唐
唐氏的江山归兄长
封你个一字并肩王
(京剧《双投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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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鳄鱼皮鞋单雄的反常表现让肖更时心情又往下走了一步,他冥冥中预感到单雄当晚肯定留下了什么罪证,他又咬死都不说,只能证明这个罪证是致命的。而罗世襄已经嗅到了这个罪证,并正追踪着这条线索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他如果不赶在罗世襄之前拿到保险柜恐怕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根据老侯提供的线索,肖更时把搜索光头的重点放在了鞋城,周六一早他带着双笙在鞋城三区附近转悠,希望能发掘一些新的踪迹。
肖更时带着双笙走到老侯告诉他上次跟踪光头不成,光头消失的那个小十字路口站定,四处观察了一下。靠十字路口有一家门脸较大的鞋店看起来生意不错,肖更时带着双笙进去一边佯装挑选鞋子,一边观察了一下这个铺子。
老板看有人进来,忙起身招呼:“随便看看,都是最新款的。”
肖更时一边四处看鞋一边闲聊:“老板,最近生意还不错吧?”“凑合吧。”“听说这边小偷挺多的,你平常也注点意,我一个老乡在鞋城有个摊子,上周一不小心包就让人拎跑了。”老板一听这话来了兴头:“那太正常了,鞋城人多也乱,周边十几个地市的人都来这儿进货,小偷就喜欢这种地方。”肖更时笑了笑:“呦,看来你早有准备啊。”老板有点得意:“你那个老乡肯定是刚接手的摊子,像我们这在这儿干了六七年了,谁是小偷一眼就看出来了,经常来这片偷东西的我们都认识。”肖更时来了兴趣:“偷我老乡那个……他上次说好像里面有个光头,你见过没有?”老板居然一点都没犹豫,板上钉钉的说:“见过。”“见过?他最近来过吗?”肖更时放下手里的鞋子,兴奋的走到老板身边。老板想了想:“最近好久没来了,头半年老在这儿溜达。”肖更时急不可待的又上前了几步追问:“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老板往后退了两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怀疑的看着肖更时:“选好了吗,看中了可以试试。”肖更时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唐突了,赶忙转身随便抓起一双鞋递给双笙:“双笙,就这双吧,挺好看的。”双笙配合的接过来,坐到椅子上试鞋。
肖更时压抑住自己的兴奋,假装看着双笙试鞋:“孩子脚就是均码42的,你这码数准吧?”“标准码,放心,不信你问问孩子。”双笙站起来走了两步,感觉明显有点不舒服,但他回头看了老板一眼:“嗯,正合适。”然后脱了下来递给老板,老板高兴的蹲在地上收拾鞋子。
肖更时弯下腰:“老板,那个光头……”老板一边把鞋装进鞋盒一边问:“你是警察吧?”肖更时赶紧摆摆手:“哦,不是,我那个老乡刚开的店,包让拎走了,气的不行,让我们也帮着找找看能不能找回来,警察才不管这小事呢。”
老板把鞋收拾好递给双笙:“那就好,你也体谅下我们,都是死摊子,我们认识这帮小偷,他们也认识我们,万一知道是我们给警察通的风,我们吃不了兜着走。”肖更时笑着掏出钱包准备付款:“放心,绝对不给您添麻烦。”
老板接过钱,想了想遗憾的说:“你老乡那包够呛了,头半年他们老在鞋城偷,肯定就住这附近,这好久不见了,估计换地方了,他们这些人到处流窜,偷哪儿住哪儿,一旦偷到大活转身就跑了,搞不好都不在平原市了。”
听老板这么说,肖更时心凉了半截,也没心情再跟老板套近乎了,转身带着双笙离开了鞋店。
晚上回到家,双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今天鞋店老板的话。
他回忆起来,他跟问行第一次在城墙上被打劫的时候,光头似乎说了一句“回河边吃大餐”之类的话。
河边?双笙一骨碌爬起来,从书柜里面拿出一份平原市地图,打开台灯仔细查看。双笙先圈出了鞋城的位置,手中的铅笔沿着鞋城划过不远的熊耳河。
熊儿河对于双笙来说并不陌生,那是平原市的一条臭水河,北边紧挨着古城墙,南边不到一公里就是鞋城,因为河道在鞋城段突然弯成了个“几”字型,颇像一只耳朵,故起名为熊耳河。熊儿河鞋城段是个三不管的地界,各色人等十几年来沿着河沿私搭乱建了各种建筑,现在规模越来越成熟,颇有了点香港九龙城寨的感觉。
双笙在地图上围着熊儿河画了个大大的圆圈,他有了自己的主意。
周日早上双笙早早起床洗漱完毕,走到林兰房间推开门,看见林兰还在睡觉,双笙轻轻的喊了一声:“妈。”林兰朦胧的睁开眼:“嗯?”“妈,肖叔叔今天还要约我去鞋城。”林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么早?干嘛去?”双笙迟疑了一下:“肖叔叔今天还要我去找,我去吗?”
林兰半撑着坐了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才明白双笙的意思:“昨天不已经去过了吗?”双笙点点头说:“他说今天早去早回。”林兰想了想:“有什么发现吗?”双笙想了片刻:“听鞋城的人说,这边确实有个惯偷是光头,但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一个人。”林兰低下头兀自思考了一会儿,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我给你煎个鸡蛋吃点东西再去。”双笙转身出了卧室到客厅抓起自己的背包就往外走:“不用了,我们出去吃。”
双笙拎着包出了门,一溜烟跑到公交站,跳上了开往鞋城的公交车。在离鞋城还有四站的时候,双笙提前下了车,直奔平原市书城一个自己早已经踩好点的店铺买了一套学习用书,并专门开了收据夹在书里。然后双笙坐上几个批发市场之间的免费摆渡车赶到鞋城门口。下了摆渡车,双笙径直朝着熊耳河棚户区走去。
双笙站在熊耳河东头看着河边乱糟糟的棚户区。
这片棚户区并没有双笙想想的那么大,因为河边并不宽绰,勉强有个十来米,私搭乱建的简易房,棚子,小仓库等等已经显得拥挤不堪,仅留下了中间不到三米左右宽的一条小道。河道朝东过了高架桥那边属于一个焦化厂的管辖范围,显然还有人管理,河边拉起了铁丝网一个违章建筑都没有;朝西就是平原市一个垃圾处理场,高高的围栏把河道两边封住了,三不管地带也就中间这一千多米的河道。
虽然棚户区不算大,但如果就这样漫无目的的瞎找恐怕也如大海捞针很难确定光头是不是还住这里,而且住这里的人大多是收废品的,干苦力的,无证小商贩之类的人,自己一个白白净净的学生走在街上还是很扎眼的,搞不好还有危险。
双笙爬上一个高点的斜坡认真观察了一阵子,他发现出入这里的人虽然很多,但多年的生活习惯让来来往往的人有一个默契,他们都习惯从东河口进,从西河口出,顺河流方向运动。双笙有了主意,他走到东河口的小卖部,买了一瓶汽水,坐在小卖部后边坐了下来,盯着进来的人逐个观察。
这个周末,罗世襄安排小苏去继续调查单雄的活动轨迹,自己开车来到红星国棉厂家属区。他想找林兰聊聊,一来是为了获取肖更时的情况,二来他也想探探双笙的情况,看能从蛛丝马迹中发现点问行的真实死因。
可他把车开到家属区外的时候有点犹豫,自己如果一本正经的去找林兰询问双笙的事儿,林兰肯定会有逆反心理,估计不会收到什么好的效果。于是他把车停在了家属区对面的停车场里,换了便服朝家属区走去。
还没走几步,罗世襄远远看见林兰拎着菜篮子朝菜市场走去,罗世襄灵机一动,转身小跑了几步抄近路先钻进了菜市场。
林兰走进菜市场,边走边随意的挑着蔬菜,一抬头看到罗世襄也在前面买菜。林兰走过去打了个招呼:“老罗,你怎么在这儿买菜?”罗世襄假装刚看见林兰的样子:“呦,林兰啊,我正好路过,中午做饭没菜了,想着就在这儿顺手带点回去得了,我这买菜也不灵,都看不出个好坏。”林兰丝毫没有怀疑,笑着说:“哎呦,这么巧,看看需要买啥,我帮你挑挑。”
罗世襄跟着林兰一边在菜场转悠,一边漫不经心的问:“双笙呢?”林兰肯定不能说双笙跟肖更时去鞋城抓光头了,她拿起一个西红柿看了一会儿才回答:“哦,肖厂长给双笙介绍了个老中医,治疗耳朵的,周末去做个针灸。”罗世襄点点头,继续试探的问:“我接触双笙这孩子几次吧,我发现他性格可真不随你们俩那样直来直去,啥事都闷着不往外说,但双笙绝对是个聪明孩子,心思细腻着呢,你没事还是要多跟孩子沟通,不能让他老憋着。”
林兰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罗世襄觉察到了什么?但转念一想应该不可能,保险柜的事儿肖更时绝对不会让外人知道的,尤其是罗世襄,双笙更没机会跟他说这些。想到这儿林兰笑了:“你是当警察久了,爱琢磨人,我能不了解我儿子,双笙不爱说话,其实也没啥心思,小小孩子,能有啥心思。”
罗世襄撑着塑料袋,林兰帮着挑了几个萝卜,罗世襄嘴上可没停:“问行出事后……双笙学习受影响吗?”林兰看了一眼罗世襄有点警觉:“还好吧,难过肯定有的,但我也一直跟他说,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问行在天之灵也会为你高兴的。”
罗世襄抬头看了看天:“在天之灵……”林兰斜睇了罗世襄一眼:“怎么了?你这心里有事啊。”罗世襄笑了笑:“我心里确实一直有个疙瘩……”林兰把萝卜放在摊位上看着罗世襄:“说,别闷着。”罗世襄挠了挠头:“我去老城墙那块看了,那个城墙拐角有将十三米高,如果两个孩子是在上面玩,正常人怎么会想到要跳下来呢?”
林兰知道罗世襄对问行的死有怀疑,可自己也没有更好的解释,只好顺着双笙的解释说:“双笙说问行不想在城墙上走,想抄近路下来,孩子们的脑回路跟咱不一样,想法有时候就……”罗世襄摇摇头,打断了林兰的话:“十八九了,不是七八岁的孩子了,怎么会这么离谱呢。”林兰有点心虚,把罗世襄手里的萝卜袋子拿过来赶忙转了个身递给卖菜的大姐:“麻烦您给称一下。”
罗世襄一边掏钱一边接着说:“不过也得谢谢双笙。”“谢什么?”林兰不知道罗世襄在说什么。罗世襄看着林兰:“前几天质培不是抓了几个在城南路打劫学生的混混么,让双笙帮忙去指认了一下。”罗世襄看林兰还是蒙瞪的样子,好奇的问:“怎么?你不知道吗?”
林兰听了罗世襄的话心里骤然一紧,第一,她真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双笙去指认混混从来没跟他说过;第二,他不知道这些流氓有没有交代他们追打问行和双笙,逼着他们跳城墙的事儿。但林兰快速的分析了一下,她笃定罗世襄抓住的这些人里面应该没有打劫双笙跟问行的人,如果有,双笙今天就不会还配合肖更时到处去抓光头了。
想到这儿,林兰虽然内心紧张,但表面上还是从容淡定,她一边帮罗世襄挑青菜一边说:“我知道啊,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哪儿都乱,哪些混混估计不是咱这片的吧?”林兰故意把话题岔开,罗世襄嗯了一声:“水工机械厂的,离这儿也不远。”
林兰把挑好的青菜递给罗世襄:“够了吧,菜随吃随买,新鲜,也别一次买太多了。”说完,趁罗世襄付钱的功夫赶紧往前走去,想尽快结束跟他的谈话。哪知道罗世襄匆匆付完钱,拎着菜三步并作两步又追了过来,跟在林兰后面又开腔了:“老焦出事后,你在家跟孩子聊过他的事吗?”林兰意识到罗世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来这个菜场可不是为了买菜,就是来堵自己的。
林兰内心虽然有了抵触情绪,但表面还是很坦然的摇摇头:“没有,我从来不会跟孩子说这些事儿……你还买点什么,我帮你挑。”
罗世襄赶紧随便抓了几个菜,递给卖菜的大姐。林兰拎起自己的菜篮子又准备走,罗世襄又着急忙慌的要跟过来,林兰实在忍不了了,站住脚步转过身对罗世襄说:“哎,老罗,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叫我去派出所问话,这在菜市场追着我问算怎么回事?”罗世襄尴尬的笑了笑:“你别多想,我就是职业习惯,脑子里来来回回老想这些事儿,碰见你了忍不住就想问问。”
林兰索性放下菜篮子,抱着膀子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罗世襄:“你还想问什么,说。”罗世襄一心想着自己的怀疑,居然没有注意到林兰这是在挖苦自己,还很认真的说道:“那……我给你说一个我的疑惑,我在医院问双笙话的时候,他说话非常小心翼翼,语速也很慢,眼睛一直看着地,明显是在一边组织语言一边说,如果他说的都是实话,根本不需要那么小心的。”
林兰到这会儿才彻底明白罗世襄的意思,他不是来问焦同生的案子,是来查双笙的,林兰的暴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她把菜篮子砰的摔在菜摊上:“那你什么意思?你是怀疑问行是双笙推下去的吗?罗世襄,你要有证据,就拉双笙去枪毙,要没证据,你再胡说小心我撕你的嘴!”
罗世襄被吓了一跳,菜贩子和周围买菜的人都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罗世襄看看周围的人,赶忙笑着打圆场:“你别激动,我也没说什么,我就是给你也提个醒罢了,但你也要相信,我干公安工作这么多年审过无数人,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我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双笙瞒不过我的。”
林兰当然知道双笙隐瞒了真相,但现在绝对不能让罗世襄知道,她只能更加虚张声势的提高了嗓门:“瞒不过你你去抓他啊,跟我说什么?”林兰这招撒泼打诨还挺好用,罗世襄立刻蔫了下来,拎着菜一个劲的赔不是:“你看你,我又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提醒你,双笙的肚子里肯定有你不知道的东西,你没事多留意一下就行了。”
“谁又把林兰气着了?”罗世襄跟林兰一回头,看到肖更时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罗世襄赶紧笑着跟肖更时打招呼:“呦,厂长也亲自卖菜来了。”
林兰看见肖更时更加惊讶,双笙不是说跟肖更时去鞋城了么?怎么肖更时晃晃悠悠来买菜了?那双笙去哪儿了?一头雾水的林兰半天没说话,但这个场合她什么也不能说,只好转移矛盾指着罗世襄说:“罗大所长到菜市场审犯人呢。”肖更时眉毛一挑:“哦?审谁啊?怎么了?”
罗世襄不想让肖更时知道自己在怀疑问行的死,可又不知道林兰会怎么跟肖更时说,只好傻呵呵的笑着等着林兰先开口。
林兰看了一眼罗世襄,知道罗世襄的意思,便一脸黑线的说:“我都告诉他了现在不是吃芥蓝的季节,他非说刚才看见有卖的,带着我转了一大圈,给,哪儿有?”肖更时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我当多大事儿呢,看你把篮子都摔了,这脾气半辈子都没变。”罗世襄听了林兰的话,赶紧配合着演戏:“我真的……真的刚才看见有。”“你梦游呢吧?”林兰趁机弯腰捡起篮子:“不管你了,你爱买不买。”说完转身离开了。
肖更时打着哈哈看着林兰走远,转过头理解的冲罗世襄小声说:“你跟女人就不能犟,尤其是林兰。”罗世襄表示认同的点点头:“这林兰真不好惹,老焦这么多年真受苦了。”
提到老焦,肖更时有点不自在,罗世襄也觉得有点别扭,赶紧想着把话题岔开:“哦对了,你给双笙找的老中医是在东大门吗?”肖更时听罗世襄这么问有点奇怪:“哦,不是那个……你怎么知道我给双笙找了个老中医?”“这不刚林兰说的,说双笙去看老中医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肖更时若有所思的轻声哦了一下。
8
北方的傍晚,当晚霞消退之后,天地间就变成了银灰色,乳白的天际线和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像是给墙头、屋脊、树顶和街口都罩了—层薄薄的纱,使它们变得若隐若现、飘飘荡荡,很有几分捉摸不透的气氛。
熊儿河边,收废品的推着三轮车,干苦力的拎着瓦刀电钻,三三两两的开始回家。双笙疲惫的站起来揉了揉腰感觉有点泄气,看来自己的判断并不准确,光头应该不在这片住,或者早就换地方了。
双笙叹了口气,从东河口朝西河口走,边走边好奇的看着这个九龙城寨。
双笙走到西河口本准备出去,后来一想自己坐公交还是东河口近,只好又转身往回走去。
走到大概中间位置的时候,双笙突然与一个身影擦肩而过。双笙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个子不高留着分头,一步三晃的朝前走去。双笙回过身准备接着走,突然觉得有点不对,他再次转身盯着那个人看,看到他的左耳朵缺失了一块。双笙突然紧张起来,这个疤不就是盛七给光头留下的记号吗?
双笙屏住呼吸,远远的跟着这个人。他又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这个人戴的是一顶假发,假发因为质量不佳,后脑勺部分齐刷刷陡然变得光秃秃,双笙兴奋的攥紧了拳头,这个人就是光头!
光头走到一个活动板房搭建的二层小楼,转身上了二楼,开门进入其中一间。双笙躲在板房下的一棵树后面,直到光头进屋开了灯,双笙牢牢记下光头家的位置才悄悄的转身朝公交站飞奔。
坐在公交车上,双笙紧张加兴奋,身体都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这么一个重要的任务居然被他自己搞定了,无论是告诉肖更时还是妈妈都是大功一件,可是,到底要先告诉谁呢?
双笙脑海里像玩抛硬币游戏一样一遍一遍的抉择着,但始终无法下定决心。眼看着公交车离家越来越近了,双笙下定决心还是要先告诉妈妈,让妈妈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就在双笙坐着公交车往家走的时候,肖更时骑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帆布包晃晃悠悠的来到了林兰家门口,他支好自行车快速的四周看了看,没有人注意自己,三步并作两步钻进林兰家的院子。
听见敲门声,林兰走过去开门一看:“呦,厂长。”肖更时笑呵呵的进来后四处看了看:“双笙还没回来?”“双笙,他……”林兰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越来越糊涂了,双笙到底去哪儿了,到底是双笙在骗自己,还是肖更时跟双笙一起在骗自己?
林兰实在想不明白,只好含糊的说了一句:“还没……这孩子今天怎么了。”肖更时虽然不知道双笙到底去哪儿了,但罗世襄告诉他双笙说是去看老中医了,肖更时决定给双笙打个掩护:“估计快了,没啥事,我今天早上起来有点不舒服,本来想陪他去的,后来让他自己走了。”听了肖更时的话,林兰觉得双笙可能真的去看老中医了,于是嗯了一声。
肖更时紧紧的抱着帆布包站着,林兰有点好奇,她指了指肖更时手里的包问:“这是什么?”肖更时没说话,摆了摆手招呼林兰过来:“林兰,你来一下。”
肖更时走到客厅,从布兜里拿出一捆十万块钱放在桌子上:“上次咱俩说好的,我留一半,你留一半,算我给干儿子的教育基金,将来你用的着。”林兰一看这么多钱吓了一跳:“不行不行,你快拿回去。”肖更时拿起钱往林兰怀里塞:“说好的,快收起来,一会儿孩子回来看见了不好。”
林兰用手抵挡着死活不接:“不不,你先拿回去,说好的先放你哪儿,我真要用钱我找你借。”肖更时一把攥住林兰的手,一字一顿的说:“不是借,这就是你的。”林兰抽出手,把钱重新塞进布兜:“不不,现在我用不着,我肯定不能要。”肖更时把钱又拿出来塞进林兰怀里:“听我的,拿住。”
肖更时不容分说拎起布兜转身就走,林兰拎起钱追过来往肖更时的布兜里塞,肖更时胳膊肘一抬,林兰没把钱塞进去,十万块钱骨碌碌滚到了桌子边,林兰转身又要去捡,肖更时三步并作两步跳到林兰前面捡起钱,又一把把林兰拽过来,盯着林兰的眼睛说:“你就把它当成我买命的钱,可以吗?”
林兰看着肖更时的眼睛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上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肖更时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了。那为数不多的几次约会,只有一次肖更时借着下雨打伞的机会把林兰搂在怀里,林兰听得到肖更时那剧烈的心跳,她就算没抬头都知道肖更时在不停的瞄自己,在寻找亲吻的机会,可他始终也没有勇气去做。林兰不知道那次下雨天肖更时如果真亲了自己,自己爱情的天平会不会就往他这边倾斜了。
今天,林兰又一次听到了肖更时剧烈的心跳,但那眼神里没有了羞涩的爱情,只有求生的本能。林兰看着肖更时慢慢的伸出手,接过了那捆钱。
就在这个时候,门一开双笙走了进来。双笙一抬头,看到肖更时握着妈妈的手,妈妈手里捧着一捆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顿时呆住了。肖更时跟林兰两个人刚才精力都在推搡钱上,谁也没注意听门外的声音,以至于双笙都进了客厅他们俩才缓过来神。
林兰赶紧捂住钱往里屋走,匆匆的把钱塞进了大衣柜的被子里,肖更时也赶紧走过来挡住双笙的视线,为林兰放钱打掩护:“今天自己去老中医哪儿还顺利吧?”
双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两个人的表情看,这一幕肯定是不打算让他看到的,双笙便赶紧知趣的卸下书包,转过身在书包里胡乱的翻着:“今天……还好。”
双笙背对着肖更时,心里一个问号连着一个问号。
肖更时怎么知道自己找借口去看病了?难道妈妈去找肖更时对峙了?怎么可能,妈妈已经知道肖更时找自己去看老中医实际上是去抓光头了,怎么会蠢到去揭穿自己呢?
双笙的脑子转不过来了,他只好敷衍的跟肖更时打了个招呼,赶紧拎着书包回了自己的屋子,肖更时也跟林兰随便说了几句话匆匆离去。
林兰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双笙假装在学习,可他一个字也写不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今天发生的事儿。
他进门的时候看到了干爹和妈妈紧紧握住的手和那一捆钱,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双笙是知道妈妈跟肖更时年轻时候的事的,他进门一抬头看到了妈妈的眼神,那股磁场里面蕴藏着复杂、深不可测的力量和复杂的情感。难道妈妈跟干爹之间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儿?如果他们之间没有秘密,怎么我今天单独出去,这么快干爹就知道了?那妈妈要找保险柜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双笙,洗手吃饭吧。”林兰从厨房里招呼了一句。
双笙哎了一声,一边收拾书本一边思忖着,他不打算把光头住址的信息告诉妈妈或者肖更时了,他要自己想办法找到保险柜,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再做决定。可凭自己的能力怎么可能让光头就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