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罗世襄心里压力很大,市局三番五次的要把焦同生的案子拿出去不让他管,都被他强硬的顶了回去,因为他知道,这个案子一旦交出去,结局肯定是焦同生醉酒失足落水身亡结案。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他是没有能力跟硕大的隐秘势力去直接抗衡的,他只有抓住案件不放,用事实和证据一步步刺穿真相。心知肚明的副局长看似来臭骂了他一顿,但其实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为他最后争取了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清白还是浑浊,就看他罗世襄的本领了。
罗世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他低头看着手上的侦查资料,芋头沟赌场案、麻灰高利贷杀人案、纺织大世界商户失踪案、飞跃土石方运输公司肇事案,一桩桩一件件,看似简单的案子却一件也办不下去,让他压抑的快喘不过来气了。
这时候小苏走了进来,挥了挥手里的资料说:“头,有好消息。”罗世襄抬起头看着小苏:“快说。”小苏把手里的传真摆在罗世襄面前:“华家园派出所传来一份资料,说他们辖区抓了一个故意伤害案的嫌疑人,有人举报,说这个外号叫烧饼的人喝醉了酒说,自己跟长毛,也就是单雄的外号,曾经把一个人推到水坑淹死了。”
罗世襄眼睛一亮,进而又皱着眉头想了想说:“这么要命的事儿也敢说,这人真没脑子。”小苏看了看传真解释道:“举报人说,嫌疑人喝完酒抱怨,说长毛不仗义,帮弄死个人就给了两千块钱,做人不地道,让弟兄们以后少跟长毛来往。”
罗世襄点点头,突然问:“吃了吗?”小苏笑了笑:“还没,不饿。”罗世襄站起身:“走,我请客,咱吃烧饼加肘子去。”
罗世襄一分钟不敢耽搁,跟华家园派出所联系后,带着小苏马不停蹄的赶过去提审烧饼。
华家园派出所所长给罗世襄安排好了审讯室,转身去提烧饼。
没等几分钟,一个个子不高,长了一张鞋拔子脸,脸上还全是麻子的小青年被带了进来。
罗世襄照例没有急着审问,而是观察了这个人一会儿才开口问话:“说说吧,跟长毛怎么回事。”
烧饼:“什么长毛?”
罗世襄:“单雄。”
烧饼:“哦,长毛我们认识,算朋友。”
罗世襄:“你们怎么认识的?”
烧饼:“我们就一起打牌喝酒认识的。”
罗世襄:“没干过别的?”
烧饼:“没有。”
罗世襄:“有人举报你亲口说过跟长毛杀过人,你怎么解释?”
烧饼:“咳,我喝多了,瞎说的,东升就是挨打了想报复我。”
罗世襄:“如果你是吹牛瞎说的,别人说你扯谎,你会生那么大气,把人打成重伤?”
烧饼:“那跟这没关系,东升欠我钱一直不还,他明明最近挣了一大笔,还是不还我,我一直气着他,就是找机会揍他一顿。”
罗世襄:“16号那天你在哪儿?”
烧饼:“哪个16号?”
罗世襄:“5月16号。”
烧饼:“哦,我跟长毛还有两个朋友在陆哥他们家打牌啊,打了一个通宵。”
罗世襄:“陆哥是谁?”
烧饼:“你们应该认识吧,陆桥风。”
听到陆桥风的名字,罗世襄一愣,进而深吸了一口气。
罗世襄低头看了看笔录,抬起头接着问:“那天除了打牌还干什么了?”
烧饼:“没有,啥也没干。”
罗世襄:“那5月17号呢?”
烧饼:“5月17?……记不清了,没什么事儿。”
罗世襄:“5月15呢?”
烧饼:“忘了,记不大清了。”
罗世襄:“普普通通的一天过了这么久,记不起来是正常的,为什么你偏偏16号这天记得这么清楚?”
烧饼:“这……我们跟陆哥固定每个月16号见面,所以只要见他,应该就是16号。”
罗世襄想了想没有再追问,而是从脚边拿出一只鳄鱼皮鞋递给小苏轻声说:“去吧。”
小苏拿着皮鞋走到烧饼面前:“认识吧?”烧饼看了看,一脸的不明白,他摇了摇头:“不认识,什么意思?”小苏蹲下身去脱烧饼的鞋,烧饼更加疑惑了:“警官,这是什么意思?”小苏还是什么也没说,脱下烧饼左脚的鞋,给烧饼换上鳄鱼皮鞋。烧饼挣扎了两下吵嚷着:“这不是我的,你们这是干什么?”小苏捏了捏烧饼的脚,又把一根手指头伸到鞋跟位置测了一下大小,然后看着罗世襄点了点头。
烧饼这会儿反应过来,他回忆起当时他喊单雄快上车时,单雄匆匆忙忙跳上面包车,有一只脚是光着的,还愤愤的骂了一句“操鞋掉进去了”。
烧饼又看了看脚上的鞋不由的惊恐起来,他拼命把鳄鱼皮鞋甩掉:“你们干什么,我说了这不是我的,不是我的!”罗世襄看着恐慌的烧饼:“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烧饼因为紧张呼吸都开始急促了:“我什么都没有做,你如果怀疑我,可以去调查,可以去问陆哥。”
罗世襄久久的盯着烧饼,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说的对,好,我去问问你们陆哥。”
在公安系统工作多年,罗世襄当然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自从当时所长后贿赂拉拢他的人多了,但他总是打打太极,吃吃喝喝实在挡不住了也去,酒水烟酒逢年过节也收,但他从来没有突破自己的从警底线,他始终牢记着自己转业时候副司令员在他的日记本上给他的留言:心清才能气高,心浊必然气短。
到地方以后,他没有做到像焦同生一样,从内到外依然保持了军人本色,但在他看似油滑的外表下面依然藏着那颗纯洁的心。也正是这样的自我要求,今天才让他有这样的硬气敢去会一会治安大队大队长陆桥风。
罗世襄跟小苏没有事先知会,选了个下午上班时间径直走进了治安大队,敲响了陆桥风的办公室门。
“进。”陆桥风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罗世襄推门进屋,满脸堆笑的扬了一下手:“老陆,忙着呢?”
陆桥风抬头一看是罗世襄,多少有点惊诧,但马上也端出一脸笑容,站起身伸出手:“呦,这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坐。”
罗世襄跟陆桥风握了握手:“没风也得来看看你啊,我们派出所庙小,你不稀罕去,我们只好来你这儿拜会了。”陆桥风一边叫人去沏茶,一边冲小苏打了个招呼,又转过身冲罗世襄说:“别扯淡,不找我帮忙你才不会来呢,说,啥事。”
罗世襄哈哈笑了:“你眼睛真毒,一眼就看透我了,还真有个事想跟你核实一下情况。”
罗世襄稍微停顿了一下,等陆桥风坐回沙发才说:“烧饼你认识吧?”陆桥风怔了一下,念叨着烧饼的名字:“烧饼……就是脸上有麻子那个?”“对。”陆桥风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认识。”罗世襄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小本子:“他现在涉及一桩刑事案子,但案发那天他说他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很奇怪,就跑来问问真假。”陆桥风往前探着身子问:“哪一天?”“今年五月十六号。”陆桥风抬起眼睛思考着:“嚯,五月份啊,你等等我。”陆桥风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日历翻看起来。
陆桥风一边翻,一边自言自语:“五月十六……没啥事啊,真记不得了……五月十七……哦,是这样,”陆桥风拿着日历坐到罗世襄身边,指着日历说:“我这儿有个记录,五月十七我们有个抓赌行动,五月十六,我的确约了烧饼还有几个我的线人来我家问情况,为第二天的抓捕做准备。”
罗世襄看了看日历,的确在五月十七日那天做了明显标记,罗世襄点点头:“哦?烧饼是你的线人?”陆桥风合上日历:“烧饼,跟他一起的还有大志,长毛,都曾经在赌场帮人看场子,对平原市地下赌场很熟,我经常从他们那儿套点信息,哪家做大做强了,就去连窝端掉。”
罗世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呵呵笑了笑:“真不容易,我之前也用过一个线人,小子觉得跟我有点关系,到处宣扬,打着我的旗号骗了不少钱,让我一顿收拾老实了。”陆桥风掏出一只中华递给罗世襄:“哈哈,你是对他太好了,我的线人你看看谁敢。”罗世襄接过烟墩了墩烟嘴:“用人家了,多少要给点甜头,要不下次不好使了。”陆桥风自己也点上一根,惬意的吐了一口:“咳,这些货,也记不住你的恩,用得着就拎过来骂一顿,用不着就晾一边,甭搭理他们。”罗世襄笑了:“还是你有手段,我的线人每个月定期都会来我这儿报到的,有些不大的小事我还都帮他们一下。”陆桥风一脸的惊讶:“干什么,上班啊?真拿他们也当人啊?哈哈……”罗世襄也哈哈大笑起来。
从陆桥风办公室走出来,罗世襄把车开出治安大队,沿着福寿街慢慢的往前走。
小苏坐在车上一脸愁容:“这到底什么情况,真的是这样吗?我怎么不信啊。”
罗世襄目视前方:“我们是警察,信不信都要有证据。”小苏:“那要这样烧饼我们也得放了。”罗世襄无奈的点点头:“放长线钓大鱼吧。”
小苏把头扭向窗外,半天没说话。罗世襄看了他一眼:“不过烧饼我们还是可以关一阵子的。”小苏眼睛一亮:“你有办法了?”罗世襄自嘲的笑了笑:“我能有什么办法,是因为打架斗殴。”小苏的眼神又黯淡下来,罗世襄给小苏打气道:“这条路不好走,咱就换换嘛,条条大路通罗马。”小苏嘟囔了一句:“我看条条大路都是断头路。”罗世襄忽然想起什么,问小苏:“车的线索找到了吗?”小苏点点头:“嗯,查出来单雄名下在案发期间有一辆金杯,但事后不久他就卖给了一个二道贩子。”“二道贩子找到了吗?”“也找到了。”“那就赶紧啊。”说完,罗世襄一脚油门开上了大路。
2
肖更时毕竟是经历过风浪,见识过世面的人物,就算是丧妻的巨大悲痛,他也就昏睡了一天便恢复了理智和平静。因为他很清楚,现在不是悲天抹泪的时候,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既然双笙不给自己交底,那他就要抓住不能狡辩的证据后再跟双笙谈判。
肖更时回忆了一下,记起上次跟踪双笙去的是桐柏路的城乡储蓄银行,于是他开车来到桐柏路口停好车走进了银行。
走进银行,肖更时观察了一下,银行的人不多,他走到一个柜台前弯下腰问:“您好,我想查查一个医院捐款账户可以吗?”柜员抬起头看了看肖更时:“哦,这是您的账户吗?”“不是,是我们厂一个病人的捐款账户。”“对不起,按规定不是您的账户是不能查的。”肖更时想了想,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我是这个厂的厂长,也是这个病人的监护人,我就是想看看谁在帮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对不起,银行有规定,只能告诉您账户目前的资金情况,但是不能给您明细和捐款人信息,这个只有执法机关可以审查。”肖更时没有继续坚持,他谢过柜员站在大厅里抬头看了看,发现这个银行没有监控设备,心里暗自为双笙竖了一下大拇哥,然后转身出了银行。
回到家,肖更时打开卧室书柜的抽屉,从最里面翻出一大堆证件,有公安局的、交通局的,还有法院执行庭的。肖更时把公安局的证件挑出来,擦了擦上面的灰揣进兜里。
下午,肖更时再次回到桐柏路城乡储蓄银行。
进了银行,肖更时没有急着去问,他观察了一下,上午那个柜员已经交班不在了,这才走到大厅找到放着值班经理牌子的工位:“你好,我找一下你们经理。”工位后面的男士礼貌的站了起来:“您有什么事?我就是。”肖更时拿出警官证:“我有些情况需要了解一下。”值班经理一看是警察,赶紧从工位后面绕出来:“您好,需要我们配合什么?”肖更时收起警官证,从兜里摸出一个笔记本,找到写有林兰捐款账户号码的那一页递过去:“您帮我查一下这个捐款账户,打出来所有明细。”值班经理接过笔记本看了看,转身递给一个柜台里面的人,吩咐他去打印。
肖更时站在旁边等着,他四处看了看这个银行。平原市城乡储蓄银行是区域性小银行,整个设备还比较落后,即没有自动取款机,偏僻一点的网点甚至连监控都没有。但肖更时发现,值班经理的桌子上放着有一款老旧的电脑监控。
肖更时转过身问值班经理:“你的监控一直在用吗?”值班经理点点头:“嗯,我们银行经费紧张,没有统一按监控,我们网点就在这儿按了个简易的。”
肖更时点点头,走到经理的工位后面看了看电脑,屏幕是亮着的,时时显示着大堂里的景象,虽然分辨率不高,但看清人脸还是没问题的。肖更时转过头对值班经理说:“麻烦你把9号那天的监控调出来。”
值班经理看起来并不熟练,好半天才找到9号的监控,然后对肖更时说:“您从什么时候开始看?”
肖更时想了想,当天双笙是中午离校的,到银行的时间大概在12点半到1点左右,于是便说:“就看从12点到下午两点这段吧。”值班经理调好电脑,肖更时坐下来盯着监控仔细的看起来。
可令肖更时感到奇怪的是,他看完了这段监控并没有发现双笙的身影。
肖更时皱着眉头想了想,准备扩大时间段再查,这时候前厅的柜员走了进来,把一张打印纸递过来:“经理,打好了。”经理接过来看了一下递给肖更时:“您看有用吗?”肖更时接过来大眼一扫,只有一行有效信息,捐款金额三千元,捐款人是“匿名”。
肖更时皱着眉头问:“这个捐款人是谁?”经理凑近看了看单子:“这个……应该是不愿透露姓名的好心人,没有留下名字。”“银行业务不需要实名吗?”“我们行有规定,捐款三千元以下是不需要实名登记的,三千元以上才需要。”肖更时郁闷的看了看单子,把希望重新放在了监控上。
肖更时又仔细看了看值班经理的监控。这个监控正对着大门,虽然可以基本覆盖大厅的范围,但银行还有一个侧门监控是拍不到的。如果双笙从侧门进来,并且直接在侧面的两个柜台办理业务,这个监控是完全无法覆盖的。
肖更时叹了口气,觉得再查下去意义不大了,于是转身离开了银行。
3
因为林兰的账户里有了一大笔钱,足够撑一阵子了,所以一连几天双笙都乖乖的在学校上课,这让辛老师很欣慰,她想打电话给肖更时说一下双笙的变化,可打了好几遍都没人接听。
周末,双笙来到医院想看看妈妈,主治大夫带着双笙站在ICU的门口,透过厚厚的玻璃朝里面张望。
主治大夫一脸的乐观表情:“我们的几次手术都很成功,你妈妈很坚强,现在生命体征也很平稳,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你不用太担心,好好上学,有什么情况我们会给肖厂长联系的。”
双笙看着林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呼吸面罩下那张脸惨白惨白的,如果不是心电监护仪还在有节奏的跳动着,双笙会以为妈妈已经不在了。他回过头看着主治大夫:“那我妈妈大概需要多久能醒过来?”主治大夫想了想:“乐观一点的话……也就是一个多月吧。”双笙看着病床上的林兰,心里算了一下,再过一个多月,自己也就高考完了。双笙看着主治大夫,感激的笑了一下:“谢谢大夫。”转身离开了ICU。
从医院回来刚到家属院,双笙远远看见一个女孩吃力的抱着一个大纸箱,站在路口左顾右盼的。他定睛一看,这不是跟盛七一起学车的那个女孩吗?
看到有人盯着自己看,荣露露也注意到了双笙。她用腿顶着纸箱,朝双笙挥了挥手:“来帮我一下啊。”双笙顾不得多想,跑过去帮荣露露把纸箱抱起来。
荣露露甩了甩酸疼的胳膊:“你也住这里啊?”“哦,”双笙小声回答:“我跟七哥是一个院儿的。”荣露露左右看了看:“他住哪儿来着?我有点记不清了。”双笙用下巴往左边扬了一下:“往左……”双笙掂量了一下纸箱子的重量可够沉的,一个女孩子肯定更吃力,于是他对荣露露说:“要不我领你去吧。”这句话正中荣露露心思,她笑了一下点点头:“谢谢。”
荣露露跟双笙抬着纸箱子往苏联楼走,双笙不由自主的看了看纸箱,荣露露看了一眼双笙:“这是七哥在驾校的东西。”双笙哦了一声,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两个不熟的人就这样默默的走了一会儿,荣露露觉得有点尴尬便随便找了个话题问:“你是七哥的朋友吧?”“算是吧。”双笙敷衍道。荣露露接着聊:“你哪天去驾校找七哥哥,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双笙想了想,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哦……就好久不见了,我想请他吃饭,他没答应。”
荣露露疑惑的哦了一声,直率的说:“哦?不像啊,那天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感觉挺急的。”双笙心中升起一丝紧张,他心里边已经压了太多的秘密了,不想再多一份焦灼,于是呵呵笑了笑,没有回话,而是反问道:“嗯,你也是七哥的朋友?”荣露露点点头:“他救过我,之前我在城南路有几个流氓抢劫,七哥救了我。”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着,很快到了老苏联楼。
双笙停下脚步:“到了,三层就是。”荣露露抬头看了看:“对,我来过一次的,你要不要上去?”双笙犹豫了一下,他其实不想上去,他害怕面对有盛七痕迹的地方,更害怕面对盛七爷爷。但还没等双笙说话,荣露露伸手去接大纸箱,没拿稳差点掉地上,双笙赶紧又伸手抬起纸箱:“要不……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到了盛七家门口,荣露露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盛七爷爷衰弱的声音:“谁啊?”“爷爷,我是荣露露。”
门没有锁,荣露露推开门走进去,双笙在后面抱着纸箱也跟进来。
荣露露回身扶了一下纸箱:“爷爷,我把七哥在驾校的东西送回来了。”
盛七爷爷情绪非常差,没有要招待两个人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的说:“还有什么用,扔了就好。”荣露露和双笙有点尴尬,只好把纸箱放到门口不远的一张桌子上。
荣露露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缓缓走到盛七爷爷身边:“爷爷,七哥走了,您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这是一点钱,您留着用。”
盛七爷爷没有伸手接,把眼睛闭了起来:“我都快死了,要钱干什么。”
荣露露捏着信封,站在床边不知道怎么办。
过了片刻,盛七爷爷睁开眼睛,迷离的看着荣露露:“咳,小七做了那么多孽,死了还有朋友惦记,也算没白活一遭,我替小七谢谢你了。”
荣露露赶紧把信封放在盛七爷爷床头:“爷爷,您别这么说,七哥在我们心里都是英雄,他很伟大的。”
盛七爷爷似乎这会儿才看见荣露露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他眯着眼瞅双笙:“这是谁?”双笙赶紧走过来:“爷爷,我是七哥的朋友,咱们一个院的。”盛七爷爷点点头,他似乎没兴趣再了解那么多,又微微的闭上眼睛。
荣露露转过身,四处打量了一下这个破败的家,他轻轻的俯下身问:“爷爷,我想要一张七哥的照片做留念,可以吗?”盛七爷爷叹了口气:“咳……这孩子没爹没妈,不知道还有没有相片……你自己翻翻吧。”
荣露露走到茶几边,轻轻的挪开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杂物翻看了一下,不像是有照片的样子。盛七爷爷似乎感受到了荣露露的茫然,又轻声的说了一句:“别在桌子上翻,肯定没有,你去包袱里找找吧,他们的东西我都收拾起来了,等我死了,都烧掉,我们这一家子,就算没来过。”
荣露露听了盛七爷爷的话,心头一酸眼圈红了,她抽泣了一下,转身看了看门后的包袱,拎出来一个打开翻找起来。
双笙挪开位置给荣露露腾地方,他看到盛七家门后面,乱糟糟的堆了七八个大包袱。双笙帮着荣露露把包袱拿下来打开,荣露露在里面翻找,双笙也解开另一个包袱帮着寻找照片。
荣露露跟双笙一连找了几个包袱,里面除了乱七八糟的各种杂物,都没有发现有盛七的照片。双笙累的站起来喘了口气,他看了一眼荣露露,她居然没有一丝的急躁还在一点一点的翻着,双笙只好又打开一个包袱继续找。
这个包袱里面堆着各种过期的药,衣服撑子,一个男人的旧衣服,旧报纸和书刊杂志。双笙想着书本里会不会夹有照片之类的东西,便随意的翻看起里面的书刊杂志。翻了几本杂志,双笙忽然在一页半裸美女的照片旁边看到一副歪歪扭扭的手绘地图。双笙好奇的拿出来看了看,当他看清楚地图上的标注后脸色凝固了。
这份手绘地图虽然粗糙,也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标注,但双笙还是能看出来这是一段城墙的地图,城墙前面简要勾勒的两条弯弯曲曲的线明显表示的是河流,而突出的“几”字型让双笙一眼就看出这是熊耳河。地图上最认真绘画的是一段小路,并用数字对那段土路上的几棵白杨树做了数字标注。双笙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这不就是自己藏保险柜的位置附近吗?他虽然记不清保险柜藏在第几棵白杨树附近,但他从地图绘制的那个小十字路口和离熊耳河的距离判断,自己的保险柜就在附近。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盛七家怎么会有这么一份地图?这个地图到底标注了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的双笙趁荣露露不注意把地图塞进自己的口袋,又匆匆的把包袱包好放下。
荣露露好不容易翻出了一张盛七的照片,她拿着照片走到盛七爷爷身边:“爷爷,我把这张拿走可以吗?”盛七爷爷睁开眼睛点点头:“拿去吧,这个世界还有人记得他,好事。”
荣露露小心翼翼的收好照片,又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一张纸片上上递给盛七爷爷:“爷爷,这是我的电话,您有什么困难告诉我,我随时可以来看您。”盛七爷爷感激的看着荣露露,眼中泛着泪花,本已空洞的眼睛里突然有了一丝光芒:“咳……小七要是早点遇见你,该多好啊……”
盛七爷爷把头转向门口,模模糊糊的看着两个人影离开了屋子。
他久久的不能平静,脑海里像过电影一样想起了自己获得平原县钳工大赛冠军时胸带大红花上台领奖的样子;想起了盛祖友老婆生下盛七时自己手舞足蹈开心的样子;他还想起了自己手把手教肖更时钳工活时候,肖更时给自己擦汗的样子,嘴里不由的咕哝了一句:“是个好人啊。”
盛七爷爷脸上的红光渐渐消失,他无力的躺下来,喃喃的嘟囔了一句:“我们这一家子啊,到了……没结一个茧。”说完,盛七爷爷抛下了所有的负累和不甘,带着对儿子、孙子的爱,带着对肖更时永远的感激闭上了眼睛。
4
回到家,双笙匆匆的拿出书柜中的地图,对照着那份粗糙的地图查看。
双笙根据河流的弯曲角度用铅笔一点一点的标记,最后发现,地图标记的跟自己藏保险柜的位置非常接近,只不过保险柜大概在第八棵白杨树附近,而手绘地图则是在第十三棵白杨树下重重的画了一个圈。
双笙被这份地图完全搞蒙了,他迫切的想知道这份地图是谁画的,画的到底是什么。
双笙反复的看这张地图,发现它是撕下了一张报纸的一角画上去的,这一角本来的排版是一个数独游戏。双笙看到数独游戏的上面写着“总第139期”,于是翻出家里的几份报纸进行比对,发现只有平原都市报在副刊上有数独游戏。他又拿着地图跟都市报的数独游戏进行比对,结果基本吻合,证明这张地图就是从平原都市报上撕下来的。
双笙又看了看家里报纸的期数,已经是313期了,那就证明这是好多年前画好的地图,盛七能有这样的天眼可以占卜未知?
双笙缓缓站起来,手里捏着这张地图在客厅漫无目的的走来走去。
双笙一抬头看到了父亲的遗像,他突然想起妈妈跟自己说过,爸爸曾说盛祖友知道什么肖更时的秘密,而盛祖友是盛七的父亲,那很可能这不是盛七画的,是盛祖友画的地图。而不久前自己去保险柜里拿钱,不是还看到肖更时也到城墙走了一趟吗?难道这个地图下面就埋藏着肖更时的秘密?
双笙越想越激动,他感觉父亲和母亲苦苦寻找的东西自己就差一步便可以大白于天下了,便带着地图一口气跑到了城墙上。
按照地图标注,双笙找到了第十三棵白杨树。他围着第十三棵白杨树前后看了看,发现这第十三棵白杨树背后紧挨着城墙,前面不远是一道深沟,常年的杂草树叶堆了至少有一米多深,看不清下面到底有什么。双笙捡起一块石头,挨着白杨树后面的城墙敲了一边,都发出沉闷的夯土声,应该是实心的。双笙扔掉石头,犹豫了一下跳到了白杨树前面的深沟里。
双笙像在一条树叶河里蹚水摸鱼一样一边走,一边用双手在树叶河里面四处的摸着,但来来回回摸索了十几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一阵风吹过,双笙打了个寒颤,他似乎又看到不远处盛七把光头尸体扔下深沟的一幕,不由的心跳加快,感到一阵心悸。
双笙爬上土路,拍了拍身上的土和树叶,小跑着下了城墙。
虽然没有找到那份秘密到底是什么,但双笙笃定这张地图里就藏着肖更时的秘密。想起死去的父亲和重度昏迷的母亲,双笙掏出地图又看了看,也许注定要由他来完成这最后一击了。
双笙一步步走到城东路派出所门口,他手里紧紧的攥着那份地图刚要进去,对面车灯一晃,一辆轿车停在了派出所门口。双笙扭头一看,一眼认出来这是肖更时的丰田轿车,吓得赶紧躲在了门口书报亭的后面。
肖更时停好车,坐在车里好半天没动,随后拉开车门缓缓的走下来,手里拎着一个纸袋子,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派出所。
双笙看着肖更时的背影,心中打起了退堂鼓,他是知道罗世襄跟肖更时的关系的,如果自己把这个最重要的证据交给了罗世襄,而罗世襄跟肖更时其实是一伙的,那不仅破不了父亲的案子,估计自己也会遭到报复和暗算。
想到这儿,双笙悄悄的退了回来。
此时的罗世襄正在整理从单雄的金杯车上搜集下来的证据,尤其是后座上的几根头发,罗世襄小心翼翼的把装头发的证物袋递给小苏:“去,抓紧寄给公安部做DNA比对筛查。”
小苏哦了一声转身准备出去,刚一拉开门吓了一跳:“肖厂长?”
罗世襄听小苏一叫,也抬起头朝门口张望,看见肖更时正站在门口。
肖更时收回正准备敲门的手问:“小苏,世襄在吗?”小苏赶紧伸手示意:“哦……在呢。”
罗世襄看到肖更时,赶紧把金杯车上搜查的其他证物塞入抽屉:“厂长?您怎么过来了?”
肖更时看了看手里的手提袋,感觉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我想了好久,还是想来……把事情说一下。”罗世襄诧异的看着肖更时,给他让了个座。
肖更时慢慢坐下,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双鳄鱼皮鞋放在办公桌上,没有寒暄开门见山的说:“焦同生……的确不是自己掉进去的。”
罗世襄看到皮鞋心中一惊,但他还是假装第一次看到这双鞋的样子,拿起皮鞋好奇的看了看:“这是什么?”肖更时指着皮鞋说:“焦同生是被害的。”
“什么?”罗世襄做出震惊的样子。
肖更时叹了口气:“我之前有一个礼品套盒,里面是一条皮带,一双皮鞋,我穿着大,你嫂子就拿去送给了单雄。”
罗世襄一脸的不解:“哦,这说明什么?”
肖更时看了一眼罗世襄:“这不是我那双,你手里的才是。”
罗世襄怔了一下,既然肖更时已经知道了情况,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于是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是,我们在案发现场是找到了一只同款的鳄鱼皮鞋。”肖更时点点头:“就是我那双。”
罗世襄慢慢的站起来去给肖更时倒水,他想缓一缓,借这个空档捋一下思路,自己既不能多说,也不能让肖更时觉得自己一无所知。
罗世襄接完水,走到肖更时身边把水递过去:“您的意思是焦同生是单雄害的?”肖更时不置可否:“好几年前,单雄跟几个厂里子弟去厂里偷紫铜,被焦同生抓住,判了九个月,单雄出来后一直要找焦同生算账,这么多年都是我跟单洁英压着,但我听单洁英说那天单雄喝多了,正好碰见焦同生也喝多了,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就……”
罗世襄静静的听着:“这是单雄告诉你的?”肖更时摇摇头:“他姐姐告诉我的,我跟他不亲,但他有什么事都不瞒他姐姐。”罗世襄皱了皱眉头:“那么多年前的事儿,单雄还记着报仇?”
肖更时拿起桌子上的鳄鱼皮鞋看了看:“单雄从小缺乏爹妈教养,性格有缺陷,心眼特别小,报复心非常强,他刚到平原市的时候我就得罪过他一次,他这么多年都不忘,是不是还翻出来恶心我一下,这也是我这么多年一直不愿跟他多来往的原因。”
罗世襄想了想又问:“嫂子当时还说了什么?”“别的没说什么,就想让我帮着他跑路,我没管,”说完,肖更时略显紧张的往前倾着身子问:“我这么久才来告诉你,我是不是犯了包庇罪?”
罗世襄把皮鞋收起来,笑了笑说:“怎么会呢,我们还要谢谢厂长大义灭亲来举报小舅子,帮我们破案呢,”罗世襄拍了拍装鞋的手提袋:“这对我们很重要,我们会去核实的,最近我们少不了找您了解情况,到时候麻烦你了。”
肖更时慢慢站起来,走到门口停下来,转过身深情的看着罗世襄说:“世襄,我们认识几十年了,我也没帮上你什么,现在我家里出了这么多烂事,有害死人的,有被人害死的,有平白无故摔死的,我现在要啥没啥了,就剩下一把老骨头了,我也老了,不中用了,以后我可能再也帮不上你什么了,你不会怪我吧?”
罗世襄看着可怜兮兮的肖更时,心中不禁一阵悲凉,赶紧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握住肖更时的手说:“看您说的,早年您帮我穿了这身衣服,现在又在帮我破案,我真要想想怎么感谢你呢,您多保重身体,好好休息,改天我去看您。”
肖更时听罗世襄这么说,似乎轻松了一点,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罗世襄的办公室。
罗世襄看着肖更时的背影心情复杂,呆呆的站着一语不发。
小苏送走了肖更时,回到罗世襄的办公室关上门问:“肖更时今天为什么跑来说这些?”罗世襄慢慢的坐到椅子上,过了好一阵子摇了摇头说:“厂长心乱了。”小苏歪着脑袋想了一下:“他是在转移注意力?”罗世襄闭着眼睛,揉着自己的印堂穴轻声的说:“他来举报单雄,只能证明一点”。小苏看着罗世襄,罗世襄睁开眼睛,拉开抽屉看了看从单雄车上搜集的证据:“单雄,已经不在了。”
5
平原市这几天天气很不正常,刚才还晴空万里,突然就狂风大作暴雨滂沱,像极了肖更时的心情。最近的肖更时像一个精神分裂的病人,他在不同人的面前需要展现出不同的状态,去保护自己那颗脆弱的心。
接到陆桥风的电话,肖更时慌慌张张的就开车往凌水湾高尔夫球场跑。
凌水湾高尔夫球场是平原市唯一的一座高尔夫球场,这么大的一个球场从来没做过宣传推广,对于绝大多数平原市人来说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存在,所以这个地方平常根本就看不到几个人。但即便这样,这座奢华的球场照样一年一年的平稳运营着。
肖更时拎着一个高尔夫球包跑进球场,远远的就看到陆桥风正在挥杆打球。
肖更时跑到跟前,把球包扔到地上,一边喘气一边着急的问:“老陆,找我?”
陆桥风回头看了看肖更时着急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他把手里的球杆递给肖更时:“来了,打两杆吧。”
肖更时没有接杆:“我不会,你说,怎么了?”
陆桥风走到旁边的躺椅坐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看你着急的,怎么越来越不沉稳了。”
肖更时这才缓过来点,他坐下来掏出手绢擦了擦汗:“最近烦心事太多了,觉都睡不好。”
陆桥风没说话,故意停顿了好一会儿让肖更时缓缓。等肖更时平静下来后,陆桥风才看着绿油油的球场问:“老肖,你觉得罗世襄这个人我们能不能近一步?”
肖更时看了一眼陆桥风,低头沉思起来,没有回话。
陆桥风没有追问,他大概知道肖更时的意思了,接着说:“他现在可是在查烧饼,就是跟你小舅子去办事的一个伙计,已经调查到我那儿了。”
肖更时赶紧抬起头:“会出事吗?”陆桥风摇摇头:“一时半会不会,但不知道你小舅子他们活到底干的怎么样,但凡有点疏漏,找到其他证据,我这不在场证明可就不管用了,到时候给我按个作伪证,我这身官衣可就脱了。”
肖更时赶紧安慰陆桥风:“罗世襄这个人还是讲情面的,当年没我,他穿不上这身警服,找机会我再敲打敲打他,让他还我个人情,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陆桥风冷冷的笑了笑:“我是给你提个醒,小心为妙,你别看罗世襄平常跟咱都是称兄道弟的,但他,跟咱不是一路人,他那天来找我,我就觉得气场不对。”
肖更时看着陆桥风:“气场?他有什么气场?”
陆桥风看着远方没有说话,许久才一口干了杯子里的红酒说:“就是气场……不对付。”
肖更时不再多问,他把自己带来的高尔夫球包放在陆桥风身边:“老家的新小米下来了,给你送点尝尝鲜。”
陆桥风看了一眼,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你老家可真好,不管什么季节都有新小米。”肖更时呵呵笑了笑,拍了拍高尔夫球包。
陆桥风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又拿起了球杆:“老厂长最近可能也要打点,你给准备一下。”肖更时站起来说:“给我说了,已经送过去了……盛祖友的事真够玄的,要真让焦同生捅上去,不堪设想。”
陆桥风挥杆把一个球远远的打出去:“这世界真有趣,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看似万无一失,谁能想到就这么巧,让一个毛贼知道了,真悬。”
肖更时右手抱拳,对着老天做了个揖:“老天有眼,有惊无险啊。”
陆桥风也抬起头看了看天:“老肖,你说,这老天到底是有眼还是无眼?”
肖更时抬起头,看着刺眼的阳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6
肖更时算定罗世襄已经快接近焦同生死亡的真相了,与其让他顺藤摸瓜找到自己,还不如主动出击撇清关系自保,把脏水都泼到单雄身上算是当下最好的策略了,反正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肖更时也知道自己那套说辞罗世襄未必会信,但他要证实就需要点时间,而他需要这点时间抓紧来解决双笙的事儿。
早上,肖更时躲在双笙家不远,看着双笙背着书包去上学后,来到双笙家门口左右看看没人,掏出钥匙打开了双笙家的房门。
肖更时先走到林兰的房间四处翻了翻,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然后又走到双笙的屋子,在房间仔细的翻动了一番,衣柜,书桌,床下,甚至墙壁都敲了一遍也没有发现有现金的迹象。肖更时有点奇怪,他走到双笙的书桌上随手拿起一本习题集翻看,倏地掉下来一张印刷纸,肖更时捡起来一看,是一张地图。肖更时翻开地图,发现上面的城乡储蓄银行都打了标记,有的打叉,有的画圈。肖更时想了想,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把地图塞进兜里,转身出了双笙的屋子。
肖更时又到厨房翻看了一下,最后来到了阳台。
林兰家的老房子阳台本来就很小,摆上一个晾衣架就几乎都占满了,阳台一角还堆着林兰没来得及处理的拖鞋和袜子,林兰硕大的花盆显得格外碍事。
肖更时一眼就发现了花盆边扔了几支枯死的兰花,而花盆里的土有新翻动的痕迹。肖更时警觉的蹲下来,拿起旁边的小铲子翻动着,一铲子,两铲子,没几下,肖更时就感觉到了土堆里有硬物。他放下铲子,用手把土拨开,隐隐看到了成沓的现金。
肖更时如释重负的出了口气,似乎变得轻松了许多,他把钱全部翻出来数了数,一共四万多点。肖更时抖了抖钱上的土,归置好放进了自己的兜里。
做完这一切,肖更时似乎完成了一件心腹大事心情好了许多,他走到厨房,翻出了两个鸡蛋,开火做了个鸡蛋茶端到客厅呲溜呲溜的喝起来。
晚上放学,双笙一开门看到沙发上躺着个人正在呼呼大睡吓了一跳,他赶紧打开灯一看,是肖更时。
肖更时看双笙回来了,就好像这是自己家一样慢慢坐起来:“呦,回来了。”“嗯。”双笙看着肖更时,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肖更时站起身走到餐桌,揭开桌子上盖着的好几道菜:“来,吃饭吧,尝尝干爹的手艺。”双笙看了一眼丰盛的饭菜,还是呆在原地没动。肖更时走过来,接过双笙的书包,推着双笙去厨房:“愣着干嘛,去洗手,今天晚上咱爷俩喝点。”
双笙僵硬的走到厨房洗手,肖更时走到门口把门反锁上。
两个人坐在餐桌边,肖更时拿出了一瓶赊店五十年窖藏酒给双笙看了看:“尝尝,这酒我也放了好几年了,本来是想等问行出国留学的时候拿出来践行的,现在也用不上了,咱爷俩把他喝了吧。”双笙看了看肖更时递过来的酒杯:“我……我不会喝酒。”肖更时硬把酒杯塞进双笙是手里:“满十八了,是成年大男人了,喝了这杯酒,干爹以后就拿你当大人看了。”双笙只好接过了酒杯。
肖更时举起酒杯:“来,干一个!”双笙也举起酒杯正要碰,肖更时又把手缩了回去:“你说,喝这杯酒,咱俩说点什么?”双笙看了肖更时一眼:“不知道。”肖更时想了想:“我觉得……我应该对你说声谢谢。”双笙不解的问:“谢我?谢什么?”肖更时意味深长的看着双笙:“谢谢你帮我找到了我要的东西。”双笙心里咯噔了一下,但依然假装不明白的样子:“什么东西?我什么也没找到啊?”肖更时哈哈大笑起来,他碰了一下双笙的酒杯,一口干掉:“嚯,好酒,入口绵而不烈,不错不错。”
喝完这杯酒,肖更时从兜里掏出了那张地图,不紧不慢的展开看着。双笙脸色一变,他没有想到肖更时会进自己家里查找东西,所以地图就随手夹在了自己的习题册里。
“哦,我妈妈的账户是储蓄银行的,我就想看看平原市有几个,离咱厂最近的是哪几个。”肖更时一脸认真的听着,然后指着地图上的标记问:“可你画圈这几个,离咱厂也不近啊?”双笙咬了咬嘴唇:“我去医院查看过给我妈妈捐款的账户,我记下了这些网点编号,就是画圈的几个捐出的。”肖更时依然认真的听着:“然后呢?”“然后我就知道,救我妈妈的……不是你。”说完双笙用反击的目光看着肖更时。
肖更时本来抱着猫逗老鼠的心态准备看双笙如何语无伦次的辩解,没想到双笙会用这般犀利的眼神看着自己,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双笙从肖更时拿出地图的一刻已经知道,自己什么也瞒不住了,今天这顿饭不会那么容易下咽。
肖更时收起笑容,独自喝了口酒,决定不再绕弯子了,他从兜里掏出了从花盆里起获的四万多块钱摆在桌子上:“儿子,你给干爹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吧。”双笙看到钱,脸上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惊慌,眼神里流露出一个成年男人的坚毅,他端起酒杯一口干掉,并没有尝到肖更时说的绵柔甘烈,就觉得一团火顺着嗓子烧到胃里:“这酒不怎么样啊。”肖更时笑了一下:“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什么是好酒了。”
双笙没回话,大大咧咧的吃起了菜。肖更时看着双笙吃了一会儿,又给双笙满上一杯酒:“儿子,干爹这么多年对得起你,对得起你妈,甚至……也对得起你爹,现在我就求你这一件事,你能答应吗?”
双笙低头不说话,拿起酒杯又一口干掉。肖更时又给双笙满上一杯:“儿子,你知道这个保险柜对我意味着什么,”肖更时端着酒瓶站在双笙身边,眼神突然变得阴冷起来:“为了它,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而你,根本没必要。”
肖更时看双笙还不说话,想缓和一下气氛,就换了个腔调饶有兴致的问道:“告诉干爹,你是怎么找到保险柜的?”
双笙一直不说话,其实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他现在有两个重要是事情要做,一个是救妈妈,一个是举报肖更时。可他现在救妈妈的钱都是肖更时贪腐的钱,一旦现在举报了肖更时,那所有的赃款肯定会被没收冻结,妈妈就危在旦夕了。他必须先稳住肖更时,等妈妈治好后再做决断。
双笙抬起头有些微醺的看着肖更时:“其实那天晚上,是我跟七哥一起去找光头算账的。”肖更时看着双笙有些醉眼迷离的眼睛:“哦?到底发生了什么?”双笙端起酒杯晃了晃:“打起来了……都死了。”肖更时前倾着身子焦急的问:“那保险柜是谁打开的?还有别人看到里面的东西吗?”双笙摇摇头:“只有我看到了。”肖更时狐疑的看着双笙:“是你打开的?你怎么打开的?”双笙笑了笑:“用密码。”肖更时更加好奇的看着双笙:“你怎么知道我们家保险柜密码的?问行都不知道。”双笙看了看肖更时,指了指自己家墙上的挂历。
肖更时顺着双笙的目光回头看了看挂历,思考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着鼓起掌来:“双笙啊,我真希望你是我的亲儿子,你比问行聪明一百倍,一千倍,佩服,佩服!来,干!”肖更时跟双笙碰了一下杯,两个人一饮而尽。
借着酒劲,双笙不无得意的把破解密码的过程眉飞色舞的给肖更时讲了一遍,肖更时像听评书一样认真,还时不时的捧个哏,两个人有说有笑热火朝天的聊着,似乎他们不是在生死对峙,倒像是两个把酒言欢的忘年交。
热闹了好一阵子,两个人又一饮而尽。喝罢,肖更时渐渐收起笑容,他看着双笙:“儿子,我们做个交易,我只要拿回我的文件和录音笔就行,里面的钱你也看到了,足够你给妈妈看病了,这样可以吗?”
双笙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他没理肖更时的建议,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肖更时:“我爸爸怎么死的?”肖更时楞了一下,眼神有些许的慌乱:“你爸爸……那真是个意外,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不!”双笙腾的站起来,喘着粗气瞪着肖更时:“他就是你杀害的,对吗?”肖更时看着怒目圆睁的双笙,恍若面对着一尊天神,突然感到十分的陌生和恐惧,他脑海里那个乖巧懂事声微势弱的双笙形象瞬间土崩瓦解了。
肖更时看着双笙,唯唯诺诺的说了一句:“双笙,你长大了。”
双笙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白酒,感觉头一晕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他指着肖更时又问:“那我妈妈呢?是不是也是你害的?”肖更时连连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伤感:“你妈妈……我真的不知道。”双笙痛苦的捂住脸:“我真幸运,我还活着。”说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肖更时一刹那捕捉到了双笙的弱点,他意识到,双笙虽然看起来长得像个大人了,但他的内心还是个孩子而已,他必须利用好双笙的弱点,于是换了一副可怜的面孔说道:“双笙,求求你,告诉我东西在哪儿好吗?你看看我们两家人,问行死了,你爸死了,你干娘死了,现在你妈妈也这样,现在就我们爷俩相依为命了,我不想再看到你出什么事,你就算救救我,救救你妈妈,救救你自己好吗?”
听了肖更时的话,双笙心碎了,他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许久才止住哭声,抬起眼睛看着肖更时说:“我可以告诉你在哪儿。”肖更时一听,立刻兴奋的说话都有点哆嗦了:“你说,在哪儿?”双笙擦了擦眼泪:“但我有个条件。”肖更时怔了一下:“你说。”双笙指了一下桌子上的四万块钱:“你必须先把我妈妈病治好。”肖更时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你说,保险柜在哪儿?”双笙苦笑了一声:“我说了,你要先治好我妈妈。”
肖更时楞了一下,乜斜着眼睛瞅了瞅双笙,继续端出一副慈祥的面容:“双笙,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妈妈治好,但我家里的钱全在保险柜里,现在被偷走,我真的也拿不出钱给你妈妈看病,你妈妈一天治疗费就要好几千,我如果找不到保险柜,我拿什么给你妈妈看病?”
双笙噗嗤一声笑了,轻蔑的看着肖更时:“不,你有钱。”
肖更时此刻心里有点毛了,他快速的盘点了一下思路,他揣摩双笙可能已经看了他在保险柜里留存的一些账本证据,或者偷听了他们受贿的录音,知道自己可不止保险柜里那点钱。
肖更时不想在这些问题上浪费时间了,于是一咬牙爽快的说:“好,我答应你。”
肖更时转念一想似乎也不对,就对双笙说:“可你妈妈伤的这么重,如果三个月,五个月,一年两年都不好,你就一直不告诉我在哪儿吗?”双笙坚定的看着肖更时:“我自己去过医院,医生告诉我,我妈妈如果积极治疗,很快就有可能醒过来。”
肖更时有点无奈,他思考了片刻,默默的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但我也有个条件。”肖更时走到双笙身后,摁住双笙的肩膀:“你如果不告诉我保险柜在哪儿,从今天晚上起,你就住在问行的房间,不能离开半步,直到你告诉我保险柜在哪儿。”
双笙愣了一下,犹豫了片刻说:“我答应你,但你每天要去一趟医院,回来告诉我妈妈的病情怎么样了。”肖更时点点头,伸出手:“好,合作愉快。”双笙也慢慢的伸出了手。
跟肖更时认识这么多年,无论多么亲近双笙也从来没跟他握过手,这是头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
7
第二天,肖更时开车带着双笙来到学校。
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肖更时缓缓把车停在路边,转过头对双笙说:“知道怎么说吧?”双笙点点头。肖更时想了想,笑着摸了摸双笙的脑袋:“自然点,很快就都过去了。”
双笙跟肖更时下了车,一前一后走进学校。
双笙来到辛老师办公室,轻轻的敲了敲门:“辛老师。”
辛老师看是双笙,刚要埋怨他怎么又迟到了,发现身后还站着肖更时,便疑惑的站起来:“你们……怎么了?”双笙走到辛老师跟前:“辛老师,我家里接连出这么多事,最近根本无法再专心学习了,我跟干爹商量了一下,我想休学一年,等他妈妈病稳定出院了,再来上学。”
辛老师一听有些惊讶,但很快似乎也理解了双笙的处境,她没有说别的,只是惋惜的看看双笙:“马上就要高考了,要不再坚持一下,不管成不成,今年试一下?”
肖更时往前走了两步,一脸不舍的说:“我跟双笙也聊了很久,我跟您想的一样,也想让他坚持一下,可他好像已经下了决心了,我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希望也不大了,与其这样两头顾不上,不如让孩子今年专心照顾妈妈,等林兰恢复了,孩子心里安稳了,再好好复读一年,明年再来。”
辛老师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好吧,我带你们去教务处。”
辛老师陪着双笙和肖更时办完了休学手续,依依不舍的送两个人朝大门走。
快走到大门口时,辛老师想到双笙的遭遇不禁眼圈红了,她拉住双笙的手说:“双笙,之前我总怪你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现在想想,谁家里出这么大的事儿还能安下心来,老师给你说声对不起,就算你不在学校了,以后有任何需要帮助的随时来找我,好吗?”双笙看着辛老师,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只是含着泪点了点头。
肖更时看双笙跟辛老师依依不舍的样子心里升起一丝紧张,唯恐双笙再有什么动摇,说出来不合适的话来,赶紧过来一边安慰一边拉开两个人:“辛老师,你放心,他不在学校这段时间,有我呢,不会有事,明年我保证把双笙健健康康给你送回来。”辛老师欣慰的看了看肖更时:“看,不管多不幸,你还有肖叔叔在你身边,加油。”
双笙默默的对着辛老师鞠了一躬,跟着肖更时转身离开。
回到家,肖更时从储藏室扒出一个工具箱,他拿出一把钳子掂了掂,笑着对双笙说:“盛七爷爷教的手艺几十年没用了,今天给你露一手。”
肖更时把问行房间的窗户从里面用铁丝拧死,又在门口安装了一套监控设备,还换掉了问行房间的锁,在床头按了一盏警报灯。
肖更时指着警报灯对双笙说:“如果家里来人,我会按这个灯,你如果看到这个灯亮,就不许发出声音,否则我们的协议就无效了,一切也就结束了。”
肖更时又四处检查了一下房间,确保没有疏漏后准备关门出去,临走看了看双笙的耳朵,笑着走到双笙身边伸出手:“儿子,还给我吧。”双笙一时没明白:“什么?”肖更时指了指助听器:“我觉得你这段需要安静,用不上它了。”
双笙缓缓从耳朵上摘下助听器递给肖更时。接过助听器,肖更时走出问行的房间,把门反锁上。
出了房间,肖更时在问行的门上挂上问行的遗照,又在门口摆上供桌。
一切收拾停当,肖更时累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感觉好久没有这么充实了。
8
罗世襄坐在车里抽着烟,时不时的朝省公安厅的大门里面张望一下。
不一会儿,小苏跑了出来,远远的就冲罗世襄挥了挥手里的文件,罗世襄眼睛一亮,打开车门走下警车。
小苏跑到罗世襄跟前,把文件递过去:“头,DNA鉴定结果出来了,送检毛发与受害人焦同生DNA同源,水落石出了!”罗世襄迫不及待的打开文件袋,掏出里面的鉴定材料,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看,转身钻进汽车,边打火边对小苏说:“你马上申请单雄的逮捕令和搜查令!”“好!”
罗世襄带队进入单雄的租住屋,发现到处都是灰尘,看样子有一阵子没人居住了,可单雄的衣服用品等都摆在原来的位置,明显不是有意长期外出的。罗世襄安排了一队人马继续追查单雄的下落,自己和小苏开车来到了红星国棉厂,是时候会一会自己的伯乐了。
肖更时正坐在办公室里,貌似在看财务报表,实际上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监视器,监视器里传来双笙在屋内的一举一动。双笙似乎非常平静,除了看书和睡觉,就是吃点东西,根本没有多余的举动。
长时间的监控让肖更时颇为疲惫,他揉了揉眼睛,暂时的松了口气,把头转过来看了会儿手里的文件。
就在这个时候,肖更时的手机响了。
肖更时拿过来一看,是医院的号码:“喂?”
电话里传来了大夫略带喜庆的声音:“肖厂长,报告你个好消息,林兰情况稳定住了,这几天有可能醒过来。”肖更时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赶快也提高了嗓音回话:“那太好了,我代表他儿子和厂里职工谢谢你们啦!”“那您今天要不要过来?”肖更时犹豫了一下:“哦,好,我现在马上过去。”
肖更时把监控器锁好,拿起手包刚准备下楼,看到罗世襄和小苏噔噔噔的跑上楼来。
肖更时看到两个人略显惊讶:“世襄?你怎么来了?”罗世襄一抬头也看见了肖更时:“呦,准备出去啊?”肖更时回头看了看:“医院打电话说林兰病情有好转,我想过去看看。”罗世襄一听:“真的,那要不我们一起去吧,路上边走边聊。”肖更时还在犹豫,小苏一伸手接过肖更时的手包:“肖厂长,您不用开车了,坐我们的车就行。”说完率先下楼去了。肖更时看木已成舟,只好跟着罗世襄朝楼下走去。
小苏开车,罗世襄跟肖更时在后排坐着。
罗世襄侧着身子看着肖更时说:“厂长,上次您给我们提供的线索非常重要,我们现在在全力抓捕单雄,可他好像人间消失了一样,一点踪迹都没有,我们黔驴技穷了,想听听您的建议。”
肖更时四平八稳的坐着,佯装回忆了片刻说:“之前他带着放高利贷的人去我们家要钱,我没给,编了个谎把放高利贷的骗走了,单雄可能想跑路,管他姐要了点钱就走了。”“他没说去哪儿?”肖更时摇了摇头:“我没问,可能跟他姐说了,我也不关心,没多问,谁知道后来,洁英就是送单雄跑路那天晚上,出车祸死了……”“你相信嫂子是车祸死的吗?”肖更时转过头看着罗世襄:“警察说是车祸……肇事逃逸啊?”
罗世襄想了一下,低头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又抬起头对肖更时说:“放高利贷的人叫崔久炳,以前国棉三厂的工人。”肖更时精神一震:“哦,抓到了?”罗世襄摇摇头:“他的尸体也在一院太平间,尸检还没结束。”
肖更时张大了嘴巴,惊讶的看着罗世襄:“怎么就……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罗世襄合上笔记本看着窗外发牢骚:“厂长,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肖更时噗嗤一声乐了:“你怎么还迷信上了?”罗世襄把头扭过来:“不是我迷信,我就发现,我手上的案子查到哪儿,哪儿线就断,你刚到我那儿举报单雄有问题,单雄就消失了,我们刚查出来崔久炳有重大嫌疑,人就骑摩托掉河里淹死了,你说怎么就这么巧?”肖更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看着罗世襄,思考了一会儿说:“可能……恶人自有天降吧。”罗世襄也噗嗤一声笑了:“您刚才还说我迷信,你这不比我还迷信。”两个人都呵呵的笑了。
车子一拐弯,行驰在了城东路上,罗世襄和肖更时都看着乌黑的城墙,各自盘算着心里的事。
到了医院,林兰的主治大夫带着肖更时和罗世襄走到ICU门口,指着病床上的林兰说:“林兰这几天眼睛有自主转动的迹象,我们护士在给她做检查的时候,扣她的手掌和脚心,手脚有轻微活动,这都是病人恢复的迹象。”罗世襄紧紧的握住大夫的手:“谢谢大夫,您救好他,不仅是帮了他们一家,也可以帮助我们快速破案,所以辛苦你们一定尽力,尽快让她醒过来。”肖更时也在旁边激动的轻拍着林兰病房的玻璃窗小声呼喊着:“林兰,加油,双笙还在等你呢!”
听肖更时这么说,罗世襄突然想起了双笙,他转过头问:“厂长,双笙呢,他最近怎么样?”肖更时叹了口气说:“孩子精神冲击太大,给我说了几次今年不想考了,没办法,我就陪他去办了休学。”“休学了?那他现在在家干嘛?”“我昨天去找他,他不在家,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罗世襄听完肖更时的话,心里咯噔一下。
肖更时谢绝了罗世襄送他回家的好意,自己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在公交车上,肖更时回忆起主治大夫的话,心里纠结不已。
林兰如果真醒过来,双笙绝对会告诉她真相。而林兰如果知道了真相,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饶了自己,她一定会步焦同生的后尘去揭发告状。而这个性质跟焦同生胡搅蛮缠可完全不一样,就算告不倒老厂长和那一票人,自己这个替罪羊是肯定会被抛出来做挡箭牌的。
再搞不好,为了让他永远的闭嘴,他可能也会落得醉酒骑摩托坠河身亡的下场。
想到这儿,肖更时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林兰不能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