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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古桥修罗场,狗熊逞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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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古桥修罗场,狗熊逞英雄

任由花姑怎么敲门,不漏伞铺里就是没人应门。

“别敲了,那木门不结实。”邓奇从隔壁的酒馆走来,一脸失望地说道。

迎面扑来一股熟悉的气息,花姑见到邓奇,又兀地生起一腔悲伤,扑在他的怀里再次哭了起来。

邓奇自从知晓男女有别以后哪里被一个女子这样抱过,有些不知所措,方才心中的失望被不知所措和一丝难以言明的情绪所取代。

“老爷子我给你们放这儿了,我先走了。”袁明小心翼翼地将杜阴阳的尸体靠墙放下。

“老爷子?瞎老伯他怎么了?”不知所措的邓奇一边安抚花姑,一边询问。

“爷爷……他死了。”

“花姑你在说什么笑话?瞎老伯武功当世无双。”

“我被贼人抓去,爷爷为了救我……惨遭暗算。”

邓奇摸了摸花姑的脸颊,摸到了三道淡淡的疤痕,他拍着花姑的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熊壮的袁明顾不得两人,挤过混乱的人群,飞奔到了岭南街。

“你怎么又来了?”一脸憔悴的小梅已没了往日精致的妆容,开门见是袁明,无神的双眼顿时光芒四溢。

“嘿嘿,我怎么舍得扔下你。今日我算是帮了节帅府的大忙,日后我们在越州也有个依靠了。”袁明一把将小梅揽入怀中。

“魏博大军就要来了,城里都传开了,我们快跑吧。”

“急什么?你的祖屋不要了?”

“我要活着,我要跟你一块儿活着。”

“听说朝廷的神策军会来支援,那还有什么好怕的!我现在是有功之人,留下来,等这事过去,我们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还有杀人恶鬼,今日在城门口杀了好几百人呢。”

“光天化日……还有这样的事?”袁明稍微一顿,又道,“快,跟我过桥,我们去节帅府,那里安全。我去报信搬救兵,必须除了这些祸害。”

木梁断裂,一个手持黑刀的黑影偷袭两人。袁明揽着小梅转身一躲,他虽然穿着内甲,还是被砍得皮开肉绽。他拉起小梅,开了门就往外跑。

河西街上,有人已经当街横死,有人还在垂死挣扎,但没有看见杀人的杀手。

河西已经大乱,所有人都想逃到河东去。

“小子,快带着姑娘跑吧,杀人恶鬼又来了。”

邓奇正安慰着花姑,他的手被再次出现的袁明一把抓住,四人朝缘来桥奔去。

人挤人,人踩人,人与人走散;人挡人,人拉人,人与人相争。这就是连接着河东与河西的缘来桥上的景象。河西的人唯恐被留在人群最后面,好像下一刻潜藏的恶鬼就会出现,无情地扼住他们的咽喉。

河东是上风上水之地,河东的一些权贵派手下拼命地阻拦从河西涌来的人潮,因为河西滞留的人越多,河东能争取到的安全时间也越多。

时间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随时变化的怪异东西。安生的日子里,权贵们一个个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只恨不能再多拿出些时间来挥霍;现今死亡威胁之下,时间变得无比珍贵,他们希望用这些穷苦百姓的肉身,为他们多争取一刻、一炷香的工夫。这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胜利。

几个想游过河的百姓身上插着飞镖和箭羽,不知是潜藏的杀人恶鬼所为,还是河面上已经变换了队形的乌篷船所为。总之,在几具尸体染红了河道以后,再没人敢强行渡河了。

邓奇感受着桥上好像永远也不会枯竭的人流,准备直接飞跃过河面。

事实上,少数会些武艺身法的百姓也试着这样过河,只是成功者寥寥无几。

跃在河面上的邓奇侧身一转,救下了一个在桥上被挤下来的阿婆。他脚尖踏着一艘乌篷船的篷顶借力,躲过几根箭矢,带着差点落水的阿婆折回了河西。

就这样,邓奇每一次要过河时,都会被桥上发生的意外吸引,也总是忍不住要去帮衬一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邓奇几步飞踏在一条乌篷船上,几脚把乌篷船里的兵丁踢下船,又将周围的船只蹬推到桥洞附近,接住了从桥上跌下来的百姓。

邓奇终于保护着花姑、袁明和小梅三人成功跃过了河。

沿岸的兵丁们根本没工夫管邓奇几人,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挡住桥前街上这些黑压压涌动的人群,河东就暂时是安全的。

人群里不时响起哀号和惨叫声,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来去无踪的倭国杀手每一次出现,总会收割一两条人命。

“给本监军挪开栅栏,让这些百姓过来!”鱼继典带着大队人马赶到。

几个权贵模样的人和鱼继典争执起来,在生死面前,他们已情绪失控,顾不得官阶大小,完全不理监军院院使的大声喝令。

鱼继典从护卫手里抽出一把刀,一刀砍死了喊得最响的官员,高声喊道:“民比天大,今日百姓遭难,你们居然只管自己保命!有谁再敢阻拦,杀无赦!”

桥前的百姓一阵欢呼。鱼继典留下几个什将把守着桥头,检查过桥的百姓,防止贼人混入人群,随后自己退得老远。

鱼叉汉一手抓着妻子的手,一手抱着两只小手抓着破油伞都有些费劲的女儿,背着麻布裹好的陌刀,带着身后差不多打扮的上千岭南街街民,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戒备着准备过桥。

在拥挤的人潮下,小豆子手中的油伞被撞掉了,随即被乱纷纷的脚踩踏而过。

几名东瀛杀手的袭杀让冷惊不得不回神应对。

累得气喘吁吁的冷惊靠墙坐下,顺手捡起了身边的一把倭刀,仔细观察起来。没想到这样一把似刀非刀的倭国兵器竟然异常锋利,自己差点就折在了这五个东瀛杀手的手里。他包扎好伤口,犹豫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也罢,再试试。”

冷惊走出元化寺,远远地跟着鱼叉汉的队伍,想着出城之后再试上一试,能不能为自己在长安的一家老小争得活命的机会。

“全部停手,让他们过桥。”黑暗中,渡边次郎下命令道。

“大武士,为什么不趁乱继续屠杀?”

“我们的目的是让这些如蝼蚁般低贱的人恐慌。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接下来专挑官兵杀,杀得他们乱了阵脚。”渡边次郎看了看乌云背后时隐时现的太阳道,“算算时辰,再有一会儿盟军便到,届时我们从城里打开城门,一马平川直冲河东,就是节帅府和监军院合力也无济于事。”

一个时辰过去,几乎所有的人都过了桥,众百姓对鱼继典千恩万谢,甚至还有人叫嚷着要给鱼继典立功德碑。

鱼继典假意谦虚推辞。

薛安平的厢房里空空如也,只有几卷书和一床被褥。

“节帅,根本找不到。”

几名青羽卫从别院过来,“节帅、将军,都搜遍了,没有找到可疑的书信和物品。”

“就算前年的二十万农人起义,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那一千人的陌刀队怎么都应该剩下几百人吧,他们带着家眷,怎么可能毫无动静地消失了?这不可能!”薛兼训思虑重重。

李自良耸耸鼻子:“薛帅,你闻到什么味道没有?”

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一个已经过了河的小小身影又折回了桥头。

小豆子捡回了残破的油伞,油伞居然还能勉强撑开,只是伞骨已经严重变形了。

河东主街,鱼叉汉的妻子拼命寻找着女儿,不过在密集的雨雾中,根本不知其去向。母亲焦急的呼喊显得有些徒劳。

鱼叉汉阻止了几名打算帮忙寻找孩子的陌刀士,看着来回巡逻的越州各大营的兵丁,谨慎地说:“等雨势小些再去。麻布淋湿了贴在兵器上,会招来巡逻兵士盘问我们。”

“头儿,可小豆子她……杀手不知在哪儿?”一个陌刀士紧紧抓住刀柄,开口道。

“等雨势稍小些再做打算,我们这么多人极易暴露行踪,会功亏一篑。”鱼叉汉眼神中有焦急、担忧,更多的是克制。作为这些陌刀队及家眷们的头领,他必须考虑周全,只能忍耐,即使等待拯救的是他的女儿。

小豆子妈看着毫无行动的丈夫,狠狠地甩开鱼叉汉的手,独自一人跑进雨里呼喊女儿。很快,小豆子妈的声音也消失在雨中。

“我不怕暴露身份,可以去救你的女儿,只要你们跟我走。”远远跟着陌刀队的冷惊找机会再次凑上来,对鱼叉汉提议道。

“不劳兄台。”鱼叉汉看都没看冷惊,眼睛一直在滂沱大雨和人群前后来回扫视着,希望在下一刻能看见女儿的身影。

远远地,鱼叉汉看见桥的拱背上,自己的女儿正顶着大雨吃力地走着。

“远距离射箭先乱他们阵脚;中距离掷镖杀了乌篷船上的兵丁;近距离用刀,杀!”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渡边次郎下达了命令。

黑暗中飞出的几十支箭瞬间夺走了几十人的性命,让这些以为逃到河东就安全的百姓再次惊慌起来。他们四处寻找屋檐瓦房躲藏,大部分的人朝河东的更东边逃去。

瓢泼大雨中,不长眼的箭几次险些落在小豆子身上。她的双腿尽力地奔跑着,无奈小不点就这么长的腿,就这几两肉,跑得不快还摔了好几次,沾了一身泥水。

“嗖”的一声,接着又“噗”的一下,一支钢头箭穿过残破的油伞,划破了小豆子的小臂,箭头砸在了青石板上,磕出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凹痕。

小豆子吃痛号啕大哭起来,油伞脱手掉在了地上。

鱼叉汉的妻子寻来,发了疯似的想跑过桥去接小豆子。无奈箭羽不停地落下,在雨势的掩护下,更是让人辨不清袭来的方位。

每一个人都暂避在墙角下、屋檐下、高阁中、地窖里,他们颤抖着、恐惧着。

生死面前,富人与穷人共享着同一片世界的同一种情绪。他们同样地低着头,拜服在恐惧笼罩的天空之下。

在这样人人自危的境况下,谁会去在意一个暴露在箭雨下的小女孩的死活?

一桥之隔,两个世界,小豆子无助恐惧,阿娘寸步难行,心急如焚。

“爷爷的尸体!”花姑惊呼。

“别慌,我去。”邓奇几下飞过河去,抓起伞铺门口杜阴阳的尸体。半空中,他回手挑剑,挡下了一支钢箭,再一个起落终是飞过了河。

邓奇感知到了桥上的情形,但他已顾及不了。他准备带着花姑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他认为这是对瞎老伯的最好报答。于是他压下了这份恻隐之心,毅然决然地飞奔离开。

箭羽时不时地落下,而后出现了另一种声音——越来越近的铁蹄声。

邓奇暗道一声“不好”,加快步伐。

一支飞镖打来,朝离花姑不远处的吊眼差役飞去。

吊眼差役早就发现了花姑等人,觉得碍眼,苦于形势严峻不便发难。此时见飞来的毒镖,突然阴冷地笑了一声,一把抓住一旁的花姑,拉扯她挡在了自己身前。

毒镖划伤了花姑的手臂,花姑惨叫一声,被吊眼差役推倒在地。

邓奇飞起一脚,踹飞了吊眼差役,弯腰将地上的花姑扶了起来:“花姑……”

花姑的脸色惨白,她果断地拔出爷爷的阴刀,往渗毒的伤口上划了一刀。一声痛苦的闷哼之后,被毒感染的小块碎肉掉在了地上,花姑大口喘着气。

“这些个差役,口口声声护百姓周全,却是这般糟践百姓,畜生东西。花姑,我们走,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就在邓奇要带着花姑飞上房梁之时,迎面奔来的一个熊壮人影与他擦肩而过。“小子,你任由这些东瀛倭贼继续作恶!你忘了我们还是赤头郎?”

“死胖子,你回来!你给我回来!”不远处传来小梅带着哭腔和威胁的叫喊。

“袁明?他现在跑去桥那儿做什么?这个向来圆滑、善于自保的袁明居然跑去了狱庭桥?此时桥对岸可都是恶鬼啊……”面对如此攻势和潜藏的暗影鬼魅,邓奇再也没了刚入武识之门的自信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概,他想起了邓不漏离开前说的一句话:“你以为你能感受些东西就天下无敌了?哪怕比你稍弱之人来上几十,你必死无疑。”当时邓奇还道是邓不漏想拐骗自己一起逃跑,继续给他当牛做马,现在他信了,堪堪自保都很困难,一种无力之感灌注了他的全身。

桥上,袁明狼狈地站了起来,一手怀抱着小豆子,一手捡起油伞撑开了,挡在小女孩头上,飞速往回奔跑。

人能快得过飞奔的马和离弦的箭吗?不长眼的箭在雨中呼啸着,插进了袁明的后背;奔驰的黑马迅速接近袁明,马背上的一个黑衣杀手一刀砍在袁明宽厚的背上。

袁明接连两个踉跄,始终没有回头,他拼尽全力奔跑着。

黑衣杀手和射手都没有要收手放过袁明的打算。

袁明怀抱小豆子跑到了桥中央,拱形的最高处之时,一支从天而降的箭矢刺破了袁明的小腿。

他摔倒在地,将小豆子护在身下。而此时因为两人已经在桥拱的最高处,河东一些目力极佳的人隐隐能看见桥上发生的情形。

乌篷船里时不时传来惨叫声。岸边的兵丁们举着长枪,根本不知该怎么应对和反击看不见的对手。

黑色的快马冲过了桥,马上的人已消失不见。马匹冲断了木栅栏,冲乱了兵丁的阵形。

又一匹黑马奔来,马背上的人似乎很享受拱桥上狼狈逃窜又不得门路的二人。看着跌倒在地、没了气息的袁明,男子勒住了缰绳,坐在马背上戏谑地看着二人,举起手里的倭刀就要刺下。

刀落之时,前一刻好像已死了的袁明突然暴起,不要命地撞在了马脖子上,惊得马一后退,在大雨天的青石板上滑倒,马背上的杀手摔了下来。

杀手愤怒地站了起来,提刀对着两人劈下,袁明再次转身用自己的宽背为小豆子挡下了这一刀。

他双手轻轻一推,让小豆子快跑。小豆子害怕、犹豫,有些舍不得这个平日在岭南街看似有些蛮狠霸道的叔叔,三步两回头地朝河东跑去。

小豆子看见不远处的邓奇,惊讶地呼喊道:“大哥哥,你的牙,你的牙掉了,在我这里,还给你!”

一直仔细聆听桥上情况的邓奇在听到“牙”这个字的时候,仿佛被雷电击中,腾起的双脚一下子粘在了青石板上不再动弹,脑中回想起崖底村被屠焚的那日一片焦黑的景象。邓奇不自觉地朝胸口掏了掏,哪里还有那颗已经遗失了的、凹陷处都是脏灰的牙形吊坠。

邓奇回过了神,双目睁大。

“你这个疯子!”倭国杀手一刀刺中了袁明的胸口。

面目狰狞的袁明挤出一丝残忍的笑意,他决绝地看着杀手,狠狠地往前一蹬让倭刀尽数没入自己的身体。他双手紧紧握住刀刃,回头看看快要跑下桥的小豆子,眼里是满足。

“恶鬼,你给我听好了,岭南街归老子袁大善人管。回去跟你们老大说,让他哪里来,滚哪里去!想抢地盘,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杀手拔出刀,又往袁明身上插了几刀。袁明死死抓住倭国杀手的手臂,官家兵丁的箭射中了倭国杀手。

“老子是袁团练,明州的袁团练,老子今日一雪前耻了!”袁明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

雨中,小梅被淋得头发散乱,花姑死死地拉住她,不让她冲上桥去。

几年前,与袁明初识的场景历历在目。

好不容易从倭寇营地里逃了出来的袁明一路便如惊弓之鸟般漫无目的地逃窜。

爬过了野山,走过了野道,摔进了一条野河,袁明一路漂游到了一处岸边,上岸走在了越州的街头。

神情涣散几近崩溃的他根本没有发现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更忽略了还是赤身裸体的自己。

他的目光被路边的一把菜刀吸引了过去。

他走到砧板前,拿起菜刀,目光定定地看着菜刀上的寒光,想起了自己那九十九个被倭贼杀害的弟兄;想起了屈辱的五日;想起了自己成了明州的笑话。

袁明的目光不再涣散,凝聚起了一股狠劲,举起了菜刀。

周围围观的街民吓得退开好几步远,还以为这个赤身雪白的男子要发疯行凶。

一个年岁不大、妆容有些浓艳的女子挤过人群,一巴掌打在了举着菜刀的袁明的脑袋上。

袁明木木地转过头来:“你干吗?”

女子一把夺过菜刀,恶狠狠地说道:“干吗?在我的地盘行凶,找死!”

“我没行凶,我自杀。”目光灰暗的袁明祈求地看着女子,伸手想让她把菜刀递给自己。

女子从最近的一个摊位上扯过一张灰色的桌垫麻布,扔到了袁明身上。“瞧你长得眉清目秀的,光个身子自杀,也太没尊严了。”

袁明愣愣地看了看披在自己身上的灰麻布,本能地裹了裹,护住了大半身躯。

女子将手中的菜刀还给了一旁的摊贩,喝散了人群,对袁明说道:“瞧你这样子,碰到流匪被人抢了钱扒了衣服吧?”

袁明愣了愣:“嗯……算是吧。”

“瘦弱成这样,不抢你抢谁?我看你连反抗都不敢吧。”

“谁说的?我差一点就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了,我差一点就跟他们拼个……”袁明先是激动地怒吼,吼着吼着痛哭起来。

女子有些同情地看着袁明,用一副不屑的语气说道:“原来是被羞辱了,想自杀?这么点事儿,这条街天天发生。打架输了,把自己练壮实,去打回来啊!一个大男人,废物……”

说着,女子扔下几个铜钱,自顾自离开,留下还跪在地上痛哭的袁明。

袁明抹了一把脸,呆呆地看了看地上的铜钱,伸手捡了起来。

没过几日,一个白白净净眉目俊秀的瘦小伙子敲开女子家的门。“喂,你叫什么?”

女子显然没料到男子会找到自己,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洗干净脸之后让自己有些心动的男人,沉声说道:“我叫小梅,这条街大半都是我家祖产,我喊一嗓子就会有一群人冲过来揍你。”

“我想租地。”

小梅一愣:“我的地租完了。”

没过几日袁明又来了:“那我帮你看地。”

“你太瘦,看不住地。”

没过几月,袁明又来,这次胖了不少。“喂,我胖了,能帮你看地了。”

“嗯……好吧。”

又过了几月,袁明再来,领取看地的酬劳。这一次,袁明又胖了许多,也壮实了许多。

小梅将酬劳递给袁明。

袁明想了想,将酬劳又塞在了小梅手上。“我的酬劳都给你,嫁给我。”

小梅看了看袁明,一愣之后拍了拍袁明的肩膀,开玩笑道:“你没原来俊了,我可不嫁给你,哈哈哈……”

“可是瘦的时候我打架打不赢。”

“你可以变俊。”小梅眼神一转道。

“怎么变俊?”

“当个兵或当个官。”

“当兵太累,当官太苦,当这条街的老大行不行?我一定护好你的祖产。”袁明郑重道。

看着身形已如狗熊一般壮实的袁明,小梅有些哭笑不得:“嗯……再说吧……”

“够俊了,够俊了,我嫁给你……”桥头旁,暴雨下,小梅哀声哭喊着。

脸上保持着嬉皮笑脸的袁明和眼前的倭国杀手一起直挺挺地倒在了桥上。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杀人恶鬼”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杀死。

各营的兵丁们和一些胆子大的百姓欢呼起来。原来这看不见的恶鬼也是人,也会流血,也会死。

欢呼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当对面亮起了一排火把时,岸边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七十多个倭国杀手每人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漆黑的倭刀,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排,站在河岸边。

为首的渡边次郎站在中间,双手各拿一把黑刀。“杀!”渡边次郎咬牙切齿,阴沉地发出指令。

一排排飞镖飞出,一时间鲜血四溅,十个倭国杀手率先冲出,十根火把好像催命的鬼火,迅速接近河东。

几个兵丁壮着胆子走到桥中央,拿着长枪向前乱戳,十根火把掉落在桥上,十个手持火把的杀手突然消失不见。

兵丁们的脖子被抹,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全部倒地。

十个杀手继续朝前冲去。

屋檐下避雨的人群里,鱼叉汉几次都将手放到了被麻布裹着的陌刀上。

冷惊在旁不断地“撩拨”他:“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去救你的女儿。”

冷惊双膝微屈,蓄势待发,就等鱼叉汉那一个“好”字吐出口。

鱼叉汉看着四周遍布的兵丁和监军院的府兵,纠结到了极点:“驿官……”

鱼叉汉口中将要吐出那个“好”字,冷惊盯着鱼叉汉的嘴,希望能看见自己期待的口型。

不料,鱼叉汉又闭上了嘴。

乌云蔽日,邓奇站在桥尾,直勾勾地目视前方。

“过桥费都不交?”

剑一横,一颗头颅随着喷涌的鲜血飞出。

少年一人一剑,肆意地在风雨中舞动,雨水顺着剑尖飘洒,拱桥上人影闪动,一时间竟有了一些意境。一炷香,是剑从开始挥舞到结束的时间,也是这一小队杀手尽数殒命的时间。

邓奇走到小豆子身边,抱起她,将她送还于她母亲的怀中。

“对不起。”这是邓奇先对小豆子说的。

“大哥哥,谢谢你的伞。”小豆子把槽牙吊坠和伞都还给了邓奇。

邓奇闭着眼睛,摸着槽牙吊坠上熟悉的纹路和歪扭的“命”字,露出了如老友重逢般的笑容。他略一沉吟,随即又让小豆子替自己暂时保管吊坠。

少年右手垂持一把铁锈剑,左手撑着破伞走上了拱桥的最高处。

箭矢、飞镖呼啸着往河东飞着。

剑再举,与雨水一同舞动。雨水成了有劲的飞珠,减弱了迎面而来的飞箭。飞镖袭来,被相对而行的水珠拍得失了准头,最终七零八落地摔在地上、河里。

“你们退回来。”拿着双刀走上桥的渡边次郎面对邓奇,“小瞎子,你让开,我不杀你。”

听到这个低沉又让人讨厌的嗓音,邓奇激动得颤抖了起来。“是你!”这个声音在八年前的崖底村出现过。

彼时的渡边次郎还只是大武士的徒弟,就是他开口询问是否要屠村焚庄的。

现在的渡边次郎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更加有磁性,但声线依然没变,邓奇坚信自己的听觉不会出错。

“我们认识?”渡边次郎疑惑道。

“认识,八年前就认识。”邓奇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渡边次郎盯着邓奇仔细看了一会儿。“哦?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邓奇冷笑起来,“我帮你回忆回忆。”

渡边次郎不再说话,两把刀朝邓奇砍去。

邓奇没有再动用真气和武识,因为他要保留些体力,以应付河对岸还剩下的几十个倭国杀手。

火星四溅,两把刀刮去了铁剑上的一大片锈迹,刮出一段锃亮的剑身。

十三次交锋,邓奇身中三刀,渡边次郎毫发无伤。

“再来。”邓奇剑指渡边次郎,他知道对付眼前的对手,自己必须使出非常规手段了。

因为下着大雨的缘故,仔细看去,邓奇身前好像出现了一张若隐若现的网。

渡边次郎从右手挥刀变成了左右手交替挥刀,又变成了左右手一起挥刀。只是这一次无论他挥刀多快、多密集,眼前这个瞎了眼的少年总是能预判他的意图,不仅挡下了上百次的夺命攻击,还在渡边次郎身上留下了十几道伤口。

渡边次郎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他始终认为不管邓奇再怎么诡异,在一个方面和他比起来实在是云泥之别——经验,生死相搏的经验。

一刀劈去,邓奇挡下。

渡边次郎松手,右手刀停留在邓奇的剑上,也就在那么一瞬间,他绕到了邓奇的身后。

邓奇耳里只有细密的雨声。

对岸的几十名倭国杀手拿起刀跟同伴的刀互相敲打,杂乱的声音震得邓奇耳朵嗡嗡响,脑仁犯疼。

渡边次郎的左手刀划去,划破了雨滴,划断了邓奇的汗毛,已经触碰到了邓奇的侧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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