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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最后的屏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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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最后的屏障(三)

宝应元年岁末,李辅国应付完各路官员的贺拜,喧闹的府邸渐渐恢复了夜里该有的安静。

李辅国神情有些疲惫,微微弓着身子背着手。他瞧着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它们代表了各路人马对他的“忠心”,不由得志得意满起来,他随意地说道:“萧息,瞧瞧有没有你喜欢的,拿了便是,剩下的明晨找人清点。”

“不用。”老车夫紧了紧腰上缠着的鞭子,面无表情。

“那些个山珍奇药对你练功该有助益吧?”

“没有。”

李辅国无奈地叹出一口气,心想着这个跟随左右的“保命符”怎么是个三拳都打不出个屁的闷罐子。

“唉……随你吧。”李辅国晃晃脑袋朝内堂走去。

突然,堆如小山般的贺礼开始轻轻震动。

“嗯……”萧息警觉起来。

李辅国也停住了脚步。

宅邸门口,麻巾盘头的年轻小厮正在将屋檐下的积雪往外扫去。台阶上杂乱的脚印再次被厚厚的白雪掩饰。

一只青色靴子,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只套着青色靴子的脚率先踩在了第一级台阶上,紧接而来的两步异常轻快。

邓奇撑开手中的青皮伞,挡住了侧面劈向洒扫小厮的一把快剑。“说好的,不杀无辜……”他的语气间带着一丝恼气。

邓奇收起油伞。

小厮顺着邓奇的话音侧头看去,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小厮手上的扫帚变成好几截掉在了雪地上,切口平整光滑。

小厮反应过来就要叫喊,邓奇大拇指按压着中指,对着小厮的额头轻轻一弹,小厮昏了过去,直挺挺地躺在了雪地里。

漆红色的大门也不知怎么的,自己就开了。

府邸内,一个发霉的木匣子从贺礼堆里“挤”了出来,匣子盖自己弹了开来,说不出地诡异。

匣子里装着的是一把布满了豁口、有些锈迹的铁剑。哪怕映着皑皑白雪和皎洁的月光,也不见它有一丝逼人的寒芒。

“退!”萧息扬起鞭子卷住不远处的李辅国。

眼看李辅国就要被扔进堂内,瓦顶上突然落下五柄利剑,利剑之后五名蒙面刺客皆手握匕首,势要取走李辅国性命。

“叮……”接连十声,五柄利剑和五把匕首被鞭头的挂刃挡开。五名刺客捂着受伤的手臂,逃回瓦顶,消失在黑暗中。

“嗖”的一声破空而来,木匣子里的铁剑无人把持,竟然很诡异地飞向被鞭子卷着的李辅国。

“什么妖孽?”

这是李辅国第一次看见萧息惊讶的神情,他反应过来了,这回算是出事了。

鞭子松开了李辅国的腰,在空中卷盘成一面小小的盾牌,试图挡住飞来的铁剑。

眼看盾牌就要盘个完整,“鞭盾”中心的最后一圈就要被鞭头的挂刃补满。

锈剑在最后一刻穿过中空部分,刺向李辅国。

萧息第一次流露出惊慌的神情。这是李辅国认识萧息以来,第一次见他扔下鞭子。

萧息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快速靠近李辅国。

剑离李辅国还有一尺。

萧息离李辅国还有三尺。

漫天飞雪,也不知是剑破空的风还是萧息奔袭卷起的风,刮得满地白雪在空中飞旋。

“咣啷”一声,锈剑陡地掉在正堂外屋檐下的木门槛上,也就是离李辅国此时所站之位十寸的地方。

只见站在大院中的邓奇大骂一声:“他娘的……没算距离,六丈之外真气根本摸不着,还捏个屁的破剑……”

寒风呼啸,飞雪漫卷,方才那刻电光石火间的厮杀,此刻归于暂时的平静。

萧息微微喘气,满头灰丝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他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盯着地上那把其貌不扬的、差点就夺去李辅国性命的锈剑,脑子里搜索着来人的信息。

邓奇暗暗咬牙,此刻被陈旧的麻布衣包裹着的身躯里满是不甘与懊恼。寒风中,他的牙齿不由自主地打颤,听着远处站着的那个形如鬼魅、一招就化解了五位高手偷袭并且还能对付自己的老头,脑子里盘算着下一步的对策。

过了半晌,萧息不再盯着地上的锈剑,抬起头来,侧身看着大院中央像一棵枯木一样杵着的盲客说道:“化罗剑?”

“咳……你认识?”

“交过手,差两招。”

“嘿嘿,所以你的武功没那老杂毛的高。”

“现在不一定。”

“能否行个方便?让我把活给干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你是化罗剑的徒弟?”

“若是他徒弟,你能让开道?”

李辅国神色凝重,往萧息身后挪了挪。这个揽政权、军权于一身的老太监没了往日的张狂,半张脸从萧息的肩膀后探出来,盯着院子里这个一看就年岁不大的盲客,疑惑地问:“小子,皇帝儿给了你什么好处,费那么多心思来杀我?”

“皇帝儿?嘿,你这老太监,没个子孙根还敢乱认儿子。”

李辅国的脸色愈发阴沉了几分,沉声说:“我出双倍的价,拿了走。”

“听说你跟田承嗣关系很好。”

“皇帝儿告诉你的?”见来者不善,李辅国也干脆亮出了自己的一张底牌,“我振臂一呼,河朔三镇的骑兵皆可来援。”

“听说你和倭国有来往?”

李辅国神色间露出一丝得意:“岂止倭国,高句丽、回鹘、吐蕃、大食等国的皇亲国戚皆与我来往密切。”

“哈哈哈,还真是倭贼的好帮手。”

萧息警惕地看着突然大笑的邓奇,便觉出不对劲,小声对李辅国说道:“别应他话!”

他试图将这个危险的盲客好言劝走,“你瞎了,学不到化罗剑的全部本事,回去吧。”

“本事没学全,也不一定打不过你。”邓奇从后腰拿出一把小短刀握在手中,“我还有个师傅,也教了我几分本事。”

萧息看着邓奇手中的小短刀,一下子认出了它的来历。这把不起眼的短刀给萧息带来的是暗潮汹涌般的震动,萧息实在太熟悉了,脱口而出:“阴阳刀。”

“嘿,好眼力。”

“你是不是一定要杀……”

这是李辅国听到萧息说话最多的一次。

只是萧息的这句话还没说完,邓奇突然向前踏出一大步。

邓奇踏进李辅国的六丈范围之内,李辅国脚边躺着的铁剑又开始跃跃欲试地轻颤起来。

萧息一脚踩在了地上不安分的锈剑上,一手抓住李辅国的衣领,向内堂轻轻一送。

李辅国轻飘飘地一屁股坐在了堂内的主座上,还没松下一口气,突然堂顶的瓦片碎裂掉落。随着碎瓦落入堂内的,还有三个蒙面刺客。

李辅国深吸一口气,扯开公鸭嗓大喊:“来人,有刺客。”

屋外的寒风呼啸声带走了李辅国呼救的声音。

李辅国腾的一下从座上站起来,打算朝后院奔去。他头一次后悔自己的张狂自大和无所畏惧,以为只要有萧息护在身边,就可以高枕无忧。

一根鞭子卷来,在三个刺客还在半空时就将三个人卷在了一起,鞭头的挂刃还顺带在每个人的肚子上划上了一刀。

三个刺客被扔出堂外时,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邓奇眯着浑白的双目暗暗叹一口气,迅疾飘向萧息,与三个飞来的身躯擦肩而过。

小短刀刺向了萧息的心窝子,萧息向后退去,踏着锈剑的脚一挪开,锈剑飞起,在萧息的周围飞舞着,试图找寻被他甩得密不透风的鞭墙的漏洞,想要给予致命一击。

堂顶外,透过破洞观察堂内的两个蒙面刺客眼神闪烁。

至于李辅国,早吓得一屁股重新坐回木椅上。他从来没想过,一个行刺的瞎子不仅成为这么多年来成百上千个刺客中活得最久的一个——到现在还没死,甚至还将萧息逼得只守不攻。

看堂中那把没有人握着却缠着萧息周身转悠的诡异锈剑,又看堂门边握着小短刀眯着眼若有所思的瞎子,李辅国再次站起,打算去搬府兵。

“叮”的一声,锈剑被鞭子抽飞。

“就是现在。”站在堂门口的邓奇轻喊一声。

剩下的两名蒙面刺客从瓦顶落下。

仿佛预料到鞭子的轨迹一般,被打飞的锈剑在半空中掉了个头绕了回来,挡住了缠向两名刺客的鞭头挂刃。

鞭子钻过空当卷住其中一名刺客,挂刃穿心而过,将躯体甩向了邓奇。

邓奇没有接住甩来的躯体,而是一手抓住了鞭子。

萧息大喝一声,一股子真气从鞭尾灌入,鞭头的挂刃从躯体中抽出,飞速地甩荡一下,在邓奇的胸口刺出了一个小小的窟窿。

“咳咳……”随着嘴巴里咳出的血沫,邓奇松手苦笑起来,“原来是这种滋味啊……”

鞭子划出一连串啪啪的破空声,朝萧息的后方甩去。

当萧息再转头时,只见一把铁剑从李辅国喉口刺入,从后脑刺出,剑头钉在了地里。李辅国跪在地上,整个人弯成了半圆形。

“嘿嘿嘿……”受伤的邓奇半跪在地上笑出声来,“你的主子死了。”

萧息目不斜视地盯着邓奇,他一尘不染的衣着上有了鲜红的溅血,总是盘得整齐的灰丝掉下了几缕挂在额前,不复往日的云淡风轻之感,仿若一只面无表情但怒火中烧的老兽王,誓要把眼前这个胆敢羞辱他的人撕成碎片。

一边咳着血,一边拄着重回手中的锈剑,邓奇勉强站立起来。“反正他已经死了,你不如回你的江湖,快意潇洒。”

萧息垂下头,俯下身,屈下膝,执起鞭,深吸一口气,下一刻,已近在邓奇眼前,刮起的风搅得堂外落地的积雪又飘在了半空。

邓奇一感知到,随即提气,用手中的锈剑挡去。

“咳……”一口血沫咳出,胸口出现了一道可怕的伤口,邓奇略一提气便顶得一股血涌到喉口,顿时乱了方寸。

锈剑被打飞,被鞭子的余力抽飞出堂外,邓奇四仰八叉地躺在雪地里,鲜血溅得四周红白相间。

邓奇从雪地上坐起,撑着双手才勉强没有再次躺倒。断断续续的真气在脉轮中跳跃着,缠绕他周身肉眼难见的气线缩到了五丈、四丈、三丈、二丈,最后勉强维持在周围一丈的范围内。至于一丈之外,邓奇又一次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邓奇来回晃着脑袋,试图用两只耳朵去探听萧息的下一步行动。

邓奇的右耳听见金属破空的声音,他勉强将所剩不多的真气灌注到右手,拿着小短刀挡去。短刀被鞭头挂刃抽飞,细长的鞭身弯成一个长弧抽在邓奇的左脸颊上,留下一条刺目的血痕。

邓奇的左耳听见鞭子划过雪地的声音,他费劲地抬起左手挡在身前,结果鞭子绕过了他的左手,在他的双腿上划出了见骨的伤口。

邓奇的双耳听见鞭子卷着一把表面并不光滑的剑朝自己飞来,他费劲地扭过身去,锈剑插进了他的后背,很巧合地从胸前的伤口穿出,带着几乎没了任何行动力的邓奇飞起,钉在了暗红色的宅门上。

邓奇的脸贴着宅门,咳出好几口鲜血。鲜红色的血液顺着暗红色的宅门流下来。他勉力撑着还能感知半丈左右的武识,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都说人之将死,脑海里会闪过一生中认识的所有重要人物。

邓奇贴在暗红漆皮的门上,苦笑五声,咳出了五口血,脑海里跳出了五个人,每个人都跟他说了一句话。

一个妇女,他的母亲,惊恐地看着他,惶恐地说道:“小奇子,快跑。”

一个满嘴腥臭、张着豁牙大口的老汉将他压在身下,急促地说道:“别喊,活下去。”

一个撑着竹杖目不斜视的杜阴阳,一脸憋着坏笑地坐在篝火边,戏谑地说:“小子,学了我的本事,你便不算瞎了。”

一个穿着黄袍、挂着两撇胡子的贵人递给他一把画着无睛墨龙的油伞说:“你放心,来岁我便让你当使臣出使倭国……”

一个女子包裹得严严实实,左侧脸颊上三道淡淡的疤痕,扑闪的大眼睛里更多的是坚毅。她艰难地走在大雪封山的山道上,顶着寒风向上挪动,嘴里念叨着:“奇瞎子,我一定会爬到玉容山巅,把药采回来给你治眼睛……”

邓奇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邓奇露出了满含歉意的笑容;邓奇露出了轻松解脱的笑容。

他的眼皮上下颤抖着,双目终归是合上了。血水顺着锈剑一滴滴地落在雪地上。

天空中,夜色下,一轮圆月匿云间,点点白雪飘如烟。

眼看着属于邓奇生命中的最后一口气也要吐个干净,他昏沉得几乎就要湮灭,此时他的脑袋里出现了第六个人。

一个怡然自得、神色猥琐、乱发遮面的老头躺在摇椅上,他眯着眼,手握一把砂茶壶,嘬着里面的黄酒。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眉头皱起,随即睁开眼睛,目光扫射过来,喝道:“臭小子!”

老头神情变得有些恼恨,“又在偷懒!”说罢垂下脑袋,接连咳嗽了好几声,费劲地从摇椅上站了起来。他再抬起头时,神情又是一变,满面愁容:“咱们这是要喝西北风啊。”

老头深吸一口气,一脸担忧:“行不行啊?”

老头吐出一口浊气,神情认真地看着他,似有嘲弄,似有无奈,似有宽慰,似有安抚,似有心疼:“臭小子!要不……还是师傅来吧。”

一口鲜红的血液咳出,从门缝里洒到了李辅国的宅门外,满地的白雪落了红。

钉在门上的邓奇眼皮突然睁开,一脸嘲讽样,两行眼泪却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他抬起双手,撑在了门上。“老杂毛,你徒儿好得很。”

鞭子抽来,挂刃打向邓奇的后脑,意图泯灭他最后一丝气息。

邓奇右手朝自己的后脑一抓,掌心的鲜血沿着指缝不断渗出。

“多谢你的鞭子。”被钉在门上的邓奇扭头,挂着一个痛苦却诡异的笑容。

锈剑轻颤,从门里掉出,依旧插在邓奇的胸口处,拖着他飞向鞭子的另外一头,在雪地里划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线来。

萧息脸色变幻,真气顺着鞭子震开了邓奇紧握的右手。

此时,邓奇离萧息只有五丈的距离。

鞭子扬起,打在了院中的一座石狮子上。狮头碎成了数块,捎带着被鞭子一卷,成了大小不一的几十颗暗器,悉数袭向邓奇。

邓奇一抖伞柄,将青皮油伞撑开来,挡在身前不停地旋转着,挡开了大部分暗器的力道。偶有碎裂的石块穿过,将他身上本就单薄的麻布衣裳划得破破烂烂。

邓奇咬牙切齿,锈剑从他的胸口穿了出来,落在手上。

邓奇所到之处,茫茫白雪地留下一条红红的尾巴。

邓奇扔掉了手中破烂的青皮油伞,模仿起了老杂毛的把戏:两指勾住锈剑剑头,朝着飞来的石块弹去。

在距离萧息还有四丈的时候,几乎一半袭向邓奇的碎石都被他拿“锈剑弹弓”给弹了回去。

在距离萧息还有三丈的时候,所剩不多的碎石照样打得邓奇遍体鳞伤。

在距离萧息还有二丈的时候,邓奇毫无血色的脸颊冻得通红。此刻的他真气快要耗尽。

已经疼痛得什么也感知不到,也无法听声辨位的邓奇干脆扔下了手中的油伞,不再做任何抵挡,任由所剩不多的暗器不断地碴破自己的身躯。

暗器飞来的方向,便是此时他辨认老车夫所在位置的唯一办法。

在距离萧息不到一丈的时候,邓奇的脚尖勾起了掉在地上的短刀,模仿起了杜阴阳的把戏:在化罗剑被鞭子卷飞以后,他抄着短刀刺进了萧息的心脉处。

“化罗剑,阴阳刀……”萧息的声音越来越轻。

邓奇跪地咳血。

“教出了个好徒弟……”

邓奇果断拔出刺进萧息心脉处的短刀,收入囊中。萧息倒了下去,瞳孔涣散,鲜血向四周的白雪渗透。

邓奇软绵绵地趴在了地上。

长安夜半,风雪迎头,一个黑衣蒙面客扛着几具尸体,默默地穿梭在街巷之间。

宝应二年元日,李辅国被仆人发现暴毙在正堂,死状凄惨。仆人从内堂走出,发现一老翁披散着满头的白发躺在雪地里,地上是断成数截的赶车马鞭。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知晓是什么样的高手能让李辅国暴毙家中。只是偶尔听李宅的旧仆说起,那日天快亮时,看见雪堆里爬起来了一个满身是伤的盲客,他瞪着浑白的双目,抖落背后盖着的一身雪花,随后从地上捡起一把破破烂烂的青皮油伞和一把布满了锈迹的铁剑,他背着剑拄着伞,口中哼着一曲江南小调,一瘸一拐地走出李辅国的宅院,蹒跚离开。

这一天,大明宫内,早朝的气氛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站在台阶下的群臣神色各异,却不敢再如往日那般毫不避讳地自顾交头接耳。此时,他们只敢用眼神互相张望,试图从同僚的眼中寻得李辅国为何会缺席的答案,同时也更想知道往日里的那个稚嫩的皇帝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沉稳,给人这样的压迫之感,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

程元振站在百官首列的最左侧,不自觉地向后挪动了一步,想了想又挪动了两步,随后还是不放心地再挪动了一步。程元振知道,自己的主子往后便不会再有顾忌,可以随时露出他的“虎牙”和“龙爪”。他退的这四步,代表着彻底的认可、臣服和自保的心思。

李豫沉着脸,从皇位上站了起来,朝一旁的两名内监摆了摆手。

两名内监架起落在百官前侧的一张梨花太师椅,二话不说离开了大殿。

如此举动,也算是给了满心疑问的百官一个答案:太师椅被撤,这座位的主人自然也不会再现身朝局之中了。

李豫只觉眼前少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似乎文武百官列朝的景象都清晰开阔了许多。

台阶上,李豫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拖地的黄袍也就没有再遮住他那双没有穿鞋的脚。只见他一只脚白嫩光滑,另一只脚却覆满了干裂的死皮。

李豫见群臣不自觉地打量自己的双脚,不在意地笑了笑,随即开口道:“尚父失踪,朕甚悲痛。然朝局未稳,大唐重回盛世之路道阻且长。往后,朕便只有独自一人,领着尔等为百姓苍生肩负起这一份责任了。”

言闭,李豫平静地看着众臣,脸上哪里看得出半分悲痛的神情?他光着脚站在台阶上,感受着地毯传来的柔软,方才确定扎根在自己心中的最后一丝顾忌已经烟消云散。

往日里,李豫患有足癣却不敢将此隐疾公布于众,只怕李辅国借机引百官群嘲、天下群嘲,甚至因此失了人心。

怎知李辅国的眼线遍布宫中,待他知晓此事之后,不仅秘而不发,还为李豫寻得可以极大缓解隐疾的邻国良药。如此一来,李豫对李辅国的忌惮和他绝不会承认的依赖之心又加深了三分。

也因此,后来李豫每次对李辅国动了杀心,便会不自觉地引得隐疾发作,奇痒难耐——杀心每重一分,隐疾便发作得愈发厉害一分。

依杜太医之言,李豫是情志不舒,郁结积压在先,雨水沾脚,湿气钻皮在后,接着病患之处又长久地闷在厚实的天子黄靴之中,这才引发了此疾,且日渐顽重。而此隐疾要除根也不难——每日光脚,三月后病根自消。

如今,李豫已不在乎群臣的看法,更不在乎此事是否会在坊间流传开来。因为,再也不会有一个他奈何不得的臣子自称为天子的“尚父”,对他处处掣肘,步步紧逼。

大权独揽的李豫,自然不在乎当几日赤脚治天下的皇帝……

一想到此,李豫回身几步,一脸云淡风轻地坐回烫金龙座,叫人看不出心绪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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