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离京
许骄近乎一夜没怎么睡。
没有岑女士的陋室很冷清,除了许小汪,许小兔,就只有许大仓,许小仓,和一堆小小仓……
许骄捧着杯子坐在湖边的靠椅上,看着湖中沿岸灯笼的倒影出神。
也忽然想,岑女士早前是不是每日也如此,每日在这里盼着她回家,守着她每日晨间说一声记得吃饭,夜里说一声早睡……
没有她,岑女士可以过更好。
人最容易忽略的便是父母,最容易觉得理所应当。
但一旦离开,又最容易想念……
许骄知晓自己在情绪上。
那就在情绪上。
什么都不想……
许骄将杯中的酒饮尽,靠在湖边的躺椅上小寐。
葫芦给她盖了衣裳。
天边很快便至拂晓。
明和殿内,宋卿源也一宿没合眼。
大监更不敢合眼。
天子看了一整晚的折子,一声未吭。
其实到最后,大监入内照看时,见天子大多时候都在看着龙案上的仙人掌出神,有时亦会伸手,指尖轻触仙人掌上的刺,也扎得指尖生疼。
宋卿源垂眸。
……
翌日早朝,子松陪同。
阳光透过金殿琉璃瓦上的飞檐翘角,在殿中投下道道光晕,百官手持笏板,殿中庄严而肃穆,殿首却没有那身会时不时偷偷瞌睡的深紫色朝服身影。
整个早朝,宋卿源近乎没怎么说话。
殿中都觉察天子不想开口,没人想去撞枪口上,都简短完成了必须的奏报,要么等着稍后去明和殿单独面圣,要么去政事堂见相爷。
……
下了早朝,宋卿源一连在明和殿中见了四五人。
分明和早前相同。
但分明又不同。
手中折子没什么不对,但宋卿源烦躁扔了折子。
子松温声入内,“陛下。”
宋卿源沉声道,“去看许骄在做什么!”
子松诧异,很快反应过来,陛下又在同相爷怄气……
虽然早前陛下也时常生相爷的气,但早前陛下置气,都是寻了相爷入宫训一顿,眼下,是偷偷让他去政事堂看相爷。
子松是天子近前的人,鹿鸣巷也伺候过,心知肚明。
天子关心相爷,但是绝对不会自己说。
……
稍晚的时候,子松回来,“陛下,相爷在政事堂忙恩科的事。”
宋卿源看他。
子松继续道,“还有几日就是恩科了,政事堂和翰林院都忙得团团转,好些大人都顾不过来,走路都撞人,也事事围着相爷。”
宋卿源看问道,“在发脾气吗?“
子松微怔,忽然反应过来,应道,“相爷没发脾气,看着挺精神的。“
宋卿源:“……”
见天子不吱声了,子松退了出去。
许骄是挺精神的。
今日政事堂像要炸了一般,她必须精神。
喝了好大一杯浓茶,还不精神的时候,生咬了一口辣椒,六子看着都觉得辣。
许骄果真人精神了好多,然后一口气喝了好多茶。
早上没去早朝,但在政事堂做了很多事,一整个上午,来找她的人七七八八见得差不多了。
忙起来好。
忙起来就什么都不想了,没时间,也没精力。譬如因为之前西南驻军的收编,已经将西南胡亚一族纳入了南顺的版图当中,要深入融合,就要将交通上的壁垒打破。
工部这段已经筹备了两月工事方案。
山路太多,道路很难,就是早前胡亚一族内部奔走也难,但若是道路不打通,日后也很难稳定。
沈凌目前暂代工部之首,除却手中恩科的事,工部的事沈凌也都在看着。
一上午,许骄除却见人,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恩科进度排查和西南工事的商讨上。
天子要的是西南通畅。
要怎么通畅,是政事堂和工部,户部的事。
工部已经投人做了好几个月,初步的方案有了几版,并着最新地形图,同许骄,工部还有户部的人一道商讨。
方案很多,有难有易,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全都不同,必须工部和户部坐在一处沟通,最后许骄拍板。
许骄看了许久,也听了许久。
国中大的工事项目不少,但西南的特殊。胡亚一族才归附南顺,这条线路要尤其慎重。既要快,又不能轻易动。
“相爷。”沈凌看她。
许骄环臂,“我今日脑子不太清楚,等我想两日。”
众人拱手。
她确实有些犯困,不易做决定,工部有工部的道理,户部有户部的理由,西南驻军的出发点则是□□,都没有错,但一定有取舍。
许骄需要清醒一些的时候做决定。
晌午许骄没吃饭,政事堂打了小盹儿,下午过后才精神了些,而后去了翰林院。
翰林院每日都是人来人往。
朝中的所有文书几乎都在翰林院。
许骄每日有大半的时间在政事堂,小半时间在翰林院。
去翰林院的时候,何进在安排翰林院上下的事,沈凌眼下的重心在工部和恩科上,何进多看些,两人之间并未起冲突。
何进日后也是好的副手。
临近恩科,翰林院到了最忙的时候,许骄去的时候,不少人忙得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甚至没同她招呼。
许骄想起自己初到翰林院时,仿佛也是这个模样,都是许久之前的事,她那时才从东宫出来,对朝中之事,翰林院中的事都不熟悉,但因为她是宋卿源身边的人,所以人人都对她照顾。自然,也有人在背后非议,说她是因为东宫的缘由受了优待。
她那时候一头扎在翰林院的事情里,每日都在拼命做事,对周围非议声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搭理。
那段时日,她近乎都睡在翰林院,她也没那么功夫搭理旁的事,她虽然去翰林院的时间最短,却是最出众的一个。
慢慢的,非议声越来越少,也因为,她忙到没时间去听。
宋卿源在东宫的时候其实很少去翰林院,但她在的时候,宋卿源会特意来看她,她以为宋卿源会夸她,宋卿源却黑脸,不要命了是不是?
她愣住,支吾道,“总不能总让人家说是东宫的人。”
宋卿源开口,冷清矜贵,“要么你也是。”
她忽然无法反驳。
宋卿源将她手中的卷宗拿开,“去睡觉去。”
许骄不敢和他犟。
离开前,还抱了一摞文书,像个受气的小书童一般。
她个子本就不高,在男子里显得尤其清瘦。
“许骄。”宋卿源唤她。
她委屈转身。
宋卿源轻声道,“我让你来翰林院,是因为朝中的文书都是从翰林院出的,不是让你来掐尖儿的。”
翰林院编纂,位同副相。
宋卿源从一开始,想的就是让她做翰林院编纂,负责统管翰林院所有文书和安排,天子近臣,日日都在一处,也不必外出,只是后来宋卿源登基,朝中暗潮涌动,她离开了翰林院去六部两寺,一直到后来为相……
都是许久之前的事。
何进唤她,许骄才回神。
“相爷,都是今日的文书,您过目。”何进递给她。
她逐一看过,要改的地方只有一两处,她知晓宋卿源的喜好和习惯,她瞄过一眼的文书被打回来的很少。
“改了送去吧。”许骄轻声。
“是。”何进照做。
看到何进,许骄想起了齐长平。
长平应当到西关了,面临的也是很难的开局,他应当要经历的。
……
何进入宫,去了明和殿。
手中既有文书,又有拟好的圣旨,都是要天子过目,加盖玉玺。
子松入内,“陛下,翰林院何大人到了。”
宋卿源沉声道,“宣。”
齐长平走后,原本替代齐长平的人是陶和建,但是许骄让吏部把陶和建调任了,如今是何进跟着许骄。
何进拱手,“陛下,今日翰林院拟定的圣旨与文书。”
“清和看过了吗?”宋卿源抬头。
何进应道,“许相看过了,改了几处。”
宋卿源颔首,“朕不必看了。”
何进应是。
相爷看过的文书,陛下几乎都不会再过目,除非是正好空闲。
何进上前,在一侧加盖玉玺。
宋卿源问,“她人呢?”
何进道,“相爷在翰林院忙恩科的事。”
宋卿源噤声,继续低头看奏折。
等何进处置完,拱手请辞。
宋卿源唤了声,“何进。”
“陛下。”何进转身回来。
宋卿源道,“让她别太晚。”
“是。”何进应声。
……
何进折回时,许骄还在翰林院。
何进是知晓相爷的,事情不做完,拖着心中难受。
那时候在翰林院,跟在相爷身边最久的就是他和长平,不少事情都是他和长平去做的,尤其是长平。长平离开后,相爷需要处理的事情确实比早前多了很多。
何进上前,“相爷,有什么何进能帮忙做的吗?”
许骄看他,温声道,“要有时间,帮我把这两摞文书里的待办整理了。”
“好。”何进在许骄临侧的案几前落座。
东西很多,整理起来需要些时间。
他不如相爷自己快,也不如长平同相爷之间的默契,但能分担一些是一些。
何进忽然想起,“相爷,刚才从明和殿出来,陛下让同相爷说一声,别太晚。”
许骄悬笔微滞,轻嗯一声,没没有再说旁的。
何进也没多想。
只是又过了稍许,都已入夜,何进才想起,“相爷,今日不是陛下在宫中设宴给苍月太子送行吗?相爷不去?”
当初太子去富阳的几日,是惠王和相爷作陪的,照说如果苍月太子要离京了,今日的践行宴相爷应当是要去的。
何进问完,许骄淡声道,“不去了。”
何进不好再多问。
……
等何进将这两摞文书整理完,已经夜深。
“相爷,整理好了。”何进起身,朝许骄拱手。
许骄大致翻了一眼,简单清楚,只是因为这些事情早前是长平在做,所以齐长平的行文风格她熟悉了,一目十行,但是何进的她需要在脑海里转换。这需要时间磨合,何进已经做得很好。
“辛苦了,何进,先回吧。”许骄温声。
何进再次拱手,“相爷下官先走了,相爷也早些回。”
许骄应好。
只是何进一走,许骄想起柏靳的事,又出了许久的神。
一侧就有纸和笔。
许骄拿了一张白纸。
——“许骄,你很特别……”
许骄写下“特别”两个字。
——“许清和……我想,我们可能真的有些缘分也说不定……”
许骄又写下“缘分”两个字。
既而是女官,和亲,赋诗,刷碗筷,酸辣粉,口头禅,还有帝王,帝王是应该宋卿源这个样子的,除非,还有旁的观念更加根深蒂固地根植于脑海中……
许骄脑海中缓缓涌起一股莫名念头。
有些荒诞,但又有些挥之不去的念头。
许骄怔住。
……
宫中,宋卿源设宴为苍月使臣送行。
许骄未至。
其实许骄未来,柏靳并不意外,宋卿源也不意外,最意外的是宋昭,“许骄人去哪儿了?”
在宋昭的认知里,许骄同去过富阳城,而且算和柏靳聊得投机,即便点个卯也应当要到啊。今日宫宴的时间不短,许骄干嘛去了?
只是宋昭不好问。
临结束前,大监附耳,“相爷不在鹿鸣巷,也不在陋室,政事堂和翰林院都不在。”
宋卿源没有说话,端起酒杯同柏靳举杯。柏靳身份尊崇,宫宴上觥筹交错,歌舞奏乐,使节间相互交谈,言辞甚欢,宫宴一直持续到亥时左右结束。
宫宴结束后,宋昭送柏靳回驿馆。
柏靳明日晨间启程离京,去慈州,走水路回苍月。
“我明日来送太子。”宋昭拱手。
“有劳。”柏靳温和。
临回苑中时,柏靳找鸿胪寺卿交待了事宜,苑外,正好听到猫叫声,目光瞥过时,不由驻足。
见是许骄。
鸿胪寺卿诧异,“许……许相?”
许骄原本在摸着小猫的头,这才起身,“许骄有事求见太子。”
柏靳看了看她,又朝一侧的鸿胪寺卿道,“你去吧。”
鸿胪寺卿拱手离开。
柏靳上前,俯身从地上抱起那只猫,自从来驿馆,柏靳一直在照看它,所以也知晓蹲在柏靳苑外等柏靳回来。
“你不该来。”柏靳轻声。
许骄微讶,不知道他这句是说给她听的,还是怀中的这只小猫的。
柏靳继续道,“元帝会介意。”
许骄才反应过来,他什么都猜得到。
周遭没有旁人,许骄低声道,“我来找太子,确认一些事情。”
柏靳看她。
许骄深吸一口气,“柏靳,我们是同一类人吗?”
他说过她很特别,一而再再而三暗示他们‘可能’有些‘缘分’,他会习惯用开水烫碗筷,会觉得女子当官是正常的事,男子不必沾沾自喜,女子也不必妄自菲薄,有能力的,居何处都一样,还会说和亲是去他大爷的无能。
他有很多见地同她相同,但同这里的其他人都不同,甚至她的口头禅,宋卿源听到了总会训她,但柏靳会不以为然,似是听惯,再多都不会不习惯,他们会选同一首赋诗,是觉得这首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也能想到同一首诗背后的故事。
他与她的默契,是建立在近乎同一种认知,习惯和见地之上。
柏靳是太子,但是是苍月的实际掌权者。
他和宋卿源一样都是帝王,或是日后的帝王。
她早前在鸿胪寺,出使了旁的国家,知晓帝王应该是宋卿源这幅性子和模样,因为从小接受的教育,观念,根深蒂固,不可能轻易改变,除非还有旁的观念更早,且更根深蒂固地根植于脑海中,是他自己早就有的思想……
所以这样的人,才同时兼具帝王气,又有旁的见地。
她不得不想,他和她一样。
或是,至少他是这样的人教出来的……
许骄想过要不要问。
但若是不问清楚,她可能心里会一直反复困惑在这个念头里。
柏靳笑了笑,不置可否,却道,“许骄,伴君如伴虎。”
许骄看他。
柏靳轻声道,“走得越近,越不容易脱身,宋卿源是一个典型的帝王,你想改变他不容易。”
许骄还未反应过来,柏靳又道,“你想走也不容易。”
许骄微讶,但柏靳的目光似是将她看穿。
柏靳放下手中的猫,轻声道,“许骄,你有难处可以来寻我。”
许骄应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许骄并无二心。”
柏靳笑了笑,最后才道,“是,我们是同一类人,所以,你若遇到难处可以来寻我,我会帮忙。”
许骄惊呆。
她早前只是猜测,但这句话真正从柏靳口中说出时,许骄整个人都僵住。
柏靳知晓她需要消化时间。
“苍月见,许骄。”柏靳转身。
许骄立在原处良久。
……
“陛下,相爷去驿馆见苍月太子了。”大监忐忑拱手。
意料之中,宋卿源砸了茶盏。
从庆州回来过,大监第一次听他砸茶盏。
从驿馆回鹿鸣巷的一路,许骄都还有些恍惚。
她从未想过,还会有另一个穿越者。
而且,还有交集。
这个念头让许骄有些猝不及防……
临到下马车,许骄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就好似……你早前想的很多事情都是错的……
许骄下了马车,回了府中,在苑中见到大监,不由愣了愣。
大监快步上前,“这回真生气了,茶盏都砸了,相爷,这回真要哄了。”
许骄仿佛从另一个频道切了回来。
推开屋门,果真见宋卿源在案几前看奏折,一张脸阴沉着,似乌云密布。
她推门而入,他没抬头,声音冷得似深渊冰窖,“去哪里了?”
但凡他问起,就是知晓,许骄轻声,“驿馆。”
“做什么去了?”他继续冷声。
“道别。”
宋卿源当即砸了奏折,一声没吱。
许骄羽睫轻轻颤了颤,抬眸看他,他从来没当着她砸过东西,虽然总是听大监说他砸了茶盏,砸了折子,但她跟前,宋卿源从未做过这些事……
许骄眼眶忽得微微红了,听他一字一句冷声道,“宫中的践行宴你不去,单独去驿馆道别,许骄,你是真有心,还是听不出来朕昨日介意?”
许骄噤声。
宋卿源看她,“柏靳同朕说你很特别。”
许骄愣住。
宋卿源继续,“他特别吗?”
许骄怔住,想起柏靳那句,“是,我们是同一类人”,许骄一时错愕,没有第一时间应声。
宋卿源轻嗤一声,甩袖出了屋中。
大监见他脸色铁青出来。
吓得赶紧跟上。
看到那道锦衣华袍身影出了苑中,许骄许久都未动弹……
真吵架了。
许骄身后,慢慢摘下玉冠束发。
她想解释,又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最后又什么都不想解释。
她今日很累,脑海也满满都充斥着各种匪夷所思,还有数不清的零碎要处理的事情,她什么都不想再想,只想像鸵鸟一样,一头扎进沙子里。
……
翌日,柏靳离京,邵德水率了鸿胪寺官员和宋昭一道从驿馆相送,一直送到京郊十余里处。
宋昭和邵德水都驻足,剩余的,会有鸿胪寺少卿亲自送到慈州。
双方互道珍重,也礼仪性约了日后出访。
最后柏靳一行马车缓缓驶离京郊,宋昭才松了口气,这差事儿结束了,他这个半吊子的使臣总算可以离京了。
明和殿内,宋卿源看着折子。
大监来道,“太子已经离京了,相爷没去送。”
宋卿源还有火气在,“你很闲?”
大监当即不敢再吱声。
分明先前还一直让人去问,谁去送了,就是绕着圈子想知晓相爷有没有去。
但他一说,反而又是一顿不满。
大监噤声。
接下来的几日,大监继续见证天子和相爷之间的冷战。
早朝也在冷战。
早朝后,相爷不会来明和殿,天子也不会宣见相爷,更不用说出宫去鹿鸣巷。
大监知晓这次天子和相爷吵得有些厉害。
又正好赶上恩科在即,相爷一整日都在政事堂和翰林院里。
恩科共分两轮,初试和综合试。
初试定在五月十七开始,因为涉及六部两寺,所以连续八日会一连有八场初试,而后休沐一日,再就是最后的综合试,综合试后第四日放榜,也就是六月初一公布名册,再过十五日,也就是六月中,会公布调任名册。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六月中旬,都是紧锣密鼓的恩科阶段。
忙是最好的调剂。
许骄仿佛回到最初的那段日子,也和早前一样,反正也想不透彻的就干脆不去想。
临到恩科前一日,傅乔回京了,小蚕豆高兴极了。
“怎么这么迟?”许骄记得她比预计得晚了近半个月。
傅乔一面抱着小蚕豆,一面朝她道,“阿骄,我见过母亲了,也同母亲说了很多事,我想去西关。”
西关?
许骄心底微微沉了下来,“西关偏僻……”
傅乔道,“西关有朱昀的家,我想,应当带小蚕豆去见见她爹爹的家人,早前总觉得远,但眼下看,远的不是距离,反而是人心,我想趁小蚕豆还小,去西关呆几年,其实如果朱昀还在,我们应当也去西关了。”
许骄咬唇,知晓傅乔这月余两月应当已经想清楚了。
“什么时候走?”许骄只是觉得长平离开,娘离开,如今又是傅乔。
“择日不如撞日吧,明日就走。”傅乔莞尔。
许骄微微顿了顿,笑道,“早去晚去都是去,去吧。”
傅乔放下小蚕豆,和她相拥。
许骄半蹲下,和小蚕豆齐高,“小蚕豆,你要离开干娘了,干娘舍不得你。”
小蚕豆扑到她怀中,“我也舍不得干娘,还有干爹。”
许骄愣住。
小蚕豆甜甜问道,“这几日干爹是不是很忙,我都没见他,我要走了,能见见干爹吗?我会想他的。”
许骄羽睫轻轻颤了颤,伸手摸了摸她额头。
……
宫中,大监硬着头皮入了殿中,“陛下。”
宋卿源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看着折子,示意他说的意思。
大监躬身,“相爷送来的。”
宋卿源顿了顿,未置可否。
大监连忙上前,将手中的纸笺送上。
宋卿源没吱声,也没看。
大监只得退了出去。
良久,宋卿源才扔了手中的朱砂笔,目光盯在纸笺上良久,还是伸手打开。
——小蚕豆明日离京,想干爹。
宋卿源看了许久。
入夜了,傅乔都给小蚕豆洗完了澡,小蚕豆要睡了,小蚕豆揉了揉眼睛,“干爹怎么还没来?”
许骄歉意道,“他可能事忙,没来得及……”
傅乔看了看许骄,能猜到些什么,却没有戳破,而是朝小蚕豆道,“等你睡了,干爹可能就来,一睁眼就见到了。”
小蚕豆听话点头,“那我明日再见干爹吧。”
傅乔看向许骄。
许骄温声应好,伸手摸了摸小蚕豆的额头,“睡吧……”
话音未落,听苑外有说话声。
许骄微怔。
大监推门,宋卿源入内。
小蚕豆“嗖”得一声从床榻上坐起来了,“干爹!”
宋卿源上前,她朝宋卿源扑来,宋卿源一把抱住她,“有些事,来晚了。”
小蚕豆笑道,“我差点就睡了。”
宋卿源目光看向一侧的傅乔和许骄,问的是傅乔,“明日走?”
傅乔应是。
宋卿源吩咐一声,“大监,让人送一程,去西关的路不安稳。”
大监应是。
许骄看他,他没看她。
小蚕豆轻声道,“干爹,我会想你的。”
宋卿源温声道,“我也会。”
宋卿源同小蚕豆一处说话,许骄和傅乔去了苑中。
“闹别扭了?”傅乔问。
这都能看出来?许骄诧异。
傅乔道,“别扭很正常,若是朱昀还在,怎么闹都好。”
许骄轻叹,“傅乔……”
傅乔笑,“过去了,我就是很想他,也会想起早前的争吵,眼下看,都不重要……”
许骄不知如何安慰。
“岑夫人呢?”傅乔问。
许骄道,“我娘去北关了……她知道我和宋卿源的事了……”
傅乔笑道,“岑夫人是想通了,也怕你左右为难,天下做父母的都一样,若是小蚕豆,我也担心她,岑夫人更是。”
许骄低头。
傅乔伸手挽了她胳膊,“你不是也一直担心你娘,其实,岑夫人去散散心也好,当她眼中只有你,一定会很累,许叔叔过世得早,岑夫人不容易,日后,少让岑夫人操心。”
许骄眼眶微红。
……
小蚕豆和宋卿源说了许久的话,最后拉钩,说回京要再看干爹。
宋卿源应好。
傅乔带着小蚕豆睡了,宋卿源同许骄前后出了屋中。
五月十五刚过,月似圆盘高挂空中,苑中镀上了一层淡淡清晖。清晖里,宋卿源清声开口,“除了小蚕豆,你没话同朕说吗?”
这仿佛是几日来,两人之间除了在早朝上说的第一句话。
“真没话是吗,许骄?”他看她,喉间轻轻咽了咽。
他转身,许骄伸手扯住他衣袖,声音有些发涩,鼻尖通红,“宋卿源…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话音未落,他伸手将她带到怀中,俯身将她抵在一侧,低头吻上她双唇,“现在知道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25更,今天出门啦,明天多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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