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狗~
宋卿源撑手起身,方才他是撞了,但撞得不算重,还不如刚才一路滚下来的时候,锋利的碎石和树枝扎得疼。
宋卿源见她石化在原处,伸手牵她。
许骄懵懵没有反应。
宋卿源上前,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俯身吻上她额头,在对方的怔忪错愕中,伸手牵她起身。
许骄还在惊愕中。
……
方才雨伞已经摔坏了,无法遮雨。
天还下着雨,她方才也摔了。
宋卿源宽下外袍,伸手盖好在她头上,怕她再淋雨。
她看他。
他避过她目光,重新在她身前撑手蹲下,示意她上来。
许骄鬼使神差上前。
他继续背她下山。
下山的这路,两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耳旁都是彼此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似是什么在一点点的融化……
许骄眼眶渐渐红润,又在红润里渐渐隐去了点点星光。
……
临到山脚寺庙处,许骄淡声,“你方才,没事吧。”
他摇头。
眼见着葡萄快步跑来,她喉间轻轻咽了咽,还是淡声道,“你是苍月人吗?”
她看他。
良久,他颔首。
许骄没有再说话。
“大人!白川大人!”葡萄惊慌,“这怎么了?!”
葡萄又不瞎,白川大人背着大人,大人身上还盖着白川大人的衣裳,方才还下着雨,白川大人的衣服上还粘了碎石和树枝还有枯叶。
许骄应道,“我摔了。”
“啊!!!!”葡萄惶恐。
许骄道,“喂,收一收,我没事。”
葡萄忽得噤声,大人这么说,就真的是没事。
大人摔了,所以白川大人背她下山的,葡萄看向宋卿源,“白川大人,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他依旧摇头。
但葡萄只觉白川大人似是何处不对,有些丧,有些刻意避开大人……
终于雨过天晴,马车也已备好,这个时候下山不拥堵,也能很快回朝聚城中。
方才就是晌午了,在寺中简单用了口斋饭,才上了马车,往朝郡中折回。
许骄同葡萄在马车中,宋卿源特意留在马车外同车夫共乘,双手环臂,臂间挂着剑,目光一直无神看着远方,一路都没怎么动弹。
马车内,许骄也没出声,照旧是葡萄在滔滔不绝。
忽得,葡萄问道,“大人求的护身符,是给谁的?”
许骄愣住。
葡萄也愣住。
许骄道,“给自己的,怕死啊……”
葡萄噤声。
也是。
等回了官邸,各自回了屋中。
许骄看了一眼白川的背影,他头也没回回了苑中。
葡萄跟着许骄一道,同她说起后几日的安排,大年初七休沐就结束了,朝郡府就要恢复正常运转了,届时洛长史他们都会回来了。
许骄轻嗯一声。
葡萄又道,“明日是初三,苍月的习俗是初三开始走亲访友,估摸着朝郡府上下的官吏都会携家眷来官邸给大人拜年……”
许骄:“……”
她想起了宋卿源每年一处坐在龙椅上,见一天的官吏和家眷。
过往她不觉得年初一的拜谒有什么必要,但真正她照看朝郡府的时候,才知晓一年一次,这个时候笼络人心是有必要。
朝郡府是苍月中部最大的州郡,也是横贯南北东西交通要道的枢纽,地位不言而喻。
所以柏靳早前就很重视。
聚城是朝郡的首府,聚城的官员不少,估计明日她一整日都不得空。
“好了,我知道了。”许骄轻声。
她既然答应了柏靳看好朝郡,那该做的事情也要做,倒是柏靳这一趟去长风去的有些久了,这个家伙惯来冷静超过超人,这次在长风呆这么久,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无论如何,当初如果不是柏靳让榆木和葡萄留在京中,她都烧死在驿馆,也再也见不到岑女士。
柏靳当初说过,有难处可以找他帮忙。
但她没想到,他直接在南顺京中放了暗卫跟着她……
是,以苍月的势力,临近诸国哪里没有苍月国中的暗卫?
柏靳握有临近诸国当中最显赫的权势,脑子也比旁人清楚,她虽然不知道柏靳为什么不在苍月京中好好呆着,做他的东宫,终日东奔西跑做什么,但她知晓,柏靳不会做无用功的事情……
他想起柏靳将滨江八城让给了宋卿源。
看似是博弈,但等她到了苍月,见到朝郡驻军和禁军强盛,临近诸国根本无法比。
他要拿滨江八城易如反掌。
他是特意让给宋卿源的。
虽然同是穿越来的,她也摸不准柏靳的心思,柏靳让她在苍月呆三年,她以为柏靳要从她口中套南顺朝中的事,但眼下看,他根本就不用套,他想知道什么都很容易……
她说不做同南顺有利益冲突的事,他就真让她做朝郡郡守。
柏靳在做某件事,而且想让她一起。
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
他需要三年时间培养同她的默契。
柏靳同宋卿源是一类人,又不是同一类人……
许骄慢慢敛了思绪。
今日从山坡上滚下来,虽然没有大碍,但是手臂处仍有几处淤青,衣裳上也沾了些枯草,许骄更衣去了耳房沐浴。
耳房中水汽袅袅,温热的水温沾湿肌肤,让人精神放松。
许骄仰首靠在浴盆的边缘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很久之后,脑海中还似浆糊一般。
许骄屏气沉入水中,什么都不想……
等晚些时候擦干头,换完衣裳出来,见天色都近黄昏了。
周妈来取换洗的衣裳,见一枚护身符从袖袋中落了出来。
周妈蹲下拾起,“大人?”
许骄目光落在那枚护身符上,微微怔了怔,葡萄说,龙光寺的护身符很灵验……
她原本也不是给自己求的。
“放下吧。”许骄淡声。
周妈放下。
许骄随意翻了翻书册,但见案几上的一摞书册里,最上面的一本是那本《历山游记》,许骄想起他扣门,将书递给她的场景……
许骄反倒书的最后一页。
书册的最后一句是,少年游。
简单三个字,但等通篇读下来,才知道少年游三个字蕴含的浓烈喜欢与欢喜……
回不去的少年时,但留下了通篇的少年记忆。
许骄出神。
书册阖上时,她想起少时的宋卿源。
像一束光……
宋卿源宽衣沐浴。
今日摔得不重,也撞得不重,他是怕她受伤,所以死死抱着她。
沐浴的时候,身上好些地方被碎石划伤,留了不少血痕和印迹,他后怕,后怕像正月里一样,护不住她,像心底的一道伤疤。
会愈合,也会再次裂开。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他不止一次亲了她。
按许骄饮酒之后的习惯,她根本就记不得昨晚的事,她只记得今日在龙光寺后山上的一幕……
他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戳破之后,又应当怎么办?
他想起许骄昨晚同他说的一长段话,许骄喜欢他,和他喜欢她一样。
宋卿源阖眸。
……
出耳房的时候,正好听到屋外的扣门声。
他想是葡萄,他带好面具,开门的时候,却见是一身酒气的许骄,怀中还抱着岑小清那只猫。
他看她。
喝多了……
许骄眨了眨眼睛,凑到他跟前,认真道,“岑小清它非说要来找你,我说不过它,就带它来了。”
是岑小清找他,又不是她……
宋卿源还是看她,没吱声,也没伸手。
许骄看了看他,忽然上前,把岑小清塞进他怀中,他只得接过。
岑小清喵喵两声,一双眼睛看着他。
宋卿源想起了许小骄……
但许小骄对他熟悉,岑小清对他不熟悉,岑小清看了看他,有些不习惯,还是想伸爪子找许骄。
因为许骄离得远,岑小清看了看她,忽得,就往许骄怀中一跳,许骄和宋卿源都吓倒,怕她摔倒,两人都往前,最后宋卿源够着了岑小清,但许骄径直撞在他身上。
他一手拎着岑小清,一手抱住她。
近处,四目相视,许骄道,“你怎么都不避开啊?”
她的声音里带着娇嗔,“你撞疼我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同他说过话,恍若隔世。
宋卿源指尖攥紧,面具上却依旧冰冷如霜。
她笑盈盈看他。
宋卿源心跳加快,有些不敢看她眼睛,稍稍低了眼眸,轻轻松开搂住她的手。
许骄已经站稳,他松手,她不会摔倒。
许骄又低了低头,从袖间翻了些时候,翻出了那枚护身符,递到他跟前,“平安顺遂。”
是她昨日在龙光寺求的。
是给他的……
宋卿源看她。
许骄笑了笑,双手背在身后,温声道,“东西给你了,岑小清也给你了,我走了……”
她说完,一面看他一面后退。
他知晓她喝多了,后面是台阶,她晃晃悠悠后退,也不看路。
宋卿源皱了皱眉头,在许骄摔出去之前,伸手一把握住她手腕。
他看她,眼中似是藏了复杂。
许骄眸间潋滟,轻声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顿了顿,毫无办法得点头。
她似恍然大悟,又继续问,“你昨晚是不是偷偷亲了我?”
他继续点头。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一直拿她没有办法……
无论她要如何。
他熟悉她的每一种神色,譬如,要眼下是又要断片的前兆,目光短暂滞了滞,而后又半清醒过来,暧昧问道,“怎么亲的?”
他眉头皱得更紧——她惯来知晓如何触及他底线,也知晓如何撩拨他到最后一分。
他眸间的隐忍,面若冰山,也都在她轻声的一句“你抓疼我了~”中,彻底崩塌,溃散殆尽。
他伸手拽她至怀中,她来不及惊呼,屋门阖上,声音被堵在喉间。
背后是冰冷的门框,身前却火热而滚烫。
他抱起她,同昨夜一样拥吻。
他也知晓她从来都是喝酒壮胆,等酒醒后,又会龟缩回原处,推一下,她动一下,或是根本不愿意探头。
他亲她,若早前时候。
她身上的衣衫一件一件滑落,从外间到小榻,再到床榻边,凌乱了一地……
锦帐放下,床榻上,他扣着她双手,她脸红到耳根子处。
宋卿源从来不咬她……
只有她咬他。
她惊呆,颤声道,“你是狗吗?咬我……”
最后一个我字都哽咽在喉间。
今日是被‘狗’啃了,啃得干干净净那种……
她原本是想趁他停下宽衣时,把他扑倒,他也惯来都会由着她扑到的。但这次,径直被他抱起,她不得不坐在他身上。
她伸手揽上他后颈,他不咬她的时候,很温柔。
她靠在他肩头,被他左右着。
她浑浑噩噩时,忍不住唤道,“抱抱龙……”
他指尖穿过她乌黑的发间,将她放回床榻上,她沉沉睡过去了。
他看着她,她熟悉她身上的每一处,也知晓她明日醒来,一定也什么都不记得……
翌日醒来,许骄觉得口干舌燥。
动一动,翻身的时候,觉得一身像散了架似的,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春梦。
春梦里,是和白川……
她伸手搭在眉间,长叹一口气,怎么会,她明明知道……
只是忽然,她整个人愣住,全然醒了。
她遮挡眉心的手臂上空荡荡的,她没有穿衣服……
许骄犹如被雷劈了一般,转眸看向一侧……见白川睡在身边,用着宋卿源只有累极的时候才会趴着睡的姿势,一只手臂却是搭在她腹间的。
许骄脸色煞白。
整个人僵了两秒后,很快反应过来,下床,离开……
她伸手将他手臂挪开。
他未醒。
他平日都很警觉,这样都没醒,不知道昨晚她同他到了哪种程度……
许骄懊恼死了。
下床时,没注意,整个人是栽下床的。
轰的一声!
许骄想死的心都有了。
床上人怎样都会醒了!
许骄似鸵鸟一般,慢慢扯着床下耷拉下来的被子,一点一点扯着,动静很小,仿佛只要她动静够小,旁人就不会发现一般,最终,她终于成功把整条被子扯了下来,牢牢将自己裹了起来,然后一点点起身的时候,见白川在床榻上看她。
只有一条被子,她撤走了,他身上什么都没有。
许骄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
许骄只得将被子扔回给他,就着床榻下的她的里衣将套上,似做贼一般,赶紧溜。
宋卿源看着她忙上忙下。
因为衣服哪里都是,她从内屋窜到外间,然后发现外间只有外袍,又只得从外间窜回内屋,看不到中衣,最后在小榻见到,终于拽了出外阁间的时候,想起肚兜不见了……
许骄想死的心都有了,又折回内屋,终于见肚兜散在案几上。
许骄:“……”
宋卿源看着她在屋中进进出出,既狼狈,又像做贼一般。
她都觉得进进出出到麻木的时候,最后又想起鞋还在床榻前。
许骄低头。
我不尴尬,大家都不尴尬……
许骄心中默念。
终于找全了衣服,去外间的屏风处穿衣的时候,余光还瞥到外间,有他的外袍。
许骄再次被雷劈中,隐约想起,她扯的他的衣服。
许骄:“……”
许骄,你怎么这么狗!
许骄一面穿衣,一面道,“你……你……昨晚是意外,你别往心里去……”
终于穿好衣服,也说清楚了,从屏风后出来的时候,正好见他从床榻上起身,正好扔了被子,她再度看得清清楚楚……
许骄觉得自己像个“渣男”,快留鼻血那种。
“我走了!”许骄赶紧转身,脚下没踩稳,轰得一声摔倒。
宋卿源知晓她摔疼了。
她赶紧爬起来,开了门,鬼鬼祟祟就窜了出去。
宋卿源笑了笑。
他的衣服也零散落了一地,俯身去捡衣服时,外阁间的门忽得被推开,宋卿源也吓一跳,但来得人是许骄。
许骄脸色涨红,“葡……葡萄……”
她不用说完整的句子,他也知道,他和葡萄一个苑子,她方才出去应该是见到了葡萄,险些和葡萄撞上,然后葡萄是往他这里来的。
许骄紧张得东张西望,想找出地方躲起来。
最后,目光落在床上。
没有办法,咬唇上了床榻,把锦帐放下,自己整个裹进被子里,全然裹成了一个茧蛹子。
宋卿源再次笑了笑,继续穿衣。
果真,葡萄在外扣门,“白川大人,您醒了吗?”
他没应声。
她都着急得想替他应声了!
许骄唏嘘。
而后,是屋门打开的声音。
葡萄的脚步声入内,许骄连呼吸都屏住了。
葡萄朝宋卿源道,“白川大人,您看到大人了吗?”
许骄僵住。
宋卿源顿了顿,而后摇头。
葡萄声音里有些慌张,“我今日一早起来,就没见到大人,去后院所有的地方都找过了,前院也找过了,都说没看到大人!”
葡萄是真紧张了,“遭了!大人是不是出事了?!”
许骄想死!
“白川大人,一道去找大人吧!我叫上旁的侍卫。”葡萄的声音过后,两人的脚步声响起。
许骄听到关门声。
稍许,许骄从床上下来,赶紧回了屋中,换了一身衣服,又拿了一条毛巾挂上,妆模作样去了后院处。
遇到葡萄和宋卿源的时候,许骄还在气喘吁吁。
“大人?”葡萄都要哭了。
许骄还在跑着步,一面用毛巾擦汗,“啊?怎么了?”
宋卿源看着她,略微有些头疼。
“大人,你做什么去了?”葡萄问。
许骄额头涔涔汗水,脸色微红,停下来的时候,拿毛巾擦脸,“晨跑啊~晨间锻炼有益于身体健康~”
宋卿源:“……”
葡萄:“……”
葡萄叹道,“您早前也不晨跑啊?”
许骄泰然自若,“新年新气象,懂不懂?”
“……”葡萄语塞。
许骄看了宋卿源一眼,继续跑步的姿势跑开,“走了~”
葡萄看着许骄背影叹了叹,也朝宋卿源道,“大人总这样……”
宋卿源点头。
她是脑子里时不时就会涌上稀奇古怪的念头。
晨跑。
只有她才想得出来……
回到屋中,许骄整个人都特么要跑零碎了。
原本就要散架了,跑完直接散架。
屋中周妈备好了热水,许骄泡在热水里,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怎么稀里糊涂和他滚了床单……
她是隐约想起,她昨日想去送那枚护身符给他。
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去好,也不知道怎么送好……
总归她早前狗的时候,只要喝醉了就不尴尬了。
她目光瞥到案几一侧还剩的一坛子酒,她记不得昨晚喝了多少,反正最后是她拎着岑小清就去了……
真可怕!
从浴桶出来,许骄还没来得及多想。
铜镜前擦头发的时候,看着铜镜里的都惊呆了……
他是啃了她吗?
她记不清了。
但是看着铜镜里的模样,昨晚得多激烈……
但她竟然没有太多印象,就记得晨间醒来时,他趴在床榻上,是累极了……
许骄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场景。
——我要在上面。
——我还要在上面。
——我不在上面了……
许骄再度石化。
许骄,你怎么这么狗……
许骄抓头发。
……
今日是大年初三,许骄换了湖蓝色的郡守官服。
苍月有女官,所以官服也是女官制式,还有官帽上也都缀着流苏,不是为了逢迎男的官员,就是完完整整区别于男官员的女官服。
怎么也是旁人来给她拜年,她又是朝郡之首,兴许还有旁的缘故……许骄在铜镜前描眉,扑粉,稍许腮红,提了提唇色,眼睛处,淡淡摸了摸很轻的颜色。
铜镜中映出一幅端庄明艳,又不失温和大方的清丽容颜,两颊笑涡弯了弯,如霞光荡漾,顾盼生辉。
今日官邸的正厅开了,官员都携了女眷来。
大人还未至,先来的都在苑中三三两两聊着天。
这是许骄赴任的头一个年关,所有在聚城的大小官员都会来拜年。
宋卿源还是头一次在这样的场景下,以侍卫的身份出现在苑中。
每年大年初一,他都疲于应付,从早到晚,到结束的时候脑子都是晕晕的。旁的事,许骄还可以帮他,但百官拜谒,只能是他自己。
每逢这个时候,许骄都乐得清闲。
就像他眼下一样,置身事外,看着她就行。
自从到了苍月,他们两人的角色就全然调了过来……
“岑大人,新春喜乐!”开始有官员和家眷问候。
是许骄来了。
宋卿源抬眸看去,目光怔住原处。
他知晓她惯来好看,也看过她容颜盛极的时候,但见她一身郡守官服出现在前院,落落大方同旁人问候和寒暄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丝一毫都离不开。
无论她是许骄还是岑清,她都是她,像一颗耀眼的明珠,容华万千。
她目光瞥过他,在他身上短暂停留。
他心跳再次漏了一拍。
这是他的许骄。
从来不输于旁的男子,沉稳干练,又明艳动人的许骄……
宋卿源低头。
……
因为许骄是女官的缘故,天生多了几分亲切。
官吏的家眷见了她,也不似早前见旁的郡守拘束,尤其是孩童。
许骄让葡萄准备了糖葫芦。
每个来官邸孩子,许骄都会亲自送一个糖葫芦,半蹲下同对方说话,也认真听对方说话。
孩子和夫人都喜欢,也喜气洋洋,气氛很好。
许骄在的朝郡,比早前乌烟瘴气的朝郡好了很多。
虽然许骄是东宫的人,但是丝毫没有骄纵,或是拿东宫压人,许骄做的事情,都实实在在能看得到。
自许骄来后,东宫即便离开了朝郡,朝郡的局势也稳定了下来。
不仅稳定,而且慢慢复苏,隐隐有欣欣向荣之势。
朝郡的官吏都心知肚明。
新来的郡守很厉害,东宫并非随意放了一个人,是深思熟虑的,岑清未来必定不可限量……
宋卿源在院中盯梢安全。
朝郡府的侍卫大约五十余人,诸事都向他汇报,他也莫名其妙成了朝郡府侍卫的头……
好就好在,他不用说话,只用点头摇头就好。
眼下,侍卫在各处巡视,他在前院看着许骄——其实他也不必看着,她在南顺朝中是宰相,什么样的场合应付不过来?一个朝郡的官吏而已。
关心则乱。
宋卿源思绪间,听到临近两人在谈论岑清,既而谈论到女官上。
宋卿源也是头一次听说,苍月有女官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两百年前。
顺帝和皇后感情很好,顺帝病榻中的时候,一直是皇后在看朝事,后来顺帝让皇后准备朝中女官之事,方便皇后,这也是苍月女官最初的由来。
但那时候的女官还大都只是文书之职,也多在翰林院。
后来历经百余年,才有女官逐渐走到朝中的机要位置。
但这样的女官很少,几十年才出一个——因为学识,眼界,心胸,能力,才干的缘故,很难有男子入仕一样的环境,而且女官也会面临成亲生子,有的慢慢淡出朝堂,官龄不长,还有终身未婚的,但也很容易在朝堂斗争中被挤兑……
所以这是即便苍月一直有女官,但仍然很少见到居高位女官的缘故。
如今岑清大人任朝郡郡守,已经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直接空降的一个女官,都不知晓来历,如若不是东宫强硬,恐怕朝中也颇多微词。
但如今看,朝郡治理得比旁的郡守都好,而且是在灾后,人心最动荡的时候。
……
宋卿源一直听着,双手环臂的时候,也忽然在想一个问题,南顺为什么不可以有女官?
虽然少见,但始终会有才干和能力都出众的,只是缺少一份沃土。
许骄是因为是他的伴读,他在东宫,许骄的才能能得到发挥。
但换作旁人,更会举步维艰。
宋卿源又想起方才两个官吏的话,苍月有女官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两百年前,顺帝在病榻上,朝事由皇后处理,女官是皇后建的……
宋卿源目光落在许骄身上。
为什么不可以?
……
思绪间,见洛怀近来了前院。
送宋卿源不由皱了皱眉头,年关到眼下也就几日时间,洛怀近的腿脚还不怎么利索,今日来也是拄着架子来的。
都这样了还来……
宋卿眉头皱得更深。
“岑清大人。”洛怀近往许骄跟前凑。
因为他腿脚伤了的缘故,旁人都退到一旁,许骄见到他,问候了声,“新年好。”
只是看着他还杵着架子,又迟疑道,“腿脚还没好?”
洛怀近温和道,“还要等上些时日,但只是行动不便,旁的没什么,初七休沐结束,能到官邸上任。”
洛怀近是朝郡府的长史,许骄手中有不少事情都是洛怀近在做,许骄听完点了点头,又朝他道,“别站着了,去那边歇会儿吧。”
许骄看了看一侧的石凳。
洛怀近摇头,“不用了。”
宋卿源无语,这小白脸,一看就是想蹭在许骄身边。
这腿脚指不定早就好了,眼下是特意博同情,做给许骄看的。
许骄怎么会看不出来?
思及此处,却听许骄道,“我扶你过去吧。”
宋卿源:“……”
洛怀近脸红,“那怎么好?”
言外意思,好哇。
许骄刚临到洛怀近跟前,却被眼前的人影罩住。
许骄诧异看向宋卿源。
晨间之后,她看他还有些心跳加快,目光也有些不知所措。
但很快,就见宋卿源半拖半拽着将洛怀近拎去了一侧的石凳处。
许骄:“……”
一侧洛怀近惊讶,“诶,白川大人……诶,白川大人……”
许骄忍不住低眉笑了笑。
等抬头的时候,宋卿源折回,目光没有看向她。
但隔多远,许骄都感受有人的醋坛子漏了。
……
从晨间到黄昏前后,许骄都在官邸见人。
但同宫中的拜谒不同,官员大都只是携家眷来,然后呆些时候,同许骄说会儿话,官邸没有设宴。
所以许骄还是相对轻松些。
差不多黄昏前后,在聚城的朝郡官吏就基本离开了。
许骄其实不算太累。
同南顺京中相比,朝郡的官吏不多,也简单,不像京中,各个都是人精,狐狸……
等葡萄将最后一拨官员送走,初三的拜谒就到一段落了。
今日官邸来来往往不少官吏和家眷,大都在前院中,宋卿源也在前院中,总能照面碰上,碰面久了,晨间的尴尬仿佛稍微缓了些。
也在不期而遇,她险些绊倒的时候,他伸手扶她一把。
四目相视里,他该做什么做什么,没有分毫多余。
今日的主角是她,他大都在院中照看。
这种感觉似说不出的奇异。
……
许骄原本想回屋中看书,但葡萄来了,“大人,去逛庙会吗?”
今日忙起来,许骄全然忘了庙会的事。
葡萄继续道,“初三到初四是最热闹的,初五开始就少了,初六就结束了,大人要是不太累,可以今晚去逛庙会的夜市,好吃好玩的都很多,大人还没见过朝郡的庙会呢~”
许骄问道,“远吗?”
她是怕太远。
葡萄摇头,“就在集市处。”
官邸是离集市不远,许骄托腮,“那去吧。”
不去太长时间就是了。
许骄话音刚落,葡萄出了屋中,“那我去叫白川大人了!”
许骄:“……”
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骄换下官袍,换了一件寻常衣裳,不知为何,还是在发间别了一枚步摇。
嗯,是挺好看的。
等了苑中,只见葡萄一人。
许骄看他,“他不去吗?”
葡萄叹道,“白川大人说他有事,让我们先去,他晚些来。”
“哦。”许骄刚应声,又忽然觉得不对,“他不是不能说话吗?”
葡萄挠了挠头,“我丰富了一下。”
许骄:“……”
葡萄如实道,“白川大人翻了‘先去’两个字给我看。”
许骄唏嘘,葡萄的话果真要打折听。
……
朝郡是大郡,聚城是朝郡的首府。
聚城的庙会要比明镇热闹很多。
虽然已经慢慢适应了在苍月的日子,但是庙会的时候,还有许多苍月当地的风俗习惯以及特产是许骄不曾见过的,许骄目不暇接。
早前好些只能在书中看到的东西,就在眼前,许骄惊喜。
葡萄虽然话多,却是好的向导,事无巨细。
许骄一时忘了时间,等过去很久,才反应过来,好似还不见白川来。
近郊。
暗卫拱手,“陛下,有肖挺消息了。”
当时宋云澜作乱,肖挺率了驻军入京,若是没有肖挺,宋云澜不敢这么猖狂。
最后四道城门被迫,宫门也攻陷,惠宁和陶和建都死在大殿,但是肖挺逃脱了。
“在哪?”宋卿源沉声。
暗卫应道,“就在苍月,塘城,离聚城两三日路程。”
那就是来回五六日……
肖挺,他是亲自见见。
宋卿源淡淡垂眸。
……
回到庙会,只见衣香鬓影,人山人海,也摩肩接踵。
他多在宫中,很少接触这样的场景,仅有的一次,是同许骄在明镇。
聚城比明镇要热闹得多。
宋卿源寻了很久,才在侍卫的指引下寻到许骄。
庙会中,处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热闹似不夜天,又有着白日里全然不同的繁华景致。
他远远看着她,虽然听不清什么话,但应是有小姑娘认出了她。
她半蹲下同对方说话,对方把自己头上的兔子耳朵发箍给她戴上。
许骄笑了笑,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兔子耳朵,又道了声谢,小姑娘很高兴,挥手同她再见。
许骄也起身,挥手同她道别。
她就站在夜市中的灯火璀璨处,四周都是繁华热闹的场景,心中莫名想到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心中忽然似魔怔了般,蓦然回首,环顾四围。
回眸间,却真在一角残灯阑珊下,看到那袭身影,远远看着她,于人山人海中,算不得翩然出尘,却足以让周遭的黯然失色。
直至此刻,许骄才似是悟到了这句诗词的含义。
凝眸间,她看他。
他也看她。
璀璨的灯火在他眼中剪影出一道熟悉又温暖的轮,落入心底,怦然心动——阿骄。
作者有话要说: 国际惯例,周末红包,记得按爪~
啊,又过了一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