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在她心里,他就是这娘娘腔的没用东西?!
源仲无语望苍天,苍天没有看他,只落下大团大团的雪花,晃花他的眼。
袖子被人轻轻拉住,谭音担忧地看着他,虽然没说话,但他懂她的意思。
他心底当然是欢喜的,只是,只是他如果不找点别的话题打岔,就要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了。
愚蠢笨拙的男人,他低下头苦笑。
“……走吧,回去再说。”
源仲挽着她的胳膊,渐渐下滑,最后握住她冰冷的手,起初还小心翼翼不敢紧握,怕她发觉什么然后飞快甩开他,可她好像完全没发觉,只顾着扭头跟源小仲说话,很明显,她大约也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机关人,感觉新鲜的很。
他慢慢收紧手指,将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像是一个做贼的第一次得逞似的,紧张担忧窃喜诸般情绪皆有,一时间花非花,雾非雾,耳边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又欢喜又难过,患得患失,是不是世间所有人都走过这一步?
回到小楼,源小仲主动去烧水煮茶了,谭音坐在炭炉前暖手,她现在是凡人的身体,热了会流汗,冷了就发抖,确实挺麻烦。
门窗都关得很严,有缝隙处全部封上了棉条,小客厅里又暖又香,有狐一族不愧是喜爱制香的部族,连烧的炭也是香的,而且炭块都制成五瓣梅花或九瓣莲花的式样,十分精巧。
谭音用钳子夹起一块左右看,忽听源仲问道:“为什么把机关人做成我的模样?”
她自己也搞不懂这个问题的答案,又冷不防被他问到,手里的钳子握不住,炭块掉回了炭炉里。她低头把钳子拿在手里玩来玩去,嗫嚅半天,才低声道:“我不知道……做好了就这样了。”
门帘被人掀开,源小仲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端着茶杯茶壶给他们斟茶,紧跟着像怕打扰他们似的,用托盘捂着脸跑了出去。
源仲又是气,又想笑,最后故意冷道:“把我做成这个样子,你就开心了。”
谭音很迷惘:“他不是和你一样么?”
“长得是一样。”他叹一口气,“可性子完全不同,你太不了解男人了。”
谭音低声道:“他会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其实我完全无法控制,他和我做的那些木头人不一样……我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机关人。”
“也是最后一次。”源仲接过她的话,不容置疑地,再说一遍,“最后一次,不许做别人的。”
谭音茫然抬头看他,他脸上的表情她没见过,又希冀,又想隐藏,带着一丝痛楚,然而眼底又是喜悦的,像藏了一朵颤巍巍的小花苞。
她情不自禁点了点头,他眼里那朵花儿一下子就盛开了,他小心翼翼垂下眼睑,护着它不给人看到似的,半晌,带着点得意张狂的玩笑语气开口道:“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才会把机关人做成我的模样吧?”
她想摇头,可是脖子执拗地不肯动一下,憋了半天,也只好垂下脑袋,一声不吭。
小客厅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里,谭音觉着自己该离开,去二楼她的那个乱糟糟的屋子里蹲着,再做点什么别的东西转移一下注意力,可她又舍不得走,炭火烤得她浑身暖洋洋的,脑子里都暖洋洋的。
过了好久,也可能只过了一会儿,她有些心不在焉,忽听源仲说道:“等雪停了,咱们去外面大些的城镇逛逛,我要买些东西。”
记得他曾说过,离开了方外山,想要游山玩水来着,结果他们在这个小洞天里住了好几个月,看上去他没有半点想离开的意思。这样也好,远离尘世,远离被韩女蛊惑的那些战鬼,他就这样安安静静活到老死……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让谭音忽然感到一阵不舒服,那个快被她遗忘的丢在脑后的最终目的大喇喇地跳出来。她都快忘了,她陪着他,是为了等着他死。她发觉自己很不情愿去深想这个问题。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对,他不知道,她不说,仙人的一辈子不过数千年,陪着他一辈子……有什么不可以呢?
她甘愿做这几千年的凡人小工匠,夏天流汗,冬天发抖,每天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就在这幽丽的洞天里,他的一辈子,只有他们两个。
她不光是为了泰和才愿意这样做,所以,没有什么不对。
没有什么不对。
门帘又被人掀起,源小仲端着贤妻良母的脸,慈祥和蔼地给他们送来了两碗热汤,不知用什么东西做的,浓汤是淡红色的,闻起来甜丝丝,还带着一丝清醇的酒气。
谭音舀了一勺送嘴里,甜糯滑软,芬芳浓郁,滋味实在妙不可言,她自己都惊呆了:“源小仲,你做的东西这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