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卡在薛京的手心割出一道白痕,哈月盯着他的有些发抖的右手,一下握住了那道疤。
何必忍耐?反正是做熟,总不会比他们的第一次更差。
哈月手劲儿很大,像是老虎钳子嗑核桃,听到薛京倒吸了一口气,又抿着唇抱歉地放松了力道。
她试着用指腹去摩挲那枚牙印,声音像是在谄媚一只受伤的水鸟,“当时不知道咬得这么重,很痛吗?”
怀里的人还是那么狡诈,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反悔和顾虑。
门卡贴在门锁,激出一串清脆的喟叹。
薛京再没犹豫,抱着她进屋抵在冰冷的门板上,吻落下时,他口中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十分暧昧。
但距离购近,哈月抓着他的衣领仰头时听懂了,他说:“当然很痛,从那天一直痛到现在。”
玄关的木门和墙壁都很硬,所以亲吻的探戈旋转到铺着厚毛毯的起居室。
后退时薛京被地上的行李箱绊了一下,刚坐在床边,就开始腾出右手清理床上的衣服。
出门前试了那么多衣服,那么凌乱,一件,两件,全部都扔到地上,包括他自己身上那件皮衣。
哈月俯身,手指贴够了他的脉搏,就开始无碍下行。
手心被烫了一下,瞳孔裂开几分,余光自然有将屋内的景致尽收眼底。
哈月笑得很浅,唇角勾起,有种顽皮的孩子气,整张脸上的氤氲,配合着皮带扣的声音观感更佳,“你出门前在酒店选美?”
薛京耳后的皮肤红得刺目,因为她的话,眼白都开始烧成樱粉,他恶狠狠地讲了一句:“别废话。”
拉下她的手腕反客为主。
该缱绻的游戏突然变成竞速赛跑,谁更狠厉干脆,谁就更胜一筹。
不需要勉强,一切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悬在她上空时薛京才回神,自己缺少安全措施。
顶楼套房常年空置,床头应该摆满所需品的地方,装满了一次性茶包。
再打电话给前台很煞风景,所以哈月扯过自己挂在床头的羽绒马甲,在兜里抽出一串,撕开一枚递给他。
输了,这场游戏薛京终于是败得彻头彻尾。
他出门前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对着镜子贴花黄,可他的前女友像伟大的万能神,早就预知了今晚会发生的事,她心理和生理上都准备万全,连工具都有了。
所以羞愤之余问了那个很没品的问题,他对所到之处发起探寻,“分开这几年你有几个?”
话音刚落地再反悔,薛京捂着她的嘴叫她闭嘴,他心里上根本没有设防,无论这个答案是什么他想自己都承受不了,如果她说出任何一个数字,只要大于零,他会当场七窍流血。
好在这一次哈月很乖觉,他想安静那就安静,闭嘴时她的唇也是极其放松的,随着“吱吱”亲吻他的掌心,她卸掉那层伤人的盔甲,并没有咬着他的手拼死给他一击。
整整三个小时,屋内潮起潮落,直到赶海的渔夫再没力气倒在沙滩。
晚上十一点钟,哈月还精神奕奕,她枕在薛京的胳膊上,仍在观察他的疤。
身后的呼吸声渐渐悠长,哈月该回家了,起身前,她转过头,仰头数着薛京的睫毛轻声问:“你又不是没钱,怎么不做祛疤手术?”
疤痕很丑,与他不般配。
这种痕迹,来自他人,留在身上,是烙印,是耻辱。连立深情人设的明星都会洗掉为了前女友而刻下的纹身。
薛京用手工作,外形出众,也不甘心居于幕后,他还需要接受公众采访。
哈月揣测,他每天在键盘上敲打文字的时候,目光下移都会看到这一块丑陋的痕迹,而他公开亮相时,还需要在这里补上特效遮瑕。
如果还恨,情有可原,如果还爱,那太傻了,放过他人总会令自己比较好受。
薛京不至于这么笨,他学文学的,又很钻研哲学,在思想上只会更超然脱俗。
“笨蛋”仍然闭着眼睛,他看起来真的很疲乏,睫毛在眼窝下投射出两片蝴蝶状的阴影,唇角压得很低。
哈月那天在三轮车上的洞悉并不全对。
她的初恋男友是虚长了些年纪的,他没有发福,脱发,变丑,但这张脸却比以前要更容易冷沉,只有在这么近的距离,她才能分辨得出,他侧睡时,眼下横着几道非常冷漠且苍白的纹路。
年少时鲜衣怒马,他经常对她笑,那笑意暖如春山,所以她没发觉,原来他毫无表情时,漂亮五官是一点明媚都看不到的。
那些刺目光芒像是趁着他阖眼迅速逃跑的奴隶,而他就是铁王座上阴鸷又多疑的暴徒。
甚至他今晚忽冷互热的脸色,还有些令人心生悚然。
听到哈月说话,薛京皱了皱眉,他还是困,尤其是她躺在身边,周身妥帖的根本不想睁眼,不想回答,干脆发脾气,用被子把两个人的头一起捂了,闷声搪塞:“我干嘛什么都告诉你,你自己猜啊。”
夜里十二点,有人裹紧身上的衣服快步行走在清冷无人的街。
但也有人推门从乌烟瘴气的网吧出来,为得就是在绿化带内毫无公德心地放水。
娄志云下午约哈月看电影被拒绝后,心里又苦又涩很不是滋味。
虽然当着外人的面,他必须强撑着男子汉的面子,口中全是女人如衣服那套歪理邪说,但是将办法落实到追求哈月的过程,他实际上对女孩子的心理却是百思不得其解,没有半点门道。
加微信的建议分明是哈月提的,但是这几天他申请了很多次,哈月都没有通过。
这是什么欲拒还迎的新手段?
娄志云觉得自己受困在一道自由发挥的恋爱题目里,关键是哈月给他的提示太少,他连解题方向都没有。
辗转反侧了好几天,他上火焦心,所有牙龈都肿得吃不下东西。
最后还是他在深夜失眠时把这件事发到了自己常混的江城婚恋交友群里,才得到了解决方案。
手动忽略所有告诉他他根本没戏的表态,娄志云从中挑选了一条和他志同道合的群友的建议。
他再次给哈月发来了验证赫拉消息,说上次买东西找钱出了差错。
果然,哈月立刻通过了他的好友验证,第一句话,没有抱歉的寒暄,直接问他找错了多少钱。
借着找错钱的借口,娄志云又与她谈了许多自己在工作上的成绩,在生活上的规划。
可是哈月的反应还是非常难以琢磨,他长篇大论了几十条,对方回复的都是表情包。
所以下午他再也受不了对方欲拒还迎的态度,直接戳破那层窗户纸,他告诉哈月他下午想和她一起看电影,他要正式追求她。
这回哈月的回应倒是很快。
她讲自己现阶段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但是谢谢他的好意。
娄志云失恋了,所以下午他连班都没上,跑到县城里找了个网吧消磨时间。
一打啤酒,两包红塔山,二十八局游戏连开直接打到半夜。
每一个被爆头的虚拟敌人都被他想象成女人的脸。不止哈月,还有这辈子曾经拒绝过他的所有女人,再加上那些群里嘲笑他,说他是直男癌上脑的女群友。
难以相信,那些大城市里自恃清高的女人不喜欢他,小城里的朴实贤惠的劳动妇女竟然也厌恶他。
凭什么呢?为什么世界待他如此不公?
他娄志云有哪里比不上别人?
超过十个小时的双重宣泄让他的心情轻松了一些。
就在他浑身烟臭,醉眼迷离地结账走出网吧,重新建设好自信,准备把自己对哈月的悸动抛之脑后时。
浇完树,他对着街角提上裤子,一歪头,竟然看到那个没有恋爱想法的女人正从对街一所营业房中内走出来。
哈月今天穿得还是和往常一样休闲,但她没有把头发扎起来,她头发散落在肩后,长度堪堪,竟然也有别样柔软的娇柔,尤其是在深夜,三千青丝被风浮动,在月光下像是一道男人的招魂幡。
娄志云看得有些痴了,他下意识地跟着哈月的脚步往前走了几米。
他想,这个时间,室外温度趋近零度,哈月步行在街上肯定很冷,况且绥城街道亮化很差,她一个女孩子走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总归是需要一个他来保护的。
他中午下山时还骑了摩托,他现在可以用自己的代步工具载她回家。
或许呢,她会因此对他刮目相看也不一定。
所以娄志云当即按捺住大声呼喊她的冲动,立刻转头掏出兜里的摩托车钥匙,摇摇晃晃地去启动自己的摩托车。
可是就在他跨坐在摩托车的座位,还没有开始酒后驾车时,他浑浊的眼神突然警惕地往刚才哈月出现的那道大门上方移动了一下。
定睛一看,当即,他高涨的心情犹如堕入冰窟。
哈月刚才是从一家连锁酒店的大堂里走出来的。
她也没开三轮车,绝不会是来送货的。
而且哈月不是演员,他不信她前半夜是在房间和人谈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