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点多的时候,马场董事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一台电视机在里头彻夜不眠地开,新闻节目正滚动播放一则时事快讯。
“……远腾物流的搜货船在护城河东段河底打捞出一具无名男尸,经检方初步调查判断,确认为去年年底在东护城河车祸一案中失踪的二十九岁男子方遒。”
甘霖深夜迈出汽车,举目四望,尽是参差的黑色竹影。
他手提着锦盒,在值班人员的带领下出了停车的竹林。据引路的人讲,家主今日特地在家设宴待客:“请了几位南来的厨子,从昨儿起就开始准备了,说甘先生您要来,怎么也得做点可口的家乡菜。”
宴客厅的窗缝里透出些男男女女的欢笑声。
“……有些人是什么,是和魔鬼交换了条件,用有限的生命,换取了他命里本不该有的才华。”
“傅先生这个说法霸道了,什么叫命中该有,什么叫命不该有。”
“他命硬,他就该有,命不够硬,还偏要那么多才华的,到头来十有九个要折到自己手里边。这就叫‘慧极必伤’。”
后厨里头还一团乱,男主人请来的南方厨子,女主人请来的西洋厨子,把大厨房一切为二,各占一半。十几个帮工在里头转着圈忙碌,倒是几个临时拉来的小工忙里偷闲,聚在墙角偷摸看起电视新闻直播了。
“感谢人民警察。”电视机音响发出一把苍老的、饱含沙砾的声音。
新闻直播的镜头在摇晃中磕磕碰碰,又稳定下来,镜头中央,一位身着旧西装的臃肿老人深陷在轮椅里。
他眼角嘴角道道深纹沟壑,切割他饱经风霜的面容。头发花白,嘴唇深抿,眼睛浑浊,眼袋下垂。狭小的轮椅支撑着他垮塌下来的巨大身躯。
屏幕一侧打出一行文字:前新城发展集团董事长方曦和(51)
太多人拥挤,镜头捕捉不到画面焦点。只听得一群记者在画面外高呼,方先生,方老板——
“感谢……远腾物流……”
“老桂来了,老桂来查班了!都别看啦!”有人端着餐盘,从厨房走廊另一侧一溜小跑过来,刚口头提醒了这群年轻小帮工,再仔细一看那电视上演的,来人脸色一变,上手就把电视线给拔了:“回家再看去吧,在这儿不许再打开了!”
帮工小卢瞧着朋友们作鸟兽散,自己赶紧也去寻了个空位坐。旁边朋友分给他几只滴水的血红色大石榴,他带好手套帽子,小心翼翼专心致志跟着一块剥了起来。等再回头的时候,傅宅的管家老桂已经从身后踱步过去了,正站在厨房门口,和一个背书包的小男孩拉拉扯扯。
“你第一天来吧。”旁边的朋友和小卢耳语道。
小卢点头。
“外边那小男孩,是这家人的独苗,叫傅麟,”那朋友和小卢说,“你瞧他那模样耳朵,和他正牌老子傅春生哪儿像啊,哪儿都不像。就和老桂站一块,他奶奶的跟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他这句话出口,周围七七八八个帮工都各自埋头笑了。
小卢虽然年纪不大,可也能听出话外之音。
老桂再进来检查的时候,人人又很严肃,低头认真工作。
中途小卢离开厨房阵地,去送了几次餐点。他是跟着领班一块进出的,听领班讲,傅家大宅是按照江浙一带老园林的范式修的:“走路脚下都留心着点,上桥下坡的时候别磕着绊着,天黑小心别掉池子里头去。”
他们趁着夜色,一队人在这亭台楼榭,轩阁廊坊里疾步。小卢端着手里的鱼翅盅,隔着屋檐,几次伸脖子朝西边橘红色的天上看。据领班讲,傅宅西边叫做“望珍园”,是女主人辛明珠的场子,夜夜笙歌,聚会一场接着一场,出入都是名流显贵。
相比之下,傅家东边就安静不少。一水之隔,这边是家主傅春生的地界。
傅春生是轻易不在家待客的。所以领班讲,来者必定都是生意场上的贵客:“今天万邦集团的林副总也来了,一会儿一个也别说话。”
小卢紧闭着嘴。
“甘霖你小子,现在可太见外了,这在座的个个都是老朋友,都是你的老哥哥老姐姐,你还带礼来。”
“林大说得对,见外得都不认识了!”
“林哥,傅叔,珍姐,我错了好不好,我先自罚三杯!”
“你要是再这么客气,傅叔心都要凉了。我跟你们讲过没有,哦对了,云先生是第一次来,估计没听我讲过,我老傅跟你讲讲,这个小甘,年轻的时候到我门上找我借钱的事。”
满桌尽是哄笑。
“老傅,小甘这茶叶都提来了,你先别忙说话,叫老桂先找人泡上。”
“老桂知道,他忙活去了。云先生,我和你说这个小甘,他跟我,打他小的时候就很熟——”
帮工小卢站在屋外头,听身边的朋友和他说,里面坐着的人里有梁丘云。
“哪个梁丘云?”
“还能有哪个梁丘云,拍武打片那个大明星,梁丘云!”
宴客厅里欢笑声不绝。
“……他说人民币不要,要刀乐儿!我一问,哦,怎么着,在国外交了个女朋友,还是个什么超模,把钱都花光了。我心想,你这是无底洞啊,但是既然开口问傅叔要钱了,那傅叔不能不给吧。”
“然后呢。”
“给他的时候,说实话,我是真没指望他小子能还上,当给他一点零花,可谁想到,没出几天,这小子回来了,啪,一张支票,给我放眼前。”
“哪弄的钱?”
甘霖喝了一杯酒,笑容有点傻,他已经是个微醺的状态了。傅春生从旁边道:“拉斯维加斯啊!”
“这个小子,从小调皮顽劣,狂妄自大。但他好在什么呢,胆大心细。小时候我就看出,甘霖这小子,能闯祸不假,能办事也是真。”
“老傅,你就别拐弯抹角再夸他了。”
“我是跟云先生介绍。云先生也是头一回见小甘。说起来,云先生,你跟小甘还有段渊源。小甘他侄子,估计你不知道是谁,一个小毛孩子,当年拿着小甘的钱,非说要学习投资电影。好巧不巧,他当时参投的项目就是你的《狼烟》!”
“当年啊,我还真不知道投的是部什么电影。我常年待在海外,对这方面也不甚了了,我那个没用侄子在国内花着我的钱说要学投资,也就让他学了。如今看来,他也算是歪打正着,做过一件对事。”
“不不,没有甘老板的援助,当年《狼烟》也不可能顺顺利利完成得了。我梁丘云也不会有今天,您对我,算是恩同再造了。”
一阵笑声。
“这就是缘分,因缘际会,要我老傅看来,你们两位迟早要结交上。如今小甘也回国发展事业了,把这杯酒喝了,以后大家就是兄弟同行!”
管家老桂在后厨房里抓人出去打扫卫生,帮工小卢刚跟着领班回来,被老桂抓了个正着。小卢一开始没听明白是要去干什么,一片忙乱中听同来的朋友讲,望珍园那边突然早早散场了。
女主人辛明珠在宴会中接了个不知哪儿打来的电话,急得连送客都顾不上,坐上小汽车就跑了,把一屋子的客人都撇在院子里。
“不知是不是去看她老相好儿去了。”朋友说。
小卢看了眼管家老桂,就在不远处。他问:“老相好儿?”
“你不知道吧,”朋友高深莫测道,“刚刚电视上儿子捞着的那老头儿方曦和,以前就是她老相好儿。”
小卢问朋友,你怎么什么秘密都知道。
朋友说,他在傅家帮工都快一年了:“你来帮工一年,你也什么秘密都知道。”
小卢又问,这家人怎么这么多秘密。
朋友说,你去哪家待一年,哪家都这么多秘密。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傅春生,有个远房舅爷,得了绝症了,他把人接来照顾,就藏在后面温泉屋里,其实是想要人家的钱——”
女主人辛明珠上了小汽车。司机小魏问,辛姐,您去哪儿。
“酒店,快点儿快点儿开。”辛明珠一顿催他。
小魏一头雾水,他手机还接通着,匆匆忙忙挂了,系了安全带,踩了油门就走。
向虹就等在辛明珠的私家酒店门口。这小酒店在城里开了八九年了,外面浪头再大的时候,这小酒店还屹立不倒,偏安一隅。女老板辛明珠有些手腕,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她的酒店仍是不少演艺界同行来京秘密聚会的首选之地。
辛明珠一下车,向虹拉着她就往楼上走。
小魏只听见辛明珠气急说向虹:“你应该一早告诉我……”接着门卫就把小魏拦住了,连他都不许进去。
艾文涛原本在二楼包厢跟几个同来的姐妹弟兄一块喝酒,他们今天无牵无挂的,每个人都喝多了点,特别是艾文涛,他本来还有些顾虑,刚开始的时候,连女伴都问他怎么今天都不讲笑话:“向虹跟我们说你很会讲的!”
周子轲坐在人堆里,喝酒喝得挺来劲,也抬着眼睛看他们玩闹,看艾文涛讲笑话。向虹带了她几个女校毕业的同学过来一起玩,其中有几个很爱玩,有几个文文静静,不爱讲话。艾文涛撺掇她们:“那是我哥们儿,周子轲,你们知道他吧,周子轲。”
又给她们加油打气:“你们谁对他有兴趣的,去啊,跟他说句话。别啊,别不敢去啊。看他自己坐那儿,孤零零一个人,多可怜啊,你们都不想跟他说话吗,对他没兴趣?”
然后女孩儿们陆陆续续都去了,到周子轲身边。艾文涛本以为这中间的过程还会花费些功夫,可没过一会儿,他在人堆里就看不见周子轲的人影了。他到处找,找到向虹的时候向虹在吧台上高高坐着,得意地告诉他,说她一位小姐妹:“直接把他拎上楼俩人睡觉去了!”
“周子轲哪有那么难把啊?”向虹居高临下捏艾文涛的圆脸,质问他。
艾文涛把差点歪倒的向虹女士从吧台上扶下来,听见喝醉了的向虹懊恼道:“我也想把他!”
艾文涛说:“刚刚你怎么不去啊?”
“我不是怕他当众不理我,没面子嘛!”向虹气得踢腿,踢了艾文涛好几下。
没想到没过多久,向虹就不生气了。艾文涛上楼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套房客厅里抱住那披着浴巾的女孩子安慰。艾文涛从她们身边经过,向虹对他使眼色让他快进去。
女孩子长发垂着,看不见面孔,只听她断断续续用英文对向虹哭诉。
他摸了我的长发,我想他喜欢我。可是等他快要吻我的时候,他看着我,突然让我回家?
我做错什么了吗?女孩儿哭得抽噎,问向虹,我说错话了吗,是我的内|衣让他很扫兴吗?
艾文涛一进卧室,瞧见他那位兄弟,已经趴床上睡着了。
辛明珠在二楼打了几通电话,带了个秘书上顶楼来。每当酒店闹出什么男男女女的小道消息,为了让秘密留在这栋小楼里,辛明珠都少不了费事。她走过向虹的时候,用口型说向虹:“叫她现在别哭了。”
卧室里传出艾文涛无奈的声音:“不是,哥们儿。人家那么好看的姑娘你不抱,你抱什么毛毯啊?”
辛明珠敲了敲卧室的门,秘书拿了醒酒药和水,给艾文涛拿进去。
向虹好说歹说,她这位女同学才算安静下来。向虹和她窃窃私语,说让自己司机先送她回家。
“你先冷静一点,你吓坏我了,真没想到你会突然哭成这样,”向虹都被她吓了一跳,又揉她的肩膀,“只是一次失败的约会,没什么大不了的。”
女孩儿捂着胸口,半天像是也觉得羞赧,觉得有点荒唐。辛明珠给她从卧室里把衣服拿出来,她一件件穿上,最后扣外衣扣子的时候她突然说:“我有点喜欢他。”
向虹一愣。
她的女同学又哽咽了,回头望了一眼卧室的门。
“我从来没这么着急过,”她说,“可能我刚刚觉得,如果再不快一点,我就要失去他了。”
艾文涛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客厅就剩了向虹一个人。向虹没好气地看他,说:“艾文涛,我最聪明美丽善良的女同学他都瞧不上,我看你往后只能给他找陈圆圆、李师师、埃及艳后那样的了!”
艾文涛正着急呢,想也不想:“行,行,什么西施貂蝉的,全都成,您认识人多,您再给张罗张罗!”
“还西施貂蝉呢!”向虹拿下脚边的拖鞋就朝艾文涛砸过去。
最近城里最热闹的事无非就是护城河上捞出了死人。尸体打捞上来的隔天,一段关于一年前护城河上车祸案的秘闻历史也被本地媒体再次揭开。
关于这件案子,因为真相尚未水落石出,肇事司机身份成谜,真真假假,各种爆料,至今众说纷纭。一年前案发时,网上就曾有人爆料,说这是一起有预谋的作案。爆料人称自己有警局内部的渠道,查验过当晚的道路监控,称当晚把被害人撞了的那辆挂了假牌照的深灰色沃尔沃,原是一辆报废车辆。案发前,这辆车先是从后面跟踪尾随被害人,被害人的车几次甩它不掉,被迫至河边,这才发生了惨剧。爆料人又称,那深灰色沃尔沃司机“一看就是老手”,把被害人的车撞下去,自己前轮稳稳卡在河边,还没等监控拍清楚,他倒车掉头,车子如同鬼影一般,越过河边道路上拥堵的车辆扬长而去,摄像头拍着,愣是还能叫他在几条马路之后失踪,简直就是好莱坞大片级别的凶杀现场。
此外还有相关人士爆料,称被撞下河去的那辆车,当晚就是从他们工作的酒店厨房后门开走的。当时爆料人就在后厨工作,听见外头有人打架。车上不只车主一个人,还带了个人,车外面还有个人。共有三人在场。因天色暗,爆料人也没看清楚是谁把谁打了,反正几人之间发生了冲突,然后车主身边的那个人就被带走了。爆料人还说,事后警察来酒店反复查了几次,被害人方遒当晚在他们酒店有开房记录,用的是假身份证,没退房就离开了。警察去调酒店监控,发现监控录像也被人抹掉了。他们酒店的安保部门好几个人被叫去喝茶,回来工作都丢了。
祁禄坐在沙发边,把这页报纸看完了。晨报新闻版除了这段车祸案的新闻,就是关于方遒的个人介绍。报纸上说,方遒生前是国内知名的三十岁以下青年慈善家,曾援助过无数的失学儿童,他以他和他父亲二人名义援建的众多小学、乡村医院、公路,在他故后一年仍依靠大量好心人的捐款维持着正常运转。
下面刊登出一些简短的采访,都是来自那些被方遒救助过的大学生。还有些当年学生们寄给方遒的感谢信件。旁边附了一张方遒二十五岁时的免冠照片,青年才俊,雄姿英发,他头发短利,笑容自信,穿一件笔挺的商务衬衫。下署一行字:前新城发展集团董事方遒(25)。
祁禄把报纸翻过了一页。
在文娱版,他再次看到了方遒的名字。
还有汤贞。
一张版面,一半被一张巨幅黑白照片给占据了。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小字:摄于第一届新城国际电影节开幕红毯,从左至右,费梦,方遒,傅春生,方曦和,辛明珠,汤贞,甘清。
下面还有张小照片,旁边注解上写着:第一届新城国际电影节评委会成员合影,从左至右,甄雁,斯坦利·怀尔德,纪秋元,陈赞,山口裕子,汤贞,让-皮埃尔·迪皮伊。
《影海钩沉:第一届新城国际电影节的生与死》
还是篇专题文章。
祁禄盯着那张合影照片,照片里的汤贞还没留过长发。
那几年,因为在日本发展过一段时间,汤贞懂一些日语,又因为刚在法国结束了中法合拍片《rolland》的拍摄,汤贞也攒了些法文的底子。祁禄记得开幕式那天,汤贞右手边站着日本女演员山口裕子小姐,左手边是法国导演让-皮埃尔·迪皮伊,他们二位都是第一次来中国,乍一面对如此陌生语言的场合,都有些紧张。汤贞那天一直喝水,除了面对众多海内外记者的采访,他其他时间就是陪他们二位说话,欣赏演出。直到那天出事之前一直如此。
专题文章的最后,提到了近日欧洲电影节一部场刊评分高达3.4的高分电影:“名导让-皮埃尔·迪皮伊在媒体记者会上提及,正是多年前在中国的一次邂逅,让他对东方文化充满了憧憬,女主角山口裕子也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温心来到汤贞家的时候,祁禄已经把当日的报纸收起来了。据温心讲,她折腾了一个早晨,终于把郭姐想找的那位mattias官方后援会新任负责人哄骗到手:“就靠几张海岛音乐节的门票,还以为她不会理我。”
然后温心就放下包,进到汤贞的卧室里去了。
祁禄继续收拾汤贞家中收藏的旧书报。
郭小莉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眼前桌上这几本数年前发行的旧八卦周刊杂志。
《周刊独家:四千七百万豪车私会,周子轲不惧公司压力,当街热吻神秘红衣女,疑似公开恋情》
《红衣女子身份成谜,两岸三地网友群策群力,竟惹出惊天闹剧:五家经纪公司要认子轲作女婿》
《亚星娱乐发表声明,称照片系伪造,将走法律途径。侯书瑶:感谢网友关注,与周子轲是好朋友。翁兰:希望得到歌迷的理解和祝福》
《常代玉离婚终判,晋升亿万富婆。汤贞半年无工作,私照泄露,暴瘦见骨。翁兰密入嘉兰塔,疑已见过双方父母》
……
郭小莉目光在几本杂志封面上流连,几乎每本都印着大幅照片,高清特写,周子轲挽着一名穿红色大衣的神秘女子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在嘉兰天地夜色的步行街上走。中间几张照片,周子轲抬头明显留意到了狗仔的镜头,但他仍旧不肯松手,反倒是被他牵着的那“神秘红衣女”墨镜遮脸,低着头,让狗仔拍不清楚。后来到了停车场里,周子轲当着镜头的面搂过这女人吻她,“神秘红衣女”坐在周子轲的副驾驶里,脸侧着藏进阴影里,躲躲闪闪,只让记者拍到一片汪洋恣肆的红。
郭小莉问祁禄,这是从阿贞书柜里翻出来的?
祁禄点头。
郭小莉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把几本旧杂志慢慢收起来了。她拉开办公桌抽屉,丢了进去。
“行了,祁禄,不用再找了。”她说。
祁禄看她。
来之前,祁禄就听温心说,郭姐这两天像变了个人:“全公司都知道了,法院传票都送到郭姐办公室去了。她现在心力交瘁,应该不会再因为汤贞老师门锁的事刁难你。”
“你回去吧。”郭小莉说。
祁禄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手机,打出一行字。
“汤贞不能去海岛音乐节。”
郭小莉看了他的手机,又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