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轲问汤贞,出外景喜不喜欢。
待在外景地度假村的最后一晚,汤贞坐在窗旁的小餐桌边,和偷偷溜过来找他的小周两个人一起吃夜宵。剧组人多口杂,处处是眼线,白天汤贞和小周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流,毕竟在外人眼里,他们两个实在不应该太熟的。汤贞个性严谨,是大前辈,在《罗马在线》也是和肖扬最聊得来。而周子轲桀骜不驯,是令所有人头痛的根源,他眼里应当是谁都看不进去的,特别是汤贞这种“对于工作要求多多”的大前辈,周子轲应当更敬而远之懒得搭理才对。
周子轲低头啄吻汤贞的脸:“喜不喜欢啊。”
“是工作,”汤贞抱住小周的脖子,眼睛半睁开,瞧窗外度假村点点星光的夜景,汤贞好像很留恋这里,“工作没有喜不喜欢。”
周子轲的手干脆搂住了汤贞的腰,这么搂在怀里亲。在外地就是不比在家,只有夜深人静,更深露重的时候,汤贞才能这么无所顾忌地和周子轲亲热一阵儿,终于像对热恋中的情人了。
外景拍了三天,从第一天,因着肖扬等人不在,汤贞连一句完整的介绍词都自己说不全,到今天,汤贞磕磕绊绊,也有周子轲在旁边的眼神提醒,终于能自己背完一个景点的全篇儿了。冯导等摄制组的人耐心有限,时间也耗不起,要不是周子轲看起来这么无所事事,有一句没一句地在旁边等着,光明正大拖着时间,大概汤贞也没机会发现,他也有可能背过的。
“谢谢小周……”汤贞再一次抱紧了周子轲的脖子,下巴搭在他肩上,这么轻声诉说。
周子轲起初不动声色。
过了一会儿他说:“谢我什么啊。”
汤贞躺在床上了,省略1。周子轲低头吻他的脸。汤贞眼里一层水光,目光聚焦在小周脸上,凝视小周的脸。
“谢谢小周……”汤贞又说,抬眼看他。
周子轲咬他的耳垂,吻得汤贞的脸歪了一下,好像是痒着了。
“拿什么谢我啊。”周子轲又问。
汤贞把眼神挪回来了。
汤贞抱着小周的脖子,又被周子轲搂抱住了。
“你想要什么?”汤贞自言自语似的,看小周,“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周子轲突然听着他这么说,笑了。
汤贞太长时间处在一种一无所有的状态里,生命里只有失去,只有还没有开始就会立刻结束的挽回。
他太久没有尝试过给予谁什么东西了。
这反而能让汤贞体会到自己更多的价值。
“我有钱,”周子轲说,“我不缺。”
“我想要什么你都给吗。”周子轲问。
汤贞郑重点头。
“那太多了。”周子轲看着他说。
汤贞很是怕痒,省略2。可他对痛却很迟钝。不知是疼痛的阈值太高,还是汤贞确实十分能忍耐。
小周,小周……汤贞躺在床里,念他的名字,听起来像在吃一勺蜜,甜得人不停抿自己的嘴。
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给你。汤贞在被周子轲低头亲吻的时候,这么痴了似的承诺。
郭小莉原先还紧张,汤贞在北京待了这么久,忽然就要去出外景。她担心阿贞会不会被子轲这个顽劣不化的后辈弄得在外地发作。
结果非但没有,汤贞还好好地录了影,把主持人的工作全部都负担了。中途打了几通电话,听声音汤贞也一直是高高兴兴的。
冯导回来说,赞助商给的词儿特多,除了第一天子轲不得不说了一些,剩下的大多是阿贞自己背过的:“最近状态真的不错。”
郭小莉不太敢信,还是看过了粗剪的带子,才当下决定带汤贞再去一趟申大夫的诊所复诊。
三月份,汤贞在家试着对照菜谱煲了一次汤,他没太有信心,过程中一直慢慢在尝,险些烫着了嘴。煲了一下午加一个晚上,才端出来,让小周尝一尝。
郭姐打来电话的时候,汤贞正在桌边铺桌垫,他接起手机,有点支支吾吾的。
小周洗完了澡,头发还没干,坐在旁边用细勺子尝汤。他抬起眼,看汤贞打电话。
“我不去了……”汤贞对手机说,“替我谢谢申……申先生……”
通话结束了。小周问:“什么事?”
汤贞坐在对面,低头把酸甜味道的酱菜摆到小周面前。汤贞说:“郭姐周末要请人吃饭。”
“哦。”小周听到这儿,不再追问,显然对郭小莉的事并没有多少兴趣。
到三月末,汤贞已经能做出外表看着蛮像样的焖饭了,虽然味道还欠缺一些,但小周一口口吃着,也能不知不觉吃完。
汤贞觉得很幸福。他在小周身边坐下,看小周用勺子舀起焖饭里几颗软糯的豌豆,送到他嘴边。
汤贞的味觉早就出问题了,不然不至于好几年都不进厨房去。汤贞含着豌豆,在口中仔细咀嚼。小周看他,他也看小周。汤贞笑了,就好像这不是豌豆,而是某种糖果,叫人心热。
kaiser三月份发了第二张专辑,主打歌《骄之少年》在各种场合不停地放,周子轲坐在演播厅里,眼下的音乐节目正录着,他却频频走神,很是心不在焉。
制作单位计划着收工后攒个饭局,邀请嘉宾kaiser几个小伙子以及《骄之少年》的词曲创作人祖静老师一起吃个饭。肖扬对他们说,周子轲十成有事儿,来不了。节目主持人走到跟前儿,问子轲是不是收工后有事啊。
周子轲往常都不大搭理人,今天走神得厉害,反而抬起眼瞧了瞧对方。“嗯。”他说。
肖扬请制作单位别介意:“他一直有事儿!谁知道他成天什么事儿啊。”
祖静老先生还在休息室里坐着,老人家的精力不比以前了,录完影,难免要歇上一阵子。肖扬等人推门进去,听见老人家正在里面打电话。
“小汤……”老人家说,“我今天和你的几个小辈儿一块儿上电视节目,想起今天是不是你的生日呀……”
“不来和我们一起吃啊?”老人家问,那腔调听起来,像爷爷在哄一个不着家的孙辈,“不来就不来吧,我也好久没出过门啦……”
周子轲在汤贞楼下停了车,拿了蛋糕提着上楼。过去了今天,汤贞就将满二十五岁,周子轲昨夜问他想怎么过生日,汤贞也只是侧躺在周子轲身边,好像他自己完全没什么想法似的。
电梯数字跳动的时候,周子轲回想起汤贞以前的生日——那是许多年前了,那一年,还未满十八岁的周子轲每天都烦恼于汤贞去了法国,而他又要开始一个人住,一个人上学,只能在电话里听到汤贞问他有没有学习,有没有念书,好好准备高考。
还是在电视上看到有企业公开在广告时段祝贺代言人汤贞二十一岁生日快乐,看到社会新闻上,有各地乃至港澳台的汤贞粉丝会在搞庆生活动,周子轲才知道,汤贞过生日了。
周子轲很少给别人过生日,也很少记住谁的生日。他的生活,他周围的世界,一贯是以他为地心运转的。
别的人也有生日吗?
也会有全家人聚在一起,就为了庆贺那个人的诞生?
周子轲眼前的电梯门开了,而汤贞家门外的走廊上孤孤寂寂的。
周子轲用手指按了一下门锁,门后的玄关地面很干净,没有别的客人,只摆放着一双周子轲惯穿的拖鞋。
玄关里面,是电视机的声音在响。
“喔!!!”有人欢呼着,伴随着哈哈大笑声,中间夹杂着语速极快的英文,还有吐字不清的法文,“我们做到了!!我们今夜得到了!!!”
周子轲换了鞋,提着手中蛋糕走上了玄关。
他看到汤贞远远地背对着他,站在电视机前看。
“小汤呢?”是个很厚重的男人的声音,从嘈杂的背景音里颇有底气地说,“春生,把小汤叫过来。”
接着便有人喊,在一个密闭空间里:“汤贞老师!汤贞老师!”
有法国人回答道:“阿贞刚才去驾驶舱了。”
翻译在旁边翻译着。旁人问:“上驾驶舱干什么去啊?”
有人回答:“年纪小,爱玩儿呗。”
“二十了,还小啊?”那个男人道。
“方老板,傅先生去驾驶舱找了,”有年轻人说,“您拿出来给我们大家看一眼!”
“方老板,”远处有女人的声音喊,“现在国内媒体快要疯了,就要您一句话当新闻标题,您赶紧给一句吧!”
周子轲视线越过了汤贞一动不动的肩膀,望那电视机的屏幕。
电视机里越热闹,衬得汤贞的家这会儿越是冷清。
方曦和西装革履,还戴着黑色的领结,像是刚刚参加完某个晚宴或是颁奖典礼。他坐在镜头前,一脸自信张扬的笑容,瞧周围布置,多半是在一架私人飞机上。方曦和嘴里叼着支雪茄,亲手打开了眼前的保险箱,把用酒红色绒布包裹住的其中一支金灿灿的奖杯端了出来。
周遭的工作人员忽然一个个情不自禁地吹起口哨,又开始欢呼了。
方曦和大手攥着奖杯,也笑了起来,他用底座对准了摄像机的镜头,隐约能看到名牌上几行英文小字,汤贞,最佳男演员。
有空姐推着香槟车过来了,是准备要开庆祝会。“新城影业!”有人喊,“新城影业!!新城影业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