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第一次看《音乐之声》大概才四岁。冬天,电视台的译制片转播。
幼儿园放了寒假,爸爸出差,妈妈休假在家带我玩。接连两天下午,厂里的电视台放了同一部电影,我就窝在妈妈的臂弯里接连看了两天电影。妈妈搂着我,同时还要护着我避开她织毛衣的竹针,却丝毫不会慌乱。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搬到十三号楼,还住在爸妈进厂就分来的一套不到五十平的一居室里。虽然小,但是因为有朝南和朝西两扇窗户,所以特别温暖明亮。
冬日里,北方下午的风被锁在外面的世界,凛冽的呼号隔绝在厚实的玻璃后面,唯有暖和的光铺撒进房间。
我是记忆力很好的小孩子,记事极早,所以音准也好。
电影看第二遍的时候我已经可以跟着哼唱《Do—re—mi》,等到片尾音乐第二次响起的时候,我妈把竹针从红色的毛茸茸的线团里抽出来,在我身前比量一下说:“新毛衣,穿上试试。”
我妈不是手巧的妈妈,爸爸不出差的时候,她连厨房都很少进。毛衣自然也没什么花样,就是简单的平针,但是胜在舍得用线,用好线,所以特别厚实。
我费力地从领口探出脑袋,在地上转了一圈爬到我妈的膝盖上:“妈妈,有毛毛扎我。”我妈手掌在毛衣里面摩挲了一下,放了心:“新毛衣都这样,穿几天就好了。”
那件毛衣我穿到上小学,后来就一直放在我家楼上的樟木箱子里,小小的一件,一直被妈妈留存着。可是《音乐之声》那部电影之后很久都没有再次在电视上播放。
我因为喜欢和想念,所以经常会跟小伙伴念叨想再看一次。
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念慈跑遍了全城的音像店,送了我这部电影英语原声的光碟。我不知道有多开心,带着一群小伙伴们挤在家里的沙发上重温儿时快乐的记忆。
真的是好看的电影,到了最后一幕,上校一家出逃的时候,即使坐不住的男孩子们也跑来和我们一起屏息看完了最后的结局。
那个时刻太美妙了。
我突然莫名想到:也许小时候美好的记忆就好像一间温暖的房间,是我们成长阻抗风雨的一间安全屋。
此刻这个安全屋再次开放,我们决定在里面排一部音乐剧。
金媛媛是出于什么目的又提交了一个交谊舞替换亦菲的节目,干净厚道、教养良好的小孩子们没有过多揣测或者谈论,只是很快把精力放在了做一个好看的节目这件事上。
所有人这次都特别投入,包括几乎不太参加集体活动的明雨和一贯不喜欢被按照要求画画的蒋翼。我就更不用说了,考试之前剧本已经基本上完稿。于是不太意外,期末考试数学和物理我都没及格。
老徐从北京回来第一时间把我和蒋翼拎去办公室批改卷子,唉声叹气:“这几个题型都讲过的,怎么都没记住?”
蒋翼嗤笑:“您问她上课听过讲么?”
老徐正色:“再这么下去我就请家长了,你又不是学不会的,怎么就这么不上心?”
“我听讲了听了听了!”我着急用手指捏蒋翼的腰,他疼得抽了一口气,咬着牙跟老徐保证:“明年第一次月考保证她物理上九十,要是到不了您再请家长。”
“不行我怎么可能考九+……”我惊慌地要捂他的嘴,却已然来不及,老徐郑重其事点了头:“君子一言。”
蒋翼握着我的手腕挣脱开自己的嘴巴回了一句:“驷马难追。”得,我考试的成绩他倒是做主了!
我气呼呼地从办公室跑掉,蒋翼在后面追:“不就是九十分么,有什么可怕的?”“那是我去考好不好!你不怕我怕啊!”
“我考前告诉你出哪道题你背下来不就行了?”我站住,“你能押中?”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也是,我脚尖踢地面:“可是九十分也好难……”
“你傻的吧。”蒋翼呼噜一下我的脑袋,“只要下次考得好一点,及格了,他还哪那么多闲心请家长,他就是吓唬你呢。”
是么…… 还真是!
我怎么没想到呢!
蒋翼嫌弃:“脑子也不知道长来干什么了。”“那万一他说到做到呢?”我还是有点担心。
“那也总比这次就请了他们来的好吧。缓兵计懂不懂,再说万一你就考了九十分呢?”真烦,还跟我显摆他懂三十六计。
我低头,“我不是考不到的嘛……”
蒋翼倒是鲜少没立刻回怼我,半晌在我头顶问了一句:“你一直物理不及格,咱们文理分科怎么办,你要学文么?
我一下子抬头,蒋翼就看着我,神色里所有的波澜都隐藏在漆黑的眼睛里:“我肯定要学理,你要是学文,咱俩要分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