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夏天,火烧云每天都镶嵌在天边。
邹航的助理开他的保姆车顺路接我,之后送我们去接机。可车才把我们送到机场就被邹公子撵走了。我不乐意,“一会儿咱们再让车送我们回市区嘛!”
邹公子刚拍了一个杂志收工,刚刚洗掉头发上的发胶,垂在额前很是柔顺,浅色T恤,牛仔裤,脸上也算清爽。
这一年爆红的大明星慢条斯理跟我说:“弄那么个车来接送庄远没准以为我跟他示威呢,犯不上。我一会儿打车咱们回去。”
我翻白眼,这人的脑回路真是走向奇异,不过他也可能是让方明雨逼得疯了。
高考之后,这俩人分隔两地,也不耽误他们分分合合打打闹闹了一年。邹航只要不在戏上或者不上课就往上海跑,只可惜到现在连个男朋友的名分也没有,也是可怜。
我啧啧两声:“庄远才不在乎你开什么车。”大明星笑眯眯道:“我自己在乎。”
说话间已经有人似乎认出了邹航,我很嫌弃:“离我远一点,别再被报纸写成你绯闻女友。”
邹航爆红的这一年,粉丝的狂热让人心惊,几乎每次出现在公共场合都会引起围观。最气人的是因为同样身在北京,所以经常聚会,我出现在粉丝拍摄的照片里的次数过多,曾经被报道过是某“圈外女友”,在学校收获了无数白眼问候,反而是正牌女友方明雨毫发无伤。
眼见着机场的人群聚集越来越多,风暴中心的邹公子压低了帽子,现场炫技表演了一段“我不是明星我就是很帅你们眼神不好你们都认错了”。
很逼真,也很二。
等庄远从接机口出来的时候,人流已经有些聚集了。邹航的粉丝会似乎得到了消息,网上已经有了他在机场的照片。
庄远推着行李出来的时候人群中竟然有人小小呼喊了一声。他看到我们笑起来:“没等很久吧。”
长大了的庄远脸孔白皙,嘴唇通红,眼瞳漆黑,双眼皮深深陷进眼眶里,头发微微有些自来卷,湿漉漉的时候,是嘴巴抹了吸血鬼色的地狱使者李栋旭。这会儿穿着简单的冷色衬衫,牛仔裤,跟一身温暖的邹航站在一起,仿佛是路西法和加百列,难怪引起围观。
我们都意识到了可能会引起骚乱,各自缩缩脖子想要尽快撤退。邹航帮庄远推箱子就要往停车场走,庄远拦住说:“咱们到出发层吧,亦菲打车过来接咱们。”
那是我上了大学之后很少的几次见到亦菲。
大一上半年的时候,我们还结伴往返家里和北京,尤其是第一次。庄远当时已经早一点回到北京的家里,所以从车站接我们之后,挨个给我们送到学校,但没在亦菲的学校停留。
她不让,说:“你先去送瀛子吧,我自己收拾就行。”我很听安排地让庄远送到了寝室。
他帮我买好日用品,铺了床,挂了蚊帐,还被新室友误认为是我男朋友,之后才在楼下用我新办的饭卡在食堂吃了一顿饭,两个人总共花了九块七毛钱。
庄远那时候还答应之后每周都来我们学校请我吃饭,那一学期也真就从未爽约,结果转年下学期,这个人就被选进了交换生,跑到美国东岸去了。
那之后就更少见亦菲,乍一见的时候,她变得我几乎认不出来,可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变化。
那是美丽的年轻女性,海蓝色贴身的长裙,细高跟的鞋子,卷曲的长发,金属穗子的耳环,淡淡的妆容。
变化的是越发精致美丽,不变的是亦菲永远都在越来越美丽。
相比之下,我身上是薄薄的oversize柠檬色卫衣,破洞的牛仔裤,脏球鞋,刚刚剪过不久的齐耳短发,被棒球帽压住,因为熬夜赶稿所黑眼圈显得没精打采,两条细瘦的手臂被长长的袖子遮到苍白的指尖,本来就不算凸凹的身材被挡住,如果不是有一米六五的身高,看起来就像是个没发育的孩子。也说不上自己有没有变化。
到了饭店,冷气开很大的空调房里坐下来,亦菲才跟我说:“瀛子你怎么瘦了好多?”
我叹气:“课程好多,书看不完。前两个月被学姐带进电视台跟项目,几乎都没怎么睡过觉,刚出了组又要赶一个采访,还有天气热了,想起什么也不爱吃,过了立秋就该好了……”
邹航说:“还有谁也这么苦夏来着?”我不说话。
“每个人加一碗冰粉。”庄远点好菜说:“瀛子你吃不下羊肉就多吃点菜,改天带你吃点清凉解暑的。我答应一声。
邹航看我:“你热不热啊?在屋子里也戴着帽子一会儿出了空调房怎么办。”“新剪的头发太傻了。”我抱着冰凉的北冰洋皱皱鼻子,可也摘了帽子。
邹航却突然发现了帽子里面似乎有个签名,凑过来问:“这是什么字?是个签名吧?”“不是花纹么?”我也凑过来。
邹航念了念几个字母,“好像是签名,不过也可能不是,这哪来的?”
我往嘴里塞了一颗麻薯,“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廖星给我的礼物。前几天回家找不到帽子我妈找给我的。”
庄远扫了扫那个帽子,眼神突然变了变,但很快如常从背包里拿出给我们的礼物,“这次回来得匆忙,也没给你们买什么。
照旧,亦菲的是发卡,我的是书本。
这次的礼物是爱伦坡的故事集,出版日期写着1838。“不会很贵吧?”我小心翼翼翻开扉页。
“我爸去看我的时候逛古董店买的,他买单。
那行吧。反正从小到大收他的礼物更贵的也不是没有…..
我随手翻着,书页里突然有一张照片掉了出来。庄远想捡起来,但是没有我的手快。照片上的是蒋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