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怕母亲担心,她还是迅速回过去。
教室里喧嚣和饭香一起升腾,大家三三两两坐到一起扎推开餐。欢尔抱着手机,没有一刻如此时这般希望母亲再多回一句。那样她就有正经且真实的理由不去想吃饭的事儿——我忙着聊天呢,话题有趣到根本不觉得饿。
然而等上半晌,手机纹丝未动。
她忍不住又敲一行字,“妈,晚上吃啥?”
就像强行撩妹但始终不得要领的搭讪男,就差再打一句,“别累着,没事多喝热水。”
然而陈妈这中年妹子果然稳如泰山,消息出去石沉大海,十级海啸都撩不动的架势。
高手。陈欢尔盯着手机,都不知这句应该送母上还是送显然技高一筹的家父。
正发呆时前排女生回过身,笑吟吟一张脸伴着轻声细语,“一起吃吗?”
“我……没带饭。”欢尔莫名窘迫,觉得自己是不懂规矩的异类。
女生不假思索迅速将自己的饭盒扣起来,与此同时起身,“一起出去买呗。”
“你不够吃?”陈欢尔想都没想反问。
对方一愣,继而哈哈大笑,“不够分着吃。走吧。”
欢尔这才领悟到对方的好意,上一秒费心惦记的中年妹子立刻抛诸脑后,手机往桌斗一扔跟着站起,“走!”
“你叫陈欢尔是吧?”对方问。
“嗯,你呢?”
两人说着话走出班级门口,女生还未回答,楼道里有男生叫,“祁琪祁琪,给我带个肉夹馍。”
声音非常耳熟。
“自己去。”祁琪头也不回拉过欢尔胳膊,“懒蛋。”
一个抱足球的瘦高男生大步一跨挡到两人面前,嘴里嘟囔,“动不动搞人身攻击那套。买完操场给我啊。”
人,更眼熟。
他说完大步跑开。没有看欢尔一眼,又或许看了,因为实在没印象便未让目光停留。
“景栖迟,咱们班体委。”祁琪介绍。
也不是什么愉快的相遇,再说他凭什么认定四水最小,保不准哪天把天河都收了,你户口本上都得改出生地。
祁琪又道,“他足球特长生,随便考考就能进天中。”
这下欢尔惊了,“天中?”
天河一中的名号如雷贯耳,省重点中学,教育板块新闻常客,自产试卷卖到脱销。四水全县第一勉强才能考进,那是小城姑娘陈欢尔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看不上?”祁琪啧啧两声,“女侠深藏不露啊。”
陈欢尔十分正经地摆摆手,“不能露,裸着更考不上。”
祁琪笑得见牙不见眼,马尾随身体晃来晃去。末了评价道,“上午看你都不出声,我还以为你挺内向的。”
“怎么会。”欢尔小声答一句。祁琪的友好让她倍觉亲近,一时又恢复以往性格,“我还参加过我们那边的选秀比赛。”
“真的假的?”祁琪双手捂嘴,“快说快说,什么比赛?”
“四水之花。”
“四水……”祁琪这下眼泪都笑飞了,半晌上气不接下气回一句,“真,大型赛事啊。”
欢尔丝毫不觉被冒犯。她太需要一个这样的朋友,自己所有的烂梗都能被接住,说着说着就能笑成一团的朋友。
2,四水之花2
“四水之花”荣誉是真实存在的。
县电视台为响应素质教育口号面向所有小学生们发出比赛征集令,彼时读五年级的陈欢尔一路过关斩将,知识问答、才艺展示、临场应变各个环节都超常发挥以黑马之势夺得冠军。人生第一次被鲜花与掌声包围,发表获奖感言时她激动得眼泪横飞,一兴奋竟忘了比赛名字。黑黢黢摄像机齐齐对向她,话筒就在跟前,欢尔紧张之余忙去低头去看奖状,泪眼模糊啊,一不留神将手写上去的“星”字看成“花”,堂堂正正的四水之星陈欢尔就这样变成歪门邪道的“四水之花”。
当然她更不会想到借此交到转学以来的第一个朋友。
祁琪让她怀念在四水读书的日子。在那些日子里,第一名的笔记可以传阅全班,先进带后进不是我会才讲给你听而是我会多少就告诉你多少,说起一个同学可以是他笔书很漂亮或她特别爱干净而绝不只记得那人月考第几名。陈欢尔经常迷茫,是只有这里如此还是四水的那些伙伴们现在也会如此。
曾经够不到的天中被放进心里,她理解人都会变。
变得没那么贪玩,变得有很多心事,变得让成绩也成为去衡量他人的一杆秤。
遗憾的是好友偏科严重帮忙有心无力——语文能考年级第一,作文出手就是范文。然而开学两个月后期中考,分数出来祁琪中游偏下,陈欢尔全班倒数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