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表情各异。有人点头表示理解,有人因少一位强劲对手神色松弛,也有人惋惜接话“你的成绩不走竞赛可惜了”。
宋丛默默拿出书本,不再理会周遭置评。
路该怎么走和要怎么走本来就是两码事,前者从来都不是后者的阻碍。
下午开学典礼,宋丛在千多人注视下站上主席台。
他扶正话筒,拿出演讲稿,稍稍调整呼吸后开口,“敬爱的……”
这三个字犹如一把鱼食洒向大海,操场学生们小鱼般一摊一摊聚集讲起悄悄话。“这就中考状元啊,长得好帅”“还是奥班考试第一,你没看到大榜呀”“声音也好听,哇,我怎么没和他一个初中”。
陈欢尔站在人群中,被周围一句又一句的夸奖冲昏头脑。她戳戳前面祁琪的后背,小声嗤笑,“就算一个初中他们也未必见得到人。”
作为宋丛亲友团的重要成员,她兴奋到要飞起来。
祁琪半扭头做个“嘘”的手势,“别吵,听讲。”
欢尔乖乖闭嘴,在周边评价声中不觉挺起腰板。
过一会儿,祁琪重新扭头,“宋丛没有换班吧?”
宋丛中午被老师叫去彩排典礼,没有同他们一起吃饭。可若全市第一真换到普通班消息早就传开了,直至现在校园里并没有这样的信息。
欢尔没有在意,“他今天大忙人,估计还没提。”
“也是。”祁琪点头,转过身去看主席台上闪闪发光的人,换的话——你一定一定要换来这里。
宋丛演讲结束,鞠躬下台。
欢尔与其他人一样热烈地鼓掌。她为身怀技艺救死扶伤的母亲骄傲,为肩负大任守卫祖国的父亲骄傲,而让她感到骄傲的朋友,宋丛是第一个。
每天由家属院一起出发上学,时而聚在一张餐桌上吃同样的饭菜,复习做题应对一场又一场不敢松懈的考试,因为这过于普通平常的一切让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朋友是多么优秀的人。
又或者在日渐熟悉的过程中,她忘记了。
陈欢尔看着走下主席台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恍然觉得其实忘记是一件好事。
只有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年级第一,他们才会分享落后的不甘、埋在心底的自卑和无处安放的烦恼与迷茫。
你可以很优秀,但作为我朋友的你其实也不必那么优秀。
11,绽放吧十六岁2
换班的事情整整一周都无定论。
周二付主任出差没见到人,周三去找班主任欲曲线救国得到答复是得教务处拍板,周四再去终于堵到付主任又被一句最近组织高三摸底考太忙你的事先放放搪塞回来。当然也可以不上学亦或干脆搬张桌子去其他班听课以示抗争,可宋丛不愿将一己私事闹得沸沸扬扬,他一向不是会给他人添麻烦的人。
周五晚刚进家门,宋妈极为罕见地发出“过来聊聊”邀请。
父母并排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身着古装的人们打斗正酣。
宋爸将音量调小,烟刚点着就被妻子哄走。他颇为委屈地瞅儿子一眼,讪讪打开客厅连接阳台的推拉门,像不甘心离开似的只将半只脚意意思思踏出去。
有大事发生,宋丛暗叫。
他放下书包坐到母亲旁边。
“你们学校主任今天给我打电话了,中心思想就是说你换班可惜。”宋妈翘起二郎腿,“你怎么想?”
这件事他对父母提过一次,家中二老在学业问题上一向随他所愿,当时只嘱咐想清楚就好。后来这些曲折宋丛只字未言,一是爸妈工作忙,他不愿他们再为自己分心;二来他认为自己可以处理好后续,毕竟也算不得什么天大的事。
宋丛稍作沉默,“我还是想换。”
他本欲多说几句,话音刚落宋爸大半个身子探进来,“想换就换。离了奥班还能上不成学?不都自愿的么?”
宋妈轻飘飘撇他一眼,回过头问儿子,“就因为累?”
宋丛当时给出的理由是只有一个——累。过去三年都在快一班,放学比别人晚,作业比别人多,测试比别人勤,他说太累了。可今天的电话中主任全面分析了他的入学试卷,结论是很多题宋丛都采用简便甚至偏门的解法,这绝不是苦读书读到身心俱备的孩子能够写出来的。付主任甚至退让一步——如果以后他觉得有些作业只是表面功夫不需要完成,我去说,宋丛可以开这个例外。如此种种让宋妈忽而忧心起来,儿子所说的累,真的站不住脚。
“爸,妈,”宋丛板正身体满脸严肃,“我其实就想跟别人一样,身边同学能讲笑话,到点上学按时放学,有机会参加课余活动。”
至于医生梦,再说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