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丛伸手,“给我一张。”
供应者懒洋洋将整册报纸往旁边一堆,宋丛随意拿张把书包好。
心急火燎补完作业,欢尔轻手轻脚把书拿到课桌上,怕被人看见迅速翻开书皮压到底下,提笔开始给未知的读者留言。
班长催得急,一时半会想不出优美句子,她写到:
这本书让我更加了解自己,希望你和我一样从中获得乐趣。
17,你好陌生人2
很久之后当祁琪想起这次图书漂流,她忽而产生疑问:在高中那样紧张繁忙的日子里,学校怎就确定大家一定会去找书看书呢?
疑问产生的同时她便想到答案。
会参加的,一定会。
不是寻书,而是千方百计探听那个人拿出哪一本,而后马不停蹄在书海中准确找到试图借助这个入口了解献书人的所思所念所爱。最后的最后,冥思苦想琢磨出与之匹配的句子,庄重而小心地写在上一行文字之下。
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是青春这座小旅馆里的常客。
可也只有在旅馆彻底结束营业的未来,我们才有勇气承认这件事。
书上这句话,来自一个你不知道的陌生的我,是我离你最近的一次。
那时的祁琪侧面向欢尔探听消息——他们一个院住着,早晨又一起上学,女伴一定知道。
好友很快给答复,“宋丛那本是《麦田里的守望者》。你下次直接问嘛,他又不是外人肯定告诉你。”
欢尔以为祁琪同其他人一样只是在关注“年级第一”——他用什么辅导册,他笔记上写了什么,他会看什么样的课外书,宋丛的一举一动都是好学生行为规范,而好友只是不太好意思表现其实自己也很看重名次迫切地想要追赶先进生。
报刊阅览室单独腾出来做这次活动,祁琪于开放当日去找了两圈都没看到。她猜测或许有人抢先一步恰好拿到这一本,打算过几天再去找一遍。
没有自习课的周五下午仍有人规规矩矩留在教室,比如班长廖心妍,比如第一排从未出过班里前五名的瘦小女生,再比如欢尔前面与她位列同一中等阵营午晚两餐都有人送饭的男孩子。宋丛与其他班级学习委员一起被付主任叫走去高二年级知识竞赛帮忙,而景栖迟得偿所愿整日泡在球场——他被选为队长,两周后将带领校队参加全省中学生足球对抗赛。有次校内友谊赛欢尔和祁琪去看,一方是校队首发,另一方替补球员,为拉平实力弱势方加入三名体育老师。比赛对峙十分激烈,操场四周尽是围观人群。带上队长袖标的景栖迟全无平日吊儿郎当模样,跑动、呼喊、扬手要球,他是场上的绝对核心。欢尔看着他奔跑的身影忽然明白一件事,抱住梦想的人会闪闪发光。
祁琪说你不觉得他来天中可惜吗?
人人挤破头只为争那一席名额,于景栖迟却是种不得已。
就像小时候我们满心欢喜将最爱的玩具给最喜欢的人却只得到对方一句冷漠的谢谢,长大后才明白这句道谢已是对方的全部礼貌。
单方面强加的好是种负担也说不定。
这些欢尔不打算同任何人说。惋惜过去是对自己毫无意义的消耗,她只希望伙伴能抓住眼前所有机会不回头地往前冲。
就像现在这样。
“进了!”周围一阵欢呼。
景栖迟单刀破门,在最后一刻反超比分定下终局。
他在场中被拥上来的队友七手八脚揉着脑袋,男生表情有些扭曲,但,笑得竟然带几分羞涩。
出息了,欢尔暗想。
比赛结束,她握紧手里未送出的运动饮料同祁琪离场——很多女生上去送水,好像也不差这一瓶。只是身后的欢笑声引得几步一回头,景栖迟被人群围着,她看不清他此刻的样子。
文化月第三周,徐老师的女儿回母校做演讲。五班这下倒全空,大家都想一睹这位关系更亲近一层的神仙学姐芳容。礼堂座无虚席,欢尔同祁琪插空钻到过道处,旁边座位上的高三生人手一本练习册或闭目默诵或奋笔疾书。小徐姑娘在掌声中迈着轻快步伐走上舞台,她带来的主题是逆风飞翔。
也只有穿越云层顺利抵达另一岸的鸟儿才会感谢途中风雨吧。对于陈欢尔这种正远望乌云努力扑着脆弱翅膀的小鸟,她最期待的是来阵火炮砰砰把云彩击得片甲不留——若能取消高考就好了。
“先说一下我的情况吧。”自我介绍后,小徐姑娘娓娓道来,“我是踩着天中公费线进来的,入学排名四百左右。高一期末三百二十,高二分班后稳定在前十,高三基本没出过前五名,后来的付主任刚才介绍了,我现在在清华读新闻专业。说这些是想告诉大家,我一路都在追都在赶,很累非常累,但,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