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是带礼物来慰问的,而礼物,是一打啤酒。
宋丛开一罐递到欢尔面前,景栖迟上手拦住,“没规矩,叫哥。”
欢尔点头称是,一本正经道,“我先想想叫完送你去哪个科室比较好。”
“眼科,眼科今天值班人员少。”宋丛接话。
“哎老宋,你收红包了么跟她沆瀣一气。”
“得了,”宋丛笑着又开一罐递给他,“别显摆你那点成语储备了。”
风很大,酒很凉,可喝下去全身都是暖的,暖到可以拥抱住这个寒冷冬夜。
感动也如暖流蔓延开来,欢尔举起酒,真心说道,“谢谢你们。”
她知道他们为什么来,她也知道过去一定有个这样的深夜他们和自己一样,尽管理解到不能更理解,可仍有点落寞,有点难受,有点孤单。
万家灯火户户团圆,可总有人要坚守岗位。
宋丛与她碰一下,“以后想喝酒,找我。”
——很近或很远的以后,随时随地。
景栖迟也碰一下,“让你喝是为了好睡觉。”
——不要多想,再难熬的夜也会过去。
他们没有说出口的话欢尔不知道,可她记得那个夜晚自己睡在值班室,好像做梦了,梦里父亲和母亲一同抱着她,就像抱着人世间最璀璨最珍贵的宝物。
开学伊始,祁琪彻底退出同行小分队,每次理由都差不多,补作业,老师找,给同学讲题。直到某天欢尔在车库碰到她和另外一个女生说说笑笑经过眼前,她才知道所有那些都是理由,祁琪只是有了新的朋友。
她当然会有新的朋友,可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欢尔有些赌气地发消息:琪,你愿意和别人一起走告诉我就可以了。
晚上快十一点才收到回复——我以后和别人一起走。
只有这一句,不冷不热的一句通知。
第二天课间,欢尔忍不住跑去文科楼找人,祁琪被两名女生揽着正往外走,见她停下脚步,“有事?”
好像没事就不能来一样。
欢尔顿时气急,“你突然这样,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祁琪让身边女伴先行离开,双手抱胸,“你不是也常跟廖心妍一起走?有我没我有差别吗?”
“廖心妍她……”欢尔语塞,一时竟有些伤心,“你怎么能这样说。”
祁琪哼笑一声,“你不是从前的陈欢尔了呀,只有我一个朋友的陈欢尔。”
该回去了,再不往回跑要迟到了。
可欢尔的双脚像被钉在地上,很多话堵在心口说不出来。
“你快回去吧。”祁琪说罢转身去追女伴。
一定有哪里不对,祁琪绝不是乱发脾气的性格。可陈欢尔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理由,更糟糕的是,她似乎没机会问了。
祁琪不再接她电话,信息偶尔会回一条,问及原因统统一句话,“你想多了”。有时会在校园里碰到,笑一下,最多问句“考得怎么样”,她们由朋友又变回同学。
最为普通的,只停留在认识层面的同学。
陈欢尔因为这件事陷入低迷,上课无精打采,做题也经常分神。求解无门,有天下午自习间隙她问杜漫,“如果那个领操的女生突然不理你,你觉得是什么理由?”
杜漫一手拿着面包啃一手仍在写字,“她不会。再说谁会突然不理人。”
欢尔在纸上瞎画,“就是说啊,肯定有原因。”
“你做错事得罪人家了?”
“没有。”
“误会没解开?”
“也没有。”
杜漫停下写字的手,“那就是人家有理由但不想告诉你,别想了。”
欢尔叹气,“这样丢个朋友,可惜。”
杜漫随手将半个面包塞进书包,喝两口水,“朋友丢了还能再找,时间丢了就找不回来了。”
机器啊机器。欢尔心想,却也不自主拿出练习册做起题来。
这时一个外班男生呼哧带喘闯进教室,“宋丛,景栖迟受伤了,赶紧去医务室。”
话音未落,宋丛“蹭”地起身,欢尔迟钝一瞬,扔下笔跟着跑出去。
省一线俱乐部下周组织选拔备战青超联赛,足校有位从小带景栖迟的教练惜才单独推荐了他,加之拿过重量级赛事的最佳球员,他志在必得。从寒假开始他就在和足校那帮人混,所有心思都在这场选拔上,景家爸妈甚至预备好随时转学。
偏偏这时受伤。
医务室有六七个穿运动服的男生,这些平日闹腾最欢的人此时像一株株被暴雨摧残过的小花,面色凝重围在床边。宋丛扒开人,“怎么回事?”
有男生替答,“踢比赛俩人撞一块了,队长被压在身下,本来没事,结果跑几步不知怎么忽然倒地,站都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