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医生鲜少大喜大悲,好似天性使然。
欢尔听得这等级却有些急了,“怎么就一般?”
“严重倒也没多严重,平常人就慢慢恢复呗。”陈妈看着她,“昨天你宋叔说栖迟都有重读打算了,且不说裂这一回养好之后能不能恢复到从前状态,那什么青年队也有年龄限制的,你们最好让他打消这念头,身体上心理上都是负担。”
欢尔轻轻“嗯”一声。
“手术是第一步,恢复期才真难受。”陈妈叮嘱女儿,“作为朋友你得多帮帮栖迟,别像平时说话没轻没重,听到没有。”
“知道了。”欢尔点头。
宋丛照例等在家属院门口,欢尔与他打个招呼两人慢慢起步。路上自然说起今天会上手术台的病号,欢尔告诉他景栖迟有重读念头。“我能理解。”宋丛淡淡回应,“可这么去赌风险太大了。”
他们都知他不甘心,只是不确定作为朋友,这时应该鼓励执着还是规劝放手。
欢尔感受着拂面的春风,默叹一句,“明明是好天气。”
“是,”宋丛目视前方,“那天我妈还说抽个周末都空的时间咱们一起去踏青,南湖那边桃花都开了。等栖迟情况好转再看吧。”
花期至多两月,大自然可不等人。
欢尔不语。
宋丛看出她心思,耐心笑笑,“行啦,今年不行明年呗,又不着急。再说我妈就是看别人都去心痒,她就爱拍那种游客照。”
欢尔这下乐了,“阿姨是不连花围巾都准备好了?”
“还说呢,买了三条。”宋丛咧咧嘴,“你妈,林阿姨,姐妹款一个都跑不了。”
青梅如豆柳如丝,日长蝴蝶飞。
仔细想想,春天还是有很多期待的。
白天班里几个男生来问情况,宋丛官方代言人般机械作答,“要手术,具体得看恢复。”廖心妍拉着欢尔探寻所有细节,是大手术吗?是不是还要住院?休养多久能好?我能去看吗?欢尔将所知全部转述,最后告诉她先等等。景栖迟的状况眼下谁都不知道,可依欢尔对他的了解,自己心里那关还没过,这时候他会更希望独处。
接受一场变故需要时间,而真正从容地走出来只能靠自己。
晚自习结束铃声一响,宋丛与欢尔一前一后冲出教室直奔车棚。一路几乎没有交流,只顾将自行车蹬地飞快。即便已得到消息手术顺利,可医生所能把控的终归是身体炎症,他们更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人已被送进住院病房,平躺姿势,棉花纱布从脚踝一直包到大腿根,欢尔数了数,全身一共插着六根管。见他们来景栖迟扬扬右手,扯出一个略有些惨淡的笑。景妈说麻药过了,现在正不好受。
“疼吗?”欢尔问他。
“屁股疼。”男生一如既往的皮。
病房里进来一位四方脸戴眼镜的中年男医生,宋丛起身叫人,“周叔。”
景妈向来人介绍,“老周你没见过欢尔吧?丽娜的闺女。”
“嘿,模样像她妈哈。”周医生朝欢尔笑笑,转头朝向景妈,“看着这仨让我想起周游念高中那时候了,跟老刘他们家云川还有以前儿科秀贤那姑娘珊珊,那也是天天往一块钻恨不得一个鼻孔出气,转眼都大了。”
景妈问道,“听说秀贤提副院长了?”
“嗨,她到私立可不就是平踏。前几天还说清闲,手痒。我说啊咱们这儿也是围城,里面的累得不行想出去,出去走一遭的又惦念回来。”
“珊珊在美国毕竟开销大,秀贤自己带孩子压力小不了。”景妈打趣,“你们家周游跟珊珊还没情况?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又都在国外念书,我看挺般配。”
“我倒希望有情况。但我家那个你还不知道,闷葫芦一个。”周医生连连摆手,“离得远就剩个干着急,这要家门口他爹就算赶鸭子上架也得往一窝哄。”
“你平时啊你得……”
景栖迟听两人越聊越起劲赶紧叫停,“周叔周叔,您不看病人来了么?我这得躺到什么时候啊?”
他不敢乱动,提线木偶似的苦着一张脸,样子逗得大家一阵笑。
周医生抬头看看表,“再仨小时吧,注意头不要晃动。你爸呢?”
“买饭去了。”景妈瞄着儿子替答,“这回可体验到挨饿的滋味了。”
“大小伙子一天没吃可不饿够呛。”周医生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精神不错,再躺一天差不多了。回去慢慢来,心不能急。”
“嗯。”景栖迟神色黯淡下去。
这个晚上谁都没有提踢球的事。欢尔和宋丛将聊天话题定格在今天上了什么课,老师留了什么作业,班里谁和谁因为做值日闹的不痛快。景栖迟喝了粥,又在景爸的帮助下慢腾腾去了趟厕所,直到他们离开他仍没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