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夫妇去鱼塘垂钓,宋丛被赶来采摘队列。欢尔用剪刀取一串葡萄,他便拿篮子在下面接,两人配合默契,嘻嘻哈哈聊着天。宋丛告诉她实验中比天中有趣多了,英语老师会在课上放原声电影,有人画了教导主任的巨幅漫画贴到宣传栏,知道他学习好考试时小抄纸由四面八方朝他桌上扔。
欢尔大惊,“你帮他们作弊?”
“我也得知道哪张是谁扔的啊。”宋丛笑,“都匿名信函。”
“老师是不是都不管你?”
“嗯,不大管。”
天中第一转来相当于神仙下凡,烧香供拜还差不多。欢尔感慨,“我要是没花择校费,现在就是你校友了。”
世事难料,生活的玩笑总捉摸不定。
“不重要。”宋丛用对方听不见的声音回一句。
景栖迟提串葡萄过来,“陈欢尔你尝尝,这品种巨水灵巨甜。”说罢直接摘下两颗不由分说塞进欢尔嘴里,手掌捂住她嘴,“是不是,甜不甜?”
强烈的酸涩感占据口腔,整排牙跟着瑟瑟发抖。“甜你大爷。”欢尔支吾着去掰他手,谁料这小子加剧力气诚心使坏,太酸了,酸到只能咽下去。
欢尔被酸出泪花,气不打一处来反手一个擒拿,陈妈在远处大喊,“不许欺负人!”
欺负人?我要打人了我。
欢尔一万个不服,“他给我下药!”
景栖迟哀声求饶,“我吃那颗真特别甜,真的真的,凭咱俩情谊我不会骗你对吧。”
陈妈见状就要往这边来,“小心栖迟胳膊,下手别没轻没重。”
刚走两步被景妈拽住,“你过去干嘛,让他们玩呗。”
“那欢尔跟他爸练得……”
“咸吃萝卜淡操心。”景妈望着孩子们笑,“没事儿,脱臼让老宋就地给接上,这不都现成的。”
欢尔从背后压住景栖迟双臂,声音恨恨,“你就是故意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景爸提篮子从两人身后慢悠悠走过,景栖迟见救星一般叫人,“爸,爸,你儿子命在旦夕。”
“呵,正愁没地方回收呢。”景爸摸着脸,“臭小子,酸的我牙都倒了。”
采摘结束,一行人在度假村餐厅共进晚餐。宋爸将夫妻二人齐力钓上来的鲜鲫鱼递给服务生,难得做主一次,“两条清蒸,两条红烧。”
“清蒸的少放点姜。”欢尔插嘴。
听得这话景栖迟又高兴了,揉着她脑袋示好,“孩子长大了,贴心了。”
“滚蛋。”刚要还手来被母亲厉声喝住,“陈欢尔!”
欢尔只得老老实实坐稳,小声念叨,“你咋不认个干儿子。”
小辈们聊考试聊各自学校里的八卦,大人们说工作说周医生家的周游和院里大家看着长大的珊珊暑假一同回国俩人到底有没有戏。那是多好的一天啊。葡萄饱满圆滑,油桃红彤鲜亮,桑葚姹紫嫣红,亲手采摘的水果塞满后备箱,钓上来的鲫鱼不服输般活蹦乱跳。每个人都在笑,喜眉笑眼一如这八月傍晚仍骄傲的艳阳,炽热着绵延着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开学后高三年级搬至主楼一二层——比之从前可花更短时间去操场去食堂,学校以此显示分秒必争的态度。班里进来四位新同学,两名来自外校,两名复读生,没有做自我介绍,融入与否比之成绩无关紧要。第一次月考陈欢尔班级名次后退四名,她看着成绩单上自己前面那几个不认识的名字忽然理解了那句老师常说的话,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有人爬上去就一定有人被挤下来。
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竞争,她不得不参加。
景栖迟状况更差,放榜那天他告诉欢尔,根本不知道怎么学。
天中进度快,至此已无多少新知识输入,课堂大半时间都是老师带着复习。除去基础相对扎实的数学勉强跟得上其他皆一团糟,加之前段手术停学又耽误不少时间,一来二去像只无头苍蝇,科科碰壁,题题无解。
宋妈还在康复期,宋丛自然分身乏术。欢尔想想告诉他,“今天开始你放学直接跟我回家,补一小时再回去。”
她算不上优等生,唯一担心是无授人以渔的资本。
“我完全没概念从哪儿开始。”景栖迟极少有气馁的时候,可现在他失落至极,“况且也不想耽误你。”
“没事,咱俩就互相耽误先把这辈子凑合过去。”
景栖迟的瞳孔里落入一张真诚的,笑吟吟的脸。可陈欢尔,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
迟疑片刻,他默不作声点点头。
——你问的是前半句,我答的是后半句。
其实欢尔也不知道怎么教。她只能学宋丛的方法,随便拿一科试卷,遇到错题就开始讲,讲到他不懂的地方回去翻课本,知识点从头至尾溜一遍。原定一小时说着说着就快两小时,直到陈妈敲门两人才匆匆收尾。人走了再开始写作业,一写就到后半夜。她没有宋丛的天赋,讲得慢自己写得也慢,睡眠不足白天上课打瞌睡,几次都被老师怒气唤醒。欢尔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倒是景栖迟倍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