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怕的感觉仍在,与这节奏交织在一起让一切美好的不真实。像儿时睡前被筑起的童话梦,生怕醒了丢掉最爱的王子公主。
欢尔身体仍是紧绷状态,她小声说道,“以后出门必须报备。”
“是。”
“打电话发短信留纸条都可以。”
“好。”
“景栖迟,”她逐渐松弛下来,“我吓坏了。”
“我答应你。”男生放开人,捏捏她鼻子,“我不会了。”
欢尔这才彻底放心,拿过他的手里的书,“什么题啊?”
“上去再说。”景栖迟扶住她肩膀让人做个原地转身,“天凉。”
如果失去是赌注,那陈欢尔在一开场就会选择认输。
她赌不起。
朝夕又朝夕,日子每天都在重复。背不完的诗句单词方程式,写不完的试卷作业练习题。偶尔自习课抬头看看,那一张张埋头苦读的脸陌生的要命。头痛欲裂时欢尔有过摔笔不干直接放弃的念头,花花世界奈何逮着一根独木桥祸害,可转头瞄一眼景栖迟立刻打消邪念,他都能撑自己为什么不能?
支持和鼓励是相互的,较劲和不服同样。
睡觉时间稳定在十二点,偶尔写过头还有幸观览到日出。倒计时牌挂起,百日誓师大会召开,教室里的咖啡香越来越厚重,一度觉得望不到尽头的终点也隐约浮现。家长们说坚持就是胜利,老师们说守得云开见月明,当事人们捧着热乎乎的光阴时而信心满满,时而无所适从。
四月初的二模考试,景栖迟比欢尔高一个名次,年级一百零七。
一次月考,一次一模,完全印证他所说的再考两次。
五班内部只是小小震惊。谁都发现自打上学期末景栖迟成了学习机器,闷不吭声和所有老师对着干,分数也一路飞涨,他早就不是原来的特长生了。倒是年级范围内一阵骚动,没有人看到八百到五百再到二百的循序渐进,也没人看到他桌斗里那沓厚厚的草稿纸和一把用完的水笔芯,他是名不见经传的异军突起。
景栖迟在即将毕业时一跃成为天中大神。
大神总带有很多故事。低年级的学生们对着大榜名字恍然大悟,这不是体育老师挂嘴边的带天中勇夺足球赛季军的队长么?更有趣的版本是,他和原来年级第一是如胶似漆的好哥们,对方转学他化悲痛为力量一路开挂。
班里后门开始出现观摩人群。勇敢的小姑娘会红着脸喊“学长加油”,羞涩一些的会趁人不在往桌上放饮料巧克力。对此景栖迟大多一笑置之,吃的全部分给欢尔和杜漫,一副皈依佛门不惹红尘事的模样。倒是廖心妍偷摸和欢尔抱怨,“真是一届比一届敢干。”
她好像也没有表白意愿。有时欢尔觉得她很像景妈,吾家有子初长成,话里话外一股慈爱劲。
当然她也不敢问,特殊时期扰乱军心是大忌。
回家路上欢尔笑嘻嘻说起这些传闻,配以来自灵魂深处的感慨,“我真是颗幸运草,羡慕你们三生有幸遇到我。”
景栖迟不理她,“老宋要去北大医学院,你想好没?”
宋丛一直稳定,他当然有实力去最高学府。
欢尔摇头,“反正到时候一别两宽,你俩不要太想我。”
“陈欢尔,你和我都再使点劲。”
“还不够?”
她基本稳定在百名,且不说天河本地就有重点院校,这架势只要不失常妥妥上个好一本。
“不够。”景栖迟沉思一刻,“再多考十分。”
“为什么是十分?”
“别管,记住就行。”
因为我还能多考十分,因为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33, 朝夕又朝夕2
关于大考那两日,陈欢尔只记得雨。
父亲特意请假陪伴,早晨便由他开车载两位考生与两位母亲一同去考场。穿金黄外衣的交警出现在每一个十字路口,隔着车窗的朦胧欢尔看不清他们的脸。她问景栖迟,你说个关于雨的诗句吧。他背的是南朝四百八十寺。陈妈听罢搭茬,这也没有雨啊。大家一通笑,欢尔偷摸拽景栖迟校服——看见没,我就随我妈语文才那么差。第二天雨势更大,车窗上的雨刷器疯狂摆动做机械运动,欢尔说会不会考动能定理,他答你回忆一下功的计算公式。紧张,紧张到每一个细节都变成考点,像老天给出的隐藏线索,谁发现谁就可抢占先机。
疾风骤雨,滂沱大雨,牛毛细雨,赶赴归来的考场路上是雨,答题中听到敲打窗棱的是雨,最后落笔时明明天晴可心里好似还在淅沥沥下雨。一场绵延的,不忍给告别画上句点的雨。
之后是睡觉,睡得昏天黑地;看电视,看得昼夜颠倒;打包书卷,摞起来快一人高。成绩出来那天既无惊喜也无意外,陈欢尔和绝大多数考生一样,只是稳妥地给三年苦读一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