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路上陈欢尔做的都是在找理由,找一个相信对方也让自己信服的理由。
比如黄璐看错人,比如和新认识的朋友,比如有无法拒绝的情况不得不来。
偌大电影院,十个厅皆是放映中状态。欢尔一言不发买好两张票,推开一厅门就要往里冲。黄璐大力将人拽出,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半天就想出来这主意?一间一间找?”
欢尔不说话。她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找,甚至有那么一刻她在想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是否太小题大做,是否太轻薄两人之间的信任。
“我就问你一句话,”黄璐口吻缓和些,“万一出现不该出现的情况,受不受得住?”
脑子很乱,各种念头交织成一团,细细碎碎堵在心口。万一,万一万一,一定要受得住吧。
欢尔对朋友点点头。
“那你听我的。”黄璐说完拉她到洗手间过道处,用自己电话打给田驰。
一遍两遍三遍,全未接通。她发去一条信息,“欢尔从床上摔下来了,我们先去医院,速回电。”
等待时间被无限拉长。
黄璐手机开始震动,与此同时厅外走廊出来一个打电话的人。
欢尔要冲过去再次被拉住,直到那人重新进入放映厅,黄璐拽着她偷摸尾随。
巨幕上的画面静止,环绕立体声消失,人群变为一个个没有意义的符号,明暗交错间,欢尔看到那个正被找寻的人,以及依偎在他肩头柳叶弯眉的女孩。
陈妈接到过一个病例,下体遭遇重击可能会导致无法生育的年轻女子,住院期间正室追到病房破口大骂第三者不得好死打你只是让你长个教训。
很多人围观,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一方怒气冲冲气焰嚣张,做错事的一方拖着病体俯首认罪。
那个男人自始至终没有出现,仿佛他是这场闹剧的局外人。
现实世界永远比社会新闻残酷百倍,那时陈欢尔同母亲感慨,“得蠢成什么样的男人外边找人还会被发现?”
陈妈回答,“要么躲着藏着大意了,要么就是太自信,自信到可以随意践踏两人之间的信任。”
电影院楼道外,欢尔看着对面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田驰,你是后者对吧。
因为我相信你,你知道自己说什么做什么我都愿意相信,我们之间因为这种相信出错了,对吗?
不讽刺吗?不好笑吗?不恶心吗?
站在他身后的人欢尔见过,最最开始就见过,散打比赛时和他一起来的人。
她甚至都不敢深想,交往近两年,这两年到底过得什么日子。
是有多迫不及待,开学第一日就要约会。
黄璐轻轻揽过欢尔肩膀,她用力抓两下试图让人不要抖得那么厉害,毫无用途。事已至此,黄璐扬扬下巴,“学长,解释一下吧。”
他不会解释的。
欢尔了解他,若有误会在厅里他就会拉住她一口气说完,他绝不会等到现在。
“对不起。”田驰低下头,“欢尔,对不起。”
再没什么可说。
欢尔将手中的票搓成一团扔到他脸上,“你们可以看完。”
她尽力了。教养告诉她不许骂人,身体告诉她现在动手会打伤人,她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敢做。
她拉着黄璐跑出电影院,一口气跑到马路上,像个罪责累累的逃兵。
安全了,强忍的眼泪一股脑落下来。头疼眼睛疼心口疼,陈欢尔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疼痛体,不碰不摸却哪里都疼,二十几年从未这么疼,疼得想乱叫想捶墙,疼得要窒息了。
生气,因为疼痛而对自己生气。为什么一点都没发现,为什么像个傻子被人骗来骗去,为什么要付出真心为什么会想和他的将来,为什么要跑要逃明明你才是受伤的应该理直气壮的那个人啊。
“怂包,你又没错哭什么哭。”黄璐一边数落一边掏出纸巾替她擦泪,“上手揍他啊,揍残大不了咱们赔,你赔不起还有我呢。”
欢尔一头扎到她怀里,眼泪漱漱而下,“我觉得好丢人啊。”
为自己的全无察觉,为自己的愚蠢大意,陈欢尔觉得丢人。
“跟你有什么关系,田驰他就不是什么好鸟。”黄璐拍她后背安慰,“之前我只觉得他会来事人老成,还琢磨方方面面能照顾你补你短板,拉倒吧,我也是瞎了眼。”
欢尔想到发生过的点点滴滴,眼泪落得更凶。
“能看清一个人也是好事,对吧?”黄璐捧起她的脸,“陈欢尔,说对。”
“是……对……”欢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感觉自己把这一辈子的心都伤完了。
“行了行了,你且得哭几天呢,这才刚开始。”黄璐一副过来人口气,起身拉她手腕,“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