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学历欠点火候。”那人笑起来,“进你组你自己去跟人事说。”
被人看不起学历,也算人生第一次了。
哦不,宋丛除外,他勉强算人。
姜森拍拍膝盖站起来,“正式认识一下,我老板,龚乃亮博士。”见景栖迟露出懵样不解气的按住他后脑勺,“叫龚博。”
“龚……龚博。”菜鸟傻里傻气学舌。
龚乃亮抄起手机,“剩下的你们说吧,说完赶紧过来开会。”
“那什么,”姜森挠挠头,“该说的也都说了,回头简历给我一份,你这情况我还得跟人事打招呼。”
景栖迟一下缓过神,“这里……什么地方?”
“门口 LOGO 没看见?”姜森撇撇嘴,“环岛的人工智能实验室。”
环岛科技,校招时队伍排最长的企方,薪资口碑俱佳的红火大厂。
景栖迟还有问题,“我情况怎么了?”
“倒也不是大事,”姜森摆摆手,“琢磨让你进我这边医疗 AI 组,但这个组正式员工都得是硕博,你么……”
人家说得没错,被扔到这地方学历的确欠点火候。
见对方要走,景栖迟赶忙提出最后一个问题,“其实我还有个同学,是住我下铺的兄弟……”
姜森没有再开绿灯,用他自己的话说“例只能破一次,多了坏规矩。”但他的确是个高效的人——邱阳第二天给 HR 发简历,第三天跟母亲坐火车从东北老家赶来面试,娘俩故宫天坛长城玩上一圈,邱家妈妈自个儿走了,邱阳以实习生身份进入姜森下面的另一后台开发组。
此时的景栖迟已经开始入职培训,姜森,又或者说这份意外所得的工作机会没有留给他任何喘息时间,实验室里没有福字看不到灯笼闻不出一丝年味,屏幕、键盘、数据、测算,这里像与世隔绝的一座孤岛,岛上的人们抱紧成团只有走出去的理想一下一下闪着光。
那是光荣而炽热的理想。
来不及找房子,这几天一直住公司旁边一所快捷酒店。邱阳本应年后入职,两人一合计趁年前得赶紧把安身之地搞定,他便一起住下来操持租房的事。 本应是年根底下最悠然自在的时候,他俩却早出晚归各个忙得似陀螺。期间景妈欢尔宋丛都打来过电话,全都说不上两句就挂断——培训资料还没研究透,同事交待的任务也尚未完成,景栖迟被压力与干劲双双顶着,他知道亲近的人们一定能理解。
大年二九邱阳签好租房合同,晚上八点火车回老家。电脑还在跑程序,景栖迟只够将他送到酒店楼下。等车的功夫他问邱阳,“我签了你实习,委屈不?”
上下铺三年半,一起吃一起玩连选修课几乎都重样,对邱阳他一向直来直去。
事实是,邱阳成绩比他好又是系里出名的技术控,讲道理两人此时应该换位。
“委屈啊,工资差老大一截。”邱阳说完就笑了,“要不以后房租你多交点?”
“拉倒。”
“说真的一点也不。”邱阳望着面前穿行的车流,又抬头环顾起这座偌大磅礴的城市,“运气这东西真挺玄的。其实我运气挺好,错过校招还能靠你介绍白得一个面试机会,至于你……”他摸着下巴打量,“除了天上掉馅饼我真想不出别的。”
景栖迟哼一声,“哥们不差好吧。”
“你是不差,但也不到让人家破格录取吧。”邱阳啧啧两声,“你扪心自问是不是祖坟冒青烟。”
车到了,邱阳道句“年后见”一步跨进去,景栖迟朝起步的车辆挥挥手。
是,就像随机匹配到一个副本,游戏 bug,boss 睡了,还未出手就已通关。
怎么搞的?
从楼下回房间这一路景栖迟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由今日往前推一直到寒假回家那天,房门打开他突然有了些眉目。
欢尔。
若不是她晚归一周,若不是她买了那节车厢,若不是她大大咧咧与人聊天他们根本遇不到也绝不会认识姜森。而若不是她突然问起邱阳发的那条朋友圈,姜森更不会知道自己的专业以及心心念念的医疗项目。
所有的巧合更像是陈欢尔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分出一部分运气到他身上,他变成她的幸运共同体。
而这运气,景栖迟想或许真是欢尔拿命换来的。
她只遭受过降生时那一通厄运,来势汹汹猛烈至极,一不小心世界上就没有陈欢尔这个人。因为挺了过来自此之后的一切都顺风顺水如履平地,陈欢尔变成所有人眼里一直被眷顾的那个。
可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是用怎样的顽强与刚韧,怎样一种执着的生命力去对抗那样的惨烈而无厘头的开始,她没有一刻停止过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