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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6

所属书籍: 雾里青

chapter46

陈清雾的东西,陆陆续续搬到了孟弗渊的公寓。

起初只是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之后渐渐多了电子产品、化妆品、箱包配件和珠宝首饰……工作室那边,只保留了偶尔留宿所需的基本用品。

赵樱扉没想到只是过了个年,就失去和小姐妹同床共枕的机会,痛斥其“重色轻友”的同时,也不耽误要求陈清雾补完前因后果。

赵樱扉听完竖起大拇指,“很勇,不愧是我姐妹。”

“其实我多少有些愧疚,因为孟弗渊爸妈对我真的很好。现在这情况,他们应该很难谅解,孟弗渊基本等同于已经失去这个家了。”

“那有什么。我爸妈天天催我结婚,催我回老家考编,时不时骂我博士读完了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得找个男的嫁了。而且说我读博就是在耽误大好青春,到时候蹉跎成了老姑娘,在婚恋市场上一文不值。”赵樱扉耸耸肩,复述起这些话来没有任何情绪波澜,“父母说这些话时,从来不担心小孩受不受伤,小孩还总多余操心他们受不受伤。”

陈清雾点头,深以为然。

赵樱扉又说:“虽然我一直觉得良性的亲密关系,就跟好男人一样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但确实你跟孟弗渊相处的这大半年,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开朗了。明明你这么优秀,喜欢孟祁然的那几年除了自卑就没别的了,我都懒得替你操心。”

陈清雾笑了笑,承认有些事旁观者看得更清楚。

她自感与孟弗渊相处,最大的变化是变得更勇敢,更能坦诚面对自己,从而分辨自己的真实需求与欲-望。

世上凡事,两全者少之又少,她只能做到不让自己受委屈。

复工的这几天,陈清雾每天都忙得很晚。

这天从下午开始下雨,断断续续一直下到晚上。

刚刚回暖的天气,被这一场雨又打回原形。

陈清雾坐在工作台前修坯,时不时直起身体揉一揉僵硬的肩颈。

将手里这一只花瓶修理完整,起身放置到展架之上,一看时间,已是晚上九点半。

这一阵孟弗渊加班严重,到家总是很晚,但他会提前安排让司机去接。

陈清雾有些不好意思一直麻烦司机,因此只要不是太晚,就会坚持自己开车。

今天已经忙得差不多了,陈清雾便关了水电,拿上背包和雨伞,朝门口走去。

正在锁门,忽听后方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她立即转头看去。

两个男的,全身湿透,醉得东倒西歪,脚步趔趄,其中一人还提着白酒瓶。

两人一顿,似是看见她了,便勾肩搭背地朝她走了过来。

“这你的地方?”其中一个男的大着舌头说道,“门打开,借我进去躲躲雨。”

陈清雾皱眉,“不好意思,我已经要走了,你们换个地方吧。”

这男的骂了一句脏话,迈上台阶,便要来夺她手里的钥匙。

陈清雾知道这时候不能硬碰硬,松手给了钥匙。

正准备走,这男的霍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醉醺醺的人,手劲奇大,陈清雾挣了一下,没能挣开。

她暗自呼吸,强抑慌张,另只手伸进衣服口袋里,摸到车钥匙,按下寻车键。

不远处车灯一亮,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这男的一愣,陈清雾趁机一挣,三两步迈下台阶。

她心里慌张,迈下最后一阶绊了一跤,差点栽倒,手掌急忙在台阶上一撑,起身时脚踝稍痛,可能是崴到了。但她顾不上,只踉跄着朝停车处飞快走去。

走到车门口时,那两个醉汉也赶了上来,其中一人一把擭住她正要拉开车门的手臂。

正当这时,忽听身后一声惊呼。

陈清雾回头一看,却见那个提着酒瓶的醉汉,被人一把提住领子,往车身上一按。

来人穿一件黑色冲锋衣,眉眼凛冽,竟是孟祁然。

孟祁然提拳,往醉汉腹部揍去,顿时一阵吃痛的嚎叫声。

抓住陈清雾的这人于是立即松了手,要去帮忙,然而孟祁然一把卡住了他的脖子,往外一推,直接按倒在地。

陈清雾哆嗦着从包里摸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正在跟派出所沟通时,方才腹部挨了一拳的那醉汉,直接拎起酒瓶,往孟祁然头上一砸。

陈清雾一声惊呼。

孟祁然身体晃了一下,片刻,松了手,手垂落下去,摸到了一片玻璃碎片,起身,便朝砸瓶子的醉汉逼去。

醉汉后退一步,后背贴住了车身,望着寒芒闪烁的碎片,吓得一个哆嗦。

眼看地上那醉汉要站起来,陈清雾怕孟祁然再度腹背受敌,便想也没想,一脚往醉汉裤-裆间踢去。

一阵杀猪般凄厉的叫声。

孟祁然:“……”

他以为他够狠了,没想到陈清雾更狠。

陈清雾着急得要命,不知道民警什么时候才能来,她握着手机,踮脚往园区门口张望。

不过一分钟,却见雨幕中两束车灯破开了黑暗。

她立即挥手大喊,“警察!!这边!!”

车灯靠近,在她的皮卡车后方停了下来。

陈清雾眯了眯眼,才发现那车她非常熟悉,但不是警车。

车门打开,孟弗渊走了下来。

陈清雾大声他的名字。

孟弗渊投来一眼,一愣,立即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地上躺着一人,紧捂裤-裆;车身靠着一人,被玻璃碎片抵着脖子,瑟瑟发抖。

而孟祁然,脑袋上一股鲜血冒出,被雨淋得从额头上蜿蜒流下,分外可怖。

孟弗渊大抵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情况,他将陈清雾拉了过来,从自己车子的后备厢里取了一把伞,撑开递给她,听说她已经报了警,就叫她到后方去等警车。

紧跟着从后座上拿出一张干净的羊毛围巾,往孟祁然脑袋上按去。

孟祁然别扭地一挣,“我自己……”

“别动!”

孟祁然不再动弹了。

孟弗渊寻到那出血点,将围巾紧紧按住,这才对孟祁然说,“自己按着。”

孟祁然乖乖伸手,但另只手里,依然紧捏着那片玻璃碎片。

不知为何,看到孟弗渊赶到,他立即放下心来,不再担心自己护不了陈清雾周全。

没一会儿,警车到了。

陈清雾开了工作室的门,大家进去之后,民警简单问询,先将那两个醉汉带走了,让同事先带孟祁然去医院治疗和确定伤情,随后再去派出所做笔录。

往门口走去时,孟弗渊和孟祁然这时候注意到陈清雾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的。

两人异口同声:“脚怎么了?”

话音落下后,孟祁然立即抿紧了嘴唇。

陈清雾说没事,“稍微崴了一下。”

孟弗渊走近一步,将她一搀。

孟祁然望着他们的动作,别过了目光。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拍了个片,确定孟祁然只有皮外伤,打麻药缝上三针即可。

至于陈清雾,只有轻度的扭伤,冷敷喷药即能好转。

随后,三人再去了趟派出所。

做完笔录,离开派出所时,外面雨已经停了。

孟弗渊把车开了过来,载上两人。

大家都有惊魂甫定之感,一时间都没说话。

车先将孟祁然送回了他的工作室,孟祁然只简单说了句“走了”,便拉开车门下了车。

陈清雾往窗外闷头走去的身影看了一眼,对孟弗渊说:“你等我一下可以吗,我想跟祁然说两句话。”

孟弗渊点头,将自己车上的大衣扔给陈清雾,“穿上再下车,别感冒了。”

听见有脚步声跟来,孟祁然身影一顿。

陈清雾走到他面前,停住脚步,“……谢谢。”

孟祁然平淡地说“没事”,目光却定在她身上穿着的,孟弗渊的大衣之上。

那衣服她穿大了许多,因此像是整个地将她罩住了。

“你为什么……会在我工作室附近。”陈清雾问。

“正好想过去看看。”

“这样。”

“嗯。”

当然不是。他初八就来了东城,到今天为止,几乎每天都会过去一趟,只是远远看一眼,并不靠近。没想到今天正好碰见了这档子事。

陈清雾低声说:“你记不记得,我高中的时候,手臂摔骨折那次。”

“嗯。”

有个男生纠缠陈清雾,拉扯间害她从楼梯上摔下,摔断了手臂,休养了半年才算痊愈。

事发后,孟祁然把那个男生打了一顿,从此那男生经过陈清雾和孟祁然的班级都只敢饶着走。

至于孟祁然,被学校记了个处分,临毕业才消去。

陈清雾擡眼,看向孟祁然,“祁然,你对我的好,我一直记得,也会永远记得。上次我情绪上头说了一些重话,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没有。你说得很对。”孟祁然涩然开口。他只觉得惭愧,他对她有什么好的呢,细数,也不过就这几件事能够拿得出手,和她曾为他做的那些相比,根本不足挂齿。

陈清雾沉默了一霎。

孟祁然低头看着她,“……已经彻底晚了,是不是?”

“……对不起。”

孟祁然喉头发苦,“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我哥,我们还有可能吗?”

“我不想骗你,祁然。在孟弗渊追我之前,我对你的喜欢就已经耗尽了……对不起。”

“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九年,他让一个喜欢他的人等了九年。

陈清雾声音很轻,“有时候我想,我们没有在一起或许更好,如果到时候是分手的结局,那或许比从没开始过更让人难受。”

孟祁然声音艰涩,“……或许吧。”

陈清雾往他扎着绷带的脑袋上看了看,“……洗个热水澡,注意换药,照顾好自己,好吗?”

“……好。”孟祁然哑声说。

“那我走了。”

孟祁然点头。

他手抄在外套口袋里,紧握成拳,看着陈清雾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路边走去,要全力克制,才能不追过去拥抱她——那无济于事,只会让局面变得难看。

陈清雾将要拉开车门时,他蓦地收回目光,转身快步往里走去。

孟弗渊往副驾驶座看了一眼,没问陈清雾跟孟祁然说了些什么,只将空调温度又调高了几度。

“你今天不是加班吗,为什么会过来。”陈清雾问。

“下雨,想接你回家。没想到晚了几分钟。”

陈清雾看他,“你会跟人动手吗?”

“我只能说,如果是我,那酒瓶子没机会砸到我身上。”孟弗渊瞥她一眼,哑然失笑,“你好像很遗憾没看到我跟人动手?”

“……当然遗憾啊,还没见过你打架什么样子呢。”

“那没办法,谁让小朋友你晚生了六年。”

“所以你的意思是,跟人打过架是吗?”

“当然。”

“什么时候?”

“小学。”

“只有小学吗?”

“上初中以后就应该学会用脑子,而不是拳头解决问题了。”

陈清雾笑出声。

车开到公寓地下停车场,陈清雾下了车,抱着孟弗渊已有几分潮湿的外套。

孟弗渊锁好车门,走到她跟前定住脚步,手臂绕过她后背和膝盖弯,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陈清雾本能伸手搂住他脖子,“……我能走的,我没瘸。”

“知道。你就当我想抱你。”

所幸,走到电梯口一路都没碰见人。

出了电梯,进门之后,孟弗渊才将陈清雾放了下来。

陈清雾靸上拖鞋,第一时间往浴室走去,淋了雨,很担心会感冒。

冲过热水澡,戴上干发帽,走出浴室。

孟弗渊手里拿着消瘀镇痛的气雾剂走了出来。

她在床尾坐下,孟弗渊蹲身,按住她的脚,目光在她脚踝上的浅灰色胎记上停顿一瞬,方才按下喷头。

“呲呲呲”的声音中,陈清雾听见孟弗渊低声说:“清雾,你不知道我刚才多害怕。”

“没事。这只是小概率事件,以后园区肯定会加强安保,不会再出什么问题的。”

孟弗渊没有作声,陈清雾躬身,低垂脑袋,往他脸上看去。

他擡眼,注视着她。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目光,真真切切的心有余悸。

她好像,一丁点都不舍得他为她担心或是难过。

“这样吧。”陈清雾说,“我去报个拳击班。”

孟弗渊说:“好主意。”

“那你要给我报销课时费。”

“当然。”

陈清雾笑出一声,伸拳。

孟弗渊顿了顿,也就握拳与她击了一下,达成共识。

元宵节到,孟弗渊征求过陈清雾意见,准备在公寓里办一个小型派对,只邀请裴卲、赵樱扉,以及公司另外一位高管,也即之前陈清雾打过交道的Maggie——那次帮忙上了一堂陶艺课,之后Maggie特意委托孟弗渊给她送了一份礼物。

除此之外,还有陈清雾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SEMedical的总负责人,陆总陆西陵——他与女朋友正好元宵节要来东城玩。

陈清雾比平日早一些离开工作室,去往孟弗渊那里,与他一同筹备派对。

连日晴天,陈清雾进门时天还没黑,落地窗外,天空一片烟蓝,浮着大片的玫瑰云。

陈清雾放了包,换上一身更为居家的装束,走进厨房。

裴卲正在帮忙,在孟弗渊的指挥下,给一只掏空肚府的鸡,里外刷上柠檬酱汁。

他听见动静,转身玩笑语气地喊了一声“嫂子”。

陈清雾露出微妙的难以消化的表情。

她走去水槽,打开了水龙头。

洗手时,孟弗渊凑近低声说:“裴卲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

“嗯?”

“以后得让祁然改口。”

陈清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打他一下,笑说:“能不能饶了我,好尴尬。”

“那更要让他叫了。”

陈清雾将手上的水轻轻往他脸上弹去,他稍一侧身躲过了。

食材提前腌制好,放入烤箱,孟弗渊开始为牛油果虾仁、奶油培根意面和南瓜汤做准备。

裴卲不很服气,说都不知道孟弗渊竟然会做这么多的菜,敢情平常做的鸡蛋面都是在打发叫花子。

孟弗渊:“下次鸡蛋面都没你的份了。”

所有菜式准备得七七八八时,邀请的宾客陆续登门。

赵樱扉带了一盒抹茶味的生巧。

Maggie和蓓蓓带了一个亲自烤制的蓝莓派。

最后抵达的是陆西陵及其女朋友。

陆西陵与孟弗渊同龄,很有一种清贵气质。

他女友叫夏郁青,人如其名的蓬勃热情,有股单纯的学生气,一问今年二十四岁,尚在读研。

大家闲聊寒暄,各自自我介绍之后,去餐厅落座。

陈清雾和裴卲帮忙将所有食物端出厨房,琳琅满目地铺了一桌。

陈清雾和孟弗渊坐下以后,大家举起红酒杯,先碰了碰杯,互祝元宵节快乐。

话题率先以Maggie五岁的女儿蓓蓓展开,随后不知不觉就转移到了陈清雾身上。

一听说她是做陶瓷的,各种相关问题都抛了出去。

陈清雾耐心逐一解答。

Maggie则笑问陈清雾:“蓓蓓上次回家一直跟我说,觉得陶艺很有意思,问我还能不能找陈姐姐上课。陈小姐有空的话,我能不能再带蓓蓓去你的工作室体验一下?”

陈清雾笑说:“当然可以的!不过我教学是半吊子,恐怕教得不好。”

这时,孟弗渊拿过她半空的杯子,续了些红酒,递到她手边,轻声说了句:“陈老师教得很好,不用谦虚。”

声音低得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且也不是什么露骨内容,但她不知为什么耳根一热。

这时陆西陵问道:“陈小姐是否认识翟靖堂先生?我们曾找他制作陶瓷组件做材料属性测试。”

陈清雾笑说:“我毕业之后在翟老师那儿工作过。”

陆西陵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陈清雾问:“瓷都遍地是大牛,陆先生你们是怎么具体想到要找翟老师的?”

“孟总推荐的。”

陈清雾愣了下,看向孟弗渊。

不便当面问什么,陈清雾只朝着他笑了笑,露出“又被我抓到马脚”了的笑容。

孟弗渊的表情分外平静,好似在说,抓到那又怎样。

陆西陵的女朋友学的是新闻传媒,选修了纪录片赏析与创作的课程,一时间被陈清雾的专业勾起了兴趣,问她方便的时候,能否允许她去拍个20分钟左右的纪录片。

陈清雾自然答应下来,两人当即加上了微信。

这一顿饭气氛轻松。

结束以后大家转至客厅,仍是陈清雾和裴卲帮着孟弗渊收拾厨房。

一切整理就绪,大家往外走时,陈清雾说:“稍等。”

孟弗渊顿住脚步。

陈清雾捉住他的衣袖,“好像沾了点意面的酱汁。”

孟弗渊看了看,“你先去客厅,我去换件衣服。”

关上卧室门,孟弗渊走进衣帽间,正准备打开衣柜门,瞥见什么,动作一停。

镜子前面放了一只穿衣凳,凳子下方,栽落着陈清雾的托特包。

大抵是她回家后着急去厨房帮忙,没有把包放稳。

孟弗渊蹲身,拾起散落在地毯上的气垫粉饼、护手霜、润唇膏……一一放回包里。

捡拾到最后,却是一顿。

一张拍立得。

陈清雾的单人照,出自他手。

理论上,它应该在南城自己书房上锁抽屉的记事本里,怎么会在这儿?

陈清雾上回去他书房发现的?

但书桌抽屉仍然好好锁着,没有任何被撬动的痕迹。

而且倘若是她自己发现的,一定会来问他。

孟弗渊思索它出现在此处的可能性,又将这一段时间所有事情都回溯一遍,心里大概有了定论,不由地蹙起眉头。

所有东西都装回包里之后,孟弗渊拿着那张拍立得又看了片刻,最后将其放回了包的内袋。

从衣柜里找出件干净衬衫,将脏的这件脱下丢进脏衣篓里。

换了衣服,扣好纽扣,往外走去。

客厅气氛热烈,不知在聊什么,孟弗渊笑着加入,好似没有刚刚这一段插曲。

晚上十点半,大家告辞。

赵樱扉离得远,孟弗渊委托了司机送她回校。

空间安静下来,音箱里仍然流淌着轻缓的音乐。

茶几上的蓝莓派还剩些许,陈清雾蹲下,拿叉子切割一小块送入口中,“话说,我刚刚突然想起来,我以前见过陆西陵。”

“什么时候?”

“小学六年级。你不知道吗,那时候你跟他并称南外双草。”

“……”孟弗渊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那个时候我同桌很喜欢陆西陵,叫我陪着她去你们学校门口,偷偷等过他。”

“小朋友,你们那时候几岁?”

“十二岁。你不要小瞧小孩子,我们很早熟的。”

“……”孟弗渊的表情是“不敢茍同”。

陈清雾想了想,又说:“那个时候班上也有对你好奇的——你不是经常会去我们班接过我吗。有的人知道你是我哥哥,还来问我,你在家里是不是也那么高冷。我说你会帮阿姨洗碗,她们都不信。”

“怎么不选择同龄男生?”

“女生比男生心理年龄大,大家都觉得同龄男生挺幼稚的。不过那种喜欢其实更像是对爱豆的憧憬,没有那么复杂。”

“这还说得过去。”

陈清雾转头,托腮望着他,“你高中的时候,其实还是要比现在更好接近一些吧?你不是也会去网吧。”

“你知道?”孟弗渊有些意外。

“有次放学跟朋友去逛街撞见了,好像是在负一层吧,要走楼梯下去。因为穿的是南外的校服,我就多看了一眼。但是没好叫你。”陈清雾回想着,笑说,“但是你穿校服去网吧,真的会让进吗?”

“是同学的亲戚开的网吧。”

“原来是这样。”陈清雾又问,“去网吧做什么?打游戏?”

“嗯。有时候看电影。”

“什么电影要去网吧看啊?”

陈清雾却不肯放过他,笑问,“我不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吧?”

“陈小姐,你以为的那种电影,我为什么不躲在家里看。在网吧让人围观?”

“哦。”陈清雾作恍然大悟状,“那意思是看过。”

“你没看过?”孟弗渊看着她。

陈清雾转过头去,又叉下一块派送进嘴里,“Maggie姐的手艺好好。”

她试图转移话题的尝试没有成功。

孟弗渊忽然倾身,呼吸落在她耳畔,“问你话呢,清雾。”

陈清雾耳根微微泛红,声音因为微微的紧绷而稍显不自然,“……是啊。不然对付你的招数从哪里学的,凭空想象吗?”

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磨合,孟弗渊对她言语攻击的抗性显着提高,甚至还有余裕发起反攻:“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层出不穷。”

“还有杀手锏吗?”孟弗渊低声笑问。

“既然是杀手锏,怎么能随便用。”

“嗯。你说得有道理。”

孟弗渊不再说话,只注视着她的动作,待她放下餐叉之后,才缓声问:“吃饱了吗?”

陈清雾迟疑地点点头。

“我还差一点。”孟弗渊声音平静极了。

话音落下,他一只手臂绕过她后背,另只手搂住膝弯,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径直往卧室走去。

沿途掉落了一只拖鞋,她提醒,他说,放那儿,等会儿再捡,现在也用不上。

隔绝的空间里,热气腾腾,恍似能见度极低的雾天。

正面贴上玻璃时,那种冷让陈清雾禁不住地打了个颤。

孟弗渊在她身后吻她耳垂,她手掌无力地撑住玻璃,好像稍不留神,就要因为双膝发软而跌倒下去。

她觉得自己没救了,因为此刻脑海里竟然不知不觉地浮现出了高中时候的孟弗渊。

穿黑白色系的校服,内搭衬衫解开两粒纽扣,隐约露出分明的锁骨,但因此反而显得清冷禁欲。

他在学校并非独来独往,但朋友倒也不算很多,不似其他风云人物呼朋引伴。

有时候和家长在南外校门口等他出来,坐在车里远远就能看见他的身影,用鹤立鸡群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渊哥哥……”

久违地听见这称呼,孟弗渊一顿。耳朵凑近,想听清她含糊的声音要说什么。

陈清雾呼吸断续:“你记不记得……你高中的时候……你们学校办圣诞晚会……”

那天,她和孟祁然偷偷跑去看。

孟弗渊班上演话剧,西方幻想题材。

孟弗渊出演王子的骑士长,全程只有三句极其简短的台词。

演出时,她听见观众席有女生在偷偷议论:让孟弗渊演个骑士长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了,这下谁还相信王子倾国倾城的人设啊。

骑士长穿阿提拉夹克,皇家蓝色的单边披风,配金色绶带和勋章,那里面一定有他们班上负责服化的小姐姐的私货夹带,不然何至于一个龙套有如此齐全的整套服饰。

骑士长手里,执一把银色的仪仗剑,神情淡漠地立于王子身旁,追光亮起时,剑刃寒芒闪烁。

“我说你怎么在出神,原来在想这些。”孟弗渊伸手,轻轻钳住了她的下巴,将她脑袋转过来,咬了一下她的嘴唇。

陈清雾轻嘶一声,声音被水汽泡软了一般,轻声地说:……我想要再痛一点。

像是引颈于骑士的剑下,欣然赴死。

“哪里?”

“就是……”还是无法说出口,陈清雾只好以行动指示。

骤然的紧-窒感,让孟弗渊头皮发麻,但他声音却冷静得过分,“你确定吗?”

陈清雾点头。

孟弗渊低头吻她,低声补充,“那你随时叫停。”

陈清雾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呼吸都变得散乱。孟弗渊紧紧箍住她的腰,提供支撑,不让她跌倒。她因此惯性地更紧地贴向玻璃。

冷与热的剧烈反差,让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块淬红的熔岩,被投入了极寒的冷泉。

非常丢脸。

陈清雾自诩体能不算差,毕竟每天搬上扛下,天长日久也锻炼出来了。但这一次,是被孟弗渊抱着出了浴室。

头发还是湿的,她裹着浴袍蹲坐在床上,低着头,眼眶被水汽熏得几分泛红。

当然也有哭过的因素。

孟弗渊取了吹风机过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立即伸手将她的脸擡起来,忙问:“抱歉,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声音里几分慌乱。

陈清雾摇摇头,“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原谅你。”

“你说。”

“……那套骑士长的戏服,可不可以再穿一次。”

她拿水雾湿润的眼睛望着他。

明知道她的可怜巴巴都是装出来的,可他没有一点办法,好像不答应她,自己就会良心不安。

孟弗渊将吹风机插头插上,轻柔地抓过她的头发。

启动的一瞬,他叹声气说:“……你买吧。”

PS.备注给新的读者宝贝:夏郁青和陆西陵是我另一部作品《黄雀雨》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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